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德容·范多恩的新采訪 意大利米蘭,
繁忙的馬爾彭薩國際機場。
一架曲線流暢的灣流G500私人飛機正在進場降落。
這種高端公務機的主人通常不是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大亨,就是搖滾天王,體壇巨星,機場VIp保障優先級很高。
航站樓特地推遲了兩架正在米蘭上空盤旋等待的柏林航空空客320neo客機的降落時間,優先插隊為它凈空了跑道。
這架飛機從機頭到機尾都被藍黑色的后現代主義風格的噴繪所覆蓋,垂直尾翼上是一輪黑色的太陽。
如今臨近冬季時裝周。
這種個性化獨特的涂裝立刻吸引了航站樓中不少狗仔隊記者的注意。
“哇!灣流G500,這樣的途裝是LadyGaga的那架新飛機么?有消息說,她要來走米蘭紅毯嗎?”
一名狗仔拿起手中的相機,對著很有克蘇魯風味的灣流就是一陣狂拍。
“不,LadyGaga那架新飛機涂裝是金色的。而且,有內部消息說,LadyGaga剛演出完NFL橄欖球超級碗上的中場秀,現在在陪家人度假,這個月不會出席商業活動。”
另一名看上去消息更靈通的狗仔反駁道。
“這是…插畫藝術家德容·范多恩的飛機涂裝。”
一位擁有獅子般雜亂胡須的時尚周刊記者大叔將取景框瞄準在跑道上滑行的灣流。
“德容·范多恩?是哪個明星來著。”
狗仔們似乎對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卻又一時間想不起來。
“知名插畫藝術家,時尚大鱷,為ZARA設計衣服出名,聯合國雪地保護官方標志《環保極地》的設計者…他現在應該是一線法國潮牌阿米答的首席藝術官。”
大叔似乎對時尚藝術很是在行,隨口說出了范多恩的一臉串身份。
“哦,我想起來了,之前那個海伯利安先生發表的視頻中,有一張插畫的作者,不就是范多恩嘛?”
有人終于記起了之前在油管上爆火的視頻。
“就是被那個叫伊蓮娜的漂亮評委小姐姐批評的一無是處的藝術家?我記得不錯的話,視頻最后的勝出者好像是個叫偵探貓的網絡插畫師。”
“不,不,不…你們難道沒看后續報道么。那個評委姑娘是靠著家族姓氏上位的二世祖,根本不懂藝術。至于偵探貓,更不過是個只會畫盜版網絡插畫的廉價畫手而已。”
“可是他畫的確實好像啊。”
“照片還更像呢,可你想要用一張普通照片賣大錢,可能么?廉價畫師就是廉價畫師,對藝術沒有一點自己的理解。這不,那個評委小妞聽說都已經被《油畫》雜志開除了。而人家范多恩,卻還是能坐著私人飛機,像沒事人一樣來米蘭參加時裝周…對了,話說,你們以前有誰是跟米蘭時裝周這條線的么?為什么我從沒有在潮牌阿米答的展區看到過范多恩。”
“該死的瘸子,往年這個時候,我應該還待在巴黎。”
范多恩望著舷窗外布滿積雪的城市,皺著眉頭。
作為目前屈指可數的超一線時尚破圈畫師,范多恩無疑是行業金字塔里有史以來最掙錢的幾位插畫家之一。
蕾·路易絲這樣美術教授一年也“不過”就是幾十萬美元收入。
可光范多恩每年去參加各種時裝周所和潮牌宣發會,所燒掉的航空燃油和公務機的養護費,大概就差不多要這個數了。
不過,
他倒不需要自己來承擔這些開銷。
范多恩成功靠著自己的插畫在時尚和環保兩個領域接連破圈后,他就結束了自己和頂級畫廊里森畫廊的合約。
如今,
雖然他仍然會接一些高額的插畫合同,
但他的主要身份是主打環保手工的法國潮牌“米爾·阿米答”的首席藝術官。
為了能簽下范多恩這樣的頂尖藝術家,這家潮牌公司給他提供的合約中,就包括了這架價值四千萬美元的灣流G500,以及一條停泊在地中海港口的62英尺長的藍水游艇的使用權。
換句話說,
這屬于藝術家福利的一部分,一切開支由公司來支付賬單,他不用掏一毛錢。
但范多恩也并非沒有壓力。
現代藝術風格領域難有常青樹,時尚潮牌領域更是換代快的嚇人。
連曾經每天賺的錢多到自己都已經算不過來的Kanye(侃爺)這樣巨星的商業帝國說倒也就倒了。
昨日還風光無限,如今卻被市場冷落的美術設計師更是數都數不過來。
