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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恰同學少年(一)

  …穿越的時間一長,打過的仗越多。

  我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弟兄加入過蘇北獨立團,跟著我這個團座打鬼子了。

  不過我還能記得,他們加入的理由五花八門,其中一開始就真正知道民族大義,為了保家衛國而入伍的人,數量上其實并不太多。

  他們更是為了一些無奈,甚至是可笑的理由才加入。

  有人是為了吃飽飯,有人是為了江湖義氣,有人是為了報仇雪恨,有人則是基于‘學成文武藝,賣給帝王家’這一個古老思想。

  但是不管基于什么理由,一點都不影響他們在戰斗中成長起來,知道了自己是為了什么而戰。

  前提是,他們沒有在第一場戰斗中,在什么都不懂的情況下就戰死了…

  …節選自胡彪日記合集《胡說》…

  當胡彪等一行人在響亮的叫好聲中翻身上馬,向著新寧縣城進發,即將開始一段傳奇故事的同一時間里。

  不過地方要換在另一個位面,也就是84年后的現代位面。

  以兩個位面之間,在時間流速上的巨大的差異,現代位面此刻的時間才是凌晨3點36分,胡彪等人開始穿越的數秒之后。

  地點:新寧縣城的山水豪庭小區,某一套公寓的書房里。

  武文在停下了在鍵盤上的敲擊后,看了一眼手邊手機上的時間,終于忍不住嘴里吐槽出了一句:

  “特么!從晚上8點弄到現在,現在總算弄完了。”

  許是在電腦前,已經連續工作時間太長。

  一時間武文覺得自己除了困倦的厲害之外,還有著雙眼酸澀,喉嚨里有些癢痛等毛病,已經屬于中年人的腰桿子也是要斷了一樣。

  反正就是全身難受,恨不得躺在床上睡到一個日上三竿才好。

  可惜的是,他僅僅取下了眼鏡揉了一下滿是血絲的雙眼,接著站起之后做了幾個伸展和拉伸的動作,又坐回了電腦面前。

  點燃了一根沙子煙提神,他開始檢查起了電腦上的工作成果。

  沒辦法!今年是抗戰勝利的80周年,逢10年紀念和慶祝一下可是中華的傳統,而由于一些特殊原因,今年的紀念和慶祝也格外隆重。

  屆時,國家會在京師城舉行一些盛大慶祝活動,這里就不一一說了。

  就連新寧這個十八縣的小縣城,屆時也會有著走訪和慰問抗戰老兵,社會各界開座談會,舉行一場文藝匯演,以及在媒體上加大宣傳力度等舉措。

  武文作為縣廣播中心的編導主任,自然在這其中需要承擔重要的任務。

  這不!前兩天,他就從領導那里接到了一個重要任務:帶隊去好好采訪一下某個百歲抗戰老兵,做一期精彩的節目出來。

  然后在明天上午的時候,一定要將節目上交,不僅領導需要親自審核,據說縣里的幾位大佬也要提前看看,審核一下。

  區區一個采訪節目,這么多領導如此鄭重其事,自然是有原因。

  因為這位老兵,當年可是跟著那位胡團座,參與了大名鼎鼎的第二次C沙城會戰。

  之后的時間里,他又經歷了多場與鬼子的惡戰,在兩黨戰爭中早早就起義加入我黨,為建立新國家南征北戰。

  還跨過了鴨綠江,參與了那一場偉大的立國之戰。

  等到打完了那一仗后,謝絕了國家的工作安排,回鄉做了一個普通農民。

  所以說,光是他的本身經歷就是一場傳奇。

  更不要說,當初帶著他從新寧城走上了戰場的那一位胡團座,以及他的伙伴們,還是一個更大的傳奇。

  對于這個偏遠的小縣城來說,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好在經過了連續兩天高強度的工作后,如今這一個特別采訪節目,也算是被武文初步地剪輯了出來。

