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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變局

  “將軍,前方出現大量難民,擋住了我軍去路。

  要不要上報指揮使大人啊?”

  一路追擊過來,剛逮住了叛軍主力尾巴,還沒來得及出手,就遇上了一群難民。

  倘若遇到沒有節操的官軍,估摸著此刻已經血流成河。

  跟著叛軍的都是亂黨,宰了就是功勞,誰有功夫區分啊!

  “些許小事,都要指揮使大人過問,那還要我們干什么?

  叛軍用卑鄙手段,控制難民阻擋去路,直接派人驅逐便是。

  告訴他們立即散去,否則一律視為亂黨剿滅!”

  云羽豐當即下令道。

  正常情況下,沒有誰會擋住大軍的去路。尤其是戰爭時期,更是妥妥的取死之道。

  殺了就是白死,哪怕是最喜歡挑刺的御史,也不會替他們多說一個字。

  能夠有組織的攔截大軍,難民中必然混入了白蓮教亂黨。

  搞出這番動靜,無非是想要遲滯官軍的速度,為叛軍主力撤離爭取時間。

  好不容易搶到了先鋒的位置,要是這點兒小麻煩都解決不了,他就不用在軍中混了。

  不過叛軍的目的,還是達到了。

  受難民影響,官軍的追擊速度大減。

  敵人不講規矩,每上前走上一段路,就會遇上一股難民。

  受此影響,行動緩慢的前鋒部隊,提前和中軍完成了會師。

  “行了,叛軍拿難民擋路,恰好證明他們技窮。

  不過單純的驅逐難民不可取,能夠有組織的攔路,里面必定有白蓮教反賊。

  傳令下去,后面遇上難民一律集中關押。

  從時間計算,廣東的軍隊也快要過來了,正好交給他們看管俘虜。

  等大戰結束后,再慢慢進行甄別!”

  李牧淡定的說道。

  放任難民四處流竄,不僅會擾亂后方州府的秩序,還會出現了大量的人間慘劇。

  沒有能力管也就罷了,既然現在有能力干涉,他自然不會放任悲劇發生。

  亂世之中,人口就是財富。

  受戰爭的影響,廣西地區人口大幅度減少,正需要勞動力。

  “大人,如果接收難民,我們的后勤壓力將會大增。

  初步估計,叛軍最少裹挾了十萬之眾。

  早在幾個月前,朝廷就停止劃撥賑災款。

  一下子接收這么多人,怕是…”

  云羽豐一臉為難的勸說道。

  跟著李牧混了這么長時間,他是知道軍中規矩的。

  軍費不夠,就從戰利品中扣。

  朝廷下發的賞銀不足,也是優先保障士卒,而后是基層軍官。

  他們這些中高層將領,獲得收益是升官,金錢上的回報真心不多。

  對勛貴子弟來說,只要升的足夠快,少分點兒戰利品,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有李牧這位主將以身作則,大家也都習慣了。

  現在的情況不一樣,大家都聽到了風聲,剿滅完叛亂之中,大軍就會拆分。

  離開了團體,錢糧問題就要自己操心,沒錢是萬萬不能的。

  升遷離開的景總兵就是例子,帶著部將調任廣東之后,全軍都勒緊腰帶過苦日子。

  如果沒有前期的積累,搞不好隊伍就散了。

  正在追擊的叛軍手中,可是攜帶了大量的財寶,大家都想要在分家前撈上一筆。

  尤其是那些身家不富裕,家丁數量又多的,更是磨刀霍霍。

  因為接收難民,斷了大家的財路,他這個執行者很容易遭嫉恨。

  “放心好了,別的時間朝廷會沒錢,但是在追擊偽帝的時候,朝廷一定能夠擠出錢糧來。

  估摸著現在這個時間點,捷報已經傳入京師。

  搞不好陛下和百官們,都在為我們籌措軍餉。

  就算是有缺口,我們也賠不了多少。

  放任難民在外,萬一被亂黨利用,襲擊我軍的后勤線,更是一個麻煩。

  影響行軍速度,更不是問題。

  貴州那邊已經通知到了,邊界上的州府,此刻已經完成堅壁清野。

  叛軍即便是進入貴州,也會被拖住腳步。

  即便是貴州官軍都是廢物,偽帝想要入蜀,還有婁山關攔路。”

  李牧笑著說道。

  追殺偽帝史榮軒,本身就是政治仗。

  白蓮教叛亂持續到現在,已經動搖了大虞朝的統治根基。

  想要穩定天下人心,最佳選擇就是擒殺偽帝。

  斬下賊首史榮軒的人頭,震懾蠢蠢欲動的野心家,對朝廷至關重要。

  稍微有點兒大局觀,都會全力支持。

  萬一因為錢糧不足,導致反賊跑了,永寧帝會被氣死。

  “多謝指揮使大人提點!”

