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被拉起來的老農一聽這“大逆不道”的話,哆哆嗦嗦地跪了下去,連連搖頭:“我…我今天還沒做禱告。”
“他們都要逼你死了,你還聽他們的,做禱告?”霧崎皺著眉頭。
老農害怕不已:“您饒了我吧。”
霧崎看向周圍的村民:“你們呢,有沒有人愿意和我去揭穿他們的丑陋,去結束這場悲劇!”
沒人敢與他對視,都當他不存在,生怕他強迫自己跟著去。
霧崎眉頭緊鎖,很不理解。
這個“托雷基亞教”出現的時間不長,怎么就能給這些村民打上那么重的思想烙印了?
眼下,就算是自己在他們面前變成奧特曼本體,恐怕他們也還是無動于衷。
這時,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出現:“我!大人,我想和您去!”
一個穿著樸素,看上去只有十歲左右的少年出現,舉起了手。
他說自己的父親前段時間因為不小心打碎了村里的神像,卻因為交不起“贖罪金”,被以“褻神罪”處刑了。
他覺得有點問題。
如果“托雷基亞神”真的和教會說的一樣全知全能而善良,肯定會知道他的父親并不是真的對他不敬,而原諒他的。
可他的父親還是死了。
霧崎沉默了一下:“如果真的全知全能,就不會那么痛苦了…”
他緩了緩神,問了神像的事。
少年指向村頭,“我們每天對著做禱告。”
禱告…
霧崎皺著眉,發現剛剛那個老農真的因為時間到了,而去對著村頭的“托雷基亞小神像”做禱告了。
“托雷基亞小神像”高三十厘米,跟地球上那些供在家里的神像佛像差不多。
他的外觀和自己變身后的樣子沒什么區別,做得很細致,不知道材料是什么,看著感覺有點陰森。
“感謝偉大的托雷基亞奧特曼,您拯救了我們的世界…您是我們幸福的源泉,我們必將世世代代供奉您,回報您的恩情。”
這段禱告詞和霧崎TPC雷達捕捉到的信號廣播一模一樣。
當初聽,只覺得有些不對勁,現在看到這個世界的荒誕丑惡情況后再聽,他的身體一陣發冷。
等等…有些不對勁。
霧崎沉默了一刻后,眼睛猛地瞪大。
廣播信號!
這個世界才地球中世紀的科技水準,是怎么能發出廣播的!
這些村民騎士還有執事,連激光槍都不太理解,怎么會有廣播!
是誰發的廣播?
而且還恰好被TPC的雷達接收到…
這是一個陷阱…一個特意引我過來的陷阱!
就在霧崎“細思極恐”時,作為“奧特曼”擬態而成的人類,他敏銳地察覺到正在對著“托雷基亞神像”做禱告的老農產生了一絲奇異的波動。
他的眼眸被一抹藍光籠罩,施展念力后,看到“神像”一顫,隨后老農的一縷靈魂突然被剝離,向著西北方向飛去。
這個“托雷基亞小神像”有超自然力量,在抽取老農的靈魂!
霧崎腦海中靈光一閃,他抓起想要悄悄爬走的教會執事厲聲問道:“你們的圣城是不是在西北邊!”
“是…是…”執事顫顫巍巍地道。
霧崎:“這種小神像,每個村落都有嗎?”
執事:“是…是…”
霧崎目光幽幽:“原來如此,怪不得這里的人對教會怕到了骨子里,是超自然能力是作祟…”
事情不對勁起來了,一定有什么東西在幕后作祟。
他接下來要面對的敵人,或許不止穿著鐵甲的騎士。
情況有變,不能讓孩子跟著了。
“乖,你在這等著,我去結束這一切。”摸了摸孩子的頭后,霧崎押著教會執事,讓他帶路。
“您…真要去圣城?”執事一副見鬼的表情,懷疑這家伙是不是瘋了。
就算你手上那個奇怪的武器很犀利,但到時候騎士團一個百箭齊發,你不還是一個死?