  現在就是上交鉛,最后一次檢查一下哪些還有什么問題的時候。

  之后的時間里,隨著武文按下了鼠標后。

  在電腦的屏幕上,一個滿臉老人斑,坐在了一張躺椅上的老人,在現場一位記者的引導下。

  緩緩說起了在民國三十年的那個秋天,自己所經歷的一切。

  應該是這樣一段記憶,是他人生中最美好和重要的記憶,一直都在老人的腦海中深深鐫刻,八十幾年了都沒有忘記過。

  以至于此刻在屏幕中講述的時候,如數家珍一般地娓娓道來。

  甚至說得不好聽一些,還有一些瑣碎。

  只是隨著他的講述,這個百歲老人有些佝僂的身體,腰桿子和胸膛挺得筆直,渾濁的雙眼也有了閃亮的光彩。

  嘴里的聲音,如今也在這個安靜的夜晚,在武文的耳邊開始響起,將他的思緒在不知不覺之中,也拖入了那一個烽火連天的歲月中…

  我叫江金橋,當時才滿了十六歲沒幾天。

  那天我還在床上睡得正香了,忽然窗戶被人在外面敲響,然后比我大兩歲的堂哥聲音,隱隱在窗戶外面響起:

  “橋伢子、橋伢子!趕緊起來,不然就來不及了。”

  一個激靈下我就醒了,把雙腳套進了草鞋里,光著膀子就去拿墻上掛著的一把土銃,嘴里也嚷嚷著:

  “劉家寨的人又來搶水了是吧?今天一定要打死他們幾個,讓他們長長記性。”

  小同志你別奇怪!以前的水稻一年只能種一季,又沒有什么化肥農藥,一畝的產量也就只有300多斤。

  就是風調雨順的年頭,也勉強夠吃而已。

  偏偏從民國二十九年入秋開始,老天爺也邪門了,快一年了也沒有下過幾場雨。

  一畝稻谷就只收了兩百斤不到,當時就靠在田里種點紅薯和南瓜,填補上一家老小糧食的缺口。

  這些粗糧就算比較耐旱,也是要澆水才能活下來。

  可水塘里就存了那么一點水,要是讓劉家寨的劉家人挖開,通過水溝引了過去,我們楊溪的江家人就不夠了。

  為了那點水,雙方之前早就打了好幾次架,雖然沒有打死人,可是兩村人早就打紅了眼,說不定哪天就要出人命。

  沒等我提著土銃出門,堂哥的聲音就再一次地響起:

  “橋伢子你莫急啊!不是劉家人來搶水,是胡彪、胡團座他老人家回來了,昨天在培子園最先露面,一個人就捶死了兩頭大老蟲。

  (新寧人把老虎,叫作老蟲)

  聽說侯縣長連夜派了保安團的江大膀子去請人,今天上午就要進城。

  今天要是去晚了,搞不好就沒有我們江家人的機會。”

  聽到這話,我再也顧不上其他,拿起一個褂子搭在了肩膀上,去廚房里揭開水缸蓋子,喝了一大瓢的涼水就匆匆出門。

  跟著堂哥來到村子口,發現已經有二十來人等在那里了。

  全部都是我們江家人,年紀和輩分最大,是今年32歲的江克銘,年紀和輩分最小的不是我,而是才十五歲多遠房堂弟江金榮。

  看到我和堂哥也到了后,輩分都算是我爺爺那一輩的江克銘,嘴里喊了一聲‘走’。

  帶著我們沿著一條滿是露水小路,抄了一條近道向著縣城那邊趕去。

  這個時候都沒有天光,只有漫天的星光為我們照著路,早上的氣溫也有些發涼;行走之間沒有人說話,唯有彼此呼吸聲傳到耳朵里。

  可是在我們每一個人心中,都充滿了一股巨大的火熱。

  理由很簡單,對于我們江家人來說,胡彪不僅是我們新寧出身的一個大英雄,一個跟外人說起來后臉上有光的人物,更是代表了一個機會。

  因為按照胡團座之前的那些傳說,他每次出現哪里,基本都要在當地招兵買馬,然后練出一支部隊打鬼子,打出一個大的勝仗。

  跟著他的那些弟兄,一個個也能升官發財。

  就算胡團座每次打完之后,總會偷偷地離開。

  跟著他打仗的弟兄們,很少有機會能如同平定縣的那批人一樣,如今在晉西北游擊區,一個個都成了營長、團長,甚至是師長這樣的大官。

  在胡團座離開之后,其他的部隊,甚至是中央軍,都會開出了好價錢來招攬,起步都是一個副排長。

  所以說,我們江家人都是為了拼一個出身,拼一個出人頭地,去投奔胡團座的。

  至于傳言之中還說了,胡團座能打仗沒錯,但每一次打的都是惡仗,跟著他的弟兄們九死一生,沒有多少人能活下來?

