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慶云坊平靜下來,短期內,道長怕是沒時間整別的事了。
只要對面不飄,溫故也就不必多費心 處理完公務,又看了看景慶兩坊吏員們的工作匯報,溫故想了點事。
次日,他前往正在建造中的岑苔書院。
有錢糧,有建材,有勞力,由權威人士監督,書院建得很快。
溫故想找洪老爺子商量個事,只是不巧,老爺子正要回去取個東西。
溫故想著,反正也沒有要緊公務,便陪老爺子一起往內城的中心居住區走。
今日老爺子沒有騎馬,兩人不緊不慢走著,聊一聊書院事務。
內城中心區域,也就是靠近趙府的那些坊,里面居住的大多數是權貴富戶。
洪老爺子所在的坊,里面的住戶許多都有官職。溫故來這邊的次數多,明顯感受到這里的變化。
年后這里的變化非常大,尤其是人員方面的變動,多了不少新面孔。
不遠處較為熱鬧。
溫故知道,這里要建一個小型的隔離帶,坊內的權貴富戶們自己出資建造。
外面的怪物活躍時間又要到了,為了防備邪疫侵入,貴人們要再增設一層保護。
只不過…
“這個用于隔離的院子,是有許多建造上的難度嗎?”溫故問道。
上次來看是什么進度,現在還是什么進度,除了又堆了一批建材,別的好像也沒有變化。
建造進度肉眼不可見。
有幾個吏員在一堆建材后面,不知道在聊什么話題,哄的一笑,
洪老爺子往那邊瞧了一眼,搖頭:“未曾聽說有什么難處。那個院子是由卓承負責的,就是這里的新坊長。你聽過么?”
“卓相的長子。”溫故說道。
“對,就是他。”洪老爺子也很不滿意隔離院落的建造進度,只是他要負責書院的事務,忙得很,這邊也不便插手。
正說著呢,前面又走過來一人。
身影頎長,有著幾份世家公子的范兒,但隱隱透著的卻是一種矛盾的頹喪感。
來人正是剛才溫故和洪老爺子提到的相爺之子卓承,卓坊長。
對方先經過隔離小院的位置。
那邊聚在一起閑聊說笑的吏員們已經收了聲,只是瞧著也沒幾分尊重,敷衍地行了個禮。
帶著三分喪感的卓坊長掃了眼工地,又看向那幾名吏員,語氣聽不出起伏:“聽聞這邊有幾處延誤,怎么回事?”
一名吏員嬉皮笑臉道:“嗨,小事兒!已經解決了,不勞坊長費心。”
卓坊長面容多了幾分嚴肅,語氣加重:“還是要加快進度!不可輕忽大意!”
對面的吏員們臉上三分懵逼,七分不以為然。就這事兒,你要發脾氣甩臉色?
另一吏員說:“卓坊長您就放心吧,我們已經在北邊待兩年了,天氣熱得沒那么快,沒必要太著急。”
卓坊長靜靜看著他們,見他們是真沒有別的解釋,于是露出一個寬容的微笑,無聲又真誠地夸贊:
“傻嗶!”
只是發出了個氣音,對面幾人沒有聽清。
吏員們困惑:“?”
卓坊長保持著虛假的笑意,幾乎是從牙縫里用力擠出來的字:“有沒有一種可能,今年會熱得稍微早一些呢?此事趙家主提醒過各坊早做準備,前幾日我也跟你們強調過!”
“是…是嗎?”有吏員開始回憶。
但也有人認為,這位新來的卓坊長是對他們耍威風,狐假虎威。
他們正要嘲諷幾句,余光瞥見什么,往那邊一看,態度立馬變了,視線越過卓坊長,看向經過這里的溫故和洪老爺子,滿滿的熱情:
“溫坊長!洪老爺子!您二位今兒是怎么走著回來的?這邊雜物多,可得留意腳下。”
已經有吏員拿起掃帚:“我剛才正要把這邊給掃了。放心,您二位再走這邊的時候,路絕對平整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溫故是他們這里的坊長呢,完全把正牌卓坊長擱在一邊。
不過這位卓坊長并沒有擺出冷臉,而是帶上了完美的社交微笑,過來與溫故和洪老爺子寒暄。
溫故和氣地,同樣與對方來了一套完美的文人社交禮儀。
寒暄完畢,打完招呼,卓坊長轉身去別處查看。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溫故雖然看不到,但可以想到對方那無縫切換的厭世表情。
溫故二人也沒有在這里多待,繼續往老爺子的住處走。
堆著建材的地方,吏員們再次聚在一起,開始閑聊。
“姓卓的成天垮著個匹臉,看誰都像不耐煩似的,他以為他是誰?”
“就是!相爺家的公子又怎么樣?他以為他能和人家溫坊長比呢?”
“嚴謹一點,前相爺家的公子哥兒!”
“所以說,手里有權才是最重要的。空有個名頭,沒啥權利,誰怕他呢?”
這種權貴云集的坊,掃地、打更、倒夜香的背后都有靠山,何況是他們這些吏員。
對這位新來的坊長,面子上過得去就夠了,至于有多少尊重,聽不聽指示,另當別論。
溫故和洪老爺子走遠,老爺子嘆了嘆氣。
“卓家的處境不太好。”
“略有耳聞。”溫故說道。
南地卓家出過幾位朝廷重臣,只是如今世態有異,世家大族的命運各有不同。
卓家近日才來,河道漲水時,家族帶著隊伍乘船北上,到達歆州。
卓相在到達之后一直臥病在床,趙家主還特意去看望過。
前相爺卓老爺子,聽說已是時日無多。
待卓相離去,這位卓家大公子,肯定會被各種邊緣化,能不能保住坊長之位,都不一定。
洪老爺子道:“卓承以前也跟他爹一樣在朝為官,如今或許是落差太大,一時沒有調整過來。”
溫故往那邊看了看。
卓大公子瞧著,可不像是“一時”沒調整過來,倒是有種活人半死的癲。
另一邊。
新任卓坊長,卓家的這位大公子,已經巡邏完畢回到家,稍作整理,招了招手。
不用多言,隨從很熟練地取出一個填充了布帛的軟枕。
卓承接過,墊在墻上,然后,用腦袋砰砰撞。
一邊撞,嘴里低聲罵著:
“傻嗶啊!”
“一群傻嗶!”
“真的還要跟一群又蠢又作、尸位素餐的傻嗶繼續共事下去嗎?!”
毀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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