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心事重重的莽象,玉闕仙尊獨坐于靜室內,陷入了沉思。
如果說行動和執行是通往彼岸的手段,那么,在當下這個,又一次更改了行動與執行方向的時刻,玉闕仙尊必須為自己的行為做些審慎的思量了。
有些類似于好事多磨,明明和莽象、和畢方,都已經談好了一切,明明決定是玉闕仙尊自己做的。
但他此刻,依然不可避免的,再一次陷入了對行為的自我審視中。
一路走來,太不容易,玉闕仙尊,輸不起。
從進入四靈界以來,玉闕仙尊獲得了不被人直接支配的自由。
那些在大天地中必須時刻考慮的巨大壓力,暫時消失了,沒有人壓在玉闕仙尊的頭上,而他也在矛盾的另一面失去了庇護與依靠。
用一個極端化的比喻,玉闕仙尊在四靈界內的闖蕩,恰似一個少年人,第一次離開家時的模樣。
太和水尊、青蕊仙尊、羅剎妖皇,乃至于牛魔、東來、小魚,這些曾經的對手、盟友、臂助、敵人,都消失了。
他只有一個遙遠的目標,這個目標關乎于羅剎的利益,也和王玉樓自身息息相關,細究起來甚至牽扯到大天地頂級仙尊們的終極對抗。
但總結起來,其實很簡單——干碎四靈界的一切。
如果說獨尊者是對變化和可能性的終結,那求獨尊的過程,就是對變化和可能性的搶奪。
所謂法寶、功法、傳承、天賦、神通、仙丹、宗門、勢力、派系、稟賦,都只是承載變化與可能性的載體。
如果以自在極意的水法之精要,去看待玉闕仙尊在四靈界的修行。
會發現,小王走的,很丑陋。
甚至都不是很丑陋,而是相當丑陋。
王玉樓自己也會思考,他到底做錯了什么。
最后,他得到的答案是,什么都沒錯。
青蕊在仙盟內的對抗中,在簸籮會和畢方的對抗中,遭遇了事實上的失敗。
但在對抗的具體環節中,青蕊那無數個當時的當下做出的抉擇,又真的錯了嗎?
拋去所有的基本條件,那些站在仙尊對抗舞臺上的基本條件,局中的參與者們,塑造了一種極端的對抗環境。
沒有人能在對抗中游刃有余,沒有.
它對于玉闕仙尊而言,是好事,也是壞事。
一層層剝開后,那超出概念定義層次的殘酷,對庸常者,是地獄,但對玉闕仙尊這類存在,反而是種保護。
“錢翠花而今,我終于有些明白,那句沒有路也要往下走,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曾經那次看起來不重要的交流,此刻如煩人的亂水,在玉闕仙尊的心中激蕩。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當時的惘然,在此刻,化作玉闕仙尊心頭的了然。
只是這種了然,也更進一步的讓他遠離了最開始的自我。
玉闕仙尊抬眼,整個人已經瞬移到了凈土宗山巔宮殿的邊緣。
四靈界的荒蕪景象,在他面前鋪展開來。
他什么都不想做,他只是想動一動。
就像困在涸轍之中的魚兒,想要呼吸。
魚兒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玉闕仙尊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
在求真的盡頭,玉闕仙尊站到了無知的大恐怖之中。
身體在空間上的移動,只是他在無知之下的某種恐懼具象化的釋放。
意義是一種抽象的概念,可對于矗立大道之巔,矗立眾生之巔的逐道者而言,意義又是自我修行的本身。
比如,水尊可以定義真假,所以多數時候不在乎真假。
曾經的玉闕仙尊,時常艱難的求真,思考畢方的布局是什么,青蕊的暗子是什么,小魚背后到底藏著怎樣的利益訴求。
那時候,每有所得,總歸會反映在玉闕仙尊眼界和見識的提高上,反映在他對修行界和修行本身理解的深入上。
可當站在求真的盡頭,暴露于對前路無知的恐懼中后,求真已經無法換來某種具體的或是不具體的獎勵了。
“我應當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茫然?”玉闕仙尊對著空蕩蕩的宮殿自言自語。
其實,用恐懼來形容玉闕仙尊的心態,不算太對。
他的修行,已經幫他遠離了那個弱小的王玉樓,恐懼這種感情和心理上的概念,也基本不可能于其身體、靈魂中停留。
準確的去描述,應當是茫然。
茫然什么?
