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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開門見山

  看到莊霖和夕渺這尊重的樣子,病床上原本比較虛弱的習鑿齒竟好似恢復了一些精力,不由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老夫一無文章詩作應對,二無禮賢下士之局,怎么二位真就看一眼便知道了?”

  莊霖直起身子笑著點頭。

  “只看一眼或許不夠,但面對面與公說了幾句話,便也夠了!”

  這話倒是讓習鑿齒有些訝然,實際上這兩人走近床邊的時候,只是看一眼他就知道兩人絕非常人,只有他能清晰看到這二人的面貌,縱然是他也有種驚為天人之感。

  一邊的襄陽官吏也有些不明所以,不過殷家父子在這,自然以他們為首,見這兩人都讓開一邊,且習公態度如此,其他人自然也是帶著好奇之色靜觀其變。

  殷家父子在床邊,殷仲堪留意著兒子的表情,發現殷曠之顯得十分激動,對莊霖夕渺二人也就愈發好奇了。

  皆是高士,名聲不顯,絕非凡俗人也?

  高人?有多高?看起來年紀輕輕啊!

  殷仲堪的想法也是在場許多官員名士的想法,同樣的也是床榻上習鑿齒的想法。

  聽到莊霖的話,習鑿齒微微點頭,視線也掃過那姿容驚人的夕渺,隨后平靜道。

  “殷賢侄言,二位皆高士也,既然老夫在二位眼中算是名副其實,那么二位可否也介紹一番讓老夫認識?”

  莊霖和夕渺對視一眼,二者皆是微微一笑。

  在掃視一圈屋內之后,莊霖微微點頭,難得屋中之人倒也皆有幾分正氣,不過這也不奇怪,習鑿齒眼里揉不得沙子,此刻能到他床前的所謂名士和官員還是有些含金量的。

  殷曠之心中則在想著,莊霖會如何說,畢竟先天高手這種身份,在武者中至高無上,但對于文人學士來說就未必了,習公認么?

  但莊霖的話一出口,卻著實驚愕到了在場所有人。

  “此前盂蘭盆會上,莊某與世尊論道,只覺這人世間烏煙瘴氣,陰陽兩界皆不得安寧,乃是人世朝綱紊亂天下動蕩,陰間香火混亂鬼神爭斗,致使天地之間陰陽兩界混亂不堪!”

  這話一出,除了莊霖和夕渺,所有人都有種大腦短暫空白的感覺,怎么忽然說起神鬼之事了?

  雖然在當今這個時代,大晉之民也皆好言談神鬼之事,但是這個場合,在習公面前怕是不妥吧?

  而莊霖的話還在繼續。

  “人族天地正流,是故要梳理天地之理,定乾坤之變,必先按定陰陽,人心叵測,人世之變反而更難,便先定陰間平衡.讓世人生老病死之后,魂有所依,路徑分明,陰陽相隔,不再有鬼蜮之害,不再有親祭之困,不再有永不超生之苦.”

  莊霖說了一大堆,在場之人有不少心中直呼“荒謬”,卻又偏偏安靜得針落可聞,有人幾次想要開口卻不知為何又不敢打斷。

  直到莊霖說完,所有人都呆呆站在當場,習鑿齒更是瞪大了眼睛看著莊霖,好似病痛都因為太過驚愕而短暫離去了。

  “你,你這簡直是胡言亂語!你可知這是習公面前,可知是殷大人當面,你一個名不見經傳之人,今日來此嘩眾取寵?”

  “是啊,這位先生所言也未免太過荒唐了吧?”

  終于有人忍不住這么說了,聲音似乎帶著一些呵斥。

  別說他們了,就連殷曠之腦子都嗡嗡的,張張嘴說不出話來,他印象中莊先生夕前輩是先天高手,可是這會說出來的話,有些過于荒誕了。

  殷仲堪看看兒子的狀態,再看看場內情況,他雖然沒有出言呵斥,但也是眉頭緊鎖,第一次懷疑兒子看錯人了。

  莊霖說完就這么看著床榻,夕渺則面露微笑站在一邊,對旁邊的呵斥聲充耳不聞。

  “習公,刺史大人,此人分明是在消遣我等!”

  “不錯,習公身體有恙,他還如此上門奚落,簡直枉為讀書人,快將之轟出去!”

  習鑿齒也是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聽到旁人的話,一只略顯顫巍的手抬起,制止了旁人的呵斥,只是御法好奇地打量莊霖二人,此二人給他的感覺,還是那樣,絕非常人也!

  “二位,習某不會做無禮之事,只是先生方才所述,正如諸公所言未免荒謬!”

  莊霖微微點頭。

  “于常人而言,確實荒謬,莊某說出來也并不指望人人皆信!”

  夕渺在一邊點頭附和。

  “雖明知習公不信,然先生卻也必須言明,皆因需要習公之助力也!”

  習鑿齒聞言忍不住問一句。

  “老夫年老體弱,如何能助?”

