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時辰后,趙朔再次御駕承天門。
此時承天門的廣場上,已經接近二十萬人。除了中都的普通軍民百姓外,還有中都的沒當值的文武官員們。
畢竟是勸進啊,大家又不是當初的敵國使者,還能有什么危險不成?穩賺不賠的事情,誰不想做?
甚至有些官員覺得,這場勸進,自己參加了絕對沒壞處,朝廷未必記得。但是,如果沒參加,那就很可能被記得清清楚楚。就算朝廷不記得,自己的競爭對手也會幫朝廷記個清清楚楚。
普通百姓的心思就比較單純了。
隨著趙朔汗國的建立,中都城的百姓日子一天天好起來。近年來,趙朔汗國重修京杭運河解決中都糧食供應和用水問題,修馬拉鐵路降低煤價,修羅城擴大城區范圍,中都動物園多了不知多少珍奇異獸,中都市場上多了不知多少異域特產…真是感到帝國的發展日新月異,而且和自己的小日子息息相關。
趙朔頭頂上還有一個蒙古大汗算怎么事?趙朔才僅僅是個“可汗”或者“王”算怎么回事?
要知道,從理論上講,蒙古大汗是有資格向趙朔汗國發號施令的,是能影響中都百姓的生活的。
這讓大家如何能忍?
這“王上”大家叫著不順口!
大家要改稱“陛下”或者“皇上”!
“華夏自從三皇五帝以來,經歷了夏、商、周、秦、漢、晉、隋、唐、宋,九個朝代。我觀歷朝歷代,總脫不出‘治亂循環’這四個字。天下因何會由治而亂?原因在所多有。”
趙朔的聲音在承天門城樓上徐徐響起,承天門廣場上頓時鴉雀無聲。
頓了頓,趙朔繼續道:“但觀其最根本的原因,無非是,天下成平日久,人口滋生,而田地本身不會滋生。久而久之,人多地少,產出難以果腹,饑民揭竿而起,進而天下大亂。”
“所以,自從國家建立,我就主要做三件事。第一件事,給國家增加土地。攻打異族開疆拓土,發展航海發現新的陸地。第二件事,鼓勵移民,減輕華夏本土的人口壓力。第三件事,鼓勵發現異域的高產種子,將南洋的肥料運到華夏來,讓華夏本土的每畝地能產出更多的糧食。”
其實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提升科技發展工業。
發展工業,既能大幅度提高糧食產量,又能控制人口,是減少人地矛盾的最重要的手段。只是現在趙朔汗國的工業化只能算是萌芽而已,這里就不必提了。
趙朔道:“趙昀原為宋國皇帝,失德于華夏,降為宋王。這次,他遠渡重洋,發現了新的大陸,為國家開疆拓土。還帶回了高產作物玉米,的確是有大功于國。他是國家的功臣!包括董槐在內所有參與開拓新大陸的人,都是國家的功臣!”
“所以,我傳下旨意,讓他們在這里展示他們的獻禮,獲得他們應得的榮耀!我希望,有更多的人開拓進取,為國家探索更多的土地,取得更多的良種!”
其實,趙昀送回來的種子,不僅僅有玉米,還有辣椒、南瓜、菜豆和可可。只是這些種子,遠沒有玉米這種高產作物的震撼了,就沒有在承天門廣場上展示出來,以后會在報紙上宣傳,鼓勵百姓們種植。
趙朔心心念念的高產作物紅薯或者土豆,以及工業重要原材料橡膠,趙昀倒是沒發現。
畢竟,趙昀只是占據了后世墨西哥的部分土地。
趙朔只是知道這些東西是產自美洲,可未必就是在北美洲,更別提北美洲的墨西哥了,只能以后繼續探索。
“謹遵王上教誨!”
承天門廣場上的軍民百姓齊齊應聲。
很顯然,趙朔剛才的發言,就是趙朔汗國的國家大政。
這個國家鼓勵百姓們開拓進取,獲得新的土地和種子。
那些勇武的,將立功封爵。
那些聰明的,將為國家掌控異族。
普通人則是他們的堅強后盾,提供后勤和兵源,并且分享他們開疆拓土的收獲。
所有人的命運,都和趙朔汗國的命運連接在了一起。
當然了,與此同時,大家越發盼望趙朔坐上那個至尊的位置!