真的沒有路了。
玉闕仙尊面前,沒有現成的、正確的路,沒有可以完全放心參考且能提供確定收益的路,沒有更高更遠更玄妙的層次。
修仙修玄,到了極致又該如何?
一切有為法、一切因果功、一切靈慧圣、一切玄妙、平庸、強大、堅毅、超凡、尋常.凡俗市井百態、群仙臺吵吵嚷嚷、簸籮會算計無限、四靈界土鱉亂斗世間所有的一切,不過變化而已。
當真正意識到自己前面沒有路的這一刻,玉闕仙尊終于站到了個體修行超脫的盡頭。
所謂境界名,是最不重要的,金丹可以叫金丹,也可以叫道祖,叫金仙,叫圣人,當然,也能叫天帝,叫火影,叫至尊。
力量層次的高低,不取決于名,而在于絕對的實力。
可通向絕對實力的過程,似乎必須在無知的荒野中前進。
很難辦.
因為‘有知’,所以玉闕仙尊以連半步金仙都沒的修為,看到了大道盡頭上,修行者艱難的無知。
可看到了,不等于能解決,所以他才會茫然。
“信息的真假被層層掩蓋,長久的布局,造成了對抗的艱難。
實力的高低難以確切把握,常常憋氣做烏龜,甚至裝死騙對手,這些人啊”
想到對手們的行為,小王就有些難繃。
最強的存在們,選擇了最審慎的實踐方式。
甚至,這都不是不給后來者機會的問題。
而是,畢方和無極道主眼中的后來者,可能被劃到了金仙起步的層次。
大天地規則改易,為什么不是上面的頂級仙尊,打算將除了那幾十人外的其他人,排出局外的嘗試呢?
是的吧?
越想念頭越復雜,玉闕仙尊最后只得扼殺了腦海中的所有雜念,再次沉入了修行之中。
他,沒有錯,過去沒有錯,眼下也沒有錯。
只是做對了,不等于一切都會好起來,不等于就能贏。
他需要在無知的荒野上,找到屬于自己的路,繼續贏下去。
比如,眼下他的路,就是干死仙佩,熬煮四靈界,成就金仙之境界!
三萬年而分金仙,只是內核外化的規則,核心是找到屬于自己的修行大道,快速的提高實力。
玉闕仙尊,有信心能贏!
二十年后。
神秘的虛空之中,星辰周天而列。
忽然,九頭金色的巨龍,從虛空的邊緣出現。
本就警惕的黑毛孫,在看到傳說中的龍后,竟有那么一瞬,忘記了自己周身的一切,甚至于忘記了警戒本身。
那是龍,還是九條龍,還是九條金色的龍。
而且,每一條龍,都有著天人境的修為,其身上的鱗片,隱隱積蓄著莫大的威能。
它們的利爪是那么美麗,它們的身軀是那么優雅,一時間,黑毛孫看的癡了。
怎能不癡呢 忽然,黑毛孫注意到,九條龍之后,居然以青銅鎖鏈,拉著一座巨大的宮殿。
雕梁畫棟、古樸大氣、道韻盎然、森羅威嚴,宮殿明明只孤零零的一間,但卻有無盡的威勢。
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毛孫不動聲色掃了周圍的人一圈。
只見眾人或是打坐修行,或是與其他修者暗語交流,或是獨自站在人群邊,做沉思之態。
便是九龍拉殿的奇景出現時,許多人也連抬頭看看都欠奉。
似乎,他們都不太意外?
