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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勞動工程繼續上馬,為市民謀福祉

  附近幾個中隊長,聽到了陳井底的話后立馬放下酒杯飯碗看向錢進。

  這番話顯然不是陳井底自己一時遐想,而是他們共同的主意。

  錢進很理解他們。

  按理說現在修繕工作結束了,那么建筑大隊是不是就沒有活了?

  這對于剛入城的工匠們來說,更是一個大疑問、大擔心。

  另外他們還有個更大的擔心,建筑大隊一旦沒活了,他們怎么領工資、拿福利?

  最近錢進這邊以魏清歡的名義在甲港租賃了個倉庫,然后他在倉庫里狂從商城購物并通過突擊隊往筒子樓辦公室里搬運。

  這些物資多數是福利品。

  建筑大隊隊員們可高興壞了,今年過年肯定有福利品能拿。

  但他們也擔心。

  福利品哪來的?錢進說了,花錢買的,里面還有一些他托關系搞到的外國貨。

  那么錢哪來的?得靠勞動突擊總隊賺取呀。

  正是出于這些考慮,建筑大隊不敢沒活!

  錢進明白他們的意思后表示攤手。

  他們有一點沒有想清楚。

  建筑大隊能不能有活、能不能賺到錢,并非是靠他們決定,是靠市里。

  本來錢進想的是政府提供物資,他這邊還真就帶隊搞一個義務勞動了。

  畢竟他最早目的是合情合理合法的成立建筑隊。

  結果政府還是對人民很負責的,給他們支付工錢,所以建筑大隊才能賺到錢。

  然而這一期工程已經結束了。

  后面就算他們繼續干活,市政也未必還會給他們發工資,那可就又是義務勞動了。

  錢進本想將這事跟陳井底等人說清楚,但他又想了一下。

  反正一早他沒打算賺取,所以目前為止賺到的工錢跟撿到的一樣。

  那么既然建筑大隊還想干活,讓他們繼續干好了。

  錢進這邊猶豫,幾個中隊長趕緊幫腔想說服他:

  “是啊,錢總,咱們辛辛苦苦把房子修好了,不讓它塌了,不讓它漏了,這固然重要,但老百姓的生活質量呢?”

  “錢總,誰都知道你跟市里領導關系好,你跟韓總他們說說,老百姓現在住的不舒坦啊,那些最基本的,就是關乎吃喝拉撒的生活問題,依然困擾著很多老百姓呢!”

  “就是,錢總隊,韓總說過了,咱的任務是讓各街道居民安居。什么是安居?不僅僅要遮風擋雨,更要住得方便,住得有尊嚴!”

  幾個家里在街道居委會有親戚任職的隊員湊上來,他們七嘴八舌的說:

  “我們廬山路街道就有不少這樣的困難戶,房子是修好了,可幾代人擠在一起,做飯上廁所是大難題,尤其是一些孤寡老人、殘疾人,生活太不方便了!”

  “是啊!我們嵩山路也是!”

  “公共廚房、公共廁所條件差,矛盾也多!要是能改善一下,咱建筑大隊肯定更受市民們歡迎,到時候咱們名聲更好更響亮!”

  聽聞此言的普通隊員們紛紛點頭。

  他們在入戶修繕時,親眼目睹過這些困境。

  再一個他們平日里生活起居也能接觸到這些問題,他們很多人現在住處就有這問題!

  錢進沉吟一聲,問道:“但是,這事你們能做的了嗎?我聽你們意思,這是打算從廚房和廁所兩方面入手幫一些困難戶解決問題?”

  甄大郎站起來說:“錢總,這不成問題,我們第九中隊在東關里給一位烈屬家修房子時,就給她在屋后搭了個小廚房,還弄了個簡易廁所——是俺農村那樣的滲井。”

  “大娘大叔高興得直掉眼淚,說這輩子都沒想過能在自己屋里上廁所!”

