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頂王破防了。
看似在罵蒼山,實際上是自己太沙比,沙比到自己都感覺繃不住。
當然,這種自認沙比的感覺,不等于德頂王真的有多蠢了。
單純是變化的層次太復雜,而德頂王的自尊又過于高——還是有一點頂級金丹包袱的。
它能接受自己某些時候沒法看清全部真相,大家在無知荒野中前進,看不清甚至是一種常態。
但當玉闕仙尊把問題的維度進一步復雜化后,把真相徹底鎖定后,德頂王反而無法接受自己為了掩蓋一時的沙比而連續性沙比的行為了。
就算它現在繼續和棗南王、嘉嶺王說‘畢方就是特別高明,畢方依然在和王玉闕演,現在也是劇本’,它也無法欺騙自己的心了。
騙騙棗南王、嘉嶺王可以,但作為頂尖逐道者,德頂王不能自己騙自己。
‘是,是,我是駑鈍了些,但我看畢方其實也意外的。
德頂道友你別急,我就是不知道下一步咱們要做什么。
現在的局面.是要開始按照王玉闕的意思搞頂金擴容嗎?’
沒有回答蒼山的問題,德頂王先壓下道心的震蕩,而后問了棗南王同樣的問題。
局勢至此,它已經不敢裝大聰明了。
大勢如何,它其實無所謂,畢方的保守選擇就決定了,無論大天地的局勢和簸籮會上的局勢如何發展,畢方都會扛起責任,對頂級金丹們的利益進行維護。
但問題是,德頂王想要更進一步的看清玉闕仙尊的判斷到底是不是對的。
無知荒野上,真相是什么,在某些時刻,太太太重要了。
對手們的強大和殘酷,決定了博弈的殘酷、策略的極端。
因此,盡管玉闕仙尊對真相的定義非常非常離譜,但無論是畢方、簸籮,還是被自己的沙比行為搞到自己破防的德頂王,都會全力去思索、去探究、去推導玉闕仙尊提出的那個可能。
那個從未發生,無法證偽,維度極其幽微,但又可能真實存在的恐怖可能。
聽到德頂王那和蒼山一樣一樣的問題,棗南王心中也嘆了口氣。
‘我也在想,德頂兄。’
它哪知道啊?
玉闕仙尊給出了一種全新的真相,單單靠這份‘真相’的力量,就壓的簸籮會上的風向完全逆轉。
為什么?
因為這份真相的重量,太沉重。
‘無極道主希望看到你們如此做’這一邏輯的背后,對應的是無極道主在獨尊之爭中,長久以來按劍不動策略背后的目的,
‘現在,最可怕的情況是,無極道主不是被我們‘發現’的,它早就想進入終局之戰了。
之前,我們的判斷是,在大天地規則改易中,我們不約而同的試探,讓它自己期待的時間早早的提前了。
沿著這個判斷,我們對無極道主策略的理解,是它意外的提前暴露,被我們抓到其依然存在的這一情況。
于是,無極道主預設的終局之戰時間,被迫被我們的發現提前了。
因此,在過去的千年內,無極道主保持了一種不動的策略,一邊給我們壓力,一邊也在暗自準備。
現在看.’
棗南王越想越頭疼。
無極道主的狀態究竟如何,沒有人敢去做代價試探。
有資格試探無極道主實力的,也成為不了代價。
那水尊不是被壓著成為代價了么?
情況不一樣。
你讓水尊去沖神窟,水尊捏著鼻子也就去沖了。
你讓水尊去沖無極道主你猜,水尊會不會先和你爆了。
做頂級金丹,你可以不當人,但不能真無腦。
德頂王自然能想到其中的曲折,它沿著棗南王的話繼續道。
‘現在看,無極道主早就無所謂什么時候暴露了。
因為,無論它怎么暴露,人心的必然都會發生。
這種必然,包括誰都不敢去試探它。
還包括,我們一定會在對抗方式上選擇等它先出手,我們后手反擊。
以及,王玉闕所說的,無極道主同樣期待我們用最保守的策略,一點點給它博弈的空間。
畢方的選擇對我們有利,大局可能也不會因此立刻傾頹,但確實會給無極道主拉扯的空間。’
棗南王沒有回答,它在思考,如果王玉闕沒有出現,無極道主的反擊會如何開始。
‘你說,要是沒有王玉闕。
我們就按畢方的思路,通過開戰進行整合。
那么,無極道主的應對策略應當是什么?’棗南王問道。
然而,青蕊的話語打斷了兩人的傳音。
“王玉闕,你耍的有意思啊,攜無極道主以自重是吧?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以前還做過天外天的走狗,這件事,繞不開。
你說無極道主希望我們怎么樣怎么樣,但你自己就是無極道主的人。
說不定,無極道主就是希望看我們將變化和籌碼,投入到培養底層修士上,從而耗費我們的資源。
諸位道友,要小心,這王玉闕,看起來對大天地忠誠,言必稱大天地怎么樣,修士們怎么樣。
實際上,它自己就是最沒原則和規矩的!”
