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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怎能由他再強下去?

  轱轆轱轆——

  無慮商號的馬車一輛輛地進入到林地,隨后把許多靈石運入到了山洞之中,鋪成了一片。

  給傲嬌鬼寄完了信的季憂就在旁邊看著,揮袖間將其堆在了方便取用的位置。

  此地有先賢圣地外泄的靈氣,濃度極高,一般來說足夠修行所需,但他在沖擊第八關的時候還是明顯到感受到后繼乏力,所以還是調了一批靈石過來。

  哪怕用不到,最起碼也是一份保障。

  畢竟這是進入神游境的一個大關,艱難程度可想而知,準備萬全并非是小題大作。

  元辰就在他的右側,見到這一幕后皺起了臉:“姐夫,你真的又要閉關啊?那我怎么辦?”

  “已經帶你出去溜達數日了,記得見好就收,否則哪還能有下次機會。”

  元辰覺得這是個噩耗,于是張口就要哀求,結果還未成功出聲就看到阿姐那冷酷的眼神。

  阿弟就是看自己不敢不聽季公子的,所以每次在季公子面前都要頑劣數倍。

  元采薇收回目光清冷開口:“你姐夫閉關之后你也要閉關,圣器的執掌不可掉以輕心。”

  “知道了…”

  元采薇眼見阿弟從心,于是便取出了各種丹藥,交給季憂以備不時之需。

  她只會煉丹,也只能在這種事情上默默關心。

  季憂目送他們離去,撩起袍裾,盤腿坐在地上,將呼吸調整到緩和均勻的程度,而后輕輕閉上了眼睛,開始吐納。

  漸漸地,那些散布于天地間的靈氣開始不斷匯聚,朝著洞窟之中不斷涌入,而后通過他周身的氣竅沒入到他的體內。

  沖關過程之中若是體內靈氣不夠,自然是可以再次進行吐納的,但終歸是要耽擱一瞬。

  而肉體沖境的要求是連續不斷,直至掙脫禁錮,所以季憂開始極盡壓縮靈氣,希望能吐納的更多一些。

  此時,隨著他全身氣勁的鼓動,他身上那件白袍也被鼓的獵獵作響。

  嗡鳴之間,被他吐納入體的靈氣開始緊縮,在碎裂如蓮花一般的靈元中逐漸被凝固成液態,仿若一滴滴冰藍色的凝珠,不斷從蓮瓣之上滴墜。

  先開始只是一滴兩滴,隨后便如小雨蒙蒙,接著就逐漸匯集成了潑天的雨幕…

  被凝華成液的靈氣滴滴匯聚,在其蓮花狀的靈元中匯聚成一汪深邃的湖泊,幽藍而詭秘。

  而隨著不斷的靈滴落下,湖泊的水位也迅速上漲。

  直到觸及其靈元開裂的缺口,那一汪深邃的湖水轟然決堤,就如同蓮蓮瓣間隙懸掛處飛流直下的冰藍瀑布。

  傾瀉而出的液體靈氣開始沿著經絡向著他的四肢百骸散去,洶涌奔流,將其渾身的氣勁逼出,如同呼嘯龍吟。

  與此同時,天書院中有數道書信傳出,朝著四面八方的仙宗而去。

  這些信是左丘陽所寫,內容是妖族此次出使盛京的情況,以及他對妖族目的的猜測的。

  他希望仙宗能夠提高警惕,認知到妖族的野心,并希望其他四大仙宗能和天書院一起,在先賢圣地被修復之前可以增派人手,加強戒備,以提防禍亂。

  “妖族盯上了先賢圣地?”

  “回副掌教的話,妖族在出使之間確實行蹤不斷,且一直在詢問千年世家聯手行禍之事,此事應該不假。”

  問道宗副掌教商行空正端坐于道臺之上修道,聽到此言后輕輕睜開眼眸:“距離先賢圣地修復還早,我們有的是時間,此刻我倒是極為關注另一件事。”

  負責匯報的長老商烈聞聲仰頭:“副掌教所說是何事?”

