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玉闕仙尊震撼到的,不止滴水一人。
她那糟糕的問題,旋即便被群仙臺上的嘈雜聲淹沒。
“王玉闕?”
“玉闕道友,你回來了?”
仙盟的老登型天驕數量很多,但這些年,新生代中,只有玉闕仙尊具有某些大家心照不宣的特殊性。
他不一樣嘛。
這里不是說玉闕仙尊具體有什么不一樣,而是作為金丹,群仙臺上的老登們深知,玉闕仙尊這種崛起方式、這種崛起速度、整個崛起過程的遭遇,都是很有含金量的。
當初仙尊證道金丹,其過往修行的方式和理念,就在仙盟內流行起來,成為了紫府真人以及尋常底層修士們的‘秘籍’。
而仙尊證道后,僅僅布局了幾手,就離開了大天地,卻在大天地之外闖出了許多功業。
于是,仙尊的修行,對于群仙臺上的金丹們,也具有參考意義了。
是對手,是同事,也是借鑒對象。
所以,在群仙臺同道的眼中,仙尊本就是不一樣的存在。
而今日水尊又在和青蕊的交流中,流露出了對仙尊最新布局的態度,那些‘新五域同天集’、‘關于大天地整合的想法’.金丹們都是能聽明白的。
這是玉闕仙尊聯手太和水尊,又一次準備布局落子了!
考慮到遠在無盡諸天的玉闕仙尊甚至重新在群仙臺上出現,可見,這次新的嘗試,牽扯甚廣。
這就是仙尊不一樣的地方——他修行的過程,從來都不是僅僅改變自己連帶身邊人的命運那么簡單的。
很多時候,仙尊借勢、動潮的過程,也會連帶著改變其他人的命運。
所以,群仙臺上的老登們,怎么能不熱切呢?
水尊的臭腳不好捧,那就捧捧玉闕仙尊的嘛。
然而,看著那忽然回到群仙臺,和其他人談笑風生的王玉闕,青蕊的心中總感覺很不是滋味。
狗日的小癟三,現在又與太和水尊搞到一起,真就是屎殼郎扎堆,一塊臭。
‘羅皇,這太和水究竟想做什么事,王玉闕是你養的狗,他難道沒有和你提前稟報?’
羅剎知道,這是青蕊開始懷疑自己的立場和陣營了。
青蕊問的,實際上是‘你為什么不和我告知其中曲折,是不信任我嗎?’
‘娘子勿擾,你我向來親近,端是神仙眷侶,從來不會有什么事情互相瞞著。
王玉闕若是和水尊想搞事,自然不是小事,我要是知道,肯定第一時間同娘子研究如何應對了。
現在看,王玉闕不是我養的狗,而是一只野性未改的野驢。’
羅剎先是肉麻的扯了一句蛋,而后才有些無奈的解釋起了其中的原委。
小王心思野了,我管不了。
這倒不是自曝其短,犯蠢把自己搞得好像控制不住勢力一樣,因為大天地出去的金丹,心思都野。
王玉闕也不是一個人野,而是帶著一群人野,青蕊手下的那個西和,也好不到哪里去。
‘相公,我當然相信你,我就說王玉闕長得尖嘴猴腮、眉斜眼吊,不像是什么好東西。
而今一看,它是真能裝,裝了那么多年,現在終于不忍了。’
羅剎理解青蕊的煩悶,本來大家壓水尊壓的好好的,甚至已經進行到壓著仙盟直屬金丹上戰場、馬上就要開戰的環節了。
等開戰之后,水尊必然在漫長的戰爭中被消耗,漸漸進入承壓完蛋的狀態。
而蒼山,不過一守戶之犬不,守戶之鼠。
仙盟的事情,還不是羅剎和青蕊兩口子說的算?
現在呢.太和水和王玉闕攪到了一起,這倆一個比一個不省心,堪稱仙盟第一號和第二號的大號攪屎棒。
想到這里,羅剎心中的郁氣也涌了上來。
‘這兩個人藏得深。
當初王玉闕在四靈界內闖禍,水尊還想讓我救,幸好我沒輕易下場。
后來,還是水尊親自給了王玉闕臂助。
現在看,王玉闕,呵呵他證道的時候,水尊借阻攔他,在群仙臺上沒少造人設。
娘子,這兩個賤人,藏得實在太深太深!’