  莊霖珍重看著習鑿齒道。

  “習公乃大德之士,身有浩然之氣,若將來故去,莊某希望你能肩負襄陽陰間之重,立陰司,設陰曹,整頓幽冥,判罰奸惡,引導亡魂,誅邪除魔,乃為一方幽冥城隍!”

  習鑿齒愣神片刻喃喃道。

  “城隍.幽冥城隍?”

  “不錯,幽冥城隍,習公可知其意?”

  莊霖這么問一句,習鑿齒也是笑了,尋常若是有人語出荒謬,會讓人厭惡,而此二人言語過于荒唐,反倒讓人升起好奇。

  而且經此一鬧,習鑿齒精神都莫名更好了,聞言笑著道。

  “《周易》有語云,城復于隍!所謂城者,以盛民也,從土從成,隍者,城池也,有水曰池,無水曰隍,幽冥城隍,其意自現.”

  說著習鑿齒看了如今的荊州刺史殷仲堪一眼,隨后再看向莊霖繼續道。

  “結合先生之前所言,城隍者,亦如人間官員,乃管轄幽冥之官也!”

  莊霖不由點頭道,果然這等博學大儒不需要廢力解釋太多,他自己就能明白。

  “誠如習公所言!幽冥之重,不遜于社稷也!不知公可為否?”

  習鑿齒也是笑了,雖然這人說話很荒唐,但是這么一鬧,病榻之前的那種陰霾反倒是減弱了。

  年邁之后多嚴肅示人的習鑿齒,此刻倒也心情大好,縱然是荒唐之言,但對他也算是另一層面的認可和褒獎。

  “哈哈哈哈哈哈.若先生此言當真,有何不可為呢?”

  這也算是習鑿齒的一句玩笑話,周圍的官員名士則是咧嘴失笑,一些人也看出來了,習公這會也在戲言了,這么一來,數落莊霖的人反倒少了。

  有人朝著門外使眼色,頓時又有習家的家仆上前,想要將莊霖和夕渺帶離。

  這場荒唐鬧劇也該結束了。

  莊霖側眼看向旁邊,而一邊聽聞習鑿齒之言面露喜色的夕渺則立刻皺眉。

  殷曠之見此立刻回神后上前。

  “住手,不得無禮!”

  床榻上的習鑿齒也看到了,他看了一眼剛剛使眼色的官吏,又看向自家家仆。

  “來者皆是客,退下!”

  幾個家仆不敢多言,趕忙退下,而莊霖則繼續看著習鑿齒,神色嚴肅了一些,剛剛那一句笑言還不夠!

  “我知曉習公或許覺得,莊某不過荒謬玩笑之言,不過習公不妨聯想一番,若天下幽冥之困真當如此,若真有此契機可為城隍,能解救幽冥之困苦,維系陰陽之穩定,約束世間之邪祟.只是一入此門,永無休憩,難得安寧.公可為否?”

  莊霖這話問出,氣氛已經和剛才不一樣了,有種輕微且不明顯的言出法隨之感,仿佛周圍隱約之間有一種幽冥幻象。

  而對于習鑿齒而言,那種感覺則比旁人更加強烈,讓他不由就沉入到莊霖的那種假設中去.

  夕渺微微皺眉,隨后眉頭舒展。

  先生故意說的都是責任和害處,卻沒說成就神位的好處,看似是推人出去,卻也是真正考驗人心之處。

  習鑿齒就好似出現一些幻象,見到人世疾苦,生老病死百年之后,到了幽冥亦不得安寧,幽魂厲鬼,鬼蜮爭斗,妖魔鬼怪,食肉啖魂黑暗不止于陽世,更在陰間,這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感.

  “嗬嗬.”

  習鑿齒都忍不住大口喘息,而周圍的官吏雖然沒有他感受深,卻也處于那種壓抑中,這是第一次,他們覺得或許來人不是在說荒唐之言。

  “公可為否?”

  莊霖的聲音再次響起。

  習鑿齒縱然略帶喘息,但面上浮現的并非恐懼,而是一種淡淡的怒色,反問了一句。

  “幽冥真當如此?”

  夕渺在一邊點頭一句。

  “真當如此!”

  習鑿齒面上怒色更甚,人世疾苦,死后亦不得安寧,親人祭祀,卻往往親者之魂都到不了泰山,天下生民之苦,不限生前之短暫,更可能處于死后之無窮.

  何其之悲哀也!

  “嗬若真當如此,若習某真能現此綿薄之力,這幽冥城隍之責,自當挑之,縱然杯水車薪,也能為這蒼生黎民挑起一方凈土,死亦無憾也!”

  這是習鑿齒真情切意之言,帶著感慨和憤怒。

  而此言一出,在莊霖和夕渺眼中,習鑿齒周身光華大亮,哪怕是其他人也有種室內忽然明亮起來,甚至溫暖起來的感覺!

  “好!”

  莊霖一聲猶如喝彩,宏愿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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