  “前些日子,被派往先賢圣地的宗內弟子都說季憂在圣地沖關,但妖族入京之后,卻有宗外行在盛京城中看到了他,我很好奇他忽然回去究竟為何。”

  “原來是此事,我倒是聽到了匯報,有弟子傳訊說季憂一直都在天書院的藏書閣,隨后又見了左丘陽一面,沒什么可值得注意的。”

  商行空揚起眼眸:“你不覺得這件事本身就很值得注意的。”

  商烈有些不解:“這也算是值得注意的事?”

  “他忽然回京,又是進藏書閣又是見左丘陽,謹慎的一反常態,就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他要沖擊大境界了。”

  “他現在戰力已達無疆,那下一個大境界…”

  眼見商烈的眼眸睜大,商行空從倒臺之上走下:“世人都以為蠻族與妖族對我人族危害最大,但在我看來,那個鄉野私修卻更加危險,甚至比妖族與蠻族還要危險。”

  商烈張張嘴,剛要開口問為什么,忽然就聽到門外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著殿內傳來。

  那腳步聲由遠及近,來者很快就抵達了大殿之中。

  商烈忍不住轉頭看去,發現這位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堂兄商回。

  風塵仆仆的商回在殿前駐足后拱手:“回稟副掌教,明智靜心丹已從山下運來。”

  “購得多少?”

  “有十五枚,足夠支撐兩月的時間。”

  “數量不多,但也可以應急了,先送去圣子的宮闕吧。”

  商行空一邊吩咐著,一邊跟隨商回向著殿外走去。

  明智靜心丹?商烈望著副掌教向外的身影,因為感到不解而微微皺眉。

  這明智凈心丹是丹宗所煉制的一種靈丹,可以讓修行者在陷入執念的危險時刻穩住道心,但是這種丹藥數量并不多,而且因為丹宗封山許久,市面所流傳的數量也是鳳毛麟角。

  不過這種丹藥有一個好處,那便是服下一顆后基本就能撐過整個沖進的過程,所以并不需要太多數量的購買。

  而這也是商烈所疑惑的,不清楚問道宗為何會忽然間需要這么多的明智靜心丹。

  也就在他思索之際,走到殿門前的商行空忽然轉頭看了他一眼:“跟著一起來吧。”

  “是!”商烈立刻壓制了心頭的疑惑,邁步跟了上去。

  三人從副掌教寢宮沿山而下,御空間呼嘯翻過了一座云霧繚繞的矮峰,漂染落地時就已經抵達了親傳寢宮。

  這是一座盤踞山巔的樓閣,白玉長階直入云霧,而盡頭則是一座青玉仙殿,琉璃瓦映照著流動的天光,檐角有仙霞不斷飛入云中,只是那朱紅的仙門卻緊緊地閉合著。

  三人抵達此處沒多久后,商回的座下大弟子也捧著盛放丹藥的錦盒隨后而至。

  “副掌教真人,十五顆丹藥已全在這里。”

  “辛苦。”

  商行空神情淡漠地接過錦盒,而后伸手推開了緊閉的殿門。

  偌大的仙殿空曠而深幽,透露著一種不同尋常的寂靜,商烈還未進入就感受到了一股混亂而陰沉的氣息撲面而來,不由得心頭微顫。

  迎著這股氣息,幾人進入大殿,而后一直朝著深處走去。

  過了前殿到了中庭,問道宗親傳商希堯正在一間陰暗的袇房之中。

  彼時他唇色發黑,臉色青紫,渾身都散發著一股令人不適的戾氣,氣喘吁吁間眼眸猩紅,滿是痛苦之意。

  身為無疆境強者,商烈很容易就感受到圣子的修行出現了差錯,道心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不似有走火入魔之相。

  “希堯。”

  “叔叔,我沒事…”

  商希堯抬起頭,豆大的汗珠啪啪墜落,眼神中閃過一絲癲狂。

  商行空見狀凝住眉頭,立刻從錦盒之中取出一顆明治凈心丹給其喂下,隨后雙掌間仙光大作,開始助其煉化丹藥。

  “這到底是出了何事?”