趙朔道:“至于說,你們要我登基為天子么…當初,我剛被成吉思汗封王,來到中都時,就對爾等說過,愿與漢人和蒙古人共天下。”
“如今,草原上為了大汗之位,殺了個尸山血海。我若稱帝,豈不是火上澆油,讓漢人和蒙古人大起廝殺?這誠非我所愿,此事不必再提!”
言畢,趙朔轉身,在眾甲士的護衛下,下了承天門城樓。
“王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近二十萬官民百姓齊齊拜倒,恭送趙朔。
雖然趙朔沒答應登基,這不是第三辭第三讓嗎?華夏皇帝登基的三辭三讓程序已經走完了。
下一次,一定能成功!
而且,大家知道是什么時候——忽里勒臺大會召開,選出新的蒙古大汗之時!
接下來,忽里勒臺大會的準備工作,開始緊鑼密鼓地進行。
首先,闊出把那一萬怯薛軍放了,交由趙朔管轄。
這一萬怯薛軍由草原那顏的子侄和最勇武的戰士組成,既是蒙古戰力最強的軍隊,又是大汗控制蒙古眾那顏的手段,更是忽里勒臺大會的秩序維持者。
讓窩闊臺一系控制怯薛軍,誰能放心?
趙朔負責召集忽里勒臺大會,當然這怯薛軍要歸他管轄。
趙朔將便宜小舅子蘇倫提拔為怯薛軍的萬戶長,在斡難河的源頭扎下營帳,負責忽里勒臺大會的安保工作。
趙朔駐扎在世界各地的兒子們,相繼趕來中都。
待趙赫歸來時,已經距離忽里勒臺大會的召開只有兩個月了。趙朔這才率領諸子以及麾下諸那顏,在一千黑騎的護衛下,前往大會召開的地點。
到了地方,拖雷一系、東道諸王的子弟們,已經等候多時了。
又半個月后,術赤一系在拔都的率領下也到了。
再過半個月,察合臺一系姍姍來遲。
直到大會約定的日子,闊出才率領窩闊臺一系趕到,其中還少了海迷失皇后以及她的兩個兒子忽察和腦忽。
據說,是海迷失皇后生病了,忽察和腦忽率領一部分軍隊護衛著她,還在后面緩行。
趕不上就趕不上唄,還能他們不到,這忽里勒臺大會就召開不了?
再說了,現在又不是馬上選出蒙古大汗,還有的是時間。
忽里勒臺大會,在原本預定的日子按時召開了。
老規矩,剛開始的一段時日,眾那顏上午議論應該誰為大汗,甚至談天說地聯絡感情。下午騎馬打獵,或者吃吃喝喝。
必須說明的是,現在草原戰士的總人數已經不足十萬,但是建制還在。
草原戰士們,總共有一百三十九個千戶長。除去保持中立,沒有投票權的怯薛軍之外,還有一百二十九個千戶長。
再加上那些萬戶長、大蒙古國宰相,黃金家族諸成年子孫,趙朔的成年子孫…總共有二百三十一人有投票權。
眾人為了誰為大汗爭論不休。
趙朔麾下有三十八個千戶長,自然擁護趙朔,實在不行趙赫也可以。
術赤一系也全力支持趙朔或者趙赫。
另外,因為木華黎的兒子孛魯投了趙朔,又為趙朔取得了三個千戶長的支持。
還有一個意外之喜,豁爾赤的長子布察。
布察繼承了豁爾赤的萬戶長之職,還有著自己的世襲千戶。
豁爾赤沒什么大本事,僅有一次重大的天使投資。
當時,他作為一個小有名氣的薩滿,對眾人說,我夢見有一頭黃白色的牛圍繞著札木合走,撞了他的房車,又撞札木合,撞折了一只角,成了斜角,就揚起塵土,向札木合連聲吼叫:‘還我角來!’。又有一頭無角的黃白色公牛馱著、拉著大帳的下樁,從鐵木真后邊循著大車路而來,吼叫說:‘天地商量好,讓鐵木真當國主,我把國家載來了。”
就因為這番預言的造勢,當時實力不強的鐵木真,成為了蒙古部大汗,贏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這時候,蒙古部還僅僅是草原上一個有些名氣的部落而已,其實力還在克烈部、札答蘭部和乃蠻部之下,就是比起宿敵蔑兒乞部,都不占什么優勢。
蒙古內部戰力最強的主兒勤部,也對鐵木真也沒什么好看法。
豁爾赤的這個預言對當時鐵木真的作用,可見一斑。
后來,鐵木真統一草原后,遵照當初和豁爾赤的約定,封他為萬戶長。
后來,豁爾赤胡作非為,逼反了林中百姓,鐵木真好不容易才平定。即便如此,鐵木真也沒有拿下他萬戶長的位置,只是聽了趙朔的建議,打發他去北極找企鵝了。
以后豁爾赤倒是沒惹什么亂子,不但抓到了企鵝和北極熊,而且壽終正寢了。
他的兒子布察也沒什么大本事。
不過,這回堅決站在了趙朔一邊,他說豁爾赤臨終前做了一個夢,夢見有只金色的巨鳥,落在了趙朔的肩膀上,口出人言,說天地已經商量好了,讓趙朔和他的子孫統治草原。
還真別說,薩滿教在草原上影響甚大,有七個千戶長因此轉而支持趙朔。
粗略算起來,支持趙朔的千戶最多,已經過半!
