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上旬的天氣最是溫和。
傍晚時分,夕陽的余暉給土坯房抹上一層金箔,公社鐵皮喇叭里剛播放了《社員都是向陽花》,又熱烈的播放起《我們走在大路上》。
然后公社主街的土路上確實響起了膠皮底布鞋踢踢踏踏的動靜。
錢進擺平了請愿的知青后,先要求知青們回去繼續干農活,到了傍晚下工時分,他們開始前往空置倉庫進行收拾以用作自習室。
空置倉庫暫時選了兩座,一座是供銷社所屬、一座是公社所屬。
其中供銷社所屬倉庫在公社居住區域外圍,四周都是歪脖子槐樹,時間到了,老槐樹新槐樹晃著新發的綠葉,空氣中還殘留著槐花香。
好些知青是提前下工了,他們興致沖沖來到公社集合跟著錢進和王振山去忙活。
等他們趕到供銷社倉庫的時候,此時附近農田里正有生產隊正式下工。
負責核算工分的會計把工分簿往胳肢窩里一夾,推了推斷了腿用麻繩纏著的眼鏡,沖著扛鋤頭的后生們喊:
“二隊把鐵锨都碼齊了,明兒個澆麥子!”
“下工!”
人群轟然散開。
知青隊伍則在倉庫門口前再次集合,人數不少,基本上上午來請愿的青年全到了,怕是得幾十人。
有個叫蔣興旺的青年帶頭,他清點人數后跑來向錢進敬禮:“錢主任,到了六十二人!”
錢進看著這些青年。
士氣很足。
另外還有更多知青在正式下工后騎著自行車馱著好友聞訊而來。
聲勢很大。
這吸引了其他社員們趕來看熱鬧,公社也有不少人想看熱鬧,包括李衛東和于振峰。
兩人跟著人群來到這座倉庫,臉色都不好看。
這是馬家軍的秘密基地。
韋全民關了回購站的門也急匆匆到來。
他看著倉庫門口整齊列隊的知青后急忙問李衛東:“他們怎么來這里了?”
李衛東給他使眼色。
他們不敢說話。
人多耳雜。
錢進看向蔣興旺。
青年很壯實,身上挎著個干凈的綠挎包,穿著一身藍布褂子,肘部打著補丁,但胸前的團徽擦得锃亮。
錢進說道:“各位朋友、各位同志,沒什么好說的,我已經給泰山路勞動突擊隊打去電話,明天他們會乘坐卡車到來。”
“他們會帶來桌椅、帶來維修工具,你們今天的任務是把咱們未來的學習室打掃干凈,剩下的工作會由來支援的勞動突擊隊同志們負責。”
“明白了嗎?”
青年們興奮大喊:“明白!”
王振山示意錢進開門,錢進自如的說道:“這倉庫早就被棄用了,我下午問過了,鑰匙早就丟了,直接砸鎖吧。”
蔣興旺聞言要來一把小錘頭。
他看了看倉庫的鐵鎖,說:“挺好的鎖,看起來不像是長久沒用的樣子。”
韋全民三人互相對視,心里有些慌。
錘頭砸在鐵鎖上,隨著脆響,門鎖打開,大門徹底推開,先有一股霉味混著化肥尿素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
“這里面還有肥料?”知青們聞到這股熟悉的味道后大感奇怪。
錢進走進去看了看。
夕陽西下,光線昏暗。
倉庫里堆滿破麻袋、生銹的農具和積灰的貨架,北墻區域有幾十袋尿素堆積,墻角則摞著幾十個印有“戰備糧”字樣的木箱。
“這能當自習室?”王振山捂著鼻子連連搖頭。
知青們倒是不挑地方,他們也沒有資格去挑選環境。
蔣興旺帶頭走了進去:“收拾干凈了,在這里學習比在我們的大通鋪上強!”
他踢開擋路的破草席,“來一隊人,先把這些破爛清出去。”
錢進過去在尿素袋子上踹了一腳。
有些硬。
蔣興旺掏出把小刀劃開袋子,吃驚的說:“還真是尿素!”