到了范多恩這一步,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阿米答往年全球銷售額大概十億美元到十五億美元之間,算是頭部潮牌品牌中,中上游的水平。
雖然以往比不過侃爺的“椰子”,離愛馬仕、香奈兒這樣老牌奢侈品公司也相去甚遠,但這種潮牌的毛利率極高,公司也算活的有滋有味。
每年的二月的秋冬時裝周,都是時尚奢侈品公司打響自己產品知名度的名利場。
從巴黎到紐約,從香奈兒到二線的小廠牌,腰細腿長超級名模們在同一個舞臺上爭奇斗艷。
身為阿米答的首席藝術官,
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到米蘭時裝周。
范多恩往年這個時段的固定日程都是出席歷史更悠久的巴黎時裝周,并在首日開幕式后的阿米答新品秀上以藝術設計師的身份參加記者專訪。
但今年,
他卻被公司安排臨時“調度”去了米蘭時裝周。
對與一個法國品牌的首席藝術官來說,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darling,米蘭時裝周也很重磅,同屬國際四大時裝周之一,這里并不比巴黎差。”
艙門打開,短發的助理兼情人站在舷梯上,呼吸了一口意大利冬天的空氣。
她慵懶的在范多恩的耳垂上啄了一口,然后輕輕用染著蔻紅的手指夾住一根女士香煙,點燃:“我反而更喜歡冬天的地中海。我們可以去坐著直升機進山滑雪。”
“伱懂個屁,白癡。”
范多恩一把粗暴的拍掉了女助理手中的香煙。
在心情好的時候,他是不在乎女助理吸煙的,反而覺得這樣很性感,可是現在,他沒有聞別人二手煙的興趣。
范多恩知道,
阿米答作為一家法國品牌,
國際四大時裝周雖然公司都有參加。
但是資源傾斜下,肯定還是巴黎時裝周最為重要。
每年銷量最好,或者最受看重的設計師新品,也都會在巴黎時裝周的“阿米答新品發布會”上展露。
至于米蘭時裝周,
“米蘭,一個要比巴黎廉價30的地方,我討厭這里。該死的意大利佬,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
范多恩惡狠狠的嘟囔了一句。
他下了舷梯,站在機庫前的水泥地面上望了望,發現酒店的定好的勞斯萊斯機場迎賓車竟然還沒有開過來。
等待間,
他自己倒是煩躁的從煙盒中取出一根香煙抽了起來。
人們每當提到米蘭時裝周的歷史,總是無法避免提到——
它是在意大利服裝產業二戰后被法國高定奢侈品打的節節敗退后,無奈對于巴黎時裝周進行的模仿品。
就像第一界意大利時裝周的宣傳標語。“我們比巴黎的產品廉價百分之三十,做工更為精致,用料更為上乘。”
在范多恩心中,
米蘭時裝周不過是巴黎的高仿貨。
可往年范多恩在巴黎時裝周上的展臺被阿米答公司的其他幾位年輕些設計師的作品一起取代了。
公司給出的很冠冕堂皇——“我們希望給予更多新鮮血液展現自己的機會”。
范多恩知道真實原因是為了什么。
“該死的油管網紅,該死的瘸子評委,該死的猴子網絡插畫家。”
他惡狠狠的抽了一口煙。
時尚領域,
成也流量,敗也流量。
在世界第一網紅的視頻上,被藝術評委噴的狗血淋頭,并非對范多恩沒有影響。
尤其是這個那位評委小姐還漂亮的讓人心醉的情況下,這個視頻的播放量如今已經超過了五億次。
他原本愿意接受托馬斯的邀請,不過就是想蹭個流量而已。
現在好了,
流量確實有。
可在這上億的觀眾面前,卻丟了個這么大的臉。
很多買藝術家潮牌的年輕人中追求的無外乎就是一個“逼格”。
設計師本人的畫作卻被一個藝術評論人從看上去很專業的角落批評的一無事處。
這就很他媽的要命了。
范多恩后來的一系列反擊,也完全是不得已而為之。
說真的,他聽說過那位安娜·伊蓮娜小姐——光環重重的老牌藝術家族這一代的女繼承人。
即使伊蓮娜家族如今人丁衰落,有些明日黃花樹倒猢猻散的意思,然而畢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這種在藝術圈子里盤根錯節的人物,他也完全沒必要沒眼力件的得罪人家。
但是…這婊子腦子有病吧!