很多事,單一看真沒什么,但串聯起來看,嘿,全對得上。
水尊喜歡落子布局,金谷園神尊和他對抗了幾萬年,忽然成為了他的弟子,而且他還全力支持金谷園沖頂金——這事像不像水尊和玉闕仙尊的關系?
‘相公,你不說我還沒意識到,這里面的問題太大了。
王玉闕當初在仙盟剛剛就任副盟主的時候,水尊的人明面上反對他搞變法,后來就又全力支持他搞變法——水尊甚至還送了他道侶,就是水尊先送,我們才跟著送的。
接著,就是王玉闕證道金丹了,那時他要在群仙臺上證道,水尊跳出來.’
青蕊陷入了回憶,那段往事,真就是一團爛賬。
但青蕊是頂級金丹,此刻她稍稍回想,其中的細節便歷歷在目。
自己的窘迫,羅剎的冷酷,水尊的咄咄逼人,蒼山的垂目側立。
那是讓王玉闕證道的金丹之議嗎?
‘我記得,我當然記得,王玉闕證道金丹,群仙臺之上開議。
水尊蹦出來,嘿,完全不同意王玉闕證道,那態度,那狠勁。
然后呢,試探了我們一波,試探了群仙臺上的人心一波.
接著,王玉闕的票,忽然就夠了!
娘子,我和你說句實話,當初那些票,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票型是什么樣的!’
玉闕仙尊和水尊站到了一起,對于尋常的修士,是沒有概念的,紫府可能能有機遇了解這件事一點點,知道其中的淺顯信息。
就是群仙臺上的金丹,多數也就僅僅了解大概的始末和目的。
但青蕊、羅剎,兩位頂級金丹,卻能從玉闕仙尊和水尊的動作中,看出太多的問題。
明明是復雜的局面,但在兩位頂尖逐道者眼中,王玉闕與太和水尊,真就是把人當傻子糊弄!
‘不不不,你把太和水想的太好了,他當初大概率沒想讓王玉闕直接在群仙臺上通過金丹之議。
只是,王玉闕崛起的過程、證道的時機,決定了他有機會拿到更多的支持。
那個變法冷凍,時代轉折的節點上,仙盟的尋常金丹,有一種朝不保夕的恐慌感。
他們擔心自己也和王玉闕一樣成為了代價,所以才支持王玉闕,王玉闕在那個特殊的時間節點成為了反抗意志的承載者。
這點,大概率是出乎了水尊的預料的。’
青蕊的視角非常非常冷峻,她的大腦已經超頻,她太清楚仙盟的水有多深了。
水尊,當初大概率沒有打算讓玉闕仙尊順利通過金丹之議!
‘哦,娘子,那你的意思是?’羅剎微微有些不解。
‘水尊把劍指向我,實際上是指向你!
如果王玉闕是水尊的人,一開始就有一場巨大的棋。
穩穩的斬殺一名頂級金丹,在任何時代,都是極難的。
相公,你想想,如果當初那個時間節點,王玉闕的金丹之議沒有在群仙臺通過,你是不是要拉著第四派支持王玉闕證道金丹?’
青蕊冷聲問道。
一個可怕的陰謀,就在這對‘超級天才老夫妻’的勾勒下,被編織了出來。
問題是,仙盟的水確實深,水尊和王玉闕也確實不是人,信息更是真真假假.
于是,正一臉慈祥微笑,看著王玉闕這只外來的鯰魚和群仙臺老同事們親熱的水尊,忽然感覺到一股侵略性的目光。
他順著目光看去,卻見摟著青蕊的羅剎,以一種令人靈魂顫栗的凝視,直勾勾的鎖定了自己。
‘是了,在當時,王玉闕找了個頂好的時機,就算群仙臺不支持,我為了建立第四派的派系互信和凝聚力,也要支持他硬上金丹。’
如果以‘王玉闕就是水尊的人’為出發點,再看第四派人的人員構成,問題,就大了。
牛魔和東來是酒劍尊紫極的弟子,仙龍王和金谷園是同陣營的同事,四海盟的知止龍神,和水尊也可以隨時化作合作。
于是,羅剎就成為了那被狩獵的目標。
以派系之力動搖仙盟根基,水尊拿著大義,拉著盟友們,就能起火活蒸羅剎了!
