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金浪以“采購”為名義,謹慎地避開了避難所內所有人的目光,開著一輛不起眼的SUV駛離了由廢棄游樂場改造而成的避難所。
他沿著弗吉尼亞州的95號公路向北,朝著不遠的華盛頓特區疾馳而去。
沿途,他小心翼翼地選擇了三處相隔甚遠的加油站,采購些普通的生活物資。
在反復確保沒有任何可疑的車輛或人物尾隨后,他才將車輛駛下高速公路,停靠在一座偏僻的立交橋陰影之下。
橋墩下已經停著一輛深色的老舊福特轎車。
當蕭金浪謹慎地靠近時,‘福特’駕駛座的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完全陌生的白人面孔。
他的腳步驟然停滯,一股寒意瞬間從脊椎竄至頭頂,仿佛墜入精心布置的陷阱——難道自己被誘捕?
“別緊張,老蕭,是我,周青峰。”車內傳來一個略帶沙啞的男聲,卻是清晰標準的漢語。
那人還帶著些頑皮的笑容,朝他招了招手,“上車吧,我們慢慢談。”
蕭金浪并未立刻靠近,他瞇起眼睛,再次仔細打量著車內的人。
那中年白人的眉宇和臉型輪廓,依稀能捕捉到幾分周青峰的影子,但膚色和發色卻徹底改變,仿佛換了一個人種。
察覺到蕭金浪的疑慮,車內的人無奈地嘆了口氣,開始解開襯衫的紐扣,露出脖頸以下的皮膚。
只見那白皙的皮膚與臉部頸部的顏色截然不同,一道明顯的界限昭示著這并非天生的膚色。
覆蓋在頭臉和手上的,是一層薄而富有彈性的乳膠面具,而在衣物遮蔽之處,則是原本屬于周青峰的黃皮膚。
蕭金浪這才稍稍放下戒備,坐進了副駕駛座,訝然問道:“小周,你電話里可沒說變成了這副模樣。發生了什么事?”
“老蕭,你不看新聞嗎?”周青峰掏出手機,點開了幾條關于“白房子”新聞發布會的消息,并將其中一張占據顯著位置的照片展示出來。
蕭金浪近段時間忙于避難所管理,確實沒怎么了解外部狀況。他接過手機時還不以為意,可讀過上頭的新聞,瞳孔驟然放大。
“這…這是什么意思?新聞上說的這個人是你?!你是奧利弗.哈登?你到底是怎么混進去的?”
“說來話長了。”
周青峰長嘆一聲,重新扣好襯衫的紐扣,緩緩地講述自己在米國航空航天博物館的離奇遭遇,以及隨后誤打誤撞進入地下醫院的經過。
都說不怕壞人絞盡腦汁,就怕蠢人靈機一動。
主管地下醫院的哈特教授原本是心思縝密的學者,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為了能騰出更多床位,拯救更多病患,被逼急的他異想天開地安排周青峰頂替了‘奧利弗·哈登’。
“結果…誰也沒想到,我好像干的還不錯,‘白房子’那邊竟然會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擔任政府效率部的部長。”
周青峰也覺著這事過于荒誕和無奈。
蕭金浪聽得目瞪口呆,仿佛在聆聽一則光怪陸離的奇幻故事,大腦一片空白。他難以置信地追問道:“奧利弗·哈登死了?”
“對,尸體已經火化了。”周青峰肯定地回答。
“他的家人呢?朋友呢?他不可能只是一個孤立的符號。”蕭金浪緊追不舍。
“他父母已經去世了。有個前妻,帶著兩個不到十歲的兒子改嫁了。我有他的手機,指紋和虹膜信息也都錄入了我的設備。
哈登確實有一些朋友,但都住在田納西州。這幾天有人打電話來問候,都被夏妮擋回去了。”
“那個哈特教授和夏妮…他們可靠嗎?”蕭金浪皺緊眉頭,語氣凝重。
“這就不好說了,老蕭。我跟他們認識也就半個多月,都是各取所需。目前來看,關系還算融洽。”周青峰坦誠地回答。
蕭金浪又連珠炮似地問了一連串問題,甚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周青峰臉上那層薄薄的乳膠面具,最終長嘆一聲:
“哎呀,我們搞了這么多年的對外工作,還真沒有像你這樣…隨隨便便就打入了敵人心臟的——不,你這簡直是鉆進敵人大腦了!”
老蕭的心跳驟然變得劇烈,五十多歲的人了,此刻卻如同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般坐立不安。“小周,你現在…有什么打算?”
