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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特教授放下手中的報告,鏡片后的目光帶著一絲鄭重,“維克多,你在臨床一線的經驗毋庸置疑。
尤其是在這次疫情中,你展現了令人矚目的專業素養。
作為一名擁有豐富經驗的外籍專家,我認為你應該承擔起更重要的責任,為我們這場艱巨的戰役貢獻更大的力量。”
辦公桌前的周青峰板著臉,對這些場面話毫無反應,淡淡的反問道:“又有什么得罪人的事要我干?”
自從這位‘活閻王’加入地下醫院B區,得益于他的積極干預,B區如今收治的大部分患者年齡都在四十歲以下,病情相對穩定。
許多人僅僅依靠輸液和細致的護理,就能憑借自身免疫力戰勝病毒,大大減輕了對“人工肺”等高級生命維持設備的依賴。
病區醫護的勞動強度明顯下降,所有人都可以松口氣,獲得輪流休息的機會。
然而,國土安全部人員的突然造訪,讓哈特教授的心頭激起不安的漣漪。
周青峰的身份經不起查,且病區人多口雜,萬一誰說漏嘴就不好辦。
與其等到事態惡化,不如在一切失控之前,將這位‘活閻王’送走——反正到處亂成一鍋粥,只要不被當場抓住就好。
周青峰本人也正有此意。他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這不見天日的地下如同一個巨大的囚籠,一旦有機會定然離開。
“維克多,我有一個提議。”哈特教授身體前傾,試探道,“你愿不愿意加入新成立的‘醫療效率委員會’任職?”
“什么?”周青峰微微一怔,疑惑問道:“我只聽說過政府效率部,醫療效率委員會?這是個什么樣的部門?”
“這是一個全新的機構,專門負責協調醫療人員、物資的運輸和分配。”
說到這里,哈特教授的臉色黯淡下來,“我們目前的防疫工作…坦白說,非常糟糕。
軍隊根本無法有效控制華盛頓特區的流動,大量居民在各個街區穿梭,病毒的蔓延幾乎失去了控制。
為了改變這種令人沮喪的局面,上面才決定成立這個‘醫療效率委員會’。
原本這個委員職位是希望由我來擔任的,但我向衛生與公共服務部極力推薦了你。”
周青峰臉上的疑惑更重,“眼下這種要命的時候,管人員和物資的分配可不是好干的活。尤其在華盛頓特區,就要得罪一大批人。”
哈特教授連忙擺手,連忙安撫道:“不不不,這份工作相對而言還算輕松,只需要你正常發揮就好。再說…你會在意得罪人嗎?”
“可我畢竟是個外籍人員…”周青峰仍然覺得這個提議充滿了不確定性,身份上的隔閡讓他感到一絲不安。
“維克多,讓我們拋開那些虛偽的客套,彼此坦誠一些吧。”哈特教授的語氣陡然變得認真起來。
他身體微微后傾,目光銳利地注視著周青峰,“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只是從未向國土安全部透露過。”
周青峰的心頭一凜,一種被窺視的警惕感油然而生。
哈特教授繼續說道:“正因為你是一個局外人,沒有掣肘和利益糾葛,反而能夠更加中立和長遠地看待和處理棘手的難題。
就拿昨天的事情來說,你果斷地關掉了那位副部級官員的‘人工肺’。
數百名年老體衰的患者因為你而轉入了‘臨終關懷’,又有同樣數量的青壯乃至孩童獲得救治。
換做是我,在那樣的情況和壓力之下,是絕對無法下達這種命令的。因為我是一名教授,是臨時院長,也是一名公職人員。
一旦事后有人舉報我‘故意謀殺’,那些醫護人員都會成為指證我的證人,我將面臨牢獄之災。”
教授頓了頓,語氣更加沉重:“而‘醫療效率委員會’的工作更是如此,關乎的不是幾百人,而是成千上萬人的生死。
這種在當下看來冷酷,在未來更充滿風險的事情,必須由一個無所顧忌、敢于承擔責任的人來做。”
周青峰沉默了,他知道哈特教授話里有話,肯定還隱藏著一個至關重要的細節沒有說出來。
而這個細節,肯定需要他的配合才能完成。
兩人目光交匯,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微妙的緊張感。
良久,哈特教授緩緩打開辦公桌的抽屜,從中取出一冊厚實的身份文件,動作緩慢而鄭重地將其推到了周青峰的面前。
文件封面上印著聯邦政府的徽章,翻開第一頁,是一張中年男人的證件照。
照片上的人大約四十出頭,白人,面容棱角分明,帶著一絲不怒自威的英氣。
“奧利弗·哈登,聯邦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副局長,主要負責稅務稽查和執法工作。”哈特教授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周青峰看著文件上的照片,又抬眼看向教授,眼中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教授仿佛在進行一場秘密的謀劃,語氣嚴肅而帶著一絲興奮:“維克多,你昨天親自將哈登副局長送去了‘臨終關懷’。
幾個小時后,他死于全身臟器衰竭。
但是,哈登被送來時已經病得全身浮腫,面容完全走形,急救人員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甚至在他死后,也是以一具無名尸體的身份被送去火化。”
哈特教授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蠱惑:“維克多,你的頭型和臉型與哈登幾乎一模一樣。
只需要稍加化妝,修飾一下眉毛和頭發,再對皮膚做一些老化處理,就能完美地頂替他。
我有哈登的全套眼紋和指紋記錄,可以為你弄一套定制的隱形眼鏡和指紋手套。”
教授仔細想想,補充道:“至于你說話的口音與哈登相差不少,那也沒關系。
你可以解釋為大病初愈,身體還未完全恢復,說話時可以稍微沙啞一些。”
周青峰聞言,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驚呼道:“你想讓我冒充國稅局的副局長?