  這一點怕什么,老話說得好!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

  再說了,我們可是湘軍元老江忠源的族人,都是湘軍的后代。

  江忠源當年帶著數千新寧子弟組建湘軍,打死了發匪首義的二王,兩年的時間里官升九級。

  要不是早早戰死,未來的成就搞不好比起曾剃頭都要更大。

  可就算如此,在他麾下的那數千人中,也是成功打出了新寧一大批晚青時期的大官和將領。

  比如說:劉坤一,朝廷重臣,湘軍后期的統帥。

  劉長佑,先后擔任桂省、粵省巡撫,兩廣、直隸和云貴總督。

  江忠濟和江忠浚,他們兩人是江忠源的親弟弟,靠著功勞累積前后擔任知府、道臺、布政使等職務。

  翟國彥,擔任粵省水陸提督。

  除了這些之外,新寧還有二十幾人,原本不過是書生、農夫等身份,結果靠著將腦殼別在褲腰帶上拼命,搏了一個出身和升官發財。

  搏了一個讓子孫后代,好些年的榮華富貴。

  他們當年能豁得出去,我們這些窮到只剩下一條爛命,飯都吃不飽的人,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地方?

  看到了這里的時候,看著屏幕中的百歲老人,在說著這里是那一個豁出一切的表情,武文忍不住腦殼中冒出了這樣一句:

  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這樣一個流傳了上千年的思想,真心是影響了這個民族的一代又一代人啊…

  在沉默了一會后,江金橋、江老,他又繼續講述了起來:

  當年新寧的縣城面積不大,還有著一圈老城墻圍繞;胡團座他們從培子園進城,自然是從老北門進城了。

  可能是那一大瓢涼水的原因,路上我因為肚子疼去路邊方便了兩次。

  江克銘他們懶得等我,就說先去給我占地方,帶著人先走了。

  等我趕到了北門之外的時候,時間才是天光了沒有多久,按說胡團座他們還要兩三個小時才到,眼前黑壓壓的卻都是人,怕不是有著上萬人之多。

  我伸著脖子看了一圈下來,哪里能看得到我們江家的那二十幾人。

  反而注意到一些細節,人群中有好多年輕的小伙和漢子,怕不是周邊幾個鄉的青年今天都來了。

  他們時不時看向了傳說中胡團座將會出現的方向,眼神中滿是熱切。

  看到了他們的眼神,我當時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因為我能看出這些人的目的,搞不好都會與自己一樣。

  都是來投胡團座,想要拼一個未來的。

  我當時不知道胡團座打算招募多少人,可哪怕胡團座想要招一個加強團,現場的人也要多出好多,競爭怕是很大。

  可惜一時間,也沒有什么好辦法。

  只能在路邊的人群中找了一個空位,耐心地等著胡團座他們出現。

  隨著時間不斷流逝,胡團座他們一直沒有出現,倒是來路邊等候的人越來越多;大家互相推諉,擁擠得一個厲害。

  加上了天上的日頭越來越曬,以及早上就喝了一大瓢涼水,現在已經餓到‘咕咕’叫的肚子。

  當然了,關鍵還是心中擔心競爭者太多,胡團座可能不要自己。

  反正那時我的心中心煩意燥,惱火的相當厲害。

  忽然被人從后面重重撞了一下后,當場就徹底的發作了出來,扭頭的同時在嘴里罵道:“撞什么撞,撞你娘。”

  然后就看到身后的位置上,是一個頭上青布包頭,腰間別著一把牛角短刀,一看就是瑤族人打扮,十八九歲年紀的男人。

  他被我罵一句后,當即也回口罵出一句:“你娘。”