  云羽豐一臉感激的說道。

  光想著圍剿叛軍,差點兒誤了大事。

  擒殺偽帝的功勞非常大,正是因為功勞巨大,才更要凸顯完成任務的艱難。

  如果在永州就輕松把史榮軒干掉,朝廷只會認為是之前的官軍廢物,而不是他們的功勞大。

  經歷了長途跋涉的追逐,再艱難的把偽帝解決掉,那又不一樣了。

  捋順了思路,云羽豐豁然開朗。

  難怪以往追擊敵人,都是騎兵打頭,這次變成了步兵。

  太和殿。

  看著手中的捷報,永寧帝的笑容掛滿了臉。

  任命舞陽侯擔任三省總督,可是他頂著壓力,力排眾議的結果。

  事實證明,他是有眼光的。

  這才短短幾個月時間,不僅光復了廣東全境,還收復了湖廣、江西多個州府。

  對比群臣推薦的徐閣老,強了不止一籌。

  有了對比之后,永寧帝對徐文岳的忌憚,現在已經消失殆盡,只剩下單純的看不順眼。

  先帝留下的輔臣不假,可這能力嘛,還真的很一般。

  “諸位臣公,九江淪陷之后,終于收到了一個好消息。

  舞陽侯計劃在湖廣,圍殲反賊頭目史榮軒所部。

  現在急需錢糧支持,大家有何意見啊?”

  聽到永寧帝的問話,群臣紛紛表示支持,尤其是南方各省的官員表現尤為激動。

  老家被反賊禍害的不成樣子,很多人丁興旺的大家族,直接被殺到了絕嗣邊緣。

  不惜一切代價干掉史榮軒,這是大家的共識。

  “陛下,戶部可以擠出五十萬兩白銀來,剩下的缺口臣屬實無能為力。”

  龐承杰忐忑的說道。

  在皇帝和文武百官一致喊打的背景下,此時跳出來潑冷水,肯定不是啥好選擇。

  可朝廷需要用錢的地方多得去了,前線需要的錢糧,必須立即進行撥付。

  有前任朱總督的反面教材在,大家可不敢讓士卒們餓著肚皮上戰場。

  一場戰役的輸贏不重要,萬一因為想省錢導致偽帝跑了,責任可沒人能夠承擔。

  “首輔,內閣可有對策?”

  永寧帝開口詢問道。

  吸取了之前的教訓,現在朝廷沒錢,他也不從內庫中出了。

  當然,就算是想要出,他的內庫也掏不出錢來。

  沒有廠衛在外面幫皇帝撈錢,內庫的收入急劇下降,很難存下錢來。

  “陛下,前線戰事緊急,錢糧必須立即劃撥。

  指望秋稅,時間上肯定來不及。

  現在糧價飛漲,五十萬兩白銀能采購到的物資,不及戰前的一半。

  要供應三省十幾萬大軍,肯定是不夠用的,

  為今之計,只有挪用其他方面的支出,優先保障前線大軍的供應。”

  呂壽同緩緩回答道。

  只說挪用其他方面的支出,具體從哪兒挪用,卻是閉口不談。

  一看就是老狐貍,不想說出來得罪人。

  “六部上報項目吧,近期哪些大額開銷,可以暫停的都給朕停了。

  等朝廷財政寬裕之后,再給補上。”

  永寧帝擺手說道。

  熟悉的場面見的多了,他也習慣拆東墻補西墻。

  有些事情,拖上一拖,事情也就過去了。

  只要后遺癥不是太嚴重,他都能夠接受。

  “陛下,今年是治理黃河的大修之年、

  按照之前的計劃,這個月該撥河堤款了,共計約八十萬兩。

  如果不及時撥款修復河堤、疏浚河道,一旦遭遇洪澇,必然釀成大禍。”

  明知道會被砍預算,工部尚書沈啟元還是想掙扎一下。

  在大虞朝,所有下撥的經費,那都是錢。

  八十萬兩的巨款,無需刻意伸手撈錢,光過手的漂沒,都足以他吃飽。

  朝廷下發的俸祿,寶鈔占比越來越高。

  工部上上下下,都指著這筆款子,補貼一下家用。

  現在一下子沒了,他都不知道回去怎么交代。

  至于后續財政充裕了補上,那都是糊弄鬼的。

  自今上繼位之后,大虞朝哪天太平過,往后的財政只會越來越困難。

  “西北之地連年干旱少雨,北方已經十幾年未爆發過水災。

  短時間內,黃河決堤的可能性不大,治河工作先延后吧!”