青蕊在為簸籮老人沖鋒,無定法王老簸籮,決不允許事情向一點點重組籌碼,一點點全面備戰的方向發展。
德頂王和棗南王的思考維度沒有問題,在開戰上,拖延就是個薛定諤的黑箱,很難說是好是壞。
而簸籮,也就是無定法王,在開戰與否上的立場,就和‘頂金擴容’中藍禁龍神的立場一樣。
它需要相對的贏。
讓迷局瘋狂,讓大火燃起,讓大天地亂成一鍋粥,最好,讓畢方和無極道主把狗腦子打出來!
看著正在撕咬王玉闕的青蕊,簸籮心中期待的暗道。
青蕊,叫吧,叫聲再大些,你可以的。
然而,令簸籮和青蕊都有些意外的是,玉闕仙尊面對青蕊的撕咬,竟依然笑的出來。
“青蕊仙尊,我就姑且稱呼您為仙尊吧。
一千多年啊,一千多年前,您帶我上了簸籮會,讓我見識到了頂尖逐道者的風采。
回憶往昔,我總是會被這段記憶激勵。
要向上走,要向上走,走到九霄之外的簸籮會論道臺,成為大天地中的最強一批人。
后來,耗費了很長的時間,走了很遠的路,我終于真正踏足此地了。
靠自己,踏足此地了。
但當我有能力來此時,卻只感到一些失望。
不過如此,相比于你們,我王玉闕不弱于人。
可青蕊仙尊啊,仙尊,你忽略了一個問題。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太年輕,所以我還有憤怒。
你們總說,我是個理智的,有野心的修者,所以我不可能背叛自己的道心和志向,成為任何人的走狗。
所以,我不是天外天的走狗。
現在,你又在需要我成為天外天走狗的時候,把我打為天外天的走狗了。”
玉闕仙尊沒有表達什么情緒,但德頂王看向玉闕仙尊的眼神,卻復雜的厲害,它感受到了平靜之下澎湃而洶涌的波濤。
一股非同尋常的氣勢,正在積累。
當一個頂尖逐道者打出了重新定義真假的大招后,玉闕仙尊擁有的勢能此刻是最強的。
對于羸弱的凡人、無知的底層修士而言,氣勢、心智、氣魄、意念.都是很抽象的東西。
但對于頂尖逐道者們而言,他們在漫長的修行過程中剖開了自己的心,剖開了自己的身體。
然后,將其組裝為了想要的樣子,漸漸修出了自己的道果。
因此,他們就是自我的極致掌控者。
那些所謂的妙法,不過是掌握大道和變化后,對造化之能的簡單應用罷了。
玉闕仙尊,當然已經是頂級金丹了。
就像,他在有紫府的氣魄時只是筑基、有金丹的氣魄是還是真人、有金仙的境界時還只是尋常天仙一樣,他又一次超越了自己的境界。
這種超越是必然的,那種按部就班的修行者,一定比不過總是能超越自我,一次次超越自我的修行者。
作為一個擁有頂級金丹境界,擁有頂級金丹思維,擁有頂級金丹水平,擁有頂級金丹部分實力的頂尖逐道者。
玉闕仙尊對自身的、肉體本身的控制,在他一千七百多年的修行中,已經今非昔比。
他在積蓄的勢能,以及決心的作用下,將自身的狀態發揮到了巔峰。
既是個體生靈狀態的巔峰,也是法相法和神照法雙法加持下屬于修行者的巔峰。
這種巔峰狀態,或許還能夠積蓄向上迭加——就像頂級金丹們從高效修行狀態轉化為高戰斗力狀態需要一定的轉化一樣,玉闕仙尊同樣可以繼續強化自身的狀態。
但已經夠了,甚至已經有些鋒芒畢露了,那種自我狀態過于良好造成的大道波動,甚至大到了簸籮會上眾頂金能看出來的地步。
“青蕊仙尊,你可以做你自己,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但房間中的大象,不會因為你蒙上自己的眼睛而消失。
真正的問題,從來不在于我。
而是你們在幻想,幻想無極和無極的獨尊之爭,可以在畢方和道主的對抗中結束。
因此,你們坐視仙王抗壓,你們在我揭露問題后感到不適。
仙尊,不要自欺欺人,局勢早就到了最危急的時候,失敗從來不會在一瞬間發生。
無極道主不出手的最差可能,是它在等,等你們徹底喘不過氣的時刻!”
