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娜麗莎最近遇到了一個惱人的家伙,四十多歲、禿頂、喜歡穿名牌,色迷迷的眼神經常亂瞅,卻又故作紳士。
這種人一看就知道是某個公司的高管或老板,他們自持身份,不屑于使用粗俗的套路。
不過舞女們應對這類人得心應手,她們經驗豐富,善于玩弄人心。
比如這些社會精英們會在離開藍寶石前和舞女搭訕,問她下班后是否有空。
她笑著讓他明天再來,他隔天晚上又去藍寶石,坐在那里盯牢了她。
她也記得他,偶爾對他嫣然一笑。他讓侍應生打賞,為她一擲千金。
她的舞似乎跳得更賣力了,她朝他的方向扭動腰肢。他一直待到藍寶石關門,上前討要她的電話號碼。
她不依,讓他第二天再來,說會等著他。于是他每天都去藍寶石,打賞的小費越來越多。
終于有一天,在他幾乎不抱希望的時候,她快速往他手中塞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他渴盼已久的她的芳名,還有電話號碼。
瞧,隨隨便便一點小手段,就能把那些腰纏萬貫的老板們哄的團團轉。
舞女們也不是沒有心儀的對象,那些二三十歲的富家公子往往很受歡迎。他們英俊、年輕、友善、多金,沒哪個姑娘不喜歡。
不過她們不能公開這份感情,不能表明只忠于某個客人。
來藍寶石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得滿足他們的自尊心。
但也不能過于親密,否則他會理所應當覺得“她是我的”,他便不再珍惜她。
蒙娜麗莎很快就掌握了在藍寶石的生存要旨,那就是讓客人愛上她,并且相信她也抱有同樣的感情。
當看見某個男人第一次在藍寶石揮霍時,她會給予他全副注意力、對他綻放最迷人的笑容。
蒙娜麗莎的笑容自有一股力量,能讓你感到你還沒有被生活浸染得那么粗鄙和不堪。
這招很靈,那個惱人的討厭鬼,就拜倒在她的笑容下。
一旦那個人變成她的常客,蒙娜麗莎會每天和對方通話,慢慢引他說出心事。
有時候蒙娜麗莎也會耍點小脾氣,讓他替她做這做那,就像個被寵壞的孩子。
甚至她還要求那個家伙,除了她,不準和別人說悄悄話。
蒙娜麗莎則會像妻子照顧丈夫一樣照顧她的客人,不斷向他們發送信號:我只屬于你,我只屬于你,我只屬于你。
很稀奇,那些往里精于算計的大人物,在這時候就會像被蒙蔽雙眼一樣,沉浸于這場你情我愿的游戲中。
他們會自動腦補,蒙娜麗莎是因為太愛他,愛到連他和別的女人說話都會嫉妒。
論玩弄人心,舞女們不比政客差。
她們深知做什么會讓他們亢奮,說什么會讓他們心軟。
就比如現在,蒙娜麗莎只是在杜特面前委屈巴巴說了,上周被某個家伙無禮對待的事,他就信誓旦旦說要給對方一個教訓。
不管一個男人在外面多能呼風喚雨、堅不可摧,面對無助的女孩時他必定沒有招架之力。
這出手段對杜特這樣的生意人尤其管用,他們通常年紀偏長、習慣了統領他人,在孟買有權有勢,對蒙娜麗莎的求助根本無法拒絕。
“那小子逃不掉,你放心。不過今天有點事,我得先見一個朋友。”杜特坐在沙發上拍著自己的胸脯說。
“大哥,你今天要見哪個朋友?”小鳥依人的蒙娜麗莎靠在他邊上。
“一個同行冤家。”
“冤家?”
“對,但不是來吵架,而是商量合作。他馬上就到,他必定要給我面子。”杜特得意的笑。
“哇,大哥你好有本事。”
“我說過的,我在孟買很有能量看,他來了。”
昌達尼和杜特年紀相仿,戴著眼鏡,看起來更溫文爾雅一些。
“昌達尼,過來坐。”杜特朝他招手。
“這地方不錯,很熱鬧。”
“這是蒙娜麗莎,藍寶石最亮的那顆。”
“你好。”昌達尼暗暗打量她,有些驚艷蒙娜麗莎所展現出的迷人微笑。
“我跟你說過的,這地方絕對值得一來。”杜特把胳膊放在蒙娜麗莎椅子后面,宣示自己的主權。
“聽說是個巴西人開的?”昌達尼笑笑。
“yaar,所以才能找來那么多漂亮的外國姑娘。”
“她們舞跳的確實不錯,比印度姑娘更火辣。”
他們幾人坐在貴賓廳的卡座里,面前有桌子,身后有小小的環形隔斷。
每個卡座都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隱私有保障,不用擔心談話被別人聽到。
“要不要幫你找個姑娘?”杜特朝他挑挑眉。
“先說正事,樂子待會再找。”昌達尼擺手。
“好吧,蘇爾電視機的事確實更要緊。”
“我們是不是找個更安靜的地方?”昌達尼看沙發另一邊的蒙娜麗莎。
“她只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杜特大笑,“別管她。”
“不,大哥你們聊,我去給你們調幾杯酒。”蒙娜麗莎乖巧的起身離開。
她察言觀色,情商極高。雖然“蘇爾”這個名字讓她心里一跳,但她強忍住留下的沖動。
她懂得欲擒故縱的道理,只要稍晚一點。等到和杜特獨處時,她有無數種辦法套出他嘴里的秘密。
杜特也早把蒙娜麗莎引為知己,他把她當自己的家人對待,無條件的信任。
等蒙娜麗莎背影消失,杜特才移回視線。
“總之不能再讓他們擴張下去,這個月是五萬臺,誰知道下個月又是多少?”他攤手。
“他們暫時好像沒有做彩電的打算。”
“昌達尼,你這種想法很危險。”杜特有些不高興,“擴張是資本的本能,你我都是從零開始,慢慢走到了今天。”
“你打算怎么做?”