  永寧帝點了點頭說道。

  不知為何,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內心深處他總感覺不安。

  考慮到北方的實際情況,短期內黃河出事的概率不大。

  “除了治河工程外,馬上要支出的大額開銷,就是百官俸祿和宗室勛貴祿米。

  今年以來,朝廷已經拖欠了兩個月,若是再拖欠下去怕說不過去!”

  龐承杰無奈的說道。

  他不想做這個惡人的,可這些錢是戶部負責發放的。

  不拿到朝堂上說清楚,突然給扣發了,官員宗室勛貴能去堵他的家門。

  “局勢艱難啊!

  罷了,老夫帶頭捐獻一個月的俸祿!”

  一名頭發花白老者率先開口道。

  這種得罪人的事,一般情況下,沒人愿意起頭。

  老者的情況例外,他留在老家的兒子、孫子,全部盡喪于叛軍之手。

  積累的萬貫家財,也給叛軍做了嫁衣。

  血海深仇,壓過了人情世故。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恨不得將叛軍全部碎尸萬段。

  可惜官軍不給力,沒有按照他期望的方向發展。

  “崔大人能為朝廷慷慨解囊,作為內閣首輔,本官也當仁不讓。

  陛下,臣愿意捐獻一月的俸祿。”

  呂壽同果斷跟進道。

  有人開了頭,就是他首輔展示擔當的時候。

  反正到了他位置上,錢財就是一個數字。

  平常時期,就算是想花錢都不容易。

  就算是想要買些什么,外面想替他付錢的,能夠從京師排隊到瓊州。

  不過這僅限于個人私事,換成了公事之后,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哪怕是征收一文錢的商稅,都會遭到強烈抵制。

  想要解決朝廷的財政困境,他這個首輔也無能為力。

  沒有絲毫猶豫,南方各省的官員第一時間跟上。

  以往的時候,他們是最討厭這種募捐的,在叛軍威脅下被動成為了積極分子。

  大部分官員都表了態,剩下的官員迫于壓力,也只能強忍著不情愿跟進。

  滿朝文武的表現,讓永寧帝很是滿意,終于了有眾志成城的樣子。

  如果還是像往常一樣,遇到問題就吵吵吵,那才完犢子。

  “既然諸位臣公都做出了表率,朕也代表宗室捐出一月的俸祿。

  大軍錢糧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就是平叛的問題。

  徐閣老上奏,說各省相距甚遠,難以統一協調指揮。

  為了更高效的平叛,希望朝廷分別設立云貴總督、兩廣總督、閩浙總督、湖廣總督、江南總督。”

  永寧帝的話音落地,群臣瞬間傻眼。

  攬權的大臣多得去了,這種主動拆分手中權柄的官員,還真是少見。

  一下子蹦出了五個總督,除了從舞陽侯手中挖走福建之外,剩下的諸省都是受徐文岳節制的。

  一旦完成了拆分,徐文岳這個總督軍務官,就成了變相的湖廣巡撫。

  在百官議論紛紛之時,聰明人已經意識到情況不對勁。

  能夠讓徐閣老主動分權,并且一下子玩這么大,要么是為了消除皇帝的猜忌,要么是東南局勢惡化。

  毫無疑問,被叛軍圍困在襄陽城中的徐閣老,不值得皇帝忌憚。

  看似手中的權柄很重,但那是依附皇權之下的。

  徐閣老本人在軍中并沒有根基,麾下的小弟也多是文官。

  打打嘴仗還行,威脅皇權差的遠了。

  不是前者,那就只能是后者。

  東南局勢已經惡化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不想背負罵名的徐閣老,主動進行分權甩鍋。

  只是這個推論,也存在著瑕疵。

  三省聯軍在戰場上打的非常不錯,眼瞅著就要抓住偽帝。

  京營大軍也南下了,等適應了那邊的氣候,就該叛軍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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