當玉闕仙尊提出那個可怕的可能性、可能的真相后,問題已經不是頂金擴容不擴容的問題。
而是‘無極爭無極’之對抗,要以怎么樣的方式去應對的問題,是無極道主到底打算怎么贏、準備怎么贏的問題。
此時,在之前通過猜測重新定義的可能的、不可證偽的真相之外,玉闕仙尊進一步的外延,指出了另一點令人不安的事實。
無極道主的等待,有很多可能性,但對于簸籮會上的頂級金丹們而言,有一種最差的可能性——道主的勝利進度條已經在積累,而且積累的不短了。
他在等涸轍之內的傻魚徹底斷氣!
“王玉樓,少嚇人,你不就是希望我們割肉么,裝什么好人,就顯得你聰明?
你說的,在坐的哪位道友不清楚,我們不是也支持畢方整合大天地了么。
但你憑什么總覺的,按你的方式整合就是整合,按你的方式就是對的——在幻想的不是我們,而是你,是你王玉樓!”
青蕊仙尊避開了玉闕仙尊前面關于‘修行到了簸籮會發現你們也就那樣’的論述,而是再次將玉闕仙尊與畢方對立了起來。
她心中有個明確的判斷——想讓大天地生亂,根本不用自己沖,讓王玉闕和畢方因為兩套整合方案斗即可。
甚至,在暗中,青蕊對王玉闕還有一種格外的憐憫。
愚蠢的小驢崽子,你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畢方和無極道主打起來,贏得,就是法王,就是我!
“搶奪的利益的時候,總是爭先恐后,恨不得吃的滿嘴流油也不愿意松口。
需要承擔責任的時候,又滿嘴大義,什么‘更艱巨的責任’、‘大局’、‘大家都貢獻我們已經貢獻過該你貢獻’、‘小年輕天驕老畜生一樣曾經是天驕’。
可你們逃避、逃避,能逃開最后的責任么,你們要為自己的命運負責。
畢方,你自己說,你敢確定,無極道主不是在等滅仙域崩塌的時刻嗎?”
玉闕仙尊沒有被青蕊的話題控住,他完全不搭理青蕊的邏輯,繼續把問題往無極道主和無極爭無極上引。
青蕊說,王玉闕攜道主以自重,看似大忠,忠于大天地,但大忠大奸本一體,王玉闕就是奸。
可實際上,哪有那么多彎彎繞啊,到最后還是要碰一碰的。
真實的博弈,不會因為你青蕊嘴炮的調子高就直接贏。
玉闕仙尊是從矛盾演化的發展脈絡上為自身的行為找支撐,青蕊是從單純的利益立場上和玉闕仙尊斗。
但個體的利益立場是不一致的,青蕊的利益和畢方的利益、簸籮會上其他人的利益又不一樣了。
所以,只要玉闕仙尊不被青蕊帶跑偏,堅持好自己‘攜道主以自重’的策略,就立于不敗之地。
但實際上玉闕仙尊反而是一點都不在乎和青蕊拉扯的成敗的。
簸籮會上的頂級金丹們實力強大,經驗豐富,雖然都老的厲害但又站在變化浪潮的最前沿,他們的 總之,他們的強大無需多言,但玉闕仙尊一步步走到簸籮會上后,反而真的不是那么在乎這些東西了。
也就那樣。
本尊,不比這些老登差。
自信嘛,筑基期的王玉闕不理解滴水、青蕊的自信,三分之二步頂金的玉闕仙尊,卻已經自信到沒邊了。
但玉闕仙尊沒等來畢方的回答,反而是羅剎先開口了。
“這怎么和滅仙域扯上關系了?”
玉闕仙尊平靜的回答道。
“滅仙域時刻,即,滅仙域早就死了,漸漸死透了。
而當它死透后,它所有的生機都消失后,才終于步入了覆滅的時刻。
我最擔心的是,無極道主一直在等待,就是在等大天地內的生機漸漸消逝的時刻。
當你們一點點折騰著,把生機折騰沒了,無極道主才會出手。
它不會承擔哪怕一絲的風險,只會在完全勝利后,才開始最后的清算。
而且,我猜,它吃的順序,大概率是先吃蒼山。”
站在一邊的蒼山什么都沒干,直接被玉闕仙尊隔空甩了個大逼兜。
無形逼兜,最為致命,它甚至什么都不好說,只能裝作淡定的樣子一笑而過。
不能急啊,不然就是石砸狗叫了。
先暗罵羅剎是廢物,后點名蒼山。
玉闕仙尊此刻的態度很清晰——你們就是廢物,也就畢方、簸籮等幾人,稍微有些人樣。
他不是狂,真的不是仙尊狂。
而是仙尊很明白,自己必須要有最無敵的道心。
做頂金,爭獨尊,不敢贏你玩什么玩?
