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果然請來好幾位領導。
有些職務讓衛東都沒聽說過。
更是把下屬各單位的經理、廠長召集得滿滿當當。
還有工會、退休老員工，老字號傳人。
擠得四合院都站不下。
怪不得要找人盯住了讓衛東必須來參與。
錯過了不得讓下面人罵死。
伍曦不起眼的找個門邊角落靠上，揶揄的踹讓衛東自己去面對，主要是發現后面212下來的倆便裝道士有點特別。
虞曉秋還跟伍曦知會兩句，您不露面那就我當秘書了，笑著拉那兩位副食姑娘幫忙做好服務工作。
平京妞兒這點場面感還是不錯。
汪志文索性站高點，找個角落花壇踩上去，方便拍兩張照片，也更利于觀察表情神態。
讓衛東早就想好了主題是撇清：“歡迎各位領導、各位副食品戰線的同志們，我是平京汽車制造廠合資公司的商務副總經理讓衛東，因為正好這兩年都在圍繞平汽的房改產線改造工作做事，所以今天有幸來跟大家做個交流…”
這是三四十年后常見的開場白，姿態放得很低。
一開始就擺出是不同單位之間的平等交流。
但這會兒絕對罕見，沒那么多業務分享的語氣口吻，領導講話更不是這味兒。
甭管在場是什么心態來，都覺得要先聽聽。
尤啟立也在，不由得全神貫注，這風格跟他們那種瞎幾把吹完全不同。
以前讓衛東都公開說生意經是跟著他們商行學的。
現在看起來，坐在商行門口的背夫，已經完全有種十八般武藝樣樣精湛的嫻熟。
“副食系統我不了解，車廠那邊福利分房是真分不動了，三環內的地界就那么大，一茬茬的年輕人接班進廠總得分房建房，退休職工又不可能攆走，廠房都沒法擴建，不能發展生產拿什么建住房，所以房改勢在必行。”
言簡意賅的把前提拉過，必須改。
這會兒就有人舉手要說話。
二副局的領導幫讓衛東：“先聽聽衛東同志介紹情況嘛，有問題待會兒集中提。”
所以讓衛東直接把結論拉出來：“關于面積，兩個辦法，先朝著空中要，所以平汽三環內廠區現在已經修到第六棟二十多層的電梯住宅，一棟頂以前七八座筒子樓、赫魯曉夫樓的住戶，面積還擴大，有獨立廚房衛生間，生活質量肯定顯著提升，還在原來的地兒。”
馬上又有人按捺不住鼓掌希冀！
要不是守著鬧市區、市中心，誰愿意幾十家拼湊著住這種胡同四合院呢。
讓衛東笑著示意別急：“另一個辦法就是朝外面要，把廠區整體搬遷到郊區，因為明擺著市區內部沒有擴展空間，沒法把產線規模做大，企業得不到發展…”
這話一出，肯定鬧騰。
光看在場表情讓衛東就知道都嫌棄。
依舊擺手示意：“我知道大家伙兒住慣了皇城根兒，更考慮子女入學、就醫等各種原因不愿到郊區，完全可以理解，所以我才說這部分同志應該選朝著高層建筑去，但不能因此就反對阻礙企業搬到郊區去擴大發展，虧損破產了企業對所有人都沒好處，那么新廠區就應該是招募新員工，留在市區的老員工選擇和市區有關的崗位。”
剛說到這呢，到處一片片按捺不住的鬧騰：“那哪行，大家伙兒干了一輩子的腌咸菜、切腐乳，干別的都不會，到處都能撂挑子。”
倆副食妹子都有點覺得讓領導能不能壓住局面啊，還幫著到處彎腰勸大爺大媽們歇會兒，先聽。
誰知讓衛東笑嘻嘻：“這就是錢沒給夠，平汽這一片高層住宅樓下都是商業門面，全都改成了全國汽車品牌來銷售的大廳，不愿學銷售的做清潔工，不愿干的直接退休買斷工齡拿基本補貼遛彎兒，但不要看見愿意學習改變的每月拿汽車銷售提成能到兩三百甚至更多就眼紅，四五百甚至上千的我也見過。”
還是有變化，起碼這年月沒有立刻脫口而出抨擊他是經濟掛帥了。
經過最近兩年的物價漲幅，所有人都體驗到了經濟威力，只有不食肉糜的少數人還在痛心疾首。
基層馬上集體驚嘆，可以拿到這么高嗎？！
有人已經聰明的在心中模擬：“我們不可能有這種賣車大廳吧，再說我們的產品銷售不都在王府景這些百貨公司里，這么多銷售營業員也沒機會拿高工資啊。”
讓衛東比劃：“剛才不是說了嗎，市區朝著空中要面積，可能好幾處小面積能騰出來湊到一起建兩三棟高樓了，這空出來的干嘛呢，建食品交易市場啊，我看二副主業里面還有肉類水產交易，不搞點水產交易市場、肉類交易市場活躍群眾菜籃子嗎，只要這邊把自由貿易市場建起來，招攬水產商人、副食品商人，各種食品廠來開門市，這新崗位和新收入不就來了？”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不就是利用行業優勢做市場嗎。