青蕊心中暗喜,她確信,無論怎么樣,羅剎和自己的盟友關系都會更深入,這就是意義所在。
于是,她心神一轉,補充了一句。
‘唯一看起來有問題的,是丘彌勒證道。
但丘彌勒證道和王玉闕無關,這件事,只是把某些機會提前了。
相公,咱們得小心王玉闕和太和水。
王玉闕在四靈界內剛剛做出了成績,太和水就開始調查王玉闕的身份。
把很多謠言,傳的滿仙盟、滿大天地都是。
這一切,全都是對的上的。
顯然,以太和水而今的態度和局面,他依然會保持和王玉闕貌合神離的關系。
咱們,必須警惕啊。’
羅剎抱緊了青蕊,道。
‘娘子放心,你我只要團結一心,未來,仙盟就是我們的。
水尊再多陰謀,再多折騰,也繞不開打第一場的局面!’
羅剎當然知道其中可能有問題,自己和青蕊猜的不一定對,但他在水尊那里,已經同玉闕仙尊撕破了臉。
壓水尊沖鋒的事情,是他參與甚至主動帶頭干的。
眼下,水尊和王玉闕又搞到了一起,他自然只能加緊和青蕊的聯盟。
‘滴水也不是什么省心的,東極宗就在羅剎仙國之側,相公,你要小心。
不過,他們今日好似生了嫌隙。’
青蕊提醒道,她注意到了一件事——在玉闕仙尊回到群仙臺上后,滴水問了玉闕仙尊一個問題。
而玉闕仙尊,沒有回答。
看起來,兩人可能已經生了嫌隙。
‘滴水翻不起什么浪花,無盡諸天的時代發展恰似江河向海,恰似大浪翻天。
滴水滴水,她的那點水,在這大浪里面,遠不如太和水的水更有影響力。’
原來,羅剎到現在也沒把玉闕仙尊當做自己控盤仙盟的最大阻礙。
想想也是,玉闕仙尊不過是天賦高了些、修行快了些而已。
真正經歷過時代變遷和天地局勢翻覆的頂級金丹,會尊重玉闕仙尊帶來的變化,但對于玉闕仙尊這個具體的人.其實也就那樣。
青蕊如此,羅剎也如此,甚至水尊,也如此。
水尊和玉闕仙尊聯手,是因為它篤信自己能在未來壓制玉闕仙尊,同時,玉闕仙尊現在又能為它帶來價值,僅此而已。
絕沒有那種恐懼和擔憂的情緒。
但這也不是說老登們看不起玉闕仙尊了,畢竟,玉闕仙尊再天驕,也沒完整的經歷過一次真正的動蕩。
‘相公果然有吞吐天地的大氣.’
老騷婆子青蕊還想和羅剎交流交流感情,但水尊面對羅剎的凝視,卻直接給出了回應。
“羅剎道友,看起來,你好像不歡迎玉樓啊?”
這已經不知道是群仙臺第多少次因為水尊而安靜,在令人喘不過氣的頂金對峙中,王玉樓主動打破了沉默。
“哈哈哈,羅皇不歡迎我也是正常的,我在四靈界那么多年,也沒做出成果,讓羅皇失望了。”
仙尊只是在客套,但羅剎卻直接道。
“王玉闕,你殺了湖州的驚瀾仙尊,現在居然還敢回歸群仙臺。
那驚瀾,可是太和水道友的親密盟友。
我羅剎,素來喜歡與人為善,為道友兩肋插刀。
太和水的事情,就是我羅剎的事情。
王玉樓,若你對仙盟法度,還有那么一絲的敬畏,還不立刻受誅伏法,解開太和水道友的郁結?”
爆殺!
驚瀾死在你手里,驚瀾是太和水的人。
來吧,太和水,選吧。
和王玉闕結盟攪局 做夢!
面對羅剎的發難,很多第四派的金丹也懵了。
他們看看太湖水,看看羅剎,看看青蕊,最后看向玉闕仙尊。
站在一邊的蒼山總感覺有什么不對,但想想自己多年以來都是以裝透明的狀態去修行的,也就接受了這一局面。
金丹們為什么只看不說?