駕駛座上的周青峰抬起頭,目光失焦,“我既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卻又強烈地想要做些什么。”
他頓了頓,帶著大膽暴虐的語氣說道:“前兩天,我就身處‘白宮’之中,身邊全是米國的內閣高官。
我看著那些高階官僚的后腦勺和脖子,有把握在瞬間就弄死他們十幾二十個。”
說話間,周青峰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猛地虛空出拳,連續十幾次,拳鋒劃破空氣,啪啪啪的打出破空之聲。
蕭金浪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明明隔著半米多的距離,卻依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拳風激蕩帶來的凌厲氣息。
眼前的年輕人,力量之大,發力之猛,際遇之奇,真的能赤手空拳的搏殺獅虎,干出一番驚世駭俗的大事。
“別別別,你這個位置用來干這事可太浪費了。”
政府效率部是能直接影響米國高層決策的機構,別看它的一舉一動都被罵——被罵才表示它有足夠權力和影響。
周青峰若真坐上那個位置,國內想盡辦法都得不到的,他能很輕松的獲得——不需要去搞什么軍事機密,那個其實不太重要。
重要的是米國高層的施政邏輯和決策信心,也就是直接看穿敵人的底牌,搞清其總統副總統以及內閣成員的真實想法。
這是戰略級別的情報。
“小周,你這個事,我不能做任何決定。
你現在啥也別干。白宮幕僚長給你放假,你就隨便找個地方窩著,保證自己安全就好。
我馬上回國,親自去上報。”
老蕭嘆了聲,自覺責任重大,再看周青峰,發現這小子滿不在乎。他不禁嘆了聲,“唉我真是勞碌命。”
蕭金浪把避難所那邊的事交代一二,都沒敢通知使領館,自己掏錢買了飛機票,連夜回國。
得虧‘電力飛行’也算知名企業,曾經吸引過現場考察,老蕭才得以在隔離期間就把信息傳到‘高層’。
他開頭第一句話就很令人震驚——領導,不好啦!前次搞出‘航母運快遞’的那小子,這次又整出大活了。
‘高層’還以為又來什么‘快遞’了,心想:“再怎么快遞,總不能把航母送我吧?
敵人的航母雖然好,但我如今也能自產。前次弄的‘超級種馬’也不錯,頂多當個仿制參考。
至于用于AI的高檔芯片,那東西尚且不能自產,好是好,卻能有什么稀奇?頂多拖幾年就能有的。”
領導們得知蕭金浪非要親自匯報,不肯讓外人轉訴,心里倒是有些預期——知道肯定發生了大事,但理智的腦袋想不出瘋狂的事。
蕭金浪做匯報時是一本正經,將周青峰當前狀況逐條講的清清楚楚,但簡單概括就一句話 “因為米國疫情引發的混亂,那小子他當官了。官當得不錯,才半個月就升官。如今人家已經是‘位極人臣’,成為政府效率部的頭。”
高層所有人集體無語,沒誰敢輕易相信有人能如此輕松進入米國高層,問了好幾遍后就引發一個問題,怎么知道蕭金浪匯報的真實性?!
午后陽光略顯刺眼,代號‘迪亞斯’的斯蒂夫·諾姆走出戒備森嚴的國土安全部大樓,習慣性地環顧四周。
內布拉斯加大道往日車水馬龍,此刻卻顯得很是空曠,只有零星幾輛汽車駛過,這座城市尚未從沉寂中恢復。
疫情爆發后的半個月,對于這位身居要職的高級情報員而言,簡直是一場漫長的囚禁。
他被困在冰冷的辦公室內,寸步難離。那些錯綜復雜的情報網絡如同被病毒侵蝕的神經般徹底癱瘓。
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被送往醫院,生死未卜,這讓那些負責調查和執行的特工們心生恐懼,誰也不想不明不白地病死。
即便“白房子”已經對外宣布疫情結束,許多國土安全部的職員仍然心有余悸,不愿立刻返回工作崗位。
這群掌握著大量國家機密的精英,深諳造謠抹黑的宣傳手段,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官方宣傳與真實情況之間的巨大鴻溝。
疫情封鎖期間,他們如同甕中之鱉,無處可逃;如今禁令解除,他們便如同脫韁的野馬,溜得比誰都快。
‘迪亞斯’也想走,但職位決定了他無法逃避。相反,他必須留下來,面對疫情過后的種種爛攤子,處理那些棘手的善后事宜。
一輛深色轎車無聲地停靠在路邊,駕駛座上的司機隔著車窗朝‘迪亞斯’招了招手。
兩人之間有著某種默契,他毫不猶豫地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語氣平靜地問道:“找我什么事?”
司機是財政部一位上了年紀的資深官僚,臨近中午下班時打來的電話,語氣含糊地表示想私下與‘迪亞斯’談一談。
這種“談一談”往往是權力場上心照不宣的暗語。
意味著一場不為人知的“密謀”、一次利益的“分贓”、一項私下的“決定”或者某些核心“內幕”的分享。
真正的權力運作,如同深埋地下的暗流,從不形諸于紙面文件,而是以這種看似隨意的姿態進行。
資深官僚沒有多余的寒暄,開門見山地問道:“斯蒂夫,你對奧利弗·哈登這個人有多少了解?”
“不了解。”‘迪亞斯’搖了搖頭,簡單補充道,“但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把他所有底細查得清清楚楚。”
資深官僚露出滿意的笑容,這正是他想要的答案。
“那就查一查這個人吧,最好能制造一些見不得光的丑聞,把他徹底絆倒,或者…讓他永遠消失。”
‘迪亞斯’自然明白‘哈登’為何會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他反問道:“看來,你們很不喜歡他?”