都是垃圾,本尊一定能贏得最后的勝利——這個描述聽起來有些‘輕佻’。
但反而,它描述的,反而就是事實。
沒有這份自信和氣魄,沒有足夠支撐這份自信和氣魄的實力、稟賦、決心、手段、智慧.就別指望能走到最后,還是早點找個主人跟著汪汪汪吧。
“好了,玉樓,你要放下對抗性的心理,咱們得團結一致,才能戰勝道主。”
還是簸籮開口,打斷了玉闕仙尊的輸出。
“要我看,其實也沒什么好議的。
玉樓的頂級金丹,我看可以成,早晚的事。
這樣吧,我做主。
不管頂金擴容如何,玉樓以后都列席簸籮會,它的境界,確實差不多了。”
要不說簸籮稍微擬人呢,這份溫暖送的。
勾八利益都不給,給個虛名——人情做了,糾紛暫時平了,半點籌碼都沒出。
所以說,無定法王裝成簸籮老人,一手組建簸籮會不斷收集最新信息,一手靠四極匿蹤臺捕捉大天地內關鍵變化。
這套打法,水平也是相當高的。
而且,聽到簸籮老人的話,青蕊就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直接開始了高強度反對。
“簸籮,簸籮會是我們這些同道”
安靜的簸籮會上,只聽得見青蕊汪汪汪的聲音。
最后,當然是以簸籮安撫好青蕊結束。
得,又是一次標桿性的‘立靶子——打靶子——阻力消失——輕松成功’的標準案例。
而且,簸籮這套手段,可不是德頂王、棗南王等其他頂級金丹能看出來的。
無定法王,當然是極高的高修!
從來都是!
“簸籮道友,其實事情發展到這里,我對于成不成頂級金丹,其實沒那么在乎。
道主的情況具體如何,道主的策略具體如何,大天地內要如何應對,才是問題的關鍵。”
拿到了頂金的流程性認可后,玉闕仙尊又不關心這個頂金的名頭了。
這下,就是藍禁龍神也繃不住了,在天龍堂四位龍神的私聊中,它直接嘲諷道。
‘這王玉闕是真會裝蒜,折騰如此大一圈,結果它成了頂金,還開始不樂意了。’
‘可以理解,其實這也是王玉闕的水平所在。
它今天明顯又一次突破了,那種道心與修行完全匹配后的狀態太明顯,它可能第一次真正的念頭通達了。
如此一來,它自然也就不可能在乎其他人定義的虛名。
什么頂級金丹,呵呵,能成為頂級金丹的,哪個又會在乎這種稱謂呢?’另一位龍神道。
‘是吧,要我說,頂金擴容根本沒必要這么吵。
就讓練氣做頂金,頂金做練氣,虛名嘛。
然后,我們再稍稍讓些利益,給那些餓紅了眼的底層修士。’藍禁道。
它也沒想到,一次頂金擴容,能斗的這么復雜,對抗的維度已經延伸到了它始料未及的地步。
當玉闕仙尊做出要炸了大天地的架勢后,藍禁龍神也不說開門了,只求開個窗就行。
反正別把我炸死嘍。
‘調和調不出好結果,矛盾不解決,只延緩,下次爆發必然會更激烈。’知止龍神反對道。
‘畢方還不開口,它到底在想什么?’
‘難說,難說,局勢至此,已經又一次僵持了。
畢方的選擇沒錯,但王玉闕的猜測也可能是對的。’
‘大天地不會是滅仙域的局面吧?’
‘怎么不會,我們這些頂級金丹互相地方,恰似滅仙域崩潰前的妖神們互相提防。
妖神們的子嗣們繁衍的過于繁盛,擠壓了其他妖族發展的空間,養出來一堆無法整合力量的廢物。
個個我命由我不由天,然后也證不了金丹,最后直接自己炸了,主動進攻仙盟,哎。
畢方壓著水尊主動進攻神窟,何其相似,何其相似啊。’
知止龍神當然擔憂。
它是親手埋葬滅仙域的頂金之一!
‘我問問畢方的想法去。’藍禁龍神搖了搖頭,它有些后悔跟著玉闕仙尊一起拱火了。
現在這火拱的,無天仙祖沒被拱下來,但大天地反而可能先內亂。
哎,路線之爭 ‘畢方,你在猶豫什么?你不會和王玉闕的想法一樣吧?’藍禁龍神問道。
‘我們幾個龍議了議,現在有些進退維谷。
擴容頂金,簸籮會上的同道們要損失利益。
不擴容,又可能踩了無極道主的預期。
你心中有成算嗎?’藍禁龍神問道。
畢方的仙王洞天之內,老鳥搖了搖頭。
惡心!