霧崎:“當然。”
執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霧崎:“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霧崎說完這話后離開了一下,找了個無人之地變身成奧特曼,重新回到宇宙,向著光之國的方向釋放奧特簽名,進行求援。
“祁明先生這個時候應該在光之國吧,有他的‘尊皇捷德’在,也就沒什么好怕的了…”
隨后他回到地面上,押著騎士,一路向西北方的“圣城”前進。
他故意走得很慢,穿行于鄉野與城鎮之間。一幅幅由扭曲信仰所勾勒的荒誕圖景,在他眼前不斷上演。
他看到兇神惡煞的教會騎士以“巡查異端”為名,肆意闖入民宅,稍有不順,便是打砸搶燒。
村民們只敢麻木地跪在一旁,連哭喊都不敢。
他看到村莊的村民因被說“不夠虔誠”,被剝奪了參加祈禱的資格。
他們跪著磕頭乞求著“托雷基亞神”的寬恕,仿佛被剝奪的是生存本身的意義。
上層窮奢極欲,中層欺上瞞下,底層在恐懼與麻木中相互傾軋…
霧崎之前還覺得,地球是宇宙中最倒霉的星球。
因為面臨著源源不斷的災害,讓那里的人們始終不得安生。
但他現在覺得,地球至少還有赤誠勇敢,面對邪惡挺身而出,不斷變強的奧特戰士,還有希望。
而這里…
所有人口口聲聲地說為了神,實際上全是為了人的私欲。
他光之巨人的形象,成了禁錮無數靈魂的圖騰。
理智告訴他,這一切并不稀奇。
即便沒有他這塊招牌,這些人換個名目,同樣會作惡。
然而,當他親眼目睹那些骨瘦如柴,眼中毫無生氣的百姓,依舊在喃喃誦念著他的名號祈求保佑時,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悶感依舊攥緊了他的心臟。
所以,遇到神職人員想要扒屋牽羊時,強征糧秣、拉壯丁,他果斷出手,給予那些惡人迎頭痛擊。
勝利海帕槍已經開了幾十回。
“這綠光是什么,你這怪物干了什么!”
“你敢和我們作對,就是違逆‘托雷基亞神’的意志,托雷基亞神一定會對你降下神罰的,將你打下地獄。”
但霧崎絲毫不為所動:“我這不是已經在地獄里了嗎…”
他積累了海量的仇恨,成了教會通緝榜上的頭號要犯。
據說,一支專門剿滅異端的“審判軍”已在路上。
“好事,都沖我來吧,別去折騰那些普通平民了。”
如此周旋數日,估摸著光之國的援軍將至時,他終于押著向導,抵達了此行的終點。
圣城。
在這里,霧崎看到了街道是以切割整齊的白玉石鋪就,光潔得能映出人影,與城外泥濘不堪的土路判若兩個世界。
高階祭司與他們生活在此的家眷身著絲綢袍服,佩戴著鑲嵌各色寶石的飾品,在街道上悠然踱步。
他們面色紅潤,體態豐腴,與霧崎見過的那些面黃肌瘦的農民形成了最直觀的對比。
城市中央,那座最為巍峨的大神殿更是極盡奢華,高聳的尖頂上覆蓋著真正的金箔。
空氣中彌漫著食物與美酒的香氣,而非城外村莊那揮之不去的塵土與苦難的氣息。
霧崎看著這一切,他想起那些漏風的茅草屋,想起農民碗里清澈見底的粥…
不過更讓他在意的,是城中心一個五十米的石像。
那正是與他本體一般無二的“托雷基亞神像”。
在他的視線中,清晰可見無數縷淡藍色的靈魂能量,正從四面八方如同受到召喚般飛掠而來,源源不斷地融進那尊神像之中。
這尊神像,是“托雷基亞教”立派的根基,是他們統治合法性的象征。
在霧崎眼中,這是一切罪惡的源頭,是一座以信仰為名、不斷吞噬著生命與靈魂的黑暗豐碑。
圣城前方的廣場中,懸掛著一個巨大怪獸風干的頭顱。
執事小心翼翼地道:“這是…這是過去曾在大地上肆虐的怪獸,但是被托雷基亞神殺了,沒有他真的就沒有我們的現在…”
“我知道。”霧崎看著那個怪獸的頭顱,眼中露出緬懷之色,向著城中走去。
四周突然響起整齊劃一的鎧甲碰撞聲!
早已埋伏在街道兩側建筑屋頂與巷口的大批教會騎士瞬間現身。
他們手中的勁弩已張至滿月,閃爍著寒光的箭齊齊鎖定了霧崎。
人群如潮水般分開,一名身著猩紅金邊祭袍的紅衣主教在騎士團的簇擁下緩緩走出,他目光陰鷙,手中權杖直指霧崎:
“褻神者!你竟敢踏足圣域,玷污托雷基亞神之榮光!”
“今日,此處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緊接著,在萬眾肅穆的注視下,一位身著純白鑲金教皇袍,手持嵌有巨大藍色寶石權杖的老者,自神殿深處緩步而出。
他就是教皇,歐拉星上最高的權力者!
他徑直走到那尊巨大的托雷基亞神像下方,聲音洪亮而充滿威儀地進行宣告:
“迷途的罪人!你屢次褻瀆神明,攻擊神之仆從,散布異端邪說,動搖信仰根基!汝之罪行,罄竹難書!”
“今天,秉承托雷基亞神之意旨,判汝——萬箭穿心之刑!”
霧崎看著這位舉手投足間帶著皇帝般威嚴,受萬千教眾頂禮膜拜的教皇,居然有些印象。
這個老人…他記得!