黑毛孫又看了一圈,試圖找到一二熟識之人,可他遺憾的發現,自己好像只土鱉,竟誰也不認識。
作為一個成熟的修仙者,即便有些摸不著頭腦,黑毛孫也沒有亂動亂問,而是壓下一開始的震撼,裝作淡定的模樣,默默站到了人群的邊緣,加入到了獨自沉思的行列。
其實,在黑毛孫不知道的地方,尋水會的其他人正在暗中交流著。
‘這個新人看起來還不錯,天人境中期巔峰修為。’
‘當然了,其名黑毛孫,血骨道庭之人,血骨道庭覆滅時逃過一劫,而今加入了百手道庭。
雖然加入的晚,但著實有些門道,一步步站穩了跟腳,如今也是百手道庭中的核心成員了。’
‘我也聽說過他,血骨道庭之人啊,話說神尊讓我們找血骨道庭覆滅之因,可找來找去一點線索都無,黑毛孫會不會帶來些新消息?’
九條金龍終于停了下來,它們停止了移動,但自身的動作沒有結束,而是紛紛繞著那青銅大殿,化作了大殿之上的蟠龍。
怎么說呢,老莽做事,相當有心思。
在整逼格這方面,拿捏的相當到位。
“嗡嗡.”
青銅大殿之前的巨型青銅門,緩緩向內打開,黑毛孫看到其中的景象,頓時瞳孔巨震。
大殿之中,全是白骨!
數不清的白骨,妖獸的、修仙者的、甚至是半人半妖的,還有背后長著鳥類翼骨的人骨!
層層迭迭的白骨之上,是一張華麗的椅子,椅子上,一名身著神異法衣的中年男子閉目靜坐。
盡管什么信息都沒有,但黑毛孫可以確定,自己這不是撞上了倒霉事,而是撞上機緣了!
他跟隨著眾人,低調的進入青銅大殿之內。
“嗡轟!”
大門再次緊閉,男子也睜開了眼睛。
他看向黑毛孫,黑毛孫趕忙觸電般低頭,表示服從。
然而,莽象沒有解釋哪怕一句,只是一瞬間,借洞天之能,向黑毛孫腦海中灌注了尋水會的相關信息。
核心,不過區區十六個字。
泄密必死,忠誠無獎,只看能力,等價交換。
大修士從來都懂公平意味著什么,但他們太多時候喜歡裝傻。
莽象經營尋水會,核心的賣點只有一個——無差別的賦予所有人以公平的回饋,只要他們能提供價值。
而尋水會所要知道的,僅僅是四靈界中,那些道祖們最近做了什么。
“開始吧,小孫進來后,四靈界十七州的修士,便都齊了。”
目光向黑毛孫看去,他緊張的笑了笑,沒有多說什么。
只看利益,甚至不在乎忠誠,尋水會,這樣的組織,確實能給人帶來壓力。
黑毛孫稍稍想想就意識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如果只看利益而不看忠誠,那么,尋水會必須向參與者提供巨大到四靈界都罕有的利益。
如此,才能保證參與者們不向尋水會的潛在對手們告密。
任何組織都有目的,有目的就會有利益之爭,有利益之爭就會有對手。
可尋水會內,完全不在乎參與者,也就是這些紫府、筑基們的身份保密,說明,尋水會的這位‘神尊’,有極強的自信。
“三仙州最近沒什么大事,對了,句勒乎道祖在甲子大集上拍下了一件天階下品靈材,耗費了六百萬斤上品靈砂。”
“下下,一點水功。”神尊點評道。
“琴州的天音上人又準備收弟子了,廣開山門,還是收徒大會的模式,只求尋找能入他法眼的音道天才。”
“下中,三點水功。”
顯然,這個消息更隱秘些,神尊給了個稍高些的獎勵。
眾人一個個的說完了一圈,黑毛孫也從其他人提供的情報中,把握到了部分評價情報價值的標準。
他尋思,自己第一次來,不能太突出,但也不能太低調。
一個可以推測出來的必然事實是,剛剛加入這尋水會神秘聚會的修者,往往能帶來足夠有價值的新情報。
如果自己給的情報太無關緊要,大概率不會被那名看起來就可怕的緊的神尊認可。
所以.
