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現場很多人的目光都瞟著讓衛東吧。
無論是心知肚明的省里，還是各位港商富豪。
尤其是程朗起身過去坐到讓衛東旁邊，就好些人已經不掩飾的把目光專注在那。
程朗是什么人，據說五幾年的時候，偶然遇見還在為千萬身家奮斗的李半城，說他會成為HK首富，這三十年來就順風順水的過關斬將。
在場富豪幾乎人人都去找過他請求指點迷津，確實有不少人受益匪淺。
很冷淡個人，一般都不理不睬的做高人狀。
所以在餐車上，大家看見程朗出現，還以為李半城帶來是要看這次的幾十上百億項目風水，都不敢去打擾。
沒想到居然是來看讓衛東，還主動坐他身邊，現在更七情上臉？！
目光連忙又轉向看李半城，卻發現這位臉色更凝重的看著那邊交流。
他就在桌旁，隔著幾個身位。
其實這桌邊的人全都立著耳朵呢。
對程朗最后問的這句蜀地方言就算聽不懂也能咂摸出情緒變化。
這位HK著名的風水師，以前點批別人時哪用這個態度。
讓衛東奇怪：“啷個？你要幫老天爺懲罰我邁？我不能楞個干邁？”
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確實在中國傳統文化里面有點叛逆，不然后來那電影也不會那么轟動。
但這一世，讓衛東真切的體會到，就算你有逆天的天賦，不拼搏還是會一無所有。
所以他跟粱嘉輝他們商量維護黎月娥的時候，就最怕小孩子丟掉拼勁。
用發哥、輝仔的說法，他們都自信自己有表演的天賦，有天賦其實就不用吃太多苦去練了，苦的是心態，要怎么跟內心抗衡。
演戲嘛，隨隨便便就可以吊打其他人。
關鍵是要讓自己的內心擺在什么位置，是接受這種演戲賺不到錢，演戲無法實現胸懷，或者根本就不是自己喜歡做的事，但又無比擅長只能靠這個謀生的無奈。
這才是最大煎熬。
有了天賦并且發現天賦的幸運兒，其實要解決的是我到底要干嘛。
就像讓衛東現在開了天眼。
讓他再默默無聞的只是治好父親的傷病，然后賺點錢安享天年，甚至賺點錢去周游世界？
已經按捺不住他那顆心了。
麾下那么多大將，幾萬兵馬要吃糧草要追隨。
征戰過那么廝殺，跟那么多大佬面對面探討角力，二十三歲就退休？
開什么玩笑，所以語氣中帶著嘲諷和調侃。
程朗收斂點氣勢：“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窮，怨天者無志…”
讓衛東雖然是高中畢業，也沒多少看書習慣，七八十年代的鄉下娃讀書哪有什么課外讀物，課本上那點文言文都是死記硬背。
聽見這如同繞口令一般的話語就頭痛，擺手阻止：“哎哎哎，不用掉書包，我只聽到個怨天者無志，我沒埋怨過誰，但誰都別想來指導我，這些文縐縐的話都是某個人在某個時候的自己感受，不代表我，每個人都不一樣！”
說到最后差點都唱出來了。
桌邊幾人則眼珠子都要彈出來了。
做生意的，尤其是HK生意人誰不敬財神老天之類，能得這些大師點評幾句都要揣摩好久，還往往被以天機不可泄露之類給搪塞敷衍掉。
讓衛東卻聽都懶得聽？
程朗不意外：“你知道前程未來？”
讓衛東笑了笑，心說老子不知道生意怎么做，還真就是知道未來，反問：“你知道？”
程朗馬上說：“我知道你知道。”
讓衛東哈哈笑，中文博大精深啊：“你不知道我知道。”
真好玩。
還在不字上加深了語氣。
程朗沒有被繞暈：“你知道什么？”
讓衛東笑了：“我知道這億萬普羅大眾幾千年來最好的日子開始了，依舊有人流血流汗，有人偷奸耍滑，但從未有過這么多普通人都吃飽穿暖追求美好生活的局面，前所未有。”
不知什么時候餐廳里已經悄然安靜下來。
聽這個年輕人如此自信的說出這句看似平淡，卻充滿分量的話。
省里面各位相互對視下，無比滿意的點頭，能聽普通話就基本能聽蜀音，尤其這幾年肯定都能聽。
港商們能聽懂官話的都在交頭接耳。
程朗端坐在讓衛東面前，雙手放在大腿上很認真：“你認為這就是盛世嗎？”
讓衛東反而懶散點靠在椅背上：“是不是盛世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直努力去做，遍地是窮人，就不管窮人了？撒點錢給他們就叫濟世救人了？開什么玩笑，是教會他們努力做事改變命運，如果十億人都人人有飯吃，人人有書念，是不是盛世這種虛名重要嗎，我只知道會強得可怕，強者說什么就是什…”
