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幽暗黑水彌漫開來,整座沙場大洲都被幽冥傾覆,縱是龍澤外圍的大嶼水幕上,亦是出現了斑斑點點的幽水侵蝕痕跡…
褚龍君見到此處,勃然色變,再也忍不住了,騰的一下站起。
“不是?這不過一場清平宴比,又非是生死搏殺,這黎卿將鬼母都請出來了?”
“何至于此啊!”
但轉念一想,他確實是低估了號令五雷大神通對于玄門弟子的誘惑力。
三皇道子祎玄,以勢壓人,花大代價置換了一尊拜帖也要參與這次清平宴,東海豢龍君更是直接強搶一封拜帖以參宴,如此,可見一般…
褚龍君剛要起身制止,不叫那黎卿失了分寸鬧出禍端來。
但就在還未動身之際,卻是一道更加恐怖的氣機自后方升起,竟是將他生生拘禁在原地。
“無需動作,他會有分寸的!”
卻是那麒麟老祖抬手鎮落了褚龍君,其五色天光立定虛空,轉弄乾坤,照在龍君身上便好似是一方世界壓在頭頂,其中五形道韻輪換,似是萬丈麒麟崖以墜,不教褚龍君更進一步。
這位六靈山的老祖君終于找到了契機開始插手介入清平大宴!
他可不是單單來觀禮的,他來此處本就是督視褚龍。
何況,他更想看一看,作為天南府友道的臨淵門人,這位聲名漸起的鬼郎君背后跟腳到底如何?
破碎而詭譎的幽天,那可是一個極為神秘的地方,亦是仙門諸宗皆向往之處!
“可…”褚龍神色變幻數息后,還是轉頭猶豫。
憑年歲來說,這位麒麟老祖甚至只比尹祖小半輩,在陰神真人中堪稱長者,給上幾分顏色自然無妨。
但若是那鬼郎黎卿動手不知分寸,教各宗道子有了閃失,他褚龍君可是擔不起責任。
誰知道黎卿居然如此決然喚來鬼母助臂?
“吾說,且止步!”
金鑾座上的威嚴道人大馬金刀的坐在上面,其腳旁的五色麒麟方才打完盹,其身甩了甩腦袋,無意間便朝著褚龍君投來一道恐怖的視線,徹底打消了他多余的念頭。
感受著那高座上不容違逆的意志,饒是他這般水龍龍君亦不敢當面質疑,那是清平府的治世者,是南國朝堂都要焚香沐浴發“請令”的存在!
旁側青丘山的白梅娘娘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敢參與其中的計較,素華道府的素公主亦是不言不語,美目緊盯著水幕中的變化…
“好了好了,就看看黎二郎有何做法吧?”
“老祖君?褚龍君?”
氣氛僵硬到幾點之后,清平府州中鬼判出來打圓場,先是請教這清平一府的治世老祖君,再為褚龍君遞一道臺階下。
由此,龍澤諸道再望向那方水幕。
只見沙場大洲之上,幽垠無際,似是有無盡黑水蔓延,自那扭曲的深邃虛空之中,忽有道道草繩垂落。
那青灰色的草繩甫一現身,場中重力法域頓時便被扭曲形變。
原本的元磁重力一遇上那幽冥鬼蜮,那晃動的重力空間肉眼可見的在縮小,一座更加浩瀚、更加磅礴的扭曲法域覆蓋了整座大洲。
這是鬼母的域,乃是幽天岐山域的道則孕育而出的恐怖鬼蜮,含有真正的“扭曲”法意,可與陰神真人相角力!
黎卿此刻收諸法器,唯有十二神猖紙片化作的紙翼環身而繞,以致于其漫步在空中,掌提南斗延命寶燈,一步一步,愈來愈近。
“元磁重域,龍御之相,幽天弱水,妖道法相,金陵底蘊…”
“但,如果說黎某對那五雷大神通勢在必得,諸君如何看呢?”
將那寶燈高抬數寸,黎卿自那冷白燭光之中投下視線而來。
此方鏖戰已經愈發混亂,他折的替命紙人也已經無法再用,事情總是那么不隨人愿。
但到了此刻,他一沒什么好怕的了,該搏之時就博上一場,該爭之刻更不需猶豫!
黎卿這一個區區紫府下基的晚輩真傳,卻與那六尊道種如此居高臨下的質詢,怎不叫他等心頭窩火?
“哦?志在必得?”那羊宗子眉頭一挑,似笑非笑的發問道。
當著五人的面夸下如此海口,看來這位黎真傳亦是傲骨不顯啊!
可還不待五人出言嗤笑,黎卿的身后,當即便有一絕艷的緋色霓裳映入眼簾。
那是何人?
芙蓉嬌面,無暇仙顏,這是以畫皮補足的十分顏色,完美的五官中,帶著令人心悸的絕美與恐怖。
云鬢輕挽,柳葉峨眉,乃是其郎君親手梳理,一襲紅衣,是為百鬼血染,婉頸霜白,似仙肌玉骨般…
這位女子甫一現身便搭上黎卿左臂,幽冥玄陰之氣方才與黎卿元炁沾染,那盞靈燈在這一瞬間亦是化作慘色的瓊華血燈。
更恐怖的是,諸多道種突然發現,原本鎮壓著他們的元磁重蜮忽然消失了!
