97年7月初,泰銖金融體系崩潰,大量資本攜款外逃。
這場風暴很快席卷東南亞地區,棒子和印泥幾個國家,遭遇了嚴重的金融沖擊。
前因后果無需贅述,總之就是亞洲國家貨幣貶值明顯,出口貿易大幅下跌。
很神奇的,除了東大之外,印度在這場金融危機中也近乎“完好無損”。
分析原因大致可以歸為兩方面:一,外匯管制;二,對外貿易有限。
別看盧比在國際貨幣市場不受待見,但印度政府始終控制著匯率波動。
只要苗頭不對,就會下場干預,主打一個強勢。
當然最主要的是政府沒有開放金融市場,外資到這里別說攪風攪雨,能不能出去都是個問題。
印度賺錢印度花,此乃世界名言,一視同仁。
像泰國那種股份被外資把持的事根本不可能發生,從來只有印度宰外資,哪有被人宰的道理。
此時印度的經濟也大多以滿足國內需求為主,對外貿易依存度較低,出口額占GDP總值還不到10。
這與嚴重依賴外資和出口的泰國、馬來等國,有本質區別。
說白了就是不夠開放,外資沒法深度參與印度國內的經濟。
不過影響終究還是有一點的,為了緩沖外部沖擊,避免外匯儲備耗盡,在印度政府的干預下盧比貶值了15左右。
現在1美元能兌到45盧比,原材料的進口壓力增大。
部分出口型公司的業務遭遇困境,有的直接破產。
蘇爾電器也明顯感受到了這股寒流,這兩年海外貿易的份額不斷增長。
可是自金融危機爆發一個月以來,海外訂單就接連被砍。
雖說蘇爾電器的主要貿易對象是波斯灣國家和非洲,但這場危機還是不可避免的開始影響全球。
以前每個月能出口七八十萬臺各色家電,現在又回到了去年初的水平,大概五十萬臺左右。
這對利潤的影響,已經非常可觀。
不過羅恩也沒急,急也沒用。
這種席卷多個國家的金融危機,屬于不可抗力,不受個人意志左右。
他沒急吼吼的飛去古吉拉特或者孟買,而是先來了新德里。
孟買的工業銀行那里打來電話,以后他的錢很難再悄無聲息的轉移到國外了。
這場金融危機讓印度國家銀行吸取了教訓,他們開始強化監管,收緊資本轉移的渠道。
前幾年在孟買工業銀行行長的放水之下,羅恩把自己的小金庫慢慢全倒騰到了海外。
他有多個國際銀行賬戶,累積的存款高達二十五億美元。
蘇爾電器、水泥廠這幾年的進項都在這兒,他早有先見之明,知道盧比貶值是大趨勢。
于是為了保值,多余的現金全被換成了美元。
印度國內的賬上還有兩百億盧比的資金,用作周轉。
投資、工程建設等等,都需要一定的現金流。
現在泱行加強監管,他的錢再想出去就難了。
偏偏羅恩名下各種產業都慢慢開始進入收獲期,金奈的港口即將啟用、丹巴德的煤礦正在開采、加爾各答的工廠也已經完工.
加上如日中天的蘇爾電器和逐年擴大的水泥廠,如果沒有金融危機,到年底光是利潤,每個月可能就有一百五十億盧比左右。
這些錢不換成美元,難道等著貶值嗎?
他當然考慮過加大投資來合理配置自己的資產,只不過想來想去印度國內暫時都沒有好的風口。
那么有合法途徑,把公司賬上的盧比換成美元嗎?
有,擔保函!
這是印度特有的一種金融工具,本質上講就是國有銀行給你一份文件。
你拿著這份文件,可以從外國銀行獲得信貸。
說白了就是國家背書,讓企業合法的籌集外匯。
優點是沒有巨額的兌換費用,官方匯率也避免了黑市高昂的手續費。
因為這種換取外匯的方式相對劃算,無論是美元還是英鎊,所以很多公司采取“擔保函”這種做法。
但想要拿到擔保函,就得留下抵押物。
可以是你借來外匯的一部分,也可是盧比這樣的現金。
只不過印度政府自身的外匯儲備有限,擔保函能兌換的美元數量也有限。
如蘇爾電器這樣的巨頭,每年只有一億美元的額度。
太少了,蘇爾電器一個月的利潤就比這多。
羅恩來新德里就是想約見某個銀行部門的高官,他不要擔保函,他只要自己的錢能順利出去。
那個部長有個癖好,就是喜歡雪茄,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雪茄。
新德里這種地方想找到雪茄并不難,但能提供品類齊全的雪茄的商店卻不多見。
羅恩也是多方打聽才找到了一個叫馬尼什的年輕人,他是印度的兩大香煙進口商之一。
馬尼什性格樂觀,英俊瀟灑,精力充沛,處事圓滑,這使他的香煙生意很火。
他的產品在旅館、酒吧和俱樂部里有銷售,不僅在德里這樣的大都市賣的很好,很多二線城市也很暢銷。
許多人都把他說成是“理想人選”,馬尼什對這個稱號頗有些自得。
不過他確實會用各種辦法去滿足顧客的需求,比如說對在德里的顧客,他會每個月舉行多次聚會。