平京汽車可以把周邊街道都搞成全國汽車進京的展銷大廳，副食品這塊兒能做的文章更多。
真要說商州這種幾百萬貧困人口的地級市能搞什么，還比較撓頭。
平京才是端著金飯碗討口。
改開時候反復強調要放開思維，的確不是白呼吁。
哪怕現在飯都喂到嘴邊，都還有人皺眉：“肉類檢疫、屠宰，水產品這些味兒大，根本不可能在市區吧？”
讓衛東嘆氣：“合理調劑分配啊，蛋糕面包土特產這些好收拾的在市區，味兒大鬧騰的送郊區，不也讓郊區的產線工業園有了更多崗位。”
也有人強調專業范疇：“真做事哪有這么容易，我們桂月齋的爆肚、醬鹵、芝麻羊肉都是現做現賣，搬到郊區送進來那味兒都不能吃了！”
這恰恰撞到了讓衛東的專業領域：“真空包裝了解下，我在商州地區開發的香辣豬下水，能保持半年到一年的長途運輸銷售，要把老字號發展擴大規模，真空包裝銷售是必然方向，至于朝市區銷售可以搞冷藏車嘛…嗯，這個我們也有廠在研發生產冷藏集裝箱，拉個小號的放貨車上就能用。”
聞聲立刻有人喝彩，京味十足跟在戲園子似的。
感覺讓衛東就像叮當貓，兜里啥解決方案都有。
實在是三四十年后看到的，就是把這些所有彎彎繞繞都經歷過的最佳答案。
如果說之前的讓衛東還只是保安，看得多也沒理解。
這幾年的經歷就不是白費了。
他現在很擅長捏把捏把的做個改良版現在先用起來。
于是他這種“思路開闊”還容易引發依賴癥：“讓衛東同志說得確實有道理，你來幫我們搞這個房改建設吧！”
“要不您來幫我們搞這個真空食品的技術革新吧。”
讓衛東甚至瞥見這種“呼吁”前還瞟了眼領導，是戲園子那種帶頭架秧子的嗎？
他肯定嚴防死守：“我沒有精力也沒有權限來參與平京其他行業單位的房改，只是把我們的經驗和收獲分享給大家，希望都能為人民群眾生活做出貢獻，涉及到房改、房地產的可以到平汽房地產開發公司去參觀取經，各種技術交流也可以…給我的秘書留下內容需求，我們盡量整理成文字發給各位。”
結果前面一直傾聽的各位領導，這才開口，還直指關鍵：“平汽的高層建筑，是以貸款買房的形式，購買房屋產權到各家嗎？”
讓衛東點頭：“對，福利分房固然是不用掏錢，但房也不是誰的，更要論資排輩的等候房源，而且最大問題是福利分房越來越難以流動，扯皮的事情越來越多，商品房就是只要夠努力，稍微節儉點就能先湊上首付買房，努力工作努力還貸，這套房就是自個兒的。”
商業單位的領導，就沒質問你這是不是私有制抬頭。
只馬上詢問：“從院里到經委都在提倡這樣的商品房買賣，今年平京市也投入了幾千套商品房進入市場，說明政策上是展開了實施，但這種建房的資金從哪里來，光是首付那點錢不夠吧？”
讓衛東還要耐心解釋：“當然需要有資質的房地產開發公司，所以我建議二副局這樣的單位，可以跟平汽類似，由上級國家汽車總公司組建房地產開發公司，籌備一定資金起步再跟銀行辦理借貸關系，按照我們的經驗，一般有個建樓成本的四成啟動資金，這做起來就沒太大問題了。”
結果人家就等在這兒呢：“嗯，的確是讓衛東同志這么熟悉房地產工作，才能保證工作順利展開，那我們糧油食品公司、第二副食品公司、農資公司合力聘請你來承擔這個房地產工作，幫我們把這些散亂的房地產梳理出個局面吧。”
讓衛東馬上擺手：“沒有沒有，我在汽車總公司房地產開發，江州市地產開發都是當顧問，不拿錢不分股，就像剛才這樣我可以提供些建議，不參與實際操作，瓜田李下的避免經濟糾紛。”
可人家竟然說：“那你在旁邊鯉魚胡同收購了糧油食品公司一塊地皮，作為外資酒店大股東修起來那座樓算什么…”
說著就指外面那奢侈胡同酒店方向，所有人都齊聲哎喲喂！
那樓已經在包鋁塑板，妥妥的全進口建材，還有老外指導施工工藝。
古銅色的磨砂面兒，和那些帶著紋路銹斑的外墻銅板一起，襯托出茶色玻璃幕墻卓爾不群的高端大氣上檔次。
所有人上下班過來過去都看著，早就傳遍了是外國人來建的高級酒店了。
原來是你的！
尤啟立朝著那邊愣愣轉頭看，驚呆。
只有伍曦看讓衛東那種資本被揭發出來的樣子，笑出了豬叫！
丫在人民海洋里根本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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