  “論道會回來之后,圣子便開始了閉關修行,可誰知閉關沒多久,他的道心就出了問題,險些因天道反噬而跌境,如今圣子道心斑駁,正在不斷背離天道,深受折磨。”

  商回側目看著商烈,低聲開口。

  聽到論道會這個時間節點,商烈微微一愣,頓時想起了剛剛還在和副掌教討論的那個人,好像瞬間就領悟了什么。

  眼見著商烈似有所感,商回輕輕點頭。

  其實問道宗圣子的道心在千年世家聯手行禍之時便有了缺口,那時的他面對煞氣洶涌的天道祭壇,自覺十死無生而膽怯,未敢入內。

  這其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為另外兩宗的霍行中與陳洛也是如此,大家都膽怯的事情,自然就不會有損道心。

  可問題在于在他們膽怯之時,季憂卻強行撕開天道祭,在眾目睽睽之下以神人之姿斬殺了楚先。

  自那天開始之后,商希堯的道心就受到來了重創,搖擺不定而難以尋到大道真諦。

  這就是悟道,有時一念之差便是天翻地覆。

  商行空當時也曾勸解他,讓他謹記自己是問道宗的下一代掌教,是未來的執器者,而那個季憂就算拼盡全力也難以達到他的高度。

  當時的商希堯因為這句話穩住了道心,才并未陷入執念而背棄天道。

  可誰知論道會所發生的的一切讓局勢瞬間突變,一直對他冷淡無比的靈劍山小鑒主承認了季憂是他的道侶。

  靈劍山小鑒主的選擇就像是天道一樣,讓他覺得不公,而修行者一旦覺得天道不公,那便是最大的道心之缺。

  呼哧呼哧——

  一陣喘息之際,商希堯緩緩睜開了雙眼。

  “感覺可好些?”

  “多謝叔叔,我沒事了。“

  商希堯說完話,再次盤踞雙腿,抱元守一,竟還要開始繼續悟道。

  商行空見狀皺緊了眉頭:“先停一下吧,你這樣做只會讓自己道心崩碎。“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我不會輸給一個從泥巴地里出身的鄉野私修,也不會讓天下人暗中嗤笑我。“

  商行空想起在盛京之中聽到的風言風語,眼神中怒意叢生。

  聽到這句話后,商行空沒有說什么,而是將那只盛放了明治凈心丹的錦盒放下,帶著商會與商列走出了大殿。

  千百年來,世家不如仙宗,世子不如圣子,這是定勢。

  從自己的父親,到年輕時的大兄,每一代親傳都是這世間最一騎絕塵的天驕,被無數年輕修士望其項背。

  可季憂的出現卻打破了這一定律,以至于天下無數年輕之輩都在仰望著一個鄉野私修背影。

  大兄在與臨仙境妖人的大戰之中被損傷了肉體,只能盡快飛升,也就要求商希堯必須快些掌器。

  可如今道心有損的商希堯連自身修為都無法提升,更難以接掌圣器,這是極度危險的。

  因為當一個仙宗失去了可以能夠喚醒圣器的人,那它必定會在無數貪婪之下成為一撮歷史的塵埃。

  除此之外,季憂對修仙者的態度也很有問題。

  屠仙莊、斷靈石,殺仙宗長老,與各大仙宗針鋒相對,這樣的人若再強大下去,真的就讓人寢食難安了。

  商行空轉頭看向商回:“山海閣和陳氏仙族可有回應?”

  “他們說無論我們要做什么,都會鼎力支持。”

  “呵,兩家老狗,只有嘴上義氣,實際卻是賭定了我問道宗最按捺不住。”

  論道會一事后,除卻玄元仙府之外,剩下的五大仙宗開始變得涇渭分明。

  天書院和靈劍山走到了一起,而他們,則與山海閣及陳氏仙族同盟,可問題在于這種同盟未必真誠。

  因為問道宗若真的惹惱了天書院和靈劍山,那么陳氏仙族和山海閣最大的可能是坐山觀虎斗,而后漁翁之利盡收,所以明面出手是不理智的。

  商行空從腰間拽出一只玉牌遞給商烈:“去獨孤峰的噬罪崖,請一名叫做苦業的長老出關。”

  “苦業?我問道宗還有這樣一位長老?”

