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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一張突如其來的“討曾檄文”

  大圣朝京中。

  首輔值房。

  檀香裊裊。

  窗外是繁華似錦的京都。

  窗內,卻如同冰窟。

  首輔李禎,這位執掌門生故舊遍天下的老人。

  此刻卻像一尊被抽干了生氣的行尸走肉,僵坐在他那張寬大紫檀木書案后。

  他的臉色透著一抹灰白。

  布滿老年斑的手緊緊抓著太師椅的扶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

  桌上攤開的是一封詔書。

  那是太子在青海城繼位的詔書!!

  隨著這封詔書進入京城。

  短短時間之內,大圣朝京城便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這些人無一不是擁護皇室正統的大臣。

  而造成這一切的源頭,就坐在他對面。

  徐天師,一襲洗得發白卻纖塵不染的道袍,靜靜地坐在一張普通的黃梨木圈椅上。

  他面容依舊保持著的年輕感,皮膚光潔。

  唯有那雙眼睛,深邃得如同萬載寒潭。

  他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拂塵,銀絲垂落。

  散發著無形的致命威脅。

  “李首輔。”

  徐天師終于開口,聲音平淡無波,卻像冰冷至極:

  “建宏無道,天命已移。”

  “然國不可一日無君,宗室子弟之中,臨川郡王聰穎仁厚,可承大位。你,擬旨吧。”

  李禎很想大笑三聲,然后起身睥睨徐賊,寧死不屈。

  但事實上,他的表情此時也只是微微陰沉。

  沉思了良久,他干澀著嘴唇:

  “天師,太子尚在,文清公于青海城擁立。”

  “如此之法,如同謀逆。”

  “我…恕難從命!”

  他試圖挺直佝僂的脊背,展現一絲首輔的尊嚴。

  但在徐天師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下,這點掙扎顯得有些可笑。

  “謀逆?”

  徐天師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眼中一種對螻蟻妄言的漠視:

  “儒圣改天換地是順天應人。”

  “貧道撥亂反正,亦是順應天道輪回。”

  “何來謀逆?”

  他微微前傾身體,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鎖定了李禎:

  “至于太子…曾仕林父子挾幼主以自重,才是真正的亂臣賊子!懂嗎?”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瞬間鎖住了李禎的心臟。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凍結了。

  李禎張開嘴:“可…”

  “李禎!”徐天師的聲音陡然轉冷,值房內的溫度仿佛驟降:

  “你以為,貧道是在與你商量嗎?”

  話音未落,徐天師手中的拂塵,甚至連一絲銀芒都未曾閃動。

  李禎卻驟然發出一聲凄厲到變調的慘叫!

  “呃啊——!”

  只見李禎猛地捂住自己的左肩。

  那正是他曾經留下的舊傷。

  此刻,那處早已愈合多年的舊傷疤,竟如同活物般劇烈蠕動起來!

  深入骨髓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

  讓他整個人從太師椅上翻滾下來,蜷縮在地毯上。

  豆大的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中衣。

  臉色由灰白轉為死一般的青白。

  “你…你對我做了什么?!”

  李禎的聲音嘶啞破碎,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一點小小的提醒罷了,你的體內,早已被貧道種下了點東西。”

  “平日無事,但只需貧道一念,便可讓你嘗盡萬蟻噬心寒冰碎骨之苦。”

  “若貧道愿意,三息之內,便可讓你化為…一具冰雕。”

  他語氣平淡地陳述著眼前的事實。

  李禎的慘嚎變成了絕望的嗚咽。

  劇痛讓他幾乎失去意識,只剩下本能的恐懼和對死亡的巨大陰影。

  就在這時。

  值房緊閉的窗外,似乎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撲棱”聲。

  一只訓練有素的信鴿,正欲飛入傳遞消息。

  徐天師聽到這聲音,面容只是淡然的笑著。

  他甚至沒有回頭。

  只是看似隨意地,將拂塵朝著窗戶的方向,輕輕一拂。

  沒有聲響,沒有光芒。

  窗外那輕微的“撲棱”聲戛然而止。

  緊接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的羽毛焦糊氣息,透過窗戶縫隙飄了進來。

  李禎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

  那是他安排在宮外,準備向南方傳遞密信的最后一只信鴿!

  就這么毫無征兆的,被碾碎了。

  “你看。”

  徐天師的聲音再次響起:“連一只小小的鴿子,都逃不過貧道的手心。”

  “李首輔,你覺得,你李家滿門三百余口,比之如何?”

  “你那在奇林書院求學的嫡孫,又比之如何?”