錢進冷笑著看向人群。
先前在人群里探頭探腦的于振峰不見了。
有個女青年指著上面喊:“這地方還有煤油燈呢,不止一盞,看這里還有個嘎斯燈呢。”
一張老舊的八仙桌被抬過來,蔣興旺上去劃亮火柴,點亮了倉庫頂懸掛的三盞燈。
這下子所有人都看出不對勁來了:“這倉庫不像是荒廢好些時間的樣子呀。”
錢進笑道:“沒錯,那我們供銷社的工作報告上怎么說這倉庫因為年久失修已經報廢了?”
沒人能給出答案。
昏黃的光線下,知青們開始搬運雜物。
男人們扛麻袋時肌肉繃緊了的確良襯衫,女知青們兩人一組抬著貨架,齊耳的短發隨著動作飛揚。
不知誰帶來了半導體收音機,正播放著《邊疆的泉水清又純》,歌聲混著年輕人的說笑聲在倉庫里回蕩。
有人掃地,有人收拾垃圾。
蔣興旺收拾了一些煙頭給錢進看,低聲說:“看煙灰痕跡,最起碼這個禮拜還有人來過這里吸煙。”
錢進拍拍他肩膀笑道:“我知道了,別聲張。”
他出去圍著看熱鬧的人群轉,李衛國和于振峰站在暮色里張望。
等他從倉庫出來,兩人一個假裝抽煙,一個佯裝系鞋帶,好像都跟這倉庫不相干。
錢進故意走過來說:“怪了,這倉庫不是說兩年沒用了么?怎么還有新煙蒂?”
李衛國訕笑道:“可能被哪個生產隊給當了臨時倉庫用。”
錢進說道:“我看未必吧,你們說會不會是敵特分子利用供銷社對資產的不敏感性,選了這倉庫當據點?”
說著他自己點頭:“這個可能性很大,得安排治安員過來仔細調查。”
旁邊的于振峰猛地一抖,手里的煙蒂扔了出去。
錢進立馬問道:“老于,你怎么回事?”
于振峰急忙解釋:“我我那個,我剛才煙蒂燙著手了。”
“抽的是什么煙?”錢進問他。
于振峰訕笑道:“是大前門。”
錢進一拍手說:“巧了,里面收拾出來的煙蒂也全是大前門。”
韋全民鄙夷的看著兩人,說道:“還裝什么裝?錢主任又不是傻子,他還能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你倆這死出!”
然后他又對錢進說:“錢主任,我向你檢討,這就是我們幾個人以前瞎聚的地方。”
錢進說:“那你們都知道里面有尿素?這些尿素是怎么回事?”
李衛國和韋全民急忙看向于振峰,臉上有幸災樂禍的神情。
于振峰繼續裝聾作啞、裝瘋賣傻,他急匆匆離開:“壞了,合作商店的大門沒關!”
人多力量大。
幾十號人收拾個破倉庫太輕松了。
隨著里面雜物全被抬出來,十多個女同志在里面揮舞掃帚,趕在天黑前收拾干凈了。
王振山這個公社書記并非無能之輩。
既然答應要幫助知青們復習備戰高考,他下午從各單位和各大隊協調來一批桌椅。
在他帶領下知青們已經擺好了第一批課桌到倉庫前,只等著收拾好衛生搬進去。
另外在他安排下,公社政府還貢獻了一塊大概能有一百寸面積的木質黑板。
兩個辦事員踩著凳子在墻上砸釘子,將黑板掛了上去。
王振山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為實現四個現代化而奮斗”的字跡。
錢進搖頭。
應該寫高考沖刺倒計時的。
不過這時候他不能多嘴,否則就成了搶風頭。
粉筆灰簌簌落在地上,夜風送來不遠處生產隊里爺爺奶奶呼喊孩子回家吃飯的聲音。
南風吹來裊裊煙火氣,混著蛙鳴蟲唱,在五月溫暖的夜晚格外清晰。
錢進敲打了三人后準備離開。
李衛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錢主任,借一步說話。”
他帶著錢進走到倉庫后一棵幾十年樹齡的老槐樹下。
樹影里,李衛國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懇求:“錢主任,我過去犯了錯,我一直沒有向您進行徹底的自我批評,請您給我個機會。”
“我現在想通了,我要跟過去的自己徹底分割干凈,要接受法律的懲罰和政府的改造,您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愿意親自出面指認馬德福!我要送馬德福去坐牢!”