“百手道庭的沙牛真人,準備突破化道了,作為百手道祖的大弟子,如今走到這一步,也不算奇怪。”
黑毛孫拿出了一個自認為價值適中的情報,和道祖息息相關,而且還頗有隱秘性,同時又不是直接與某位現成的道祖相關。
“下中下,十五點水功。”
考慮到黑毛孫是第一次參與,老莽給了他些許優待,稍稍將此情報上升了一個評級。
其實,尋水會最關注的就是四靈界的新晉道祖情況,但是吧,對這種情報的渴求不能表現的太明顯。
就像,血骨道庭怎么沒的,明明莽象很清楚——就是王玉樓干的,但尋水會依然要把這件事放在關鍵位置去探查。
姿態,對于組織,同樣重要。
而且,如果有人能提供不同勢力對血骨道庭覆滅的判斷,通過對這種四靈界本土勢力看法的收集,也能幫玉闕仙尊和莽象評估自身行為在四靈界被人意識到不對的程度。
復雜的問題,從來沒有簡單的解決方案,老莽和玉闕仙尊,都是頂級的逐道者,他們的小細節,處理的相當完美。
“好了,回去繼續探查情報,今日有新人加入,我就再強調一遍。
情報,可以摻假,但摻假代價,永遠別忘了。
我們尋水會的外圍宗門尋龍宗,已經重新開始在大天地內活動。
這也標志著,尋水會,將重回大天地!
記住,無論你們修為如何,無論你們背后是誰,背叛尋水會,都是死路一條!”
“謹遵神尊法旨!”
意識回到百手道庭,黑毛孫整個人已經是汗流浹背。
他下意識的將手中的玉簡扔出,而后又猶豫著,將其拿了回來。
玉簡中,承載的是一特殊的神識法門,可以讓修仙者的神識擁有一種特殊的特性。
即,在沒有修行此神識法門的修仙者神識下,更為隱蔽。
老莽的小巧思而已,玉簡中稍稍畫畫餅,就能讓四靈界的土鱉把這法門當珍寶。
通過適當的方式送給想要發展的人后,這些得到‘特殊神識法門’的修士們,便會悄悄的修行。
賣是不可能賣的,且不說賣不賣的出去,賣出去了,修行的人多了,就會損失自己的利益。
而且,莽象發展的尋水會修士們,往往都是筑基巔峰,距離天人境臨門一腳,或者是天人境。
這些人,即便在四靈界內,都是不缺靈砂的那一票。
全是巧思。
所以,黑毛孫機緣巧合下得到此法門后,便緊鑼密鼓的修行了起來。
誰知道,修著修著,把自己修進了尋水會內。
“九龍拉殿、青銅宮殿、白骨王座、莫測神尊.尋水會.”
大手在記錄著特殊神識法門的玉簡上摩擦,黑毛孫呢喃道。
此番機緣,著實令他有些心潮澎湃。
‘外圍宗門開始在大天地內活動了’,這話聽著就讓人浮想聯翩。
而且,尋水會,九條金龍,尋龍宗.串聯起來,就是個很大的勢力。
說不定,自己未來能借著此勢力的基礎,成就道祖之位.
只要,能夠提供價值。
麻煩,忠誠都不看,只看情報價值,對了,水功!
想到自己領到的十五點水功,黑毛孫便趕忙回憶起被莽象塞入腦海中的信息。
看著兌換清單上的東西,小孫許久都沒動。
‘大品天仙尋水經——一百萬點水功(這玩意純假的,根本就沒有,是放出來畫餅的),直指道祖之境,妙法無限,頂級功法中的頂級功法。
周天星沙化神經——九十五萬.’
