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影正在遠方和桃源鄉主激烈戰斗,而我則必須在這里與黃泉和戌狗戰斗。
除去無法使用法天象地的戌狗,總共有四種法天象地在這片天地間肆虐。在平日里,大無常可以收束自己的法天象地,使其不會對周邊自然造成影響,而在戰斗之中則沒有那種閑暇功夫。法天象地非但無法得到控制,反而還會伴隨著大無常激烈澎湃的情緒而得到遠勝于常態的增幅。
如果說大無常的法天象地可以被視為另類的自然秩序,在這里發生的就是不同自然秩序之間的沖突。天地自然仿佛在發出尖嘯,大地好像遭到痛苦折磨一樣瘋狂顫抖震動,氣溫出現不合常理的急劇上升,颶風和雷電交織著席卷一切。
雖然很在意柳樹影的特殊法天象地到底是什么,但是我現在也沒有閑心去仔細觀察其他方向。
我深呼吸一口氣,在戰場上召喚出來一片巨大到足以覆蓋到地平線盡頭的火海。
戌狗朝著我發出了類似于白虎殺伐法力的銀白色光束,黃泉則是刁鉆地打出配合,從不同的方向操縱黃黑色法力發起襲擊。這兩個人論及戰斗力,都與使用爐渣直劍的我不相上下,同時出手更是令我生出了雙拳難敵四手的感覺。
我終于來不及防御和躲避,在勉強應付黃泉攻擊的同時,被戌狗全力一擊的光束所命中。
爐渣直劍不止是可以用來攻擊而已,其中釋放的超高密度爆裂火焰也可以用來與敵人的攻擊相殺,可以視為以攻擊手段達成防御的“另類盾牌”。
然而再怎么厲害的盾牌都難以處理截然不同方向的攻擊,也無法增加使用者本身的防御力。火焰力量本來就是攻擊力遠強于防御力的力量,這具火元素身軀遭到如此強力攻擊的命中,瞬間就被粉身碎骨,連帶著靈魂也四分五裂。
緊接著,我迅速地吸收了周圍火海的火焰,恢復成了仿佛毫發無損的姿態。
戌狗見到我如同上次交手一樣瞬間“滿血復活”,像是想起來了之前在支部基地與自己戰斗的“虛境第三使徒”,發出了吃驚的聲音;而黃泉見狀也是微微一頓,似乎對于我的變化極為意外。
“你是之前的‘五號’?但是你的長相和力量,分明是羅山大無常莊成,應該是‘三號’才對…”戌狗說,“你上次是誤導了我,讓我以為你是五號?…原來如此,你之前是不想讓我知道你是羅山大無常嗎…”
他似乎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同時攻擊也沒有絲毫停歇,與黃泉配合無間地圍攻我。
“戌狗,你為什么會站在桃源鄉那邊?桃源鄉主對你承諾了什么?”我試圖了解他真實的戰斗動機。
戌狗沉聲道:“加入桃源鄉…還能夠是什么理由?”
“你也在追求‘世外桃源’…追求永恒幸福的夢境?”我反問。
“追求永恒幸福的夢境有什么不好嗎?只要真正完成‘世外桃源’,我就可以與她…可以與艾葉重新相逢了…”戌狗的聲音變得有些出神。
但是,我很難認為他的真實動機真的僅限于此。在他伴隨言語傾瀉的法力之中,我感受不到像是應凌云那樣為達成目的愿意放棄一切的瘋狂意志。
我不會懷疑他想要與自己的愛人重新相逢的強烈愿望,然而他的計劃核心大概不是“世外桃源”,多半還有著更多的考慮。
而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現在的他顯然必須和桃源鄉主和黃泉站在同一陣線,想要臨時策反他首先是無法做到的。
同一時刻,黃泉也在接二連三地出手之余,不停地審視著我的身體。
“不止是瞬間恢復了物質軀體,還瞬間恢復了自己的靈魂…”他說,“就算是大無常也沒道理可以做到這種事情…
“再加上你這個元素化,以及把火焰當成手足一般操縱的手段…難不成你是‘顯靈’?
“不對,作為‘顯靈’,你的手段反倒是過于生疏了,就像是有著強壯的身軀,卻幾乎沒有正經學習過運用技術一樣…你的‘顯靈’是先天性的?但是怎么可能會出現先天的‘顯靈’?”