說完這番話,他垂手站在樹影中,像個等待宣判的犯人。
此時的他不復剛跟錢進打交道時候的桀驁,整個人頹喪蒼老。
而就在旁邊的倉庫里,知青們正在合唱《團結就是力量》。
青春的聲浪震得倉庫后窗窗戶紙一個勁顫動,老槐樹的樹葉也在顫動,不過這或許是被夜風吹動的。
緊接著歌聲停下,倉庫前面突然爆發出歡呼。
蔣興旺興奮地跑過來:“錢主任,去收拾公社倉庫的同志回來說那邊發現了一批木凳子,怕是夠我們每人一張…”
一口氣說完這番話,他這才注意到樹下的詭異氣氛,這樣聲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滿臉錯愕。
錢進對李衛國點點頭:“我可以向你保證,你所享受的一切待遇,會是你們這些人里最好的。”
李衛國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有些失望,但這一步走出去了那就不能回頭。
他相信這是自己最好的出路。
于是他點頭離開,臨走時強笑著拍拍蔣興旺的肩膀:“青年,好好復習,爭取考回城里去。”
錢進望著他消失的方向,蔣興旺迷茫的問:“錢主任,怎么了?”
“沒事。”錢進轉身走向燈火昏黃的倉庫,“走,桌椅都有了,咱們先把那些舊貨架擺起來,以后當書架,我爭取找單位出資支援你們一批學習資料。”
蔣興旺急匆匆的跑去將消息告知這些人。
青年們很高興,連呼‘萬歲’。
倉庫里的光線越來越好。
很多知青帶來了家里的煤油燈,放在臨時拼成的講臺上,有些燈罩上還有“獎”字。
錢進站在門口,望著這群埋頭擦桌子、搬書的年輕人。
說年輕也不對。
他們中最大的得奔著四十去了,最小的才十六七歲。
但不管年齡,如今他們眼里都跳動著同樣的光——對未來的希冀之光。
自習室的出現增加了他們應對高考的信心。
他們相信自己能通過高考改變命運,他們相信自己會離開農村去往城市。
自習室簡單收拾出來后放進了桌椅,然后知青們當即就決定今晚來復習。
他們很開心,對于當下條件已經滿意。
有多才多藝的青年摸出口琴,吹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琴聲飄出倉庫,錢進踩著歌聲離開。
他的年紀在知青里頭都不算大的,可他就是感覺和這些人格格不入。
社會上的陰謀詭計讓他性情變化很大。
這樣他更痛恨馬德福了。
都是馬德福這種人改變的他,本來他也是個陽光熱血的少年郎!
必須得狠辦馬德福。
現在天色還不晚,公社挺熱鬧。
下工的社員們急匆匆的來到供銷社和分銷站采買,一些人家泥墻根蹲著抽旱煙的老漢,他們看著孩子聊著天,神情很輕松。
穿著粗布褂子的女人們挎著柳條筐,或者進供銷社買點東西,或者里面有東西在公社路上看看能不能碰到人做個生意。
錢進看到有賣槐花餅的,用槐花和地瓜面蒸熟的食物。
他買了一摞,熱乎乎、甜滋滋、香噴噴,獨特的槐花香很有春天的味道。
路上碰到從公社食堂出來的政府職工,都在開展飯后經典話題:
“羅師傅今晚是用腳炒菜的嗎?”
不知道誰家窗戶里飄出熗鍋的蔥花香,這香味引得職工們罵聲尤甚。
還好路上還有公社的豬圈,旁邊漚肥的酸臭味兒很獨特,有種神奇的魅力,總能打消職工們抱怨晚飯難吃的心思。
錢進都懷疑公社是故意把豬圈建在路邊,領導們就是讓不滿食堂飯食水平的人知道,其實羅師傅的廚藝不錯了,起碼比豬屎好吃多了。
豬圈里頭飼養員敲著搪瓷盆沿豬圈轉悠,褲腰帶上拴的倉庫鑰匙和頂針碰得叮當響,嘴里不干不凈的罵著偷吃豬食的狗。
錢進走過后回望這一幕。
他還沒有好好看過自店公社的夜晚呢。
第二天上午,兩輛卡車一前一后趕到自店公社,車斗里全是人、全是物件。
泰山路勞動突擊隊來了!
看到兩輛卡車——還是車頭上綁著紅旗的卡車先后到來,親自帶隊來接待突擊隊的王振山一揮手,自店公社的廣播喇叭里播放起了《工農兵聯合起來》:
“向前進,萬眾一心!工農兵聯合起來!向前進,消滅敵人!”