  錢進說道:“這可涉及到水路和下水管道的一些工程了,你們真能干得了?”

  汪小意指向陳井底:“陳大隊就會這個。”

  陳井底點點頭,說:“招待所,給我請水電工師傅專門教導,學了六個月呢。”

  錢進問他:“那你具體有什么想法?”

  陳井底說:“我琢磨著,建筑大隊下一步能不能干點更貼心的事?”

  “就地改造!”

  “給那些困難戶、擁擠戶,在現有房子里,或者…屋后院里。”

  “想辦法隔出小廚房,搭個小棚子,把煤爐挪出去。”

  “有條件的,外面安個簡易蹲便器,我在招待所干過,招待所新廁所,我負責的,不過,市民家里沒有這樣條件,但可以接滲井。”

  “沒條件在家里改善的,那想辦法改善公共廚房,廁所。”

  “讓老百姓做飯不嗆,上廁所不難…”

  以陳井底的嗓子情況,讓他說出這么一席話來,真是要他半條命。

  也能夠看出他的決心。

  此時大隊隊員們都不吆喝了,行酒令的放下了酒杯,吹牛皮的閉上了嘴巴,胡吃海塞的蓋上了飯盒。

  大廳里靜悄悄的,都在看向錢進、聽著陳井底說話。

  陳井底這番話,照亮了建筑大隊未來工作的新方向。

  他們要從單純的危房修繕,升級到居民居住環境改善!

  這是要從安居邁向樂居。

  錢進想了想,說道:“這事需要市政幫忙,咱們可沒有那么多的建材可以使用。”

  “這樣吧,正好禮拜六我要去向領導們匯報咱們建筑大隊的勞動結果,到時候我把那個什么,就是陳大隊和大家伙的想法、提議也告知領導們,看看他們怎么決斷。”

  “咱寫個請愿書吧。”宋鐵柱出主意。

  他出自官吏家庭,對一些東西了解更深。

  “好啊!”其他中隊長率先響應。

  熱熱鬧鬧的飯局,變得正式不少。

  陳井底隨身帶著筆記本和鋼筆,當即就要草擬請愿書。

  錢進見此用搪瓷缸敲了敲桌子笑道:“這事沒那么著急,明天辦就行了。”

  “來來來,今天最要緊的是吃吃喝喝,明天休息一天,后天開始你們過來集體收拾咱的辦公樓,爭取能讓咱突擊縱隊早日能進窩!”

  汪小意起身敬酒:“沒問題,來,咱一起敬錢總隊一杯,沒有錢總隊,就沒有咱這個突擊隊!”

  一個個的搪瓷缸頓時舉了起來。

  大雪緊急飄了一陣,卻是后面又變小了,等到散伙的時候公交車已經停運。

  于是各條街道的隊員們成群結隊往回走。

  錢進給各條街道都找了負責人:“把同志們送回家啊,一個不能落下,這天萬一倒在路邊會凍死人的!”