一路從一百萬水功的頂級功法,看到價值三百點水功的‘五行混元精要—天人境’,囊中羞澀的黑毛孫,終于止住了目光。
公平的兌換,只要有功,什么東西都能換(老莽洞天就是最強生產資料)。
對于黑毛孫這類不夠嫡系的道庭真人而言,尋水會的模式,簡直好的不能再好。
“一百萬點,這輩子可能都攢不下來,倒是三百點,蹦一蹦還是能夠得上的”
四靈界的土鱉就是這么可憐,當然,這其中,也有黑毛孫積累不足的因素在。
他還停留在,尋求一種夠強的功法,從而讓自己的修行更進一步的層次上。
玉闕仙尊的高度,高到他參與對抗所需要具備的‘基礎條件’,就能攔住世間近乎于所有人的地步。
琴州,一處修仙者聚集的坊市內。
已經進入天人境的景舒然,最近躲到了這里。
沒辦法,尋龍宗有內外之分,外宗是忽悠厚樸的,而景舒然既是尋龍宗名義上的掌門,也是內宗的核心人物。
她的修為提升過快,會讓厚樸早早就有疑心。
故而,她就借著在大天地各處‘做項目’的借口,合情合理的離開了厚樸的視線。
二十年,對于玉闕仙尊可能是彈指一揮間,但對于修行界的其他人,已經相當漫長了。
而今的景舒然,也成長為了標準的大修士模樣。
背靠兩位仙尊,就是如此輕松——修行難,但對于仙尊們的嫡系而言,不難。
尋龍宗位于此坊市的產業中,景舒然正在教導弟子。
玉闕仙尊雖沒有給景怡老祖的轉世身透露其前世的事情,但通過幾次灌頂,也幫景舒然獲得了還算不錯的修行積累。
因此,她這個尋龍宗掌門,做的還算合格。
“練氣期的尋龍宗秘境,未來要徹底停下,不值當。
即便有些蚊子腿收益,可終究是過于麻煩了。
宗門的計劃是,以經營筑基階段的尋龍宗秘境為主。
你們的考核,便是在三場秘境活動中,以保證無人身死為基礎,獲得至少兩倍的收益。”
一名弟子苦笑道。
“老祖,琴州已經被折騰的差不多了,很多人打著我們尋龍宗的名號在此興風作浪,我們.”
景舒然抬手,阻止了他的抱怨。
“不要管外人如何做,這些年,宗門的秘境模式已經成熟。
只要控制好秘境消息的透露對象,筑基后期、巔峰的修士們,得到了秘境的消息,必然會拉上其他筑基境修士一起參與,而非找真人們干涉。
外人會偷用我們的名號亂搞,但不重要,天人境修士看不上這點收益。
即便借手下筑基境修士們去做,亂搞的多了,也必然會出意外,難以持久。
他們越亂搞,我們布設的正經人造秘境,反而更受歡迎。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去賭命,但修仙者嘛,往往就是喜歡賭。
只要時不時有一兩個活著出來的,積累的人多了,就會把人造秘境機緣之妙,傳的更有名。”
玉闕仙尊的人造秘境產業,看起來地獄,其實是加速了四靈界底層修士中天驕向上沖刺的過程。
尋龍宗不虧,勝利者大賺。
代價被轉移給了那些死在人造秘境項目中的修士們。
這套體系,借厚樸道庭孵化而出,以特殊模式,保證了體系的生命力,漸漸擴張為了玉闕仙尊在四靈界的部分根基。
而且,這部分根基的生長步伐,到現在也沒有一絲降速的意思。
都說長江后浪推前浪。
但修仙界的前浪太強,而后浪又太多,所以,不愁沒有野心家想要搏一搏。
“老祖,我知道,就是您說的那個‘年輕的修行者渴望機會,就像渴望水’。”一名馬屁精附和道。
景舒然有心想說不是自己說的,但終究是沒開口,玉闕仙尊和莽象仙尊不允許她把幕后的厚樸道庭與凈土宗捅出去。
“你啊,少說這些,好好.嗯?”