“我們勇敢,我們奮斗,我們團結,我們前進,殺向那帝國主義反動派的大本營,最后勝利一定屬于我們工農兵…”
歡快的旋律飄蕩在五月的暖風中,錢進笑著揮手。
王振山對待勞動突擊隊很認真,畢竟這是來給他幫忙的。
再一個他知道這是錢進的兵,他必須得給錢進面子。
于是他今天特意換上了前兩年評先進時發的新襯衫,不過這兩年他體態越發豐腴,脖子上肉挺厚實,領口的扣子系上后勒得脖子發紅。
卡車在院門前剎住,帶起一片黃土。
打頭的是以前四隊隊長米剛,他現在是勞動突擊隊隊長了,石振濤則暫任治安突擊隊副隊長。
不說別的,突擊隊成員都有一副好賣相。
以前下鄉勞動,回城之后又得給街道勞動,他們一直在勞動,養成了健美強壯的好體格。
最近半年多來,自從跟著錢進他們吃的好喝的好,一個個不缺營養長得棒,大小伙子和壯漢子在車斗里并排,有看熱鬧的老農評價:
“像是秋后的高粱桿,齊刷刷的高挺!”
盡管卡車奔馳起來有風,可五月的風是暖風,加上一群小伙子塞在一起跟一堆爐子在一起似的,他們那古銅色的臉上沁著汗珠。
突擊隊統一的工裝,統一的左胸口袋別著一支鋼筆,勞動跟文化相結合,讓看熱鬧的人群贊嘆不已。
“報告錢總隊,泰山路街道勞動突擊隊前來報到!”米剛跳下車后向錢進敬禮。
錢進指向王振山:“這是我們公社的書記,王振山同志。”
米剛立馬又沖王振山敬禮,聲音洪亮:“書記同志,海濱市城南區泰山路街道勞動突擊隊前來報道!”
其他突擊隊員一個個利落的翻身下車,他們嫻熟的整隊,列成方陣站到了米剛身后。
米剛報數,王振山很是高興,一個勁鼓掌。
等到隊伍完全站定,王振山三步并作兩步迎上去挨個握手,很熱忱的直搖晃:
“可把你們盼來了!路上辛苦了!”
“快快快,同志們快去我們食堂坐一坐,那里已經收拾好了,咱們過去歇歇腳,喝口涼茶緩口氣。”
這是支農項目。
還是街道針對公社進行的項目,那怕只沖著這一點王振山也得好好接待。
他通過錢進之前拉贊助的表現算是看出來了,泰山路有錢有資源,自店公社要發展,少不得得沾這條街道的光。
所以在他看來,勞動突擊隊過來修沒修好學習室不重要,把人招待好了、把街道和公社的關系搞好了,這個才重要!
但在勞動突擊隊員眼里不是這樣。
他們只聽錢進安排。
既然錢進說了是來整修教室的,他們就要趕緊下手干活。
正好上午知青們勞動,兩個倉庫都空出來了。
錢進安排米剛跟王振山溝通,讓石振濤帶隊針對兩個自習室進行維修改造。
如今有了小集體企業的財政支持,勞動突擊隊鳥槍換炮,人才多、工具全。
尤其是正月里剛改造了泰山路的學習室,有經驗也有材料。
學習室是供銷總社支援改建的,那物資保障力度強悍,當初光水泥送來五十袋,根本用不上。
這次錢進安排突擊隊帶過來十袋,要修修補補也要搭配炭黑給兩間倉庫各抹一個黑板。
結果米剛還挺尿性,他堅決要求親自帶隊勞動,并且還對王振山說:
“書記同志,非常感謝您的熱情款待,可我們是受到組織的委托來勞動的,我們也都是勞動好手,咱們就不休息了,直接上吧。”
石振濤補充:“一路上已經在卡車上休息夠了。”
說著他從隨身背的綠挎包里掏出個筆記本:“王書記、錢總隊,您二位看看安排誰先帶我們去看看倉庫?”
“昨天接到電話后我找工程師請教了一下,根據電話里介紹的環境琢磨了幾個改造方案,現在想去看看哪個方案更合適。”
錢進滿意的點頭:“行呀,你小子現在做事夠全面。”
“王書記,你看咱倆一起去看看吧?”
“急什么!”王振山還想客氣,但錢進跟他說都是自己人。
這樣他便說:“那我安排人把涼茶送過去,咱們干活喝茶兩不誤!”