  “放心吧,錢總,指定不能出事!”一行人滿口答應。

  第二天錢進一早準備出門,家里接到了總隊辦公室打來的電話。

  這把他嚇一跳,還以為昨晚回去的路上依然有人出什么事了。

  結果是好事…

  昨天晚上下雪,他們一群人解散的晚,結果有兩隊人碰到了飛賊雪夜作案。

  突擊隊員本來就有輔佐維護治安的責任,加上他們喝了酒膽子大,人多勢眾力量足,直接上去對飛賊進行了抓捕,成功抓到了兩伙飛賊。

  當天所屬街道治安所也送去了表揚信。

  建筑大隊現在在突擊總隊里名氣極大,一度壓過了最能賺取的食堂部分。

  再加上危房修繕工作獲取了巨大的榮譽,海濱市里報紙多次報道甚至省報都對他們工作進行了表揚,這樣本來被很多隊員們嫌棄的建筑大隊,現在成了香餑餑。

  想加入建筑大隊的隊員人數大增,申請信一摞一摞的擺放在錢進辦公桌上。

  錢進把這事暫時壓住了。

  建筑大隊是技術隊伍,他們匠人師傅數量有限,一人帶三徒已經是極限了。

  更多的徒弟進入隊伍,反而只會拖后腿。

  再一個錢進認為這些人以前嫌棄建筑大隊的工作,如今并不是不嫌棄了,只是一時熱血上頭,然后就要加入建筑大隊。

  真要把他們接納進來,有他們后悔的時候,所以還不如別接納了。

  當然不排除有申請者真心實意想加入建筑大隊,正好建筑大隊這邊還得補充人——

  這一期工地干下來,六十多號隊員被干跑了!

  于是錢進決定后面在培訓學校開課,安排工匠們去上課,愿意接受培訓的隊員都可以去當學生,等一期的課程結束他們還愿意加入建筑大隊,那就沒問題了。

  禮拜六。

  市里第五會議室,厚重窗簾拉開,臘月里午后的薄陽照進來,長條形會議桌旁坐滿了人。

  這是本次海濱市老破舊危房修繕工作的總結會。

  錢進和相關部門領導、各街道居委會代表分別匯報了工作結果,鄭國棟、韓兆新等一行主要領導對這份工作很滿意。

  最后鄭國棟還拍著錢進肩膀說:“錢總隊,你這個總隊長干的好。”

  “我真是沒想到,咱們工程也做完了,又是一場雪來了。這場雪雖然不如元旦那么大,可是也很厲害呀,前后下了兩天半。”

  “要不是你們把老百姓的房子修好了,我看這場雪一下,好些房子得廢了!”

  一把手發話,其他領導紛紛搭腔。

  錢進低調表態,都是我們該干的,勞動突擊隊是人民的隊伍,就要為人民群眾負責。

  會議進行到最后,鄭國棟問眾人:“誰還有要補充的內容嗎?”

  錢進站起身,將昨天統計出來的請愿書,輕輕交給了鄭國棟:

  “國棟領導,要不然您看看這個?”

  鄭國棟先看了內容,然后問:“嗯,這是什么?”

  錢進見此心里一喜。

  領導先看內容,看清內容后還要問他這是什么,那么不是領導真要讓他給自己答疑解惑,而是允許他把請愿書的情況說給與會所有人聽。

  也就是說,鄭國棟顯然對請愿書持贊同態度,否則他不會跟錢進在會議現場討論了。

  錢進趕緊說:“這是一份請愿書,上面有我們勞動突擊總隊建筑大隊五百名隊員的簽名和手印。”

  “是這樣的,在之前的老破舊房修繕工作中,我們隊員發現好些市民家里,燒飯的灶頭擠在過道里,煙熏火燎。上個茅房,要裹著棉襖跑老遠,凍得哆嗦不說,那份難堪實在不是滋味。”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座的各位領導。

  今天這場會議很適合表決建筑大隊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因為今天開會的除了市里領導,還有城建局、房管局、民政局、工建委、各街道辦的有關人員等等,湊齊了建筑大隊后續工作要打交道的大部分部門。

  他繼續說:“尤其是一些軍烈屬家庭、光榮之家、勞動先進個人家庭,還是幾代人擠在巴掌大地方的,做飯、如廁,是每天的頭等難事。”

  “于是我們大隊的大隊長陳井底召集中小隊長們開會合計,大家伙兒都憋著一股勁,想為老百姓實實在在解決這個難題。”

  “工錢,我們一分不要,我們的隊員寫了請愿書,情愿義務勞動,只求一個為自己街坊鄰居們、軍烈屬家庭們解決這些生活難題。”

  “但光靠我們這些人還干不了這份工作,所以懇請市里能給我們提供些磚頭、水泥、砂石、必要的管道材料。剩下的事,我們建筑大隊包了!”