  “無需多問,去請便是。”

  商烈伸手接過那只玉牌,轉身離之際仍是迷惑不已。

  他是商家主脈出身,又是長老閣的長老,按道理來說應該熟知山中每一位長老,可他從始至終都不曾聽過一個叫做苦業的。

  商回目送堂弟遠去,也忍不住看向了商行空:“敢問副掌教,苦業是何人?”

  “仙宗也會有不方便去做的事情,自然要有做些不方便之事的人。”

  “苦姓?”

  “太久遠的姓氏了,久到我也記不清其來歷了。”

  熟知內幕的人都很清楚,平日光輝偉岸的仙宗并不像他們表現出來的那么光鮮亮麗,楚家活剖,圍攻丹山都是例子。

  而這位苦業長老,便是專門做這件事的人。

  他是一位外姓的神游境長老,活在上一代問道宗掌教的時代,靠著沉睡一只殘喘至今,如今認識他的已經不多了。

  而這位舊時代的老人之所以能被問道宗贍養至今,是因為他很特殊。

  當年他進入神游境之后,對于神念的研究十分深入,并因此開發出了令人聞風喪膽的咒殺之術。

  青云歷史上無數血腥事件,楚家也好,丹宗也好,甚至陣師世家的滅亡,都曾有過他的身影。

  “這到底還要守多少日子?”

  “據那位丹荀子長老說,一月足矣。”

  “還有一月啊…”

  先賢圣地所在的密林之中,五大仙宗門人聚在一起正在閑聊。

  雖說他們在山門之中也是枯坐深山悟道,但若是道心雜亂之時還可以去附近的城池逛逛,可待在這種地方則完全沒有這種機會了。

  而就在他們語氣略有抱怨地數著日子的時候,從天地間驟起的風浪忽然將他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天地靈氣在原則上是無影無形的,但實際上當它們濃度過高的時候,是會在人的眼眸之中呈現出藍色的。

  眾人抬頭看去,就見漫天的藍色的靈河正在瘋狂匯聚,波濤滾滾一樣洶涌東去。

  這種強烈的牽引瞬間吸干了先賢圣地周圍的靈氣,造成了此地的低濃度狀態。

  而根據天地法則的自然運行,原本散到中州四方的靈氣則開始不斷向著這里回流…

  “修仙者領悟天道,在于通過修煉不斷與法則產生感知,從而明悟力量的來源與形成。”

  “而上五境要求的,便是讓你們自身意識與天道的根本法則進行同步與融合。”

  何家仙府,演道閣。

  何家一位講經長老正對家中那些快要通玄的子弟提前講解天道領悟,而后準備以掌心聚雷,為他們作個示范。

  雷法是這世間最為簡單且基礎的術法,對他這種應天境根本不在話下,揮手間便有雷火開始跳躍。

  但令人沒想到的是,這雷火剛剛聚攏了片刻,還未等何家子弟仔細觀察就倏然熄滅。

  底下的年輕弟子見此一幕,全都忍不住露出一絲驚愕。

  何家的講經長老見狀也是微微一怔,而后以神念感知了片刻,邁步向外走去。

  也就在他走出演道閣之際,何家的其他長老也都來到了院中,舉目望向西北。

  隱約之間,他們感受到了天地靈氣的快速流逝。

  何家人對視一眼,隨后起身御空而去,與此同時,左丘家、盛家、黃家、劉家等一眾世家們人也紛紛朝著先賢圣地的方向涌去。

  自打先賢圣地開裂之后,中州的靈氣濃度就比尋常高了許多,以至于他們各家的靈石消耗都在迅速降低。

  但是論道會結束后沒多久,這種靈氣的濃郁程度就開始變得不穩定,甚至忽然稀薄到史無前例。

  那時候他們便發現了季憂在先賢圣地沖關的事,可這是第一次,天地靈氣被吐納到令他們的術法都不再通常的程度。

  簌簌簌——

  一陣腳步輕踩落葉的聲音不斷從山地密林的四面八方響起,世家眾人來到山林之間,舉目看向了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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