它是真的有些惡心。
‘你現在不忙活著往大天地里面發假五域同天書了?’
藍禁,要不是你跟著太和水和王玉闕拱火,局勢哪至于如此尷尬。
畢方錯了嗎?
很難說的,保守的選擇、看似懦的選擇,代價低、成本低啊.
此消彼長,底層修士繼續消,繼續承擔代價,頂級金丹們繼續贏,繼續積累變化。
最后,大家一起斗道主,然后戰而勝之。
這套策略,當然有弊端,但玉闕仙尊那套模式,難道就沒弊端了嗎?
本身,悄悄的對抗就是了,藍禁龍神仗著自己獨尊禁法滅靈道,非要拱火、拱火。
現在下面的人心如潮,上面的局勢如火,外面的道主不知道在憋什么壞屁。
這種局面,畢方當然能解決,但不影響它感到惡心。
意識到畢方早就知道自己參與了頂金擴容,還在其中發揮了關鍵作用,藍禁龍神當即就有一種被捉奸在床的尷尬感。
不過,它很快就品出了其中的真意。
畢方的很多話都是純假,唯有‘我不是支持頂金擴容,我只是支持大天地整合’的后半句可能是真的。
它希望大天地整合順利,因此,藍禁、水尊、玉闕仙尊的頂金擴容計劃,就被畢方看做了籌碼。
壓制簸籮會眾頂級金丹們的籌碼——你們希望我像你們想要的那樣做應對,就必須遵循我的規矩。
但現在,玉闕仙尊明顯行走在掀桌子的邊緣。
王玉樓不想做籠中鳥,它有著比水尊、比藍禁龍神更無法放棄的理由。
因此,它以它的稟賦與角度,勘破了迷局中的生機,實現了大局逆轉的變化。
‘仙王,你看,我這也是為了大天地好啊。
只是沒想到,你的真實想法是支持整合,不支持頂金擴容。’
藍禁顯然是徹底悟了。
仙王的支持,是姿態型支持,真讓它支持頂金擴容,它又不支持了。
德頂王等人的判斷當然沒錯——頂金擴容對未來的畢方是好事。
但畢方活在當下,它必須戰勝道主,才能更進一步。
而在抉擇上,畢方顯然更愿意信任自己熟悉的頂級金丹們。
因此,看似有利于未來的擴容,畢方反而不選。
所以說,玉闕仙尊的那個未來當下之問,確實也切中了重點。
只是,畢方對在當下如何勝利的理解,和玉闕仙尊不一樣罷了,路線不同。
‘好了,我們沒必要打機鋒,王玉闕搞頂金擴容,但盯上了那九分,藍禁,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畢方顯然認了輸。
‘您打算認真考慮這件事了?’藍禁龍神有些喜出望外。
它還以為又要在泥潭中撕扯許久,才能讓局勢重新清晰。
‘得變一變。’畢方的內心相當平靜。
這波,它必須考慮無極道主究竟希望它如何做。
頂金擴容不是什么必然發生的事情,但過往的大天地秩序和對抗無極道主的大天地新秩序之間的矛盾是必然的。
在這場矛盾中,畢方因為種種原因站到了頂級金丹們的一側。
這一選擇,畢方細思之后,非常確定,是自己的習慣。
至于是順著習慣來,還是和習慣反著來,哪一個是正確的.
答案是,都不正確。
勝利沒有到來前,策略的意義就是讓人相信這么賭贏面更大。
僅此而已。
看起來有些和頂級金丹們的強大、智慧不相符。
你們都頂尖逐道者了,都已經坐斷萬古了,怎么還在賭?
但認清真實的現實,并且勇敢的走下去,也是頂尖逐道者們站在獨尊壓力下的氣魄體現——這和凡人的‘認清現實但依然走下去’還不是一回事。
不是一個層次的。
頂金們面對的壓力,抉擇的壓力,對手的壓力,都大到近乎于難以描述。
‘行吧,要不您直接表態唄,要我說,其實這件事就是兩可之間。
王玉闕提了個不可能證偽的猜想,所有人都迷茫,您沖一沖,情況就定下來了。’藍禁龍神道。
它的判斷沒錯,從仙國三王,到天龍堂諸多龍神,再到王玉闕和青蕊的撕咬。
大家其實更多的是一種迷茫,這里的迷茫不是無知,而是太有知。
正是因為太有知,才知道哪條路都不包贏,所以才迷茫。
沒路硬走當然是頂金的基本素養,但選擇的時候,當然還是會猶疑。
畢方明白藍禁龍神的意思——仙王,你得哆嗦一下。
一哆嗦時刻已經到來。
太多事,都是關鍵的時候一哆嗦,就成了。
它不是草臺班子,而是真正的事務發展過程——需要做出那個回答。
‘你們天龍堂的意思也是如此?’