  小伙子你應該知道,新寧黃金和麻林兩鄉一直都是瑤族人的聚居地,人數有幾萬人之多了。

  但一定不知道在民國時期,他們雖然早就不是生苗一樣不開化的少數民族。

  克與我們這些漢人的關系,遠遠沒有現在這個年頭這么好。

  我們漢人去他們那邊山里打獵,他們一項都是不準的;雙方之間打死人的事情不多,互相之間打架的小矛盾可是太多。

  剛好我和那個瑤族人,兩人當時都是年輕氣盛的年紀,這樣互相對罵了一句,當場就是廝打了起來。

  周圍人見狀紛紛讓開,不僅沒有勸架意思,還大聲地叫起好來。

  好在廝打了不多一會,一個頭上戴著眼鏡,身上穿著一件洗到發白學生裝的小哥,上前一左一右地拉住了我們兩人。

  嘴里勸道:“大家都是中華同胞,這么一點小事不如看我徐賀敏的面子算了。”

  小哥話說得倒是客氣,可我在之前的廝打中,腮幫子挨了那瑤族佬一拳,牙齒都被打出了血,哪里肯聽這個什么徐賀敏的勸說。

  甚至心頭火起之下,都要準備一腳將他踹開,然后繼續與那瑤族佬廝打。

  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大喊了起來:“胡彪、胡嗲嗲來了啊。”

  聽到這話,我與那瑤族佬互相狠狠瞪了一眼,意思是等會兒再說后;兩人又狠狠蹬了那徐賀敏一眼,才是踮起了腳尖,向著路上看了過去。

  楊溪鄉下也沒有什么報紙,所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胡彪、胡團座。

  怎么說了?他沒有如同傳言一樣身高九尺,腰圍粗大,面如鍋底,眼如同齡,有著一臉濃密大胡子的猛將形象。

  反而有著一張白皙的臉蛋,五官相當清秀。

  用現在你們小年輕的話來說,那可是一個大帥哥。

  但是胡團座模樣清秀,卻一點也說不上是個小白臉。

  一是,他當時高踞在一匹大馬上,雖然對著眾人笑著揮手示意;可是身上莫名有著一種殺氣,讓人一點都不敢小視。

  二是,在他們一行人的后面,分別有著四人用木杠,分別合力抬著一頭大老蟲。

  哪怕四人合力之下抬起,看起來尤其顯得很是有些吃力,由此可見那兩頭老蟲能有多大;比起平日其他人偶爾打死的老蟲,都要大出了兩三圈。

  偏偏在它們身上,看不到任何一點槍眼,又或者是用弓箭和刀槍造成的傷口;唯有頭蓋骨凹陷了下去。

  以這兩頭死去后,依然帶著強烈余威的老蟲為背景。

  結合著它們兩頭,全部是胡團座赤手空拳一一捶死的傳言,哪里還有人覺得他是一個小白臉…

  說到了這里后,江金橋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以為是他陷入了第一次看到胡團座回憶的記者,選擇默默地等待了起來。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讓江金橋陷入回憶的人不是胡彪,而是胡團座身后的隊伍中,一共有著三個女子。

  其中稍微落后半個馬位的女子,一定是胡彪沒門的媳婦,蘇北獨立團的參謀長安妮了。

  這安妮生的眉目如畫不說,配合著身上一套筆挺的軍服,又多了一股英氣,果然不愧是傳說中花木蘭,穆桂英一般的人物。

  再后面一些的位置上,一前一后的兩個女子。

  前者,明顯是胡團座的小姨子米娜。

  米娜面貌極為出色,騎在馬上的身姿婀娜,饒有興致地看著左右時眼睛顧盼生輝,端是一個完美的小姨子。

  不過要說讓當時16歲的少年,最為心動的還是后者扎那娜。

  看著扎那娜的時候,江金橋整個人都癡癡了起來,心中只剩下一些當時他認為無比美好的字眼:

  臉蛋漂亮,顏色極好,帶出去有面子。

  腰粗屁股大,能生兒子,生十個八個怕是輕輕松松。

  柱子一樣的粗胳膊和粗腿,干農活、挑大糞的時候,一個怕是能頂得上一群村里的嫂子和嬢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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