他這才注意到餐廳的安靜，也不是很驚惶，坐正點：“真的非常歡迎各位來內地投資，開放改革的內地會越來越大氣自信，無論您是來賺錢，還是來報效祖國，只要不作奸犯科、傷天害理，都會支持大家的投資，當然，風險肯定和收益成正比，錯過這段會越來越穩定規范，可能利潤就沒那么高，大家自己掂量。”
官方的招商引資會怎么可能這么說。
哪怕這會兒還沒形成那些標準官腔，但省里面基本都是穿中山裝的，也就偶有兩三個中級干部穿西裝。
就知道這會兒的風氣局面。
但兩邊都覺得讓衛東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有慫恿，也有規勸，還有警告提醒，都覺得深合我心。
秦羽燁就不會在丈夫和大風水師聊天時，非得貼在旁邊聽什么了不起的天機，能讓他們深聊才是最重要的。
更是在這時候朗聲舉杯：“祝賀大家投資內地的前程似錦，國富民安！”
多好的詞兒，全都笑著舉杯了，省里面還有人悄悄問這個女港商是誰，好年輕好懂事。
當然有人提醒就是讓衛東的太太，頓時覺得不錯啊，小兩口都很得體嘛。
讓衛東也舉杯了。
程朗卻沒動，一直保持那個雙手放大腿的姿勢，等所有人又重新熱鬧起來，省里面也在挨個兒握手感謝準備散場和具體安排時。
他才開口：“聽你這么說，我還真有點想回去看看了。”
周圍各人都連忙說去看看，去看看，一起去看看。
讓衛東笑著推薦：“行啊，其實我建議你可以到三峽巔峰去走走看，我剛搞了條索道可以輕松登頂，有位癡道長在那修行，他幫我也有兩年了，你倆應該談得來，大好河山很值得去看看，只是我這段兒，起碼今年的重心在HK和鵬圳，沒法陪各位，都可以去看看，很安全很輕松的。”
邊說還很有興趣的拿筷子蘸點湯汁，在雪白的餐巾布上勾勒了夔門造型，凸顯那山巔的尖頭。
很簡單的幾根線條，也沒畫工。
卻頗有那種險峻！
實在是那大門板造型太經典，隨便畫來都非同凡響。
程朗就看著那餐巾布靜靜發呆了。
旁邊有人忍不住問：“怎么？”
程朗低聲：“我離開蜀地快四十年，就在讓先生這年紀順著長江看到過這里，當時就在想如果能去那看看該是什么樣的景致，沒想到…”
抬眼看讓衛東：“您就是想這樣讓所有人都能去看看？”
讓衛東滿意點頭：“差不多這個意思，為什么呢，很窮，那個地方連綿八百萬人口散布在深山里，窮得一條破褲子要輪流穿著見人，我搞這個是為了讓游客多去，慢慢就帶動改變生計了，很壯觀的風景，各位去了想立個碑、修個塔、到此一游的觀景臺，都是歡迎的，因為可以讓當地民工有活兒可做，謝謝啊。”
說著還舉杯示意給各位，就準備起身去高校籃球場那邊了。
沒想到程朗這時輕輕開口：“我想跟著你看看這場前所未有的日子。”
聲音不大，卻如驚雷，把桌邊所有人都驚到了！
從李半城發跡以后關于程朗的傳說越來越多。
他在HK有點吹得神乎其神了，可程朗還是保持獨立，依舊開自己的風水攤，只是以前支的路邊攤位，現在變成了各位富豪爭先恐后起的大屋。
成了HK富豪、明星們拜訪的神壇，等閑都不太出來公開露面。
今天出現都肯定是看在李半城的面子上。
怎么都想不到他居然很可能就是故意來看讓衛東的，更沒想到他選擇跟讓衛東走！
李半城更是吃驚詫異。
但他神色表情控制得好。
讓衛東無所謂：“行啊，只是今年我主要放在HK和鵬圳，偶爾回蜀川，現在是要把眼前這場戲演好。”
程朗那老得有點矍鑠的神情笑起來：“好，我看戲。”
桌邊各人肯定都在琢磨是什么戲。
其他人本來都有意無意看著這邊剩下還交流了啥。
然后就看見讓衛東和省里各位握手道別時，程朗過去跟李半城說了兩句，空著雙手轉身跟到讓衛東的車上去了！
吃驚極了，相互打聽詢問是怎么？
是那個意思嗎？
剛才同桌的幾人默默點頭，沒錯，是的…
秦羽燁都是得了其他富豪給她八卦報喜，才靠著風月女王那點表演天賦壓住神色，盡量淡淡的哦。
最后登車都想踹丈夫了，又不敢惹端坐在副駕駛的金牌風水師！
這你都能籠絡上？
太離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