其次就是支持蒙哥的,只有三成。
支持闊出的最少,還不到兩成。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忽里勒臺大會也沒有太明確的規則,只要過半就為蒙古大汗。
如果是之前,蒙古內部的矛盾還不算激烈。比如鐵木真為蒙古大汗那次,或者窩闊臺登位那次,眼見人家已經取得了優勢,那些剛開始反對的蒙古那顏會改弦更張,既維持蒙古的團結,又給新的大汗留個好印象。
但現在,蒙古內部矛盾空前激化。
再加上趙朔又僅僅是成吉思汗的女婿,趙赫只是成吉思汗的外孫,還是有一些蒙古那顏激烈反對。
吵吵嚷嚷,一直持續了二十日之久。
直到這個時候,趙朔才將眾那顏召集在金帳內,公開發言。
他說道:“這大蒙古國,毫無疑問,是偉大的成吉思汗所建立的。現在,追隨成吉思汗建立大蒙古國的那顏們,絕大多數已經歸于長生天的懷抱了。但是,他建立大蒙古國的故事,堪稱家喻戶曉。你們可知,當初眾那顏擁立成吉思汗為蒙古大汗時,所立的誓言是什么嗎?”
“當然知道。”
有那顏道:“鐵木真你做了汗啊,眾敵在前,我們愿做先鋒沖上去,把美貌的姑娘、貴婦,把宮帳、帳房,拿來給你!我們要把異邦百姓美麗貴婦和美女,把臀節好的騸馬,擄掠來給你!圍獵狡獸時,我們愿為先驅前去圍趕,把曠野的野獸,圍趕得肚皮挨著肚皮,把山崖上的野獸,圍趕得大腿挨著——大腿!”
“作戰時,如果違背你的號令,可離散我們的妻妾,沒收我們的家產,把我們的頭顱拋在地上而去!太平時日,如果破壞了你的決議,可沒收我們的奴仆,奪去我們的妻妾、子女,把我們拋棄在無人煙的地方!”
趙朔微微點頭,道:“確實如此。從這誓言可以看出,蒙古大汗的職責了:指揮眾那顏作戰、狩獵,取得戰爭和狩獵的勝利,分配戰利品,自己拿最好的一份。還有,對不遵守規矩的那顏,進行懲罰,維護蒙古國的利益。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闊出道:“趙朔姑父這話的意思,是說,只有你或者趙赫為汗,才最能帶領眾那顏,取得戰爭的勝利,并且豐厚的取得戰利品?”
“可以這么說。”
然后,趙朔起身,威嚴的目光向著金帳內的蒙古眾那顏看來,道:“爾等可知,這天下之大?”
說話間,他轉身將身后的一塊青布扯去,露出了一副地圖。
“這…我們蒙古竟然這么小?”
“趙朔汗國竟然這樣大!”
“這里叫什么美洲么?怎么我們全沒聽說過?”
“非洲原來這樣大啊!”
“原本以為大蒙古國已經非常大了,但現在仔細看來,竟然還沒有世界的一半!”
因為陸子布在草原上推行文字的影響,這個時代的蒙古那顏們大多數是識字的。
亞洲、歐洲、非洲,澳洲、美洲…整個世界的面貌,第一次出現在眾蒙古那顏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