叮囑到一半,景舒然忽然愣住了。
“老祖?”
她看向幾名弟子,道。
“一切按計劃進行。”
幾名尋龍宗弟子頓時面面相覷,顯然,掌門是要走了。
玉闕仙尊即將化道,速歸!
理論上,玉闕仙尊不該傳如此法旨,但是吧,景舒然畢竟是景怡老祖轉世身。
若是化道不順利,或是出了意外,玉闕仙尊就得保證,景舒然那一刻在自己身邊。
如此,景怡老祖的轉世身才不會有危險。
凈土宗,莽象勸道。
“玉樓,令狐啟尚修的不是水法,而是土法。
當時是我急了,不該催你這么快重回金丹。
若你以水法化道,重回金丹,四靈界的天地必有反應。
即便厚樸好搞,但我們的騰挪空間與時間也就沒了。”
屁話!
老莽啊老莽,永遠這么賤畜。
玉闕仙尊之前讓渡給他的權力,他慢慢經營了多年。
而今,在掌握的差不多后,老莽反而不急了。
這老東西,是真不把王玉樓當自己人。
就是論對畢方的忠誠,他也與王玉樓相差甚遠。
大胃王讓他和王玉樓幫大天地內的眾仙尊們贏下四靈界,不是只讓他莽象贏。
這時候阻攔玉闕仙尊,即便有理由,其實也相當離譜。
純糊弄!
只能說,老莽他太懂如何保證自身的利益優先了。
“師尊,這二十年時間,我做的可不僅僅是修行水法。”
王玉樓不置可否的將莽象的狗屁建議揭了過去,而后道。
“你說,黑毛孫得知,百手的大弟子沙牛,正準備突破道祖之境。
要我說,金州的問題,極有可能就在百手和那沙牛身上,或者是仙佩。
九幽和慕容與他們也是一伙。
若沙牛化道順利,這個小聯盟,便是四名化道境修士。
所以,我們必須盡快往前走,不能再拖了。”
王玉樓思路清晰的厲害,他話里的意思,指向的是要提防金州的百手、慕容道庭。
實際上,玉闕仙尊的真正意思,即‘不僅僅修行水法’,指的是他已經突破到了無知的層次。
無知的層次,聽起來可笑。
但實際上,它指的是仙尊修行中,在修行實踐和修行認識上的最前沿邊界。
因為有知,所以不斷的向前探索。
然后,就到了無知的層次中。
這層次看似無用,但其他人也無知——在關乎修行最關鍵抉擇的過程中,必然的無知,不知道前路去向哪里。
而玉闕仙尊對自己想要去哪,是有明確目標的。
“好吧.我為你準備陣法,再為你護一次道。
當初紫府時,我就護了你一次,如今你重回金丹,我再護你一次。
你我師徒,當真是模范好師徒,哈哈哈。”
老莽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整了波相當尷尬的互動。
“師尊,就不麻煩您了,我自己來!”玉闕仙尊婉拒了。
廢話,他哪敢讓莽象為自己布設化道的陣法。
這和小綿羊主動扒光了皮,把自己送到狼的床邊有什么區別?
萬一莽象做些手腳,坑死王玉樓,再把鍋往雷劫上一推,那王玉樓不就成為純小丑了嗎?
他是讓老莽往前頂,所以才給了老莽一堆權,不是真讓老莽取代自己。
生態位之爭,必須謹慎!
“哈哈,都行,你不讓我來,我也樂得清閑,嗯,對。”
顯然,老莽這屬于肉眼可見的失望。
療傷補靈陣法、防御法寶、再來點仙丹,也就差不多了。
其實,玉闕仙尊可以用來渡劫的小妙招還有許多許多。
但是吧,四靈界這種倒霉地方,玉闕仙尊要是證道證的太招搖,會嚇到此地的土鱉。
靜靜站在陣法之上的半空中,玉闕仙尊終于不再壓制自身的法力,以及一身精妙的道蘊。
我本天驕,重回金丹,又有何難?