‘不好說,我希望調和一下。
,而知止龍神沒提出方案,只認為調和只會讓矛盾在未來更激烈的爆發。’
藍禁龍神說的,其實‘大家都沒方案,就等仙王您帶頭給個方案’——當然,未來的責任仙王您也要帶頭扛。
代價轉移?
局勢至此,仙王,已經沒了代價轉移的空間了——它甚至得向玉闕仙尊抱怨,仙尊不該把矛盾的焦點聚焦于它。
可以理解為,對抗的激烈,不在于你一拳我一拳,而是連出拳前的呼吸都要算計。
壓力之下,仙王顧不得自己被藍禁龍神推出來哆嗦背后的責任,它只關切的問道。
‘太和水參與頂金擴容我理解,你怎么也參與,給我一個理由,我擔心你是無極道主的人,現在正在蠱惑我。’
藍禁龍神愣了一下。
它萬萬沒想到,原來,畢方的壓力也這么大。
‘仙王,和你說句實話。
獨尊之爭雖然還沒到最激烈的環節,但大家的壓力,其實都和你一樣大。
之前,小王找我談頂金擴容的事情時,我們倆還研究了許久,你和道主是不是一個人。’
仙王陷入了沉默。
在你們那里,本王的信譽值,就那么低嗎?
‘我和道主,絕對是兩個人,放心吧。’
搖了搖頭,畢方終究是做出了最后的抉擇。
混亂人心,需要它來收拾。
沒人個子比它更高了。
“咳咳!”
簸籮會上,畢方咳嗽了一聲。
仙王,終于做出而決定,重新上線。
聽到仙王的咳嗽,無定法王加快了速度,繼續對隱正道。
“直接出去即可,無極道主絕不會現在就出手。
去虛空之外開拓,你要贏下起碼三分之一的無盡諸天。
我給你的法寶,煉有來自荒古時代的、已于無盡諸天中消逝的靈材。
在我的秘法加持后,此法寶可破當今時代一切法、一切法寶,但用完之后就沒有第二擊了。
如果無極道主已經自以為鎖定了大天地內的變化,獨尊之爭的真實戰場,就是大天地之外。
那么,你就要在關鍵的時刻,將無極道主的力量一部分,引到天地之外。
隱正,這是一道關乎本尊最后勝利與否的勝負手。
本尊獨尊之日,就是你相隨永恒之時!”
無定法王比畢方更悲觀。
它認為,無極道主可能已經認為,大天地的局勢快完蛋了。
很簡單的一個邏輯——畢方的懦不是假的。
后來者們看畢方,究極大胃袋,天天就是吃吃吃,吃了一個又一個頂尖逐道者。
巡天持戒定宇八荒無極法尊,強到沒邊了。
但無定法王和無極道主看畢方.它居然也能有今天?
當無定法王將自己的思維帶入無極道主的視角后,再結合玉闕仙尊的判斷,當即就意識到,必須立刻動起來了。
無極道主很可能早就對大天地如何對抗它的思路有所判斷。
所以,道主就是在等,等這些小傻逼們,一點點把大天地內的變化扼殺掉。
然后,它再于大天地的生機完全消逝的時刻,通過洞天法、自身強大的實力,實現絲滑摘葡萄的結果。
甚至,王玉闕的那個判斷說不定也是對的。
先吃蒼山。
道主先吃蒼山,然后,剩下的頂金就會慌。
如果他們無法抓到道主的破綻,就會是互相吞噬,被迫和道主慢慢周旋,一步步被道主慢慢磨死的結局。
這個過程中,互相吞噬的頂金,還會反過來成為無極道主走向獨尊的臂助。
所以,大天地在無極道主眼中,很可能是已經死了的或者說,正走在滅亡的路上。
現在的局面,在無定法王最差的預期,只剩下一條破局之路了。
什么路?
畢方和無極道主對轟,它黃雀在后拿到優勢,然后從無盡諸天的外,絞殺大天地。
道主消失三萬年,是真實的。
無定法王很確信,道主就算在兩個洞天外還有第三、第一百個洞天。
但無盡諸天的總變化數量,道主一定沒有拿到超過百分之五,甚至可能連百分之三都沒有。
因此,自己最好的結局就是出手即勝利,拿到優勢直接獨尊。
最差的結局就是打出優勢,接著,用無盡諸天的資源,絞殺大天地內的道主。
道主如果離開大天地,大天地的頂級金丹們也就自由了,反而又是另一種局面了。
當然,當然,無定法王當然還有一種結局,除了勝利之外的結局——法王思考的兩個結局都是從自身勝利的角度延展的。
它當然也可能會失敗,成為獨尊者的墊腳石和補能包。
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師尊,為什么道主現在絕不會出手,我拿了您的法寶,若是它發現了,我肯定出不去啊.”