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仙盟的頂級金丹們,在之前條件達成的情況下,互相之間又出現新情況了。
那太和水大費周章的把王玉闕折騰來,想想都不可能妥協。
是了,不能妥協,他們還不知道太和水被逼的都跟玉闕仙尊喊‘兄弟’了。
可羅剎派人到大天地外,更是一點利益都沒吃著,還沒少因為壓制太和水做先鋒的事情被太和水記恨。
而玉闕仙尊,最難,他被兩頭夾在中間。
左右為男了屬于是。
一頭是太和水,兩人結盟搞頂金擴容,正是團結一致先前看,擱置正義先發展的關鍵時刻。
偏偏在這么關鍵的時刻,另一頭的羅剎跳起來裝蒜,開始折騰。
可能,想為仙盟做些事,或許太難了吧?
水尊還沒正式和羅剎開始對線,仙尊那邊已和滴水、牛魔、東羅車、蒼山等人溝通了起來。
‘這羅剎和青蕊到底在搞什么,我沒得罪羅剎吧?’
仙尊不是求答案——沒有意義,得不到真實的答案的。
況且,對于仙盟內和大天地內的情況,玉闕仙尊和他當下的‘頂金擴容計劃’盟友們,即藍禁龍神和太和水尊都有一定的交流。
仙尊想看的,是仙盟內不同勢力對自己的態度。
水尊和羅剎、青蕊沒什么好問的,陣營其實比較明確了。
滴水,是自己的道侶、大天地內基本盤的實際控盤者。
牛魔,是紫極余脈的領袖,第四派內的重要成員,還有上陣親師兄弟的籌碼。
東羅車,是山人仙國余脈在仙盟內的旗幟,也是具有一定獨立性的小勢力,同時也是第四派內的實力派。
蒼山,簸籮會看門人,仙盟第四尊,群青原‘小仙盟’領袖。
‘他們不希望局勢有變,水尊沖在前面做代價的格局已經穩固。
這時候,相公你跳出來合縱連橫,無論怎么連,只要對水尊有利,他們都不會支持。
至于羅剎妖皇對你我也看不清楚。’
滴水內心很苦。
有多苦?
苦海那么苦吧。
誰說修行簡單了,修行很難的。
內壓外壓局勢之壓,內斗外斗和相公都得斗,心累。
‘還能怎么回事,你和水尊聯手搞頂金擴容,就是同大天地的頂級金丹站在對立面。
玉樓,你現在應該明白,當初我為什么拒絕你了吧。
你我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但我就算心中九分都為你考慮,也得給自己留一分吧?
哎,只希望兄弟你能理解老牛我的不容易。’
牛魔回答的相當不要臉,它也不想想,他什么水平,有什么資格和玉闕仙尊做兄弟?
玉闕仙尊的兄弟現在已經升格了,起碼得是太和水那個層次的。
牛魔,就是路邊一頭牛,而且心中還只有九分是仙尊,當然算不得仙尊的兄弟。
只能說,拎不清的人還是有點多。
‘放心,兄長的苦心,弟弟都明白。’仙尊糊弄了一句,沒有繼續深入多聊。
老牛這逼樣,明顯不打算蹚渾水,沒必要多費口舌。
對于它的行為和選擇,仙尊理解、不尊重,但也不為敵。
‘羅剎和青蕊這就是在亂搞,仙盟的領袖本來是水尊,但他們和其他勢力的頂級金丹聯手,壓制水尊,禍亂仙盟。
這件事,牽扯到第四派、梧南州、仙盟穩固、大天地頂級勢力間的變局、獨尊之爭,實在復雜的緊。
玉闕道友,你能回來就太好了,我們這些老家伙,家里面的瓶瓶罐罐太多,不好動。
你不一樣,你在大天地之外,很多事情,就好辦了。
即便做不出什么成果,只要給些壓力,就有創造變化的機會啊。
比如群仙臺上多多組織投票,你帶頭,大家都愿意跟著你投。
此番特殊機緣,在下實在羨慕的緊。’
小王,放心,我支持你。
羅剎和青蕊這對狗男女,眼看就要合流控盤仙盟了,我也怕。
只是我們這些老鱉孫不想沖,所以你沖吧,我們自會為你搖旗吶喊——投票可以,其他的,再說。
‘他們的關系很復雜,至于羅剎對你的態度 玉樓,你恐怕不知道,羅剎是條狗成的道。
別說利益了,就是路邊看到坨熱乎的屎,羅剎都得搶著吃。
別當它是頂級金丹,就當它是條惡極了的狗即可。
此外,域外勢力干涉仙盟內的發展,壓制水尊,這些事,我其實一開始就不同意。
但實在是,實在是總之,你在大天地之外,此時以大道法身回來,水尊也信任你,咱們仙盟的很多事,就好辦了。’
蒼山的態度比東羅車更好——不過,蒼山甚至沒給任何承諾。
一切,都要看仙尊的操作。
這一番試探,讓仙尊通過他們表態的態度,看到了自己面對的局面。
什么樣的局面?
