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啟立就像是一次次農民起義的隊伍。
他有能力攛掇組織起事,抓住某個薄弱環節成功。
卻永遠沒法建立根據地擴大規模,總是一擊而走到處巡游。
都不用常凱申組織幾次圍剿,隊伍本身就能拖垮他。
讓衛東卻從高校汲取人手,就像是在黃埔軍校旁邊搞了個招聘部。
然后穩打穩扎的搞根據地攻略天下。
光是主力全都是大學生,八十年代含金量極高的大學生,就已經把最有學習能力跟思考能力的年輕人招致麾下了。
現在一聽讓衛東講他推動籃球產業的思路,就能觸類旁通,完全可以用到自己的區域工作中啊!
“當年我們開拓高校市場,最早做照相機和衛生巾銷售的時候,就用過籃球場這招,為什么不能擴大現如今呢?”
讓衛東這個時候展現出來的,就是霸氣。
人所不能我可以的這種開創氣質,甚至都不是天眼了,純粹是持續幾年的成功以后自信心把功力推到了主公該有的高度上。
“我們前期僅僅是租用很普通的碼頭倉庫做籃球館,吸引HK年輕人,各區野球隊來報名打對抗賽,每周有幾千到一萬港幣的獎金,迅速獲得全港年輕人向往集中,報刊雜志電視臺采訪聚集,這叫熱度,最后聯手地產商建設幾億港幣的籃球館,上百億港幣的商業中心,相比整個地產的升值、商業中心的人潮洶涌,之前那點投入都是一本萬利,好了!你從這個案例中能汲取什么?”
真就是手把手的教:“內地沒有同樣的地產炒作空間,沒有那么多報刊雜志電視臺報道,就不要生搬硬套,但如果能在當地中學、大學、機關企事業單位組織些比賽,以我們的產品作為獎勵,是不是能有效擴大品牌影響力?”
這其實已經是可樂、運動飲品、青春服飾等很多產品后來常見的操作:“哪怕沒有地產介入,我們在HK的碼頭籃球館,也集結了十多個運動品牌,形成年輕消費夜市,如果能把我們的公司運營成為當地時尚潮流娛樂愛好聚集地,是不是對銷售能夠事半功倍?”
這已經是個超越十年后營銷為王的思路,算三十年后的品牌熱度推廣模式。
可現場立刻有人總結出來:“如果能組織一支隊伍,去廠礦學校打比賽做宣傳,確實很容易引起轟動,有些縣城現在只有籃球作為公共娛樂活動,有得搞有得搞!”
“縣府、警察、工商這些都可以用打籃球來聯絡感情啊,可以的,老大你這個思路絕對可以!”
讓衛東得忍住笑罵,你們可真是一群機靈鬼:“呃…不然你們以為我這個HK籃球總會會長怎么來的,當然各地在組織籃球隊的成本方面要量力而行,我搏的是幾億、上百億地產規模,球員就可以從今年六月NBA選秀的落選人才里面找,最終這兩位頂級高手帶隊拿下了十月底的亞洲錦標賽冠軍,幫助HK獲得明年參加奧運會籃球比賽的資格!”
全場再次驚呼,好像打開了一扇寶庫。
讓衛東避而不談國家隊去不去的事兒,只提到自己推動整個籃球產業的思路:“所有人提到HK都是馬照跑舞照跳,我希望未來HK能成為亞洲地區籃球愛好者向往的圣殿,到雄偉的萬人籃球館去看場精彩的對抗賽、聽著名歌星的演唱會,給籃球館及其周邊區域帶來豐厚的銷售利潤,那是不是你們也可以在各地搞類似的小操作?”
已經有人喊出來:“對!我們省這幾家銷售公司,各自搞個隊伍,相互打,勝負不重要,重要的找個理由熱鬧下?”
“哈哈,我想起來上半年老大到粵州搞籃球賽的場面了,有得搞有得搞!不用自己花錢搞隊伍,組織幾個高校籃球隊相互打打能花幾個錢,帶來的吸引力和圍觀才是最重要的!”
確實,八七年底,跟八三年時又不一樣了。
關于商業的限制少了很多,全國各地對經濟需求、老百姓消費的旺盛程度也迸發很多。
老大這么一說,全國各地的分公司、銷售公司才反應過來好像有些細節、變化被忽略掉。
“最近幾個月走市場,好像是發現縣市地區,多了些籃球場、臺球場之類的聚集地,哪怕是簡易籃球場,周圍都多了些門面,還沒人敢租用,可以利用起來啊!”
“籃球場是用來聚集人群的,然后我們事先把門面、商品都準備好,這么多人,總會產生更多銷售,是這個道理吧?”
