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老趙心情不好,道長若是蹦踏得太歡,容易礙眼。
在歆州,青一道長沒有別的同行競爭,被吹捧得多了,免不了失去原本的謹慎。
最近來往的富商和世家大族,甭管是真心實意想請這位仙長搞個法會,還是借此試探虛實,總之,確實激起了道長某些心思,想要挑選吉日,設道場搞個驅邪祈福儀式。
道館還沒建好,姿態又擺起來了。
就是這時間,是真不合適啊…
容易撞槍口上。
目前,溫故還不希望這位道長被祭掉。
回景星坊的路上,他琢磨著給道長再找點事。
近日內城來往的馬車太多,容易堵著,因此,回程時他沒有乘坐馬車,直接步行回去。
溫故外出也是帶護衛的,不用擔心被敲悶棍。
正想著事呢,前面過來一輛馬車。
拉車的那匹馬較為健碩,馬車邊有丫鬟仆婦,周圍還有四個護衛跟隨。
在如今的情勢之下,即便禮制放寬,基本也只有大家族的人用得起這樣配置。
看到馬車上的家徽,溫故大致對應到信息。
這也是近日北上到達歆州的家族。
隨著這些大小家族的到來,盯溫故的人就更多了。畢竟歆州新貴,政治背景優秀,最近外出的“巧遇”也多。
馬車在靠近溫故時,逐漸放緩。
一只白皙的手撩起車簾,車廂里的少女探身往外瞧,目光落在溫故身上,微笑中帶著三分羞澀與靈動,清瑩若晨露。
她正要說什么,一名仆婦快步上前低聲幾句。
少女面色驟變,仿若晨露被凍結,笑容變得僵硬,本欲出口的寒暄話語只能咽下,匆匆行了個見面常用禮儀。
溫故回禮。
原本慢下來的馬車,提速離開。雖不甘心,但也只能趕緊避讓。
待剛才的馬車離去,溫故抬眼,看向前方。
一輛更為奢華的馬車正緩緩過來。馬車周邊跟著十多個身著甲胄的護衛。
車身嵌著寶石飾片,簾幕盡是昂貴綢緞,繡有繁花雉鳥,精美非凡。
拉車的兩匹健馬,額頭掛有彰顯身份等級的華美當盧。
這相當于,一輛限定身份可用,掛著特殊車牌的豪車行駛在路上。
走路上的那些車輛隔老遠就得避讓,生怕刮蹭。有些刮蹭要賠錢,有些刮蹭會要命。
尋常身份沒誰敢湊近,看看周圍迅速形成的空區就知道了。
皇族宗室規制。
整個歆州,活著的,也就只有一位。
馬車明顯緩下來,停住。
溫故后退一步避讓,板板正正又不失文雅地行禮。
“廣寧郡主。”
皇族最有權勢的那一批,據說早在皇都混亂的時候都已經嘎了。
如今逃難各地的皇室人員地位微妙,就算活著也是隱身狀態。
這位郡主在歆州倒是保持著應有的體面。
能在這種時候,不僅活著,還能維持體面的皇室成員,有哪個是等閑之輩?
亂世之初,趙家拿下歆州的過程中,這位郡主是出過力的。
待趙家徹底掌控歆州,這位郡主便低調起來了,大部分時間待在府中,品茶聽曲養面首。悶了才出來閑逛一圈。
沒想到今天竟然會遇上。
侍女挑起車簾,姿態雍容的廣寧郡主一身貴氣紫。
這個時代,貴賤有等。
一般人是不可穿紫的,除非達到了某些階層,或者恩詔特許。
如今亂世,僭越普遍,但同時也要面對一個難題,產能跟不上。
顏色布料紋樣,都需要大量時間和人力去做,所以,有些服飾想穿也穿不了。沒貨。
廣寧郡主出自皇家,如今身份微妙,在這歆州城,許多大家族都避之不及。
廣寧郡主自己也知道。
今天只是在府中呆得悶了,臨時起意出來轉一圈,沒想到遇到了溫故。
想著如今她自己的處境,其他人的刻意回避,這位前程遠大的溫坊長,應當也是同樣心態。
趙家主看重的人,她也不會作死去惹。原打算遇到了禮節性地寒暄一句,只是…
溫故這一退,反倒生起了更多戲弄的興致。
她高高坐在車廂里,眼神微垂,隨意中帶著毫不遮掩的與生俱來的傲慢,目光落在溫故身上。
謙謙君子,克己復禮,看上去和煦又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