明明當初是隱正想替法王,到無盡諸天開拓的。
但現在法王真給了它機會,它反而怕了。
為什么?
法王的賜寶,就和玉闕仙尊手頭的畢方之羽一樣,是保證,也是控制!
隱正之前想到無盡諸天內開拓,是希望漸漸自立門戶——眼熱玉闕仙尊在四靈界想殺念無涯就殺念無涯、想殺驚瀾就殺驚瀾的地位唄。
大天地,究極坐牢。
無盡諸天,自由。
它不知道,玉闕仙尊也被畢方壓制著。
“道主絕對知道簸籮會上發生了什么,嗯,事情很復雜。
總之,它不會對我派出去的弟子出手。
不然,就顯得我們好像猜對了一樣。
相比于一個出了大天地的金仙,讓簸籮會上的頂級金丹們保持恐懼和擔憂,對它自然是更有利的。
而且,仙祖當初派遣念無涯出去的時候,無極道主不也沒有攔么?”
無定法王很確信,自己的判斷應當沒錯。
作為頂尖逐道者,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聽了師尊的解釋,隱正心中稍稍踏實了些,不過想到那件法寶,隱正心中就有些打鼓。
“我將那法寶帶在身上,會不會被無極道主發現?”
它希望,師尊將自己派出去,然后自己猛猛吃。
最好,不要有法寶壓制著自己。
以自己的稟賦,在無盡諸天內沒有頂金、環佩已經重回大天地的局面下,肯定是能輕松創出一番局面的。
你說王玉闕 驢日的小賤畜罷了,不過是幸運些而已,等我隱正仙尊到了四靈界,他王玉闕不還是得跪在地上喊爸爸?
無定法王深深的看了隱正一眼,抬手,便直接將自己這名弟子頃刻煉化。
隱正甚至都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便化作了一道混沌的濃縮精華,被無定法王吸入了道體之內。
它死前,可能在遺憾自己沒能到四靈界吧。
畢竟,到了四靈界,就能看到驢日的小賤畜跪著喊爸爸了。
煉化了弟子,無定法王的身子微微一動,從它的身體內,就跳出一只可可愛愛的小道胎。
看起來胖乎乎的,還穿著只紅肚兜。
但就是這只道胎,能暴扣起碼五個蒼山都不帶喘氣的。
元嬰法可能真是死路,但死路,不等于此法就弱——它只是相對的上限不高,但總歸是頂尖的金丹法門。
“你為啥不讓老大去,老大的實力比青蕊都強。”
胖娃娃忽然被召喚出來,顯然懵了一下,而后才從地上飛起來,飛到和簸籮肩高的地步,平視著簸籮問道。
“老七,弱有弱的好,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老簸籮一邊回答,一邊將手放入四極匿蹤臺中央那灰蒙蒙的空間之內,從中薅出了一只黃銅色的酒尊。
胖娃娃將酒尊攝入體內,不滿道。
“明明是你偏心,我們兄弟七個,就我最弱,才掌握二十多門大道。
老大和老二都上百門了,還不是你故意設計的?”
老簸籮笑了笑,將煉化隱正煉出來的五門大道取出,按著胖娃的腦殼,直接灌了進去。
如此的灌頂,豈止是粗暴。
也就是無定法王,真正看著修仙界一步步走到今日,掌握近乎于所有的修行之法,才敢如此傳道。
在無定法王有型的大手下,胖娃娃努力掙扎,但無濟于事。
很快,無定法王就用最離譜的傳道方式,將大道關進了胖老七的腦袋里面。
隱正這根韭菜,到底還是有些用的。
“你看,這就三十多門了。
你掌握的都是隱藏、匿型之道。
這類大道本就稀有,還被金丹們全力追求。
能有這么多,已經比某個頂級金丹還厲害了。
去吧,拿著這無量尊,去天外藏好。
到時候,咱們宰了道主,什么事都能消停了。”
擺脫有型大手的無定法王七號道胎用手揉著腦袋,抱怨道。
“疼疼疼,明明慢慢來就行,這么急干嘛.”