“那家伙很有后臺,一般手段沒用,更不能動粗,只能用特殊的商業手法。”
杜特也是婆羅門,而且還是馬邦本地的婆羅門,家族在孟買有權有勢。
如果蘇爾電器只是個沒背景的小公司,羅恩也沒什么人脈關系,那杜特早就動手了。
他有無數種辦法整垮蘇爾電器,包括但不限于通過賄賂官員,直接關停蘇爾的工廠。
也可以雇傭打手,或者黑幫,直接人肉綁架對方的老板。
這些手段雖然粗暴,但管用。
印度的商戰,一向這么樸實無華。
弱者在孟買是沒法生存下去的,能做大的,不是暴徒,就是擁有顯赫人脈關系的望族。
杜特他們當然調查過羅恩,不,不用調查,報紙上已經寫了無數遍。
大名鼎鼎的蘇爾醫生,誰不知道,他是個好人。
嗯,這種人通常比較好欺負。
如果是以前,杜特即使不用暴力,也會用下三濫的手段擠走他。
不過自從皇宮的那場大火后,孟買很多人對待那個蘇爾的態度,就隱隱有些變化。
有小道消息說皇宮的覆滅和蘇爾有莫大的關系,大多數人不信。
蘇爾醫生是好人嘛,這怎么能扯到他身上。
皇宮明明是毀于一場意外的火災,嗯,這是官方通報。
但有些實權人物談起這件事時,諱莫如深。他們不肯多說,更不會傻到澄清什么。
旁人不明就里,卻也隱隱感覺到了什么。總之,不能再把蘇爾醫生當作一個人畜無害的好人看。
杜特同樣不清楚皇宮事件的細節,不過他懂得察言觀色。
那個蘇爾肯定不好惹,兼有首席部長站臺的蘇爾園區,一般人更沒法拿他怎么樣。
既然如此,那就用商業手段解決問題嘍。
正常的商業競爭,別人總不能說什么吧。市場不會因為你是一個好人,就對你所有青睞。
只要在規則內辦事,大家都會認這個結果。
“如今要想遏制蘇爾電視機的銷量,只能從輿論上想辦法。”這是杜特深思熟慮的結果。
“輿論?”昌達尼有些意外。
“對,他們的廣告很成功,這是事實。不過也正因為眾所周知,任何污點都會被放大。”
“杜特,”昌達尼挑眉,“老實說,你很讓我意外。”
群眾都是盲從的,他們樂于造神,也熱衷于毀神。
墻倒眾人推,說的就是這種心理。
蘇爾電視機不說家喻戶曉,至少也算名震南印度。
如果這時候有產品丑聞曝光,相信那些整天拿著放大鏡的記者會樂瘋的。
“你覺得安全隱患這個角度怎么?”杜特得意的說。
“詳細說說。”昌達尼眼睛一亮。
“隨便編個名頭,比如電磁過敏癥,蘇爾電視機看久了,會引發致命性并發癥。或者蘇爾電視輻射超標,有概率致癌。”
“這管用嗎?”昌達尼有些懷疑。
“老兄,你以為我們國家有多少聰明人?大多數都是文盲,剩下的也是半吊子,他們根本不懂這些,也不需要懂。
只要有人帶頭,很快流言就會自己發酵,我們只是小小的助推一下。當然,這還不是真正的殺手锏。”
“還有?”昌達尼這下真的驚了。
這家伙往日里看起來笑瞇瞇的,沒想到肚子里這么多壞水。
昌達尼甚至有些慶幸,Onida和Vieocon也是競爭對手,他竟然沒把這些手段用到自己身上。
“真正的殺手锏是讓蘇爾電視機爆炸,最好是當眾爆炸。顯像管、熒光屏、電源,這些地方都容易動手腳。”
“具體怎么操控?”
“簡單,買幾臺回來,我們改裝一下就行。”
“聽起來,很有可行性。”
“我把它叫‘螢火蟲計劃’!”杜特輕笑一聲。
咳,這個靈感還是來自Vieocon工廠的安全事故。
那個工人把電源接反后,電視機就炸了。
多好的啟發啊,炸的是自己的工廠,但是可以把它按到別人頭上嘛。
他已經開始暢想,蘇爾電視機被萬人聲討的場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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