  他說完后,鄭國棟將請愿書交給了韓兆新,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問:

  “我的理解是,你們義務出工,通過市里各相關單位供應材料,然后對一些居住生活條件困難的家庭住所做個改造。”

  “隊員們想讓街坊鄰居們能在自己屋里,或者屋門口,清清靜靜、暖暖和和地做頓飯,上個茅廁,對吧?”

  錢進點點頭:“對,我們隊員認為,咱市民可以更體面的生活,特別是對于一些特殊家庭,經過我們大隊改造,他們的生活可以更有尊嚴一些。”

  下面的幾位領導頓時就要說話,但一二把手沒有發表意見,他們也不好妄談見解。

  這樣他們便看向了鄭國棟和韓兆新。

  鄭國棟此時跟韓兆新湊在一起咬耳朵,兩人低聲聊了幾句,互相交換了眼神,然后表情嚴肅起來:

  “來吧,各位同志,對于這個提議,你們發表一下各自的看法。”

  “現在是開會討論嘛,大家發揮民主精神,各抒己見。”

  財政口的鄧偉民頭發花白,眉頭皺得很緊。

  他率先開口,語氣里帶著難以置信:“你們一分錢不要?義務勞動?”

  “錢進同志,我知道你們建筑大隊覺悟高,可這不是一天兩天的活計,是長年累月要干的事!”

  “義務勞動?這熱情能維持多久?隊員們也要養家糊口啊!”

  “再說了,材料也是要錢的,從改革開放開始,方方面面都要花錢,市里現在財政是有些緊張的。”

  “鄧局長的顧慮很實際。”城建口的李國富跟著說話。

  “錢主任的想法是好的,為民服務嘛,精神可嘉。但這涉及城市整體規劃和資源調配,不那么好辦,你看我有幾個問題。”

  “材料從哪里來?用量怎么估算?改造的標準怎么定?是統一標準還是因地制宜?還有,施工的安全、質量誰來保證?”

  “這都不是光靠一腔熱情就能解決的,萬一出了紕漏,好心辦了壞事,責任誰擔?”

  錢進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點頭。

  人家壓根沒找他要答案,人家就是要否定這件事而已,所以他還不如別說話。

  這年頭的官場是一把手負責制,真正能一錘定音的是鄭國棟和韓兆新兩人。

  所以真要回答這些問題的反而是這兩人。

  難堪的沉默中,房管單位的領導王衛咳嗽一聲又接過話茬。

  他手里拿著一沓厚厚的文件,指關節敲了敲桌面:“老李說的規劃問題很關鍵,其實還有個關鍵問題,那就是產權!”

  “這次可不是簡單的修修補補,而是要給私人家里加建廚房廁所了吧?怎么搭建、對哪里改造?哪怕是在院子里、樓頂上搭個小偏廈,這算不算違章建筑?”

  “產權歸屬怎么算?以后要是涉及到拆遷或者房屋買賣,這些添附物怎么處理?這都是繞不開的硬骨頭。不能光想著干好事,把后面的麻煩都留給老百姓和政府!”

  現在商品房開始頻頻見報,違章建筑和老城拆遷等相關報道也多了起來。

  去年的1980年,是國內房地產發展的元年。

  這一年4月,有關部門提出了“出售公房,調整租金,提倡建議個人建房買房”的設想,第一次把房子定義為商品,拉開了住房制度改革的大序幕。

  由此開始,中國房地產正式成為了一個產業,開始了緩慢的種子發芽階段。

  但是,不管城建還是房產管理等部門,他們都是相關責任人,了解的內幕消息要比老百姓多的多也早的早。

  他們知道國家將要通過拆遷返還的方式來改善市民居住環境,也知道這會遭遇多少難題。

  所以王衛才會說‘不要把后面的麻煩都留給老百姓和政府’,這是實事。

  工作涉及到房產,那就是很復雜的工作,必須得考慮的全面才行。

  三位相關部門負責人全持否定意見,會議室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錢進還是沉默。

  其實…

  他并沒有很想通過這份請愿書。

  因為他的眼界跟隊員們不一樣,隊員們只想繼續干活,在他們看來,只要自己干活了,那么就可以理所當然的拿工資、拿福利。

  至于他們想要義務勞動,怎么為突擊總隊獲取收益?