當仙尊發現自己的對面坐著一堆敵人時,很顯然,他的身側,其實已經悄悄坐滿了同樣多的盟友。
平衡之道,就在其中。
修行修行,修水還是修火,修陰還是修陽,都是癡者的錯思。
真正的修行,是水火相濟,是陰陽相生,是贏極化輸.
第四派內的人心,仙盟中的局勢,大天地頂級勢力間的局勢,關于反天聯盟和天外天開戰的局勢,獨尊之爭的局勢.
纏繞在一起的,從來不是什么難題,而是真正的通天大道。
問題,就是不好解決。
但能闖過這關,頂金,自然就能成就。
仙尊這一刻,冥冥中有種感悟。
什么感悟?
推動頂金擴容的自己,如果真把頂金擴容的事情做好了,反而就不是‘被擴容’的頂金了。
而是,真正的頂級金丹,真正站在巔峰之上、博弈獨尊之爭的頂尖逐道者。
這種感悟無關于幻想,仙尊的積累、境界、經驗決定了,他就是能看透太多事情。
甚至在這種屬于逐道者的大膽判斷中,邏輯反而不重要了——我讓它是真,它就是真,它只能是真。
可以說,在最艱難的困局面前,玉闕仙尊又一次悟道了。
這次,不借助任何別人的法門,不借助那如意帶來的金光,依靠的,完全是仙尊的積累、稟賦、智慧。
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當力量達到某種個人認知的極致后,當對抗的強度拉高到尋常天仙都無法看清的層次后,當逐道者者的實力強大到超越修仙界概念內定義極限的水平后,修者的境界,可為頂級金丹。
如果說,從天仙到金仙,是個體極限和個體效率、個體積累的‘破限’。
那么,從金仙到頂級金丹,就是于漫長而充滿變化的‘無知荒野’上踽踽獨行的過程。
所以,無知荒野之上,就沒有更高的境界了嗎?
有的,當然有的。
仙尊此刻甚至有些想笑,突破,真就在一瞬之間。
很久以前,他就對太和水尊的實力有種隱隱約約的判斷,那是種一旦下場就能改變真實與虛假之界的強大。
現在,他理解了,水尊站在比無知荒野更高的境界上——定真境。
想要什么是真,什么就是真。
想要什么是道,什么就是道。
想要什么是對,什么就是對。
無知荒野境和定真境都不是絕對意義上的力量層次,而是屬于逐道者的、關乎于修行理解的境界,是修行者修‘變化’走向極致后的境界。
它們看起來好像沒什么用,但卻起到了意識形態匹配上的根本性作用。
幫助逐道者們,明白自身修行的階段,理解自身修行的主要矛盾。
能夠改天換地的強大,超脫億萬逐道者的稟賦,高到別人明知道你的模式依然無法復制的效率所有非凡的品質、所有最難擁有的籌碼,只是一個逐道者,踏入頂尖的基礎。
而對‘無知荒野’‘定真’這類真正關乎通向獨尊位置的修行之理解,才是撐著逐道者們走下去的‘骨架’。
無知荒野,是對變化本身的接納!
一個逐道者,到了實力足夠的時候,就是要面對海量的變化。
定真,就是對變化的駕馭和控制!