不難,一點也不難!
不過,隨著天空中的劫云漸漸聚集,玉闕仙尊的表情也沉了下去。
最擔心的事情,正在發生。
一直以來,他心中都有一個猜測——自己帶著妙法玄水道,來到四靈界,影響了四靈界根本的五靈平衡。
外來的水法大道,已經對四靈界的底層代碼產生了沖擊。
那時候,自己還是散功狀態。
而今,自己是要重回金丹!
為什么王玉樓會在對話畢方,分權莽象,策略定下后,繼續苦思抉擇?
就是因為這個擔憂!
他必須考慮一種可能性,即,當自己重回金丹后,就必然的藏不住了!
可即便有這種可能性,玉闕仙尊依然不打算藏了,他不認為提前結束潛伏,是錯誤的,是一定壞的!
這和自在極意的水法之妙無關,單純是玉闕仙尊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案了。
無知的修行路上,輸輸輸的青蕊沒錯,被騙三萬年的畢方沒錯,玉闕仙尊當然也沒錯。
向往獨尊的存在,就是要化不可能為可能。
用最強的氣魄,在最操蛋的局面中,殺出一條血路!
雷劫聲勢之大,凈土宗的山門都在顫抖,玉闕仙尊卻主動離開療傷補靈陣法的遮蔽,直直的迎了上去。
你小子,還挺狂。
莽象和沙比似得,不僅沒第一時間意識到玉闕仙尊的證道已經牽動了水靈(他提醒玉闕仙尊以水法證道會有問題,但沒意識到五靈平衡已經被玉闕仙尊給改變了),還有心情在心中嘲諷。
精神勝利拉滿了屬于是。
電涌如海,雷池煉獄。
直面雷劫的玉闕仙尊,想的是昔日的莽象和丘彌勒。
莽象證道,化白霧硬抗雷劫、煉化雷劫。
丘彌勒證道,直接一口吞了劫云!
玉闕仙尊當年就差了許多,顯得極為沒有逼格。
不過此次,他有機會彌補遺憾了。
畢竟,水靈已經被牽動的極為厲害,最壞的猜測化為了真實。
現在已經不是藏不藏的問題 老莽在笑,可玉闕仙尊成道后,第一時間就會收回二十年前給老莽的一切!
輕輕調動法力,承載著妙法玄水道之妙的妙法玄箓體全力激發。
雷海中的玉闕仙尊,就和游泳一樣輕松。
天劫?
對于已經決心在無知的荒野,在無路的荒野上,競逐獨尊之路的玉闕仙尊而言,天劫就是笑話!
金丹沒有壽元限制,扛多少雷劫,就有多少壽元。
實力增長速度跟不上雷劫變強速度,就會必死無疑。
但玉闕仙尊的稟賦和資質,以及他的實力、底蘊,經歷了四靈界多年積累,已經不再有明顯缺漏。
他于四靈界的雷劫中,甚至沒感受到一絲威脅。
即便沒有洞天法,玉闕仙尊也有信心,單靠自身的實力增長,扛過幾萬年的雷劫!
昏暗的劫云,涌動的劫雷,帶來了充沛的水靈。
在東極玉闕仙尊的妙法玄水之下,雷劫甚至沒有擊傷他的法衣,便被輕松渡過。
將劫云收攝,水靈煉化,玉闕仙尊于凈土宗修士震撼的眼神中,正式重回金丹之境。
他看向遙遠天邊出現的厚樸,沒有解釋,而是默默召喚出黑龍。
兩儀鼎被他托在手中,乘著黑龍的玉闕仙尊淡定開口道。
“厚樸道友,吾名,凈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