石振濤說道:“這樣最好,早干完早安心,聽說你們這兒要參加高考的知青有上百個?要改造兩間自習室?”
錢進帶路,在路上把情況介紹了一下。
倉庫還是老樣子。
斑駁的土墻,漏風的屋頂,參差不平的泥土地面。
最大的變化是蜘蛛網和灰塵垃圾被收拾的干干凈凈,窗戶也被打掃過了,房間里更是整整齊齊碼著多套桌椅。
錢進介紹:“這全是王書記的功勞,他將公社的一批桌椅貢獻了出來,又號召我們這里各生產大隊和生產隊貢獻了一批。”
王振山面有得意之色,說道:“應該的,都是我應該做的。”
進入倉庫,米剛一抬頭就是各:“豁!”
屋頂有破洞,陽光從那里直射進來,照在他瞇起的眼睛上:“這要趕上雨天,準成水簾洞。”
這是昨晚知青們的杰作。
本來屋頂有孔隙但沒漏成這樣,有人拿著長竹竿綁了掃帚去掃屋頂。
哪知這屋頂已經酥了,掃帚使勁一撞,便是一道口子。
錢進笑:“所以你們今天勞動任務很重,需要把屋頂給補好。”
跟著電工學電力的黃旭日沿著墻壁轉悠一圈:“得預留出電線進入口,這次最大的任務怕是在架設電線上。”
錢進拍拍他肩膀:“這就得靠你了,你得給我好好表現。”
黃旭日笑:“錢總隊你這話說的,看我表現行了,咱泰山路突擊隊不拉胯。”
“魏主任可說了,六月份評77年的市優秀勞動突擊隊,咱隊伍十有八九能獲獎!”
聽到這里王振山立馬對手下人說:“趕緊準備感謝信,一定送到市里相關部門。”
“定制一面錦旗,要給泰山路的居委會送到位!”
錢進笑道:“還是王書記考慮周到。”
曹有志的解放鞋踢開一堆雜草,露出幾個黑黝黝的鼠洞:“這邊得先用水泥抹平,好家伙,這些地方不收拾好,后面耗子得來開運動會!”
石振濤的筆記本上已經畫滿了草圖:“我們可以在這里開兩扇大窗,采光好。那邊墻刷白,貼學習標語。”
他撓了撓頭:“咱們在學習室改造時還剩了半桶藍漆,我帶上了,正好給黑邊邊緣上畫個課程表。”
不到十分鐘,突擊隊就分好了工。
石振濤從帆布包里掏出幾把閃著寒光的新工具:“這是區里特批給咱突擊隊的,專門支援農村文化工作建設。”
接下來的場景讓王振山等人看的連連點頭:
米剛像變魔術似的從卡車駕駛室里卸下幾塊玻璃,有懂木工的青年當場測量窗戶尺寸要安裝新窗。
有人挑水有人和泥有人攪拌水泥,各司其職。
還有人拿出主席畫像準備找地方掛上,突擊隊經常刷標語,毛筆、紅漆等工具一應俱全,只剩下選擇標語內容,到時候用剪刀裁剪報紙刷紅漆就行。
“同志們,加油干,今天的活不多,咱們人多。”石振濤使勁揮手,“咱們爭取太陽落山前完工,爭取不給公社的同志晚上增加負擔!”
多項工作同步進行。
五支突擊隊互相配合,各自忙活工作,干的得心應手。
墻壁泛黃的舊報紙被撕下,露出原本的土坯墻。
隊員們將墻壁找平,刷漿糊重新貼上新報紙。
隊員龔廣和著水泥,動作麻利地堵上一個個鼠洞,嘴里還哼著《咱們工人有力量》。
“上面小心!”米剛大聲招呼。
眾人抬頭,只見梯子已經在外墻架上了,一些隊員跟古代攻城戰士一樣往屋頂爬。
和泥修補缺漏加上蓋一層新茅草、鋪設新瓦片,很快倉庫里光線黯淡了起來。
缺漏被補上了。
但沒多久,倉庫里光線重新亮堂起來。
老式格棱木窗被卸下來,木工帶人將新窗戶鑲嵌上去。
檢查了合頁沒問題,再把一塊塊玻璃裝進窗框里頭,頓時,陽光透過嶄新的玻璃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塊明亮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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