在對方疑惑的時候,我感受到有一道意念從外部隔空訪問到了自己的精神,其中傳出了柳樹影的話語,“莊成,不好意思,幫我拖延一下那兩個大無常。我接下來必須專心對付桃源鄉主,等我解決這邊就去支援你。”
“可以。”我簡短地做出回應。
只是在單獨一人的情況下同時面對兩個大無常的圍攻,我就連防御和閃避都很吃力,時不時就要被命中,身體和靈魂再次遭到粉碎。
“——也罷,就當你是‘顯靈’吧。但是不要以為仗著‘顯靈’的不死性,就可以毫無負擔地吃下我的攻擊了。”
就如同過去的命濁一樣,黃泉似乎也具備對于真靈的些許認知,以及打擊真靈的必殺手段,他的黃黑色法力出現了詭異的變化。明明看上去還是與剛才一模一樣,我的心里卻浮現出來一股相當糟糕的危機感。
不能貿然吃下他的攻擊,否則不需要幾次,我就會死。
我急速避開他的黃黑色法力,將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如此一來,戌狗的攻擊就更加容易命中我了。盡管戌狗的攻擊不至于讓我出現生死危機,卻會打亂我防御和閃躲的節奏,一不留神就會讓黃泉找到殺傷我真靈的機會。
這樣別說是反敗為勝,甚至別說是拖延時間,就連活命都成為了一項極具挑戰性的艱難任務。
生死的危機仿佛烏云壓頭,又像是磨刀石一樣,把我的心靈打磨得愈發鋒利。
眼下,包括我在內,在這片大地之上此刻總共有五個大無常在激烈爭斗,自打怪異世界與常識世界的切割線消失,這大概還是頭一遭。
去年的人道司總據點戰役,包括卯兔和未羊在內,前前后后總共有七個大無常參與,數量還要更多,卻沒有發生過同一時間全員全力出手戰斗的事情,且沖突還都是發生在獨立現實空間之中。而現在這場混亂的大戰可是發生在現實世界。
黃黑色的法力與銀白色的法力交錯著向我轟來,我像是走鋼絲一樣在戰斗中防御和躲避,同時故意提出一個具有釣魚意圖的問題:“黃泉,你們福音院真的要與山兩儀站在一起嗎?‘世外桃源’的達成,對于你們福音院來說也沒有好處吧?”
黃泉先是一愣,然后笑了,似乎是想通了我為什么會有此一問,滴水不漏地說:“哦…你認為桃源鄉主就是山兩儀?”
作為末日時代的大無常,他沒有詢問山兩儀到底是誰,而是相當自然地跟上了我的思維,是因為身為合作者的桃源鄉主真的就是山兩儀,所以他才會對山兩儀的存在有著把握嗎?還是說山兩儀就算是在末日時代也是赫赫有名的角色,所以他有著這方面的知識儲備?
在我觀察和思考的同時,黃泉再次說話了:“那么我反倒是要問你一句了,朱雀傳人…你在這里出手真的有收益嗎?”
他不止是知道山兩儀的存在,也知道我是朱雀傳人。
“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問。
“你根本就不知道桃源鄉主是不是山兩儀吧,就連他是不是青龍傳人,你都缺乏關鍵證據,對不對?”黃泉說,“如果他是山兩儀,你就要與柳樹影聯手殺死他;而如果不是,反正他作為青龍傳人,肯定會想著提前消滅你這個朱雀傳人,你倒不如搶先出擊…你大概就是這個想法吧。
“但是青龍傳人有必要提前消滅朱雀傳人,以免使其成為山兩儀的資糧;你作為朱雀傳人,又是否真的有提前消滅青龍傳人的必要呢?青龍既是黃龍的不共戴天者,又是黃龍的克星,你倒不如全力躲藏,任由青龍和黃龍自顧自爭斗起來便是了,何苦非得親自加入戰局?”
顯然,黃泉是打著削減我戰意的算計。
然而他的算盤落空了。
其實對我來說,確認桃源鄉主是不是山兩儀固然很重要,卻不是必要。因為在桃源鄉主對我展露出明確的殺意和獠牙的那一刻起,他的存在就已經成為了我決定必須要將其跨越的挑戰。
對于危險的源頭,我從來都不會將頭埋在沙子里面裝作鴕鳥。不是我將其消滅,就是我被其消滅。
“山兩儀也好、桃源鄉主也罷,都是我的獵物,我不會將其拱手相讓。”我說。
雖然柳樹影拜托我拖延時間,但是我沒打算拖延到他來支援。我要在這里憑借自己的力量打敗黃泉和戌狗,然后加入討伐桃源鄉主的戰局。
黃泉再次停頓了下,然后失笑道:“居然會有你這種瘋子…是了,我早該想到的。
“你不止是與麻早親密無間地混在一起,還要為了她那種麻煩的小女孩而去與命濁那小子為敵…不是腦子有病,又怎么可能做得出來這種事情?
“既然你沒有適可而止的想法,那么接下來死在這里也不要有任何怨言。
“不過,本來我也沒有要放你回去的打算,你這樣倒也算是方便了我。畢竟一心逃跑的大無常,要追上去殺死也是頗費力氣的。”
說話間,他的黃黑色法力的壓迫感似乎變得更加強大,令我產生了一股窒息的感覺。
聽他的語氣,他似乎對于命濁頗為熟悉。明明是未來之人,卻以年長者自居。而且他法力的特殊屬性也和命濁有些相似之處。
他的黃黑色法力與命濁的黑紅色法力,似乎都有著“死亡”的意象。如果說命濁的法力更加傾向于衰老壞滅,那么黃泉就更加傾向于潮濕和沉重。光是聽到黃泉的話語,就有一種要被墳土活埋的感受,從身體到靈魂都染上了沉重陰冷的濕氣。
不知不覺地,似乎就連自己意識的運轉都變得拖泥帶水,火焰的調動更是愈發遲緩。下一刻,他的黃黑色法力和戌狗的銀白色光束再次從不同的方向轟擊過來,我卻是來不及閃避,更是來不及調動火焰防御任何一邊攻擊,眼看著就要遭到命中。
千鈞一發之際,我做出了一個決斷。
我反手將爐渣直劍刺進了自己的身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