這是更恐怖的鬼蜮壓制了其法域,更強大的幽冥道則、“扭曲”法域碾壓了那尚不完全的元磁重域…
且望那燈籠血光之中珠聯璧合的一對,男子俊面、女子仙顏,相而挽袖,結發稱心,無邊幽垠似陰墟,乃是合這雙璧人最好的背景。
如此場面,自然美勝于言,如詩畫般浪漫!
可當你對方珠聯璧合、水墨遮天的攜手對象是一尊極盡恐怖的厲鬼與鬼郎君之時,諸道種心底唯留下的只有恐懼。
“那就…”
“殺!”
黎卿抬袖牽上鬼母的右手,以背后那雙被鬼燈映照緋紅的紙翼將二人擁入一起之時,穹空中的幽暗之色驟然深邃。
道道草繩至鬼蜮中垂落,與那蛟龍一觸,凄厲的哀嚎的頓時響起。
“昂…嗚!!”
蛟龍健碩,是為長生種。
其爪牙如兵,骨逾金鋼,血壯如汞,但與這扭曲鬼蜮一觸,縱使是那大龍,在這無法抵抗的生擰扭曲之下,同樣是骨折爪裂,血肉模糊,迸射的蛟龍精血瞬間染紅了地面。
九首天龍又如何?卻在這整座與現實隔絕幽暗的天地之中,徹底化作困獸,幽天鬼道對這陽世生靈的威脅,遠比任何東西要大!
吊死鬼繩懸掛于幽暗天穹,下誕勾魂鬼祟,上有不定陰靈,才不多時間,一頭頭陰魂漸漸開始游蕩了起來,已有了百鬼夜行之相。
六尾靈狐法相于法域中左右奔逃,勉力避開一道道危險致命,顯得極為狼狽。
這是一方永遠也跑不出去的鬼蜮,無邊無際的鬼打墻,永遠懸掛在頭頂的索命草繩,這才是真正的自成一方天地的禁忌領域。
弱水羊玨即是艷羨、更是惶恐,他極力控制著著那片幽泉弱水與玄陰冥氣相沾染,以防被那恐怖的氣機所侵蝕。
同為一座幽天冥域的繼承人,他多想背后也能有一尊這般尊極的虛靈庇佑啊,可惜…
李家宗室子眉首暴跳,目光在那九頭天龍身上不住的打量。
可很快,他終于感到了恐怖何來。
悄無聲息之間,這位宗室子突然失去了平衡,一頭栽倒在地上。
左腿折斷了!
可他直到此刻還不知襲擊者為何?只栽倒在地上上,勉強處理著驟現的傷口。
噠…噠噠…
喏,原是一雙看不見人影的鬼腳印正繞著他的身周開始游蕩,下一輪恐怖襲擊又快要開始!
這就是幽冥的鬼蜮,千奇百怪的,有跡可循的、無法理解的厲鬼襲擊交織在其中,縱是陰神真人都要頭疼,遑論他等?
那三皇道子此刻更是孤立,他就是有百般法、千種術,可背后方才受了一道雷梭寶術,此刻氣息已然有了些萎靡.
再加之如此恐怖的鬼蜮徹底鎮壓了其元磁重域,他還能何為?
祎玄道人眸間閃爍良久,只得自袖中再拋出地皇靈牌一尊,卻是欲以無上法令劾召陰靈,強拗鬼母的意志,令其離開此處。
這是遠古三皇神文,乃是誕生于天地之間的法文,萬靈所視,無不退避三舍而聽之。
然而,還未待那三皇靈牌打在鬼母身上生效,一挽云袖伸出,隨手攔下那靈牌后,彈指就將其彈飛了出去。
“怎么會?”
這劾召萬靈的法牌乃是三皇大道宗的珍寶,從來流傳于天都古史之中,怎會有百鬼陰靈不應呢?
“沒用的?凡幽天故族皆有跟腳,其為宗廟、為宗壇,亦是于六天指引亡魂的路標…”
“你見六天治世之時,哪一尊古老氏族會聽道一個小小的召令?”
悠悠調侃音猝然響起,似是在解釋,又像是對古史中幽世榮光的宣揚。
與此同時,就在祎道人剛要祭出大有三皇文之時。
一尊完美無暇的玉手自無形虛空之中顯化,只于悄無聲息之間,突然搭上了祎道人肩膀。
毛骨悚然的森寒氣息驟然入骨!
“啊!!!”沉聲慟絕的悶聲聲起。
卻在眨眼間,三皇神文盡數潰散,諸法無有支撐,又能戰幾何?
那只無暇的玉手自穹天中一點,更是單手就將那尊百骸扭曲的重傷軀體拎起,拿在掌心,縱其還在掙扎,亦不過徒勞無功耳。
無暇玉手遮,陰森徹骨寒。
至此,三皇道子,出局!
黎卿將地上的兩枚靈龍紫銖拾起,卻見旁側素手遮天,將此人血肉模糊的身軀往旋渦中一拋。
下一刻,森寒噬骨的惡意又盯上了另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