  這事不用他們管。

  是錢進這樣的大領導來管。

  而按照錢進的意思,這事可以辦,但不應該是當義務勞動來辦。

  因為他知道八十年代私人找建筑隊修房子、改造房子、裝修房子乃至蓋房子是一個熱潮,市民們家里沒有廁所沒有廚房?他們想要增設出這樣的功能間來?

  可以。

  自己掏錢。

  現在勞動突擊總隊已經有名聲了,頂多再等個一年半載,相關工程就可以干起來了,到時候能從市民身上賺錢,賺的更多。

  不過隊員們有這個心思,如果市里也支持,那干一下也無關緊要。

  一是可以積攢好名聲和人脈,二是可以積累工作經驗。

  這都是他的建筑大隊以后必須的東西。

  所以在他看來這事辦與不辦都可以,看領導的態度和支持力度。

  這時候衡山路街道居委會主任,也是市里婦聯工作者的劉萍開口說話:“各位領導,要不然我再說幾句?”

  “隨便說嘛。”韓兆新笑道,“剛才我不是說了?民主發言,暢所欲言。”

  劉萍抿了抿短發。

  她的發型是5號頭,一種流行于50年代的發型。

  這種發型劉海不超過眉毛,鬢角不遮住耳朵,發根與脖子平齊,是因電影《女籃五號》主角發型而名,在當下屬于一種女性保守發型。

  從發型來看,劉萍是那種保守的女干部。

  但這種干部往往性情堅韌、關切基層,她說道:

  “剛才錢進同志提到了‘體面’和‘尊嚴’,我想從我們婦聯工作的角度,說點實際的,也是很多基層婦女同志心里難以啟齒的苦楚。”

  她環視眾人,聲音帶著沉痛:“咱們市里,尤其是老城區,人口密集,居住條件差到什么程度?”

  “很多女同志,包括我們很多勞動模范、先進工作者,在家里連最基本的隱私都沒有!”

  王衛笑了笑,說:“這就夸張了一些吧?”

  劉萍問他:“夸張?您管的是房產工作,那您見沒見過很多家庭是一家三代甚至四代,擠在一間十幾平方的屋子里?”

  “這些家庭里有十幾歲、二十幾歲乃至年齡更大的女性,她們晚上睡覺拉個布簾子,任何時候想換個衣服都要瞅準家里人不在屋里的空檔才能換,這期間的提心吊膽,你們可能無法理解吧?”

  “但這還不算最難的。”

  劉萍頓了頓,語氣更加沉重:“最讓她們難堪和提心吊膽的是上廁所和洗澡。公共廁所離得遠,晚上黑燈瞎火,一個人根本不敢去。”

  “廬山路街道前年就發生過流氓半夜藏在公廁下面偷窺的事件,黃山路發生過半夜有女同志被流氓強暴的惡性案件——就是前年的這個時候吧?我記得是臘月里。”

  恰好黃山路居委會的主任在這里,低聲說:“是在農歷十一月就發生了,但在臘月初八那天流氓才落網,起初幾個女同志受害后怕丟人,沒敢報案…”

  劉萍說:“反正事發之后,附近幾個街道的女同志被嚇得不輕,后來都是家里男人陪著才敢去上廁所。”

  “還有洗澡!”

  “男同志們夏天約著去公共廁所沖個涼不是問題,女同志可沒法這么辦,你說女同志們能赤果果的在廁所里沖洗身體嗎?”