不過就是油管大網紅拍的滿足觀眾好奇心的獵奇視頻而已,這么認真干啥呀。
范多恩都懷疑過,
安娜會不會和那個不知名的網絡插畫師私底下原本就認識,這個視頻根本就是個設下來踩著自己給人家揚名的局。
轉念間,
他就把這個想法從腦海中扔掉了。
就算是范多恩,也不得不承認那位網絡插畫師的水準真的不錯。
如果是伊蓮娜家族的好友,有的是正常手段來成名。
完全沒必要這么做。
“幸好,她年紀太輕了。也幸好,那家伙只是個一文不值的網絡動漫畫手而已。”
范多恩覺得自己的應對的整體來說非常得體,
無論是給《油畫》雜志的理事會施壓,在采訪中誣蔑安娜是靠家族的名聲上位,還是說那個非洲畫手是個只會刻板畫畫,對美術理念一竅不通的猴子…效果都很好。
后者其實不算誣蔑,
范多恩心中就是這么想的。
如果讓社會輿論認為,安娜根本就是一個借著家族名聲上位的二世祖,那么她對自己原本的質疑,也就不關鍵了。
至于那位非洲插畫家的前途,是不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
誰他媽在乎呢?
“親愛的。別生氣,那個《油畫》的瘸子賤人,也已經付出了代價。”
助理嬌笑的討好。
能成為范多恩身邊眾多金絲雀中,最接近上位的那一只,她的情商還是相當高的,“而且,米蘭雖然比巴黎廉價30,但是卻更加優質,不是么?”
“婊子咎由自取。”
范多恩哼了一聲,被拍的有些舒服。
這件事最終結果,看上去應該就這樣結束了。
對《油畫》雜志的逼宮,比他想象的順利的多。
連他自己曾經擔心那位藝術評論家小姐通過藝術圈子的人脈與自己施壓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看來,
昔日輝煌的伊蓮娜家族,確實如今只是個紙老虎而已。
至于阿米答,這么多年下來,這個潮牌和自己綁定的已經很深了。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想把自己踢開,也沒這么容易。
估計等這段風頭過去,一切也就差不多能恢復正常。
“范多恩先生?范多恩先生?為什么阿米答公司將您今年安排到了米蘭展臺,而不是往年的巴黎展臺?這是不是意味著,您將要在品牌方設計師陣列中退居二線?這是不是油管網紅海伯利安先生視頻造成的影響?”
就在這個時候,
一個刺耳的聲音將一連串問題像是連珠炮一樣向著范多恩拋了過來。
范多恩扭過頭,正好看見一個胸上掛著攝影機的中年大叔從一輛機場擺渡車上跳了下來。
對方一邊喊,一邊朝著自己的位置發足狂奔。
“Fuck!機場的警衛吃屎的么。怎么狗仔隊都能放進來。”
范多恩非常的惱火。
他根本不想理會這種小報記者,看見酒店的迎賓車已經開過來了,就準備上車。
“你剛剛打你的女助理,照片被我抓拍到了。”
他身后傳來中年大叔的威脅聲。
“你是哪家雜志的記者?”
范多恩轉過了頭,語氣中帶著怒火。
他沒想到自己無意中拍掉女助理手上香煙的這一幕,竟然被人抓拍到了。
“這照片你要敢發表,就準備官司吃到飽吧。”范多恩呵斥。
“一個問題,范多恩先生,只要能認真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立刻刪除照片。”
中年大叔豎起一根手指:“拜托,范多恩先生,我塞給了擺渡車的司機200歐,總得讓我問點什么吧。”
“你是哪家雜志的記者?”范多恩擰著眉毛問道。
“《時尚大雜燴》。”
范多恩沒聽說過這家報紙。
估計是那家小報。
但是小報才無底線。
他知道對方的行為已經違法了,然而這種小報的娛樂記者,不怕官司,不怕坐牢,就怕沒新聞。
打女人,這種事情可大可小。
范多恩現在確實是不想沾到這種狗屎一樣的事情上了。
“好吧,只是一個問題。”
“而且不能是剛剛那些…你要不愿意,就法庭上見吧。”范多恩冷漠的說。
中年記者舉著手機的錄音機,想了想:“既然這樣,我們來聊聊偵探貓吧,您曾稱呼他為一只會彈基礎音階的猴子。可泰勒國家美術館的唐克斯館長竟然愿意接受邀請和他在蘋果博客上對談嚴肅美術,這個行為您有什么想要評價的么。您是否認為這是他對您的宣戰?”
他在手機上調出樹懶先生的海報。
“宣戰,No,No,No,我是藝術家。而他只是一個拙劣的印刷工。”
范多恩笑了:“我們跟本就不在同一個賽道上。侏儒怎么能向巨人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