  沉默。

  整個房間之中,都透著一股詭異的靜謐。

  良久之后。

  李禎顫抖著,面色麻木的從地上爬起來。

  踉蹌著回到書案邊。

  他拿起那支沾滿朱砂的御筆,手顫抖的厲害。

  但還是一字字的寫寫下了一份顛倒乾坤的詔書:

  “擁立臨川郡王為新君,斥責太子與曾仕林父子為叛逆,勒令天下共討之。”

  “嘭。”

  寫罷,他顫抖著取出首輔大印,沾滿印泥,重重蓋下。

  那鮮紅的印記,在李禎的眼里,首次變的無比刺眼。

  徐天師靜靜地看著。

  直到印鑒落下,才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淡。

  不容置疑的繼續開口:

  “第二件事。”

  “南征大軍,名為討逆,實為叛逆曾仕林擁兵自重,消耗國帑,徒耗民脂民膏。”

  “著令戶部,兵部,即日起斷絕青海城一線所有糧草,軍械,餉銀供應!”

  “一粒米,一片甲,一文錢,都不得再運往青海城!”

  “違令者,視同謀逆,立斬不赦!”

  “此令,由你首輔李禎親自簽發,加蓋首輔印信,即刻明發六部及沿途各州府!”

  一句句話,如同雷霆一般,擊碎了李禎心中的最后一絲尊嚴。

  斷絕南征大軍糧草?!

  這無異于將十萬忠勇將士,以及太子、曾仕林等人,推入絕境!

  這是要他們活活餓死,困死在青海城此時的暴風雪之中!

  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最后的掙扎,抿起嘴唇,用盡力氣喃喃:

  “天師!南方尚有江國虎視眈眈,異有妖族林立,此…不亞自毀長城…”

  “嗯?”

  徐天師鼻腔中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哼聲。

  人族圣朝?

  自毀長城?

  與我何干?

  只待老夫尋罷材料,重啟大陣,氣運當道,屆時老夫便是天!

  李禎身體之中的那股陰寒之氣猛地一絞!

  他頓時眼前一黑,一口鮮血涌上喉頭,又被他死死咽下。

  他此時徹底明白,任何異議,不僅他會死,他的李家也會死盡。

  曾安民,曾仕林,石責,柳詩詩四人趕回青海城中的城主府。

  甫一踏入府門,壓抑的氣氛便撲面而來。

  秦守誠,婁通等人面色凝重。

  “國公!院長!小公爺!柳姑娘!”

  婁通迎了上來,聲音低沉他手中緊緊攥著一張蓋著鮮紅大印的文書。

  “發生了何事?”

  曾仕林丹鳳眼微瞇,敏銳地捕捉到異常。

  石責也停下腳步,眉頭緊鎖。

  婁通沒有回答,只是將那文書遞了過去。

  曾安民皺眉接過文書。

  目光掃過那醒目的標題。

  《討逆檄文》

討逆元帥,京畿鎮守使,天師府掌印  諭令天下:

  圣朝立國,法度森嚴,君臣父子,綱常不可廢!

  今有逆賊曾仕林,曾安民父子,世受國恩,不思報效,反包藏禍心。

  其罪罄竹難書,天人共憤!

  其罪一:

  欺君罔上,擅行廢立!

  曾賊父子,趁國喪之際,假借護主之名,裹挾太子離京,實為挾天子以令諸侯!

  視神器如玩物,置君臣大義于不顧!

  其罪二:勾結妖邪,禍亂青海!

  南征大軍,本為蕩妖討賊。

  然曾賊父子,暗通南部妖孽,以妖法降下彌天大雪,阻我王師,耗我國力,其心可誅!

  其罪三:擁兵自重,圖謀不軌!

  屯兵青海,私鑄印信,廣發文告,煽動邊軍,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名為討逆,實為謀逆!

  曾逆不除,國將不國!

  今奉天命,擁立臨川郡王王祈為新帝,承繼大統,以正乾坤!

  凡我圣朝忠臣義士,無論軍民:

  擒殺曾賊父子者,封萬戶侯,賜丹書鐵券!

  獻曾賊父子首級者,賞萬金,授上將軍!

  青海軍民,棄暗投明,縛送二曾者,免其附逆之罪,重重有賞!

  負隅頑抗者,天兵一至,玉石俱焚!

  檄文所至,如律奉行!天威浩蕩,逆賊授首!

  討逆元帥(天師府印)

  首輔李禎(首輔印)

  然后是六部尚書的印。

  以及很多京城重臣的印。

  我日他娘!

  曾安民首次品鑒到了顛倒黑白,指鹿為馬…

  他的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

  “弒君的是他!勾結妖邪的是他!”