一個逐道者,在掌握的變化夠多時,就要控制變化本身了。
“哈哈哈。”
仙尊終于沒忍住,笑了。
這一刻,作為將要推行‘頂金擴容’的操盤手,玉闕仙尊,終于理解了修行的本質。
在他頓悟后,他所領悟的‘定真境’,甚至幫他解釋了他修行以來,所遭遇的一切事務、事件、人物,以及根本的變化本身。
面對那些驚詫的目光,玉闕仙尊只從容的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頓悟之喜悅,無需與人多言!
仙尊這一刻,想到了那還是清溪坊小小少年的自己。
昔日少年玉樓,求真求變于清溪坊。
今日,竟已然踏足山巔。
站在‘定真境’的層次上,仙尊再看大天地內的局勢,就清晰太多了。
以最接近獨尊的無極道主為定真境巔峰,則其所掌握的變化,能定義和改變的變化,自然是最高的。
所以,其他定真境的存在,自然要反抗無極道主——它掌握的變化多了,其他人怎么搞?
抽象的變化,在這里可以代指一切。
畢竟,站在頂端的逐道者們,確實是如神如仙的存在,在真實的控制著一切。
以無極道主、畢方、簸籮為案例,那些還行走于無知荒野境的存在,即便入了簸籮會,其實也就是棒槌。
他們有強大的實力,卻在局勢中放棄了參與‘定真’對抗的主動性。
水尊,參與變法,開啟混亂時代,被推出來,定無極爭無極第一場對抗的真.
顯然,水尊是在定真境內的,它很知道,自己的修行要如何繼續往下走。
所以,從布局,到謀劃,再到對抗,乃至于搶走蒼山仙盟領袖位置這一成就本身,都是水尊修行的實踐。
至于羅剎和青蕊.難說,玉闕仙尊更愿意認為,他們對定真境有模糊的感知,也會參與定真,但沒有清晰的概念。
這也是玉闕仙尊為什么忽然理解了一切的原因所在。
當仙尊站在定真境上時,過往的一切也就清晰了。
在無知荒野中積累信息,積累對變化的掌握和理解,然后參與更大的變化爭奪,是屬于金丹仙尊層次上的、屬于頂尖逐道者們的修行理解——它就是修行之道高度抽象后的實踐脈絡,是實踐的意識形態配套。
為什么老登們總是有優勢?
為什么信息那么重要?
一切都能通過這一抽象的修行實踐意識形態綱領,得到解釋。
所以,它可能不足,它可能只是仙尊暫時自認為正確的判斷,但它就是能用——能跑就是真理!
更可怕的是,這套修行模式,玉闕仙尊一開始就在踐行!
仙尊足夠果斷,也足夠有稟賦,更重要的,足夠有運氣。
于是,他便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王玉闕,你笑什么,殺了驚瀾道友,你很開心嗎?”
羅剎陰沉沉的攻擊道。
玉闕仙尊頓悟只在一瞬,老羅還沒等到水尊的回答呢,王玉樓就先笑了,它當然惡心。
你個驢日的小賤畜,你也配?
“不,我笑,和驚瀾無關。
我只笑你羅剎無謀,那青蕊少智。”
戰斗,爽。
站在群仙臺上噴頂金,躲在大天地外當外賓,更爽!
群仙臺上的金丹們倒吸一口涼氣,就是水尊,也有些警惕。
當初,青蕊帶頭羞辱他的時候,也沒這么指著鼻子罵啊 見王玉闕活的如此通透,羅剎也笑了。
他攬著青蕊,寒聲道。
“北山,去,帶人滅了東極宗!”
群仙臺上護青蕊,羅剎妖皇真男人——單押不算押,羅剎輸了。
“你敢!”
太和水直接站了出來。
“仙盟不是你一個人的仙盟。
羅剎,誰給你的膽子,敢對仙盟同道的宗門出手。
還是說青蕊,你也打算跟著羅剎一起叛出仙盟了?
金谷園,湖州全面動員,咱們,先發兵崇仙州!”
打就打,這是好事啊。
內戰總比打妖窟強——老子打不了天外天,還打不了你羅剎狗?