當年他也只是一個在田埂間掙扎求生的老農。當怪獸的陰影籠罩村莊,致命的攻擊即將奪走他性命時,是自己救下了他。
擊敗怪獸后,這個老人淚流滿面地感謝他終結了災難,讓他們能夠不再恐懼,開啟嶄新的生活。
想到這里,霧崎心中涌起一陣難以言喻的荒謬與悲涼。
他萬萬沒有想到,當年自己親手救下的生命,有朝一日竟會成為另一場災難的源頭。
“我問你,你真的繼承了托雷基亞奧特曼的意志嗎,他真的會想看到自己拼死戰斗過的地方變成這種樣子嗎!”霧崎看著教皇沉聲道:“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情!”
教皇垂眸俯視,神情漠然,仿佛在聽螻蟻的哀鳴,全然不理會這“異端”臨死前的質問。
紅衣主教與騎士們也發出陣陣嗤笑,嘲弄對這個瘋子臨死前的胡言亂語。
紅衣主教大手一揮,騎士們就準備將霧崎亂箭射死。
“等等,等等,我還在他手里,不要!”霧崎身邊的執事滿臉驚恐。
霧崎也緩聲道:“你要連你們的同伙一塊射死嗎?”
紅衣主教冷笑道:“想用人質嗎?可笑。他被你擄走多時,卻沒有以身殉道,靈魂早已被玷污——正好一并凈化!”
執事滿臉驚恐,他雖早有被舍棄的預感,但親耳聽到判決的瞬間,仍是面如死灰,整個人癱軟下去。
“以托雷基亞神的名義,將魔鬼處死!”四周的騎士與祭司齊聲高呼,聲浪如潮,仿佛要將霧崎徹底淹沒。
面對這滔天聲勢,霧崎卻依舊平靜,但動用念力將聲音傳遍了整座圣城:“托雷基亞奧特曼,絕不會認同你們的所作所為。”
這不可思議的聲音讓許多人一陣呆滯。
這是什么妖法,這人不會真是魔鬼吧。
“你…你還有辦法嗎?”見霧崎現在還是淡定自若的模樣,一旁的執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說道。
“你是何方神圣,憑什么那樣說!”剛剛的紅衣主教也有些驚疑。
“我是…托雷基亞…托雷基亞奧特曼!”霧崎右臂猛然高舉。
前排的騎士以為他要發動攻擊,一個激靈射出弩箭。
然而那些箭矢還未近身,就被一道迸發的藍色光暈盡數彈開。
在萬眾震駭的注視下,那道身影在璀璨光芒中急劇膨脹,化作頂天立地的藍色巨人,巍然屹立于圣城中央。
托雷基亞奧特曼,降臨。
剛剛面色淡然的教皇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他手中象征著他身份的權杖“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他渾然不覺,那張教徒面前一向威嚴的臉龐,此刻只剩下極致的震驚與難以置信。
這個模樣,他曾經親眼見過!
先前還氣焰囂張的紅衣主教,此刻整個人僵在原地,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
周圍那些剛剛還齊聲高呼,殺氣騰騰的騎士與祭司們,也一個個驚恐地仰望著那巨大的藍色身軀。
不少人雙腿發軟,癱跪在地。
騎士們看著后方的托雷基亞神像,再看著身前的托雷基亞奧特曼,全都難以置信。
“神像…活過來的神像!”
“不,不對,他好像是真正的托雷基亞神,是神像的原型!”
癱軟在地的執事,更是目瞪口呆,大腦一片空白。
挾持了他一路的“異端”,竟然就是他們日夜祈禱,又無比畏懼的…“神明”本尊!
太瘋狂了。
“我再問你一遍,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情?”變身的托雷基亞低頭俯視教皇。
和剛才同樣的問題,托雷基亞變身前教皇視若無睹。
但變身后,方才還對質問不屑一顧的教皇,此刻渾身戰栗,連站穩都顯得艱難。
“我…我…我這是為了紀念您拯救我們世界的功績。”剛剛還充滿著帝皇威儀的教皇,此刻面無血色,聲音發抖地辯解。
“紀念我?那各種苛捐雜稅,各種壓榨普通人的贖罪金也是為了紀念我?”
“我當初拼上一切去和怪獸戰斗,是為了這個星球的人們能過上自由和幸福生活,可你在干什么?”
“你們打著我的旗號,去制造新的苦難?”
“你以前也是農民,不知道你做的所作所為,正在讓多少和你曾經一樣的農民家破人亡嗎?”
教皇低著頭,不敢說話。
托雷基亞看向城市中與自己同樣高大的托雷基亞神像,語氣嚴厲。
“這種東西,就不該存在。”他一躍而起,抬起手刀,向這個神像劈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