  “現在倒打一耙,說我們是逆賊?!還扶持個什么狗屁郡王…”

  “李禎這老狗,還有這些簽名的混賬…眼睛都是瞎了?”

  柳詩詩也湊近看了,隨后氣的她胸口發悶。

  石責院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從曾安民手中一把奪過檄文,快速掃過。

  當他看到“首輔李禎”那熟悉的簽名和鮮紅的大印時…

  眼中最后一絲僥幸徹底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殺意。

  “李禎,好一個李禎!首輔大印…竟成了助紂為虐的兇器!”

  他聲音低沉,卻蘊含著風暴:

  “徐賊這妖道,竟已掌控京畿至此!連首輔都成了他的傀儡。”

  “這份檄文一出,便是將我們,將太子,徹底打成了天下共討的叛逆!斷了我們回京之路,更斷了天下悠悠眾口!”

  曾仕林與曾安民一般。

  此時整個屋中,只有他們父子二人沒有動怒。

  他甚至沒有看那檄文第二眼。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銳利如刀,掃過眾人,最后落在內堂方向——那里,是小胖太子那無辜的身影。

  “好手段。”

  曾仕林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弒君篡位,扶持傀儡,顛倒乾坤,反誣忠良…更以朝廷名義,斷絕我大軍糧草根基。”

  他猛地一拂袖,一股無形的威壓讓整個大廳瞬間寂靜!

  “他以為,占了大義名分,便能只手遮天?”

  “他以為,扶持一個傀儡,便能代表圣朝正統?”

  “石院長!”曾仕林目光如電,射向石責。

  “在!”石責肅然應聲,眼中再無半分猶豫。

  “秦尚書!”曾仕林看向一旁同樣怒火中燒的秦守誠。

  “下官在!”秦守誠躬身,聲音斬釘截鐵。

  “傳令!”

  曾仕林的聲音響徹行轅,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與帝王般的威嚴:

  “一個時辰后,于青海城校場,舉行太子登基大典!昭告天地祖宗,承繼大統!年號立德!”

  “秦尚書!以你為首,聯合青海城內所有尚存忠義之心的官員,聯名簽署《告天下臣民書》!”

  “詳述徐懷弒君、篡位、勾結妖邪、禍亂朝綱之滔天罪孽!

  “控訴其挾持首輔,脅迫群臣,倒行逆施之丑惡行徑!宣告太子殿下于青海城正位,延續圣朝國祚!”

  “是!”秦守誠目光肅穆無比。

  “石院長!你我連同安民、秦尚書,聯署發布《討逆檄文,誓誅徐逆》!”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將他徐賊的罪狀,一條條、一樁樁,給老夫釘死在青史之中!”

  “他不是要討逆嗎?那我們就奉陪到底!討他這個真正的,最大的逆賊!”

  “遵命!!”

  “最后…”

  曾仕林緩緩抬頭,淡淡的朝著角落里的婁通看去:

  “婁通,即刻動身,前往鳳起路,告訴你爹,他哪怕傾盡鳳起路之力,也要將足夠的糧草給老夫運至青海城!”

  “南征之路早以過半,絕不能因區區一道徐賊的“詔書”就不管不顧了!”

  “是!!”婁通身子一肅,抱拳領命!!

  曾安民的目光朝著婁通看去。

  婁通是他帶來的。

  他其實已經料到會有今日。

  他相信。

  在婁英啟見到自己兒子的那一刻,知道該怎么選擇。

  曾仕林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眾人,最后定格在曾安民身上,那眼神中充滿了破釜沉舟的決絕:

  “徐懷想用一張紙,斷了我們的名分,困死我們?做夢!”

  “他扶持傀儡登基?那我們就扶正真正的天子!”

  “他發檄文討逆?那我們就發檄文討他這個最大的逆賊!”

  “從今日起,沒有太子!只有我大圣朝立德皇帝!”

  “青海城,便是新的起點!討伐國賊徐逆,光復神京,在此一舉!”

  “諸位!國難當頭,妖氛蔽日!唯有用最正的名義,最利的刀鋒,才能劈開這重重孽障!”

  “是!!!”

  石責,秦守誠等人此時轟然應諾。

  曾安民的目光看向老爹。

  此時,老爹的身影在他的心中,愈發高大。

  “我爹真帥啊!”

  遇事不慌,有條不紊,有勇有謀…

  嘖嘖。

  真不愧是我爹!

  隨我。

  他此時熱血沸騰的也喊了一嗓子:

  “徐老狗!洗干凈脖子等著!”

  隨著他這一聲響起。

  整個屋里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朝著他看了過來。

  “呃…”

大熊貓文學    家父儒圣,系統非逼我做粗鄙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