  “然后不管男女同志到了冬天就都遇到了麻煩,想在家里洗個熱水澡?那是做夢。除了咱們這些領導干部分配的住房條件好,普通群眾哪有這條件?他們只能去廠里的公共澡堂,或者街上的澡堂子。”

  “普通的人民群眾在澡堂里洗澡沒事,可我們得考慮一些比較特殊的群眾,男同志的情況我有了解但不清楚,現在我說說一些女同志上公共澡堂遇到的問題。”

  “我們不止一次接到反映,有的女同志因為在澡堂里身材或者身體某些部位和別人不一樣,就成了工友吵架時攻擊的靶子,什么‘光板板’、‘茅草窩’、‘倒三角’——還有更難聽的我都對著你們男同志說不出口!”

  “這些污言穢語,能把人活活羞死!”

  “去年中秋那會,二機械的精加工車間發生過一件事,那是一位男同志王某,他就是身體某部分跟常人不一樣,平時都在家里偷偷洗澡,結果有一次在公共澡堂洗澡被發現了,后面傳出很多風言風語,他是什么結果?”

  有人低聲說:“這個王某在車間上吊了!”

  劉萍沉重的點頭:“各位領導,你們能想象這種精神上的折磨嗎?這難道不是一種對人格尊嚴的踐踏?”

  “改善居住環境,特別是解決廚房廁所問題,給女同志、男同志們一個能關起門來不被打擾的空間,這難道不是最基本的民生需求?這難道不比一些掛在嘴上的口號更實際、更迫切?”

  武夷山路街道辦主任孫大年,跟著重重地嘆了口氣:“劉主任說的都是實情啊,我們街道工作在第一線,這些事天天看在眼里,愁在心上。”

  “我不說廁所的事,我說我了解的這個公共廚房來說吧,十幾戶甚至幾十戶擠在一個小空間里,鍋碗瓢盆都擺不開。為了搶個灶眼做飯,鄰居之間吵嘴打架那是家常便飯。”

  “矛盾積累深了,一點火星就能著。這表面看是鄰里糾紛,根子上就是居住條件太惡劣逼出來的。”

  “還有那些孤寡老人、殘疾人,生活自理能力本來就差,上個廁所都像翻山越嶺,冬天摔一跤可不得了。”

  “錢總隊他們大隊想干這個事,說實話,我們街道舉雙手歡迎!”

  “具體困難可以想辦法克服,產權問題、材料問題、安全責任問題,咱們可以坐下來一條條研究,定個章程出來。總不能因為怕麻煩,就看著老百姓天天在這種環境里熬日子吧?”

  嵩山路街道的負責人也連連點頭:“是啊!我們那邊有個烈屬張大娘,老伴兒走得早,兒子在部隊犧牲了,就她一個人住在老平房里。”

  “錢進大隊的第九中隊,甄大郎他們,上次給她修房子時,實在不忍心,就在她院墻角落,用廢磚頭、舊木板搭了個極簡陋的小棚子,里面砌了個小灶臺,挖了個滲井當茅坑。”

  “就這么個再簡單不過的東西,大娘抱著小甄他們就哭啊,說‘我老婆子活了一輩子,從沒想過能在自己院里做飯,不用聞著公共廚房的油煙味咳嗽;能在自己家里關上門上廁所,不用大冬天哆哆嗦嗦跑老遠了…’唉!”

  “錢主任,你們是沒看見大娘那個眼神,那真是…比給她發錢還高興!”

  說著,這位街道干部的聲音有些哽咽。

  其他的街道干部也開始打開了話匣子。

  他們都是拿例子來說話。

  而活生生的例子,可比什么報告什么發言更有感染力。

  幾位相關部門的主官領導沒話說了。

  有的摳鼻子有的擦眼睛有的嘆氣。

  王衛幾次想說明他們在物質上的困難,結果都被居委會主任們的接連發言給擋了回去。

  最終鄭國棟開始抬起手腕看手表。

  這是個信號。

  想發言的干部們閉上了嘴巴,紛紛看向他。

  鄭國棟面色沉靜,先看了眼韓兆新,韓兆新沖他點點頭,然后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全場,最后落在了錢進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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