“師尊息怒,我看羅剎妖皇是得了瘋狗病。”
金谷園先是給師尊來了個臺階,而后對青蕊道。
“但青蕊道友,你天天和狗‘特能配’,是不是也染上瘋狗病了?
羅剎,一個后來仙盟的外人,你卻和它混在一起,意圖禍亂仙盟。
難道是它的那活太大,給你這位大天地第一女表子配爽了,讓你暈了頭?”
強度拉滿,顯然,金谷園已經知道了水尊和玉闕仙尊的‘頂金擴容’計劃。
這個計劃下.人心和優勢,都在‘擴容派’陣營。
而先狠狠地羞辱羅剎、青蕊一波。
再順著仙盟群仙臺眾金丹的人心,給羅剎、青蕊以籌碼。
嘿,想想那局面,想想青蕊和羅剎的嘴臉,有意思,太有意思。
玉闕仙尊算是理解水尊的想法了——得先出口惡氣。
想想也是,水尊以前多好的日子。
而今,差點被頂級金丹們圍著圈團建成腳下的皮球,他心中當然憋悶。
‘相公,這是不是太行險了,羅剎妖皇拿捏不了水尊,但能威脅咱們的東極宗啊。’
滴水暗中向玉闕仙尊發出了警告。
水尊那邊是‘治不了天外天還治不了你羅剎’,羅剎這邊就是‘治不了水尊還治不了你王玉闕’了 ‘那還是‘咱們’的東極宗嗎?’
玉闕仙尊平靜的反問一句。
滴水被堵得說不出話,她想要解釋,她也有很多理由解釋。
她真沒怎么虧待玉闕派——手下人只要不違反規矩,滴水難道還能把嫡系給宰了嗎?
但考慮到兩人的關系,考慮到兩人未來如何相處,考慮到.
有情也不能飲水飽,大家都是金丹之上的仙人,面對的顧慮就更多了。
所以,即便知道玉闕仙尊不滿,滴水能做的,其實也不多——幻想認錯、道歉、裝乖就能解決現實問題,實質上就是無能。
‘東極宗當然是你的東極宗,是我們的東極宗。
只是你多年不回來,很多事我必須得管。
但玉樓,你也知道,人心是填不滿的。
你那些手下的人心填不滿,我那些手下的人心也填不滿。’
滴水這是在嘗試,不討論具體問題,只在互信上做修補。
因為,她不認為具體的問題有討論的意義。
這甚至不是借埋怨下屬的‘人心’,而解釋自己的‘人心’——她不認為自己的選擇是錯的。
所以,不是‘我犯了所有金丹都會犯的錯’,而是‘親愛的,我們是金丹,所以互相體諒吧’。
群仙臺中,青蕊和金谷園在撕咬,羅剎和水尊在撕咬,天才小夫妻卻在暗中聯絡感情。
世界的參差,在哪都一樣。
仙尊沉默片刻,旋即又問道。
‘你我,還是‘咱們’嗎?’
‘你希望是嗎?’滴水低下了頭。
盡管是在群仙臺上,但她依然無法面對此生僅有的感情,遭遇如此的結局。
互相警惕,互相提防.
情人啊情人。
顯然,玉闕仙尊和滴水之間,沒有青蕊和羅剎那么‘親密’。
因為,他們之間真的有感情。
青蕊和羅剎就沒這個顧慮。
這倆貨,一個是大天地第一女表子,一個是同樣被揭了老底的公狗成精。
兩人間雖不坦誠,但瞧著熱烈。
‘我希望,但你顯然沒把我當我們的一部分,小魚。’玉闕仙尊回道。
滴水的視線停留在場中的青蕊和羅剎身上。
狗男女,但看起來就像在為愛沖鋒一樣,和水尊、金谷園這對好師徒廝殺的正熱鬧。
狗男女是真狗男女,好師徒是假好師徒。
修仙界里面,哪里會有真呢?
可能,是自己的道心還不夠吧?
她第一次聽到心碎的聲音,明明在神識和大道的感知上不存在,但心里面又如雷霆翻涌。
算不上痛,只是有些.不開心。
‘我的人,你想殺多少就殺多少,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
可你是怎么做的?
你讓他們自己管自己,你讓他們能開紫府的都開紫府,你讓你的手下壓制他們。
你不滿哪一個,為什么不直接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