“誰能忍受一個瘋子?”資深官僚連‘哈登’的名字都深感厭惡,語氣中充滿怨恨,“但現在的問題不是哈登,而是我們那位…總統。”
“總統?”‘迪亞斯’的神經立刻繃緊,急切問道:“總統怎么了?”
疫情初期,那位以“房地產”總統就因身體抱恙而無法處理政務,不得不將權力暫時移交給副總統。
經歷了這半個月的疫情煎熬,不少高官重返崗位,但那位喜歡在鏡頭前夸夸其談的‘黃毛’卻沒回來。
資深官僚壓低聲音回答道:“有傳言,我們的總統…腦死亡了。
副總統正在積極為自己的上位做準備,而提拔哈登,就是他的手段之一。”
‘迪亞斯’聞言悚然一驚。“這是哪里來的信源?我是國土安全部的,為什么我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資深官僚聳了聳肩,“總統目前在里德堡的軍事醫學中心,那里有最嚴密的安保措施,消息被封鎖得很嚴。
我無法向你證實這條消息的真偽,只能問你,能否想辦法先解決掉哈登,阻止副總統的計劃?”
‘迪亞斯’沉默了許久,沒有任何承諾,最終只應了一句:“我來想想辦法。”
接下來的時間,他再也沒有心思辦公,直到傍晚下班,驅車返回自己在馬里蘭州的住所。
回家的路上,各種猜測和疑慮如同纏繞的藤蔓般在他腦海中瘋長。
他忍不住打開車機的顯示屏,漫無目的地瀏覽著最新的情報資訊,試圖從中捕捉到一絲線索。
直到他將車停在自家門口,屏幕上正好顯示著“奧利弗·哈登”的檔案照片。他盯著這位“同僚”的臉,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感涌上心頭。
“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見過哈登…這家伙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迪亞斯’相信自己的直覺,那張臉肯定在他記憶的某個角落留下過深刻痕跡。
直到推開自家客廳的房門,‘迪亞斯’仍在苦苦思索。他抬手想要關閉門后的報警器…
報警器的外殼已經被粗暴地拆開,感知門窗開啟的傳感器被短路,徹底失去了應有的警戒功能。
‘迪亞斯’的瞳孔驟然收縮,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手槍,目光如同獵鷹般掃視著安靜的客廳。
隨后,他看到了令自己目眥欲裂的景象——客廳柔軟的地毯上,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跡拖痕。
沿著血跡延伸的方向望去,那是通往餐廳的入口。
理智在瘋狂地嘶吼,讓‘迪亞斯’立刻后退,逃離這里,報警求救。無法抗拒的情感卻束縛著他的雙腿,讓他不由自主地向前邁出兩步。
他看到了絕望的一幕——他的妻子頭部中彈,無力地倒在餐廳冰冷的地板上,血水正在尸體身下蔓延。
“不…”‘迪亞斯’想發出低吼,可悲憤讓他的肺部難以呼吸,喉嚨擴張卻沒有聲音發出。
此刻,他再想后退已經來不及了。
一支裝有消音器的手槍從餐廳的陰影中探出,‘噗’的輕響,射出一發子彈,精準地擊中了他的胸口。
這位國土安全部的高階情報分析員在瞬間失去了所有力量,身體如同布袋般噗通倒下。
開槍的兇手戴著黑色絲襪,快步來到倒地的‘迪亞斯’身邊,戴著手套,熟練地摸索其的衣服口袋,掏出手機、錢包以及其他個人物品。
瀕死的‘迪亞斯’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兇手被絲襪緊緊包裹的臉,喉嚨里發出含糊不清的掙扎聲,試圖抬手撕扯對方的面目。
由于距離極近,他透過那層薄薄的絲襪,依稀辨認出兇手大致的面部輪廓,一個驚人的猜測如同閃電劃過他的腦海。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急促地喊道:“維克多…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
你…膽子真夠大的,竟然敢偽裝成‘哈登’…竟然敢混進‘白宮’…
我明白了我找到地下醫院時,你壓根沒逃走,你就躲在那里,受那些醫護的包庇”
黑色絲襪之下,赫然是“奧利弗·哈登”的面孔,但‘迪亞斯’準確地喊出了他的真實身份。
兇手試圖用‘迪亞斯’的指紋解鎖他的手機,但嘗試了幾次都未能成功,顯然這位謹慎的情報員根本沒有設置指紋解鎖。
“你別想從我身上找到任何秘密…休想!”
‘迪亞斯’自知必死,他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餐廳的方向,滿是不甘的怒道:“你來殺我就算了…為什么還要殺我的妻子?”
戴著黑絲的兇手冷漠地俯視著他,語氣冰冷而輕蔑:“你們去殺托馬斯的時候,也殺了他的妻子。
我在托馬斯家住了好幾天,每天都會對著沙發和墻壁上殘留的黑色血跡發一會呆,能想象到托馬斯當時有多么絕望和憤怒。
你能殺別人全家,我為什么就不能殺你全家?這世上…就你有家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