“變化時刻都在發生,我蟄伏了太久,以至于,道心都快要沉寂了。
王玉闕的崛起,有一種別樣的沖擊力。
道主、畢方、王玉闕都是那種豁得出去的人。
道主啊道主,連我都騙了,它居然連我都騙了。”
無定法王沉默一瞬,繼續對正拿著無量尊猛猛喝靈酒的胖老七道。
“以至于,我忽然感覺,好像這些年,一直都錯了。
早就該放手一搏,一路等等等,等到今日,反而被動。
所以,必須得快些了。
到無盡諸天后,你就去青蕊搞的那個彼岸天內,做個天驕。
讓青蕊給你瘋狂投入資源,哈哈哈。
現在有王玉闕的例子在前,青蕊在無盡諸天內,也沒什么人設壓力、外部壓力,肯定會用心培養你。
到時候,你可不要露餡了,她可是警醒的緊。
要是她知道我如此賺她資源,她肯定不樂意。”
原來,即便是頂尖的修道者,道心依然會有不穩定的時候。
玉闕仙尊的迷茫,不是特例。
壓力大,誘惑大,未來難,局勢艱,以至于所有人都在被磋磨。
那種‘我認為自己夠強,道心沒問題’的想法,是無法應對真實的苦厄之海的。
就連無定法王,也因為長久的蟄伏,出現了一定的道心搖動之情況。
“明白,多吃青蕊的資源,那個王玉樓我要處理嗎?”
胖老七顯然明白了無定法王的想法。
借雞生蛋,青蕊帶著彼岸天沖,法王暗中贏贏贏嘛。
“不用管,天命從來不存在,他的命運如何,輪不到咱們管。
對了,如果彼岸天和鎮虛巡天府對上,你就正常表現。
王玉闕一千七百年成就頂金,你就以五千年的速度去一點點展露實力即可。”
無定法王希望留著王玉闕這個變化的種子,在無盡諸天內對抗無極道主。
依然是那個最普遍的邏輯——怕小修蹬了自己的鼻子上臉,那不是逐道者的心態。
無定法王不愿意支付代價和暴露自身變化,去處理玉闕仙尊。
誰想處理誰去處理,我不處理,反正它在肉眼可見的未來都威脅不到我。
“我們會贏吧?”胖老七放下無量尊問道。
它嘴角還留著幾滴仙釀級的靈酒,把這幾滴到外面去,恐怕都足夠紫府們拼命搶了。
溫柔的摸了摸胖老七的大腦袋,簸籮老人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但我不認為自己會輸。”
胖老七也學著簸籮的樣子搖了搖頭,嘟噥道。
“老頭子,你得贏。
等你獨尊了,給我創造一個世界,讓我在里面不斷地享受。
我要先享受十萬年。”
然而,無定法王意味深長的問道。
“我們這個世界,難道就一定不是被創造出來的嗎?
我們在此生,在此死,我們渴望,我們追求,我們背叛,我們編織陰謀.只為,追求那獨尊道果。
可造化之能,我修了十幾萬年,也沒修到真正的極限。
只要掌握的變化夠多,就會有更多的可能。
會不會有一個掌握所有變化的存在,創造了這一切。
它想要這個世界什么樣,這個世界就什么樣。
它自己也在這個世界內不斷地轉世、逍遙。
而我們,只是它游戲人間的玩具。”
“老頭兒,你別嚇我,你修行那么多年,不會就修出了此刻的幻滅之感吧?”
胖老七是真有些急了——無定法王的道心,表現出了某種自我毀滅的傾向。
在尋找超脫和自身前進意義的路上,它疑似走的太遠了。
“不用擔心,我知道無定是什么,但不知道無天是什么,也不知道無極是什么。
修行還沒走到盡頭,我自然就不會放棄。
不過,我倒是有了些新的感悟,無定、無極、無天,都取一個無。
我很多年前就在想這個‘無’,現在,算是有了些頭緒,因此才有剛剛那些感悟。”
胖老七搖了搖頭,它決定不想這些屁事。
反正無定法王悟道了,就是它們七兄弟跟著悟道。
畢竟,它們是當初無定法王隕落后的化身,既是道胎的極端演化(法王的元嬰法和所有人的元嬰法都不一樣,頂金的法門都不一樣),也是無定法王自己。
“我走了,你小心些,那畢方也不是簡單的,別因為道主的壓力,在畢方處漏了怯。”
胖老七離開了,簸籮老人又一次坐回了四極匿蹤臺前。
它看著那灰蒙蒙的,沒有一切信息的混沌,眼前只有一片虛無。
未來,過去,真實,虛假,意義,自我,他者.一切的一切,好似都從它的身上消失了。
它明明坐在那里,但便是畢方來看,也只能看到一片虛無——當然,還有頂級仙器四極匿蹤臺。
如果畢方真來了,估計會直接化身偷男,以最快速度拿走并光速跑路,煉化后自己用。
那可是四極匿蹤臺啊,最頂級的仙器,比青蕊的逾極破虛至道劍強太多了。
簸籮會的論道場中,畢方的咳嗽聲令所有人矚目。
“諸位,你們都知道,我的法相法尊號,是巡天持戒定宇八荒無極法尊。
前面的就不說了,但無極法尊,對應的是無極和法相法。
可我叫無極,單純是為了嚇你們。
我坦白,我這個無極,裝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