真的,讓衛東之前沒打算在銷售大會上細談這個HK籃球推廣的事兒,他覺得兩邊市場沒有可比性。
容易出現東施效顰的局面。
但沒想到這些已經征戰數載的各地經理,也在不斷成長。
讓衛東等于是啟發他們從單純的中轉銷售,朝著品牌營銷、帶貨銷售、熱度推廣上開拓思維。
甚至都不一定僅限在籃球上,當地流行的任何一種民俗都可以作為載體。
整個銷售大會這才全面激活思路,各省內部探討,琢磨能夠把這種套路怎么用到自己的銷售工作中。
當然,借著找老大談各地工作思路、發展方向,果然也開始有不少地方的家伙,吞吞吐吐的給讓衛東承認錯誤和自己的手腳。
這年頭整體還是單純,能讀完大學已經基本剔除掉那些天生壞種。
最多還是乍富之后的飄飄然。
董雪晴把賬務用數字化模板來控制,也算是多了層“高科技”的外衣,震懾住不敢隨便對總公司弄虛作假。
暴露出來的問題還不算嚴重,畢竟各地這會兒也沒那么多腐化高消費的機會。
讓衛東都端住表情,用帶頭大哥的姿態表示自己聽著呢。
反正也不勸說教導,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以觀后效唄。
但全國各地盤存、清查以及異地工作崗位調換勢在必行。
剩下整整兩三天,都在不斷接收各部分大量單獨匯報。
搞得讓衛東像個懺悔神父一樣。
回頭才給二娃媽吐槽,這些各地的家伙玩得很花呀!
吃喝玩樂是懺悔的重點。
然后打牌賭錢的不少,另兩樣竟然也有!
當然比例區別很大,最嚴重的那類兩三例都集中在個別省。
所以不得不在最后天,找了座電子產業園附近的鄉鎮電影院,播放粱嘉輝自己拎包帶來的《棋王》電影膠片。
當然,讓衛東敢于公開播映這部電影,也是第二天就得到滬海市里面的通知,叫他聯絡滬海電影制片廠來解決這個“落戶”的問題,以滬海電影廠合拍的名義進入內地影院上映。
粱嘉輝立刻就把母片送過去沖印更多拷貝,更把錄像帶送給各部門做手續審批。
本就是滬海人的汪志文,帶著幾個電影學院團隊的成員,協助他到處跑。
所以這邊也就算是場內部試映。
讓衛東在電影之前,才簡單講了兩句:“我從揣著一兩百塊錢賣臘肉,到現在花了四年時間,在場所有人的資金收益合起來也沒我高,我在HK買了價值千萬港幣的海邊別墅,在洛杉磯也有豪宅價值幾百萬美元,游艇、豪車。”
過江龍們只待了一天就返回蒲東,重新撲進工作里。
這里都是銷售人員,全都瞪大眼的看著老板,吃驚極了。
讓衛東就沒打算隱瞞:“組織上也問過我,為什么要買,理由很簡單,在花旗賺的錢反正都要繳稅,不如花掉部分形成資產,在HK有豪宅、游艇、名車才是進入富豪圈子形成影響力的手段,最重要的在于這是我合理合法賺到的錢,怎么消費是我的自由。”
簡陋的廠礦影院里安靜得很,膠合板連排翻板座椅,水磨石地面,暗紅色帷幕。
完全是全國各地八十年代標準的影院環境。
卻聽著讓衛東仿佛不屬于這時代的聲音:“這就是改變,幾年前甚至這樣的消費自由或者私有財產都是不允許的,但各位覺得我有沉迷于這些東西嗎?酒店旁邊的卡拉OK廳還是我組織人手推廣建立的,我有玩物喪志嗎?”
“我這么說不是要求你們都跟我一樣,而是給各位點借鑒,你既然已經幸運的站在改革浪潮的浪尖上,這么點小場面,就打敗了你繼續搏殺的雄心壯志?一點點感官刺激,就取代了你要去攻城掠寨、全世界廝殺的渴望?會被這點物質享受就擊敗的家伙,不配成為我的部下,能不能成為掌控欲望的主人,而不是被欲望裹帶著如行尸走肉那樣,才是我們曾經十年之約的關鍵!”
學習就是反人性的事情。
只有極少數人能做到把學習當樂趣,大多數人還是要抗拒各種偷懶玩耍的欲望,才能把自己投入學習中。
所以大學生們起碼都曾經是掌控住自己欲望的成功者。
但在新的欲望誘惑到來時,有多少人能抵擋住呢?
這時,內地上映的《棋王》似乎恰恰在詮釋讓衛東的這番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