聚會通常由酒業公司贊助,男人們在聚會上圍坐在真皮沙發上,美美的抽著香煙,互相聊一聊抽煙技術。
另外也有些人只是吞云吐霧,馬尼什為他們提供舒心又私密的場所。
他還對商業慶典和婚禮派對提供送貨上門的服務,并且會給顧客提供參考意見,告訴他們什么樣的客人適合抽什么樣的煙。
羅恩當初結婚時,很多高檔香煙和雪茄,就由馬尼什提供。
他在德里的店叫“卡斯特羅香煙”,非常古巴。
羅恩進門的時候,馬尼什吃了一驚。好在他的客戶非富即貴,并沒有太過慌亂。
“蘇爾先生,您需要什么直接讓下面的人打電話就行,一個小時內保證送達。”
“不是我抽,是別人。”羅恩擺擺手示意他不用急著招待,“不過我對這里倒是有些好奇。”
“您隨便看,有什么想了解的,盡管問。”馬尼什亦步亦趨的跟在他邊上。
兩人坐在前臺閑聊起來,店里除了服務生,只有一個米佐族女員工。她是從印度東北部過來的,穿著一身西裝,很干練。
她從附近的帕西餐廳買來兩杯卡布奇諾咖啡,就退到了后堂。
馬尼什向羅恩介紹他店里各種稀奇古怪的香煙,店里也陸陸續續迎來客人。
有滿身珠光寶氣的女人攙著矮胖的男人。有女仆推著嬰兒車,尾隨貴婦人。
他們身后是大型落地窗,門旁隔著的是溫控室,有些香煙、雪茄需要特殊保存。
外面墻上的櫥窗里擺著香煙,一邊擺放著香煙愛好者的資料,另一邊是顧客儲物柜,每個儲物柜里都放著顧客的珍藏。
這有點像小日子的居酒屋,顧客可以把自己的酒寄存在店里。
馬尼什說顧客儲物柜里鎖著最昂貴的煙叫“高希霸”,一盒五支,每支賣到三萬盧比。
但這個顧客從來不抽這煙,這盒煙是贈送給對他生意有利的官僚和政客的禮物。
僅從這個細節羅恩就察覺到,馬尼什的香煙店很有個性,這樣做很有吸引客戶。
把自己的珍藏放進櫥窗里,供別人瞻仰卻不透露姓名。
這種裝逼方式,非常有格調。
“那個儲物柜是誰的?”羅恩朝剛剛的“高希霸”抬了抬下巴。
“蘇爾先生,這.”馬尼什很為難。
羅恩注意到在提起這位神秘顧客時,馬尼什似乎有些緊張。
不用說這也是某個大人物,至少是馬尼什惹不起的大人物。
“放心,不會讓你難做。”羅恩寬慰他。
“蘇爾您要是需要的話,店里還有同款高希霸,這是我的私人珍藏。”
“不,就那個,別人的東西才最讓你心跳,不是嗎?”
嘖,這話聽起來怎么有點像曹賊。
權衡再三,馬尼什還是輕輕吐出了一個名字。
比起蘇爾先生,那個匿名顧客似乎可以往后面排一排。
羅恩點點頭,不出意外的是新德里的某個權貴。
“其他的也跟我說說,那些最貴的雪茄。”
“啊?”馬尼什看著櫥窗驚呆了。
“老兄,就像我剛剛說的,我保證他們不會為難你。”羅恩笑著安慰他。
賣一次也是賣,賣兩次也是賣,好像也沒差。
馬尼什干脆把櫥窗背后的顧客,都告訴羅恩,還分享了很多故事。
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取得顧客的信任,他很擅長這一點。
馬尼什說,拼命討價還價就為打個九折,這是所有富豪的天性。
是的,他們明明很有錢,在談生意的時候卻依舊會露出那狡詐貪婪的一面,哪怕只是買一盒香煙。
有些資金周轉不過來的時候要求用信用卡,有些錫克教徒不怕宗教禁忌,偷偷從他這里走私香煙。
有人是送煙給朋友,把朋友當騙子、偽君子和罪人打發。有的來這里和馬尼什聊天,想讓他認可他們所選的情婦和雞女。
這里就像一家私人診所的理療室,馬尼什傾聽著所有人談話。他自己從不在公共場合吸煙,這樣客人就感覺不到壓力了。
“他們講話聲音很大,態度傲慢,因為對自己賺了多少錢沒個分寸,他們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這些人一般自控能力很差。”馬尼什說,“這種人一般很不友好,意識到自己不得不過第二道門才能到達溫控區,就會變得很慌張。因為他們不懂雪茄的保存方法,露了怯,這讓他們顯得很沒面子。當他們最終進去的時候,會把門‘砰’的關上。”
這家伙或許是背后嘮叨富人上癮了,嘴巴根本停不下來。
還是羅恩朝阿尼爾歪歪頭后,他才慢慢安靜下來。
阿尼爾拿出手機,然后挨個給櫥窗背后的顧客打電話。
馬尼什嚇壞了,驚恐的看著羅恩。
大概十來分鐘后,阿尼爾朝這里點點頭。
“好啦,這個櫥窗背后的所有人,都同意我享用他們的香煙了,任意一支。”
“這這.”馬尼什瞠目結舌。
這是外面有汽車引擎聲響起,羅恩看了兩眼笑了起來。
“我等的人來了,你準備好故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