這怎么可能不被識破?官僚體系里肯定有很多人認識他,熟悉他!這不是讓我送死嗎?”
哈特教授輕輕搖了搖頭,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美利堅的官僚體系現在已經近乎半癱瘓了。
至少在華盛頓特區,大部分公務人員不是躲在家里自我隔離,就是已經躺在了病床上。
現在,只要是還能正常工作的官員,基本都會被委以重任,而且很少會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
比如國稅局,誰還關心收稅這種事情?現在最要命的是醫療。”
教授繼續解釋道:“另外,哈登原本是田納西州的官員,被臨時調來華盛頓特區才一個月,這里幾乎沒有人真正熟悉他。
我之所以認識他,也是因為他恰好住在我的隔壁。”
哈特教授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周青峰仍然感覺大腦一片混亂,仿佛被無數信息碎片沖擊著。
然而,教授最后的一句話,卻像一根精準的利箭,直擊他的內心深處——
“擔任‘醫療效率委員會’的委員,你可以以‘公務需求’為由,名正言順地離開華盛頓特區。
我并不需要你在這個崗位上待多久,三天,五天,頂多一個星期。你把得罪人的活干了,就可以找個機會溜走。”
華盛頓特區獨立大道200號,休伯特·H·韓福瑞大樓。
這是一座線條硬朗、四四方方的建筑,如同一個沉默的巨石,靜靜佇立在權力核心地帶,與不遠處的白宮和國會山遙遙相望。
米國衛生與公共服務部的辦公地點就在此地,此刻正處于這場席卷全國的疫情風暴中心。
周青峰換上了一身皺巴巴的深色正裝,領口和袖口都帶著不自然的褶皺,仿佛剛從哪個被遺忘的衣柜角落里翻找出來。
他從國會山陰暗潮濕的地下醫院開車出來,緩緩停在了“衛生部”大樓的臺階下。
夏妮穿著職業套裝,緊緊跟在周青峰身后,顯得異常緊張,如同受驚的小鹿般四處張望。
見到身穿制服的警衛,她的腳步便如同被無形的鎖鏈束縛,變得僵硬遲緩,口中不停地輕聲喚著:“維克多,維克多…”
周青峰已經走到大樓入口的警衛崗亭前,不得不停下腳步,板著臉回頭望了一眼手足無措的夏妮。
夏妮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慌忙地扯了扯自己略顯緊繃的包臀裙下擺,慌亂的低聲道:“抱歉,哈登先生,我…我忘記了。”
周青峰沒有穿著令人感到壓抑的防護服,僅僅是隨意地戴著一個一次性醫用口罩。
到警衛面前時,他甚至主動摘下了口罩,露出那張經過哈特教授精心“修飾”過的臉龐,以便通過門口的人臉識別系統。
冰冷的攝像頭掃描著周青峰的面部輪廓,電子屏幕上卻閃爍著一個醒目的紅叉,伴隨著一聲冰冷的電子提示音,拒絕了他的入內請求。
一位身穿全套防護服、面容被護目鏡和口罩遮擋得嚴嚴實實的警衛立刻走了過來,公事公辦的詢問:“先生,有什么可以幫到您的嗎?”
“我叫奧利弗·哈登,財政部國稅局的副局長。”周青峰的聲音略顯沙啞,似乎很疲憊,與哈特教授事先的建議如出一轍。
“我奉命前來衛生部報道,就任‘醫療效率委員會’的委員職務。你們的訪客列表中應該有我的預約。”
哈特教授在醫學領域浸淫多年,手中掌握著各種能夠巧妙改變人體面貌的材料和技術手段。
他親自為周青峰進行的偽裝,其精細程度甚至超越了露西的化妝技巧,每一個細微之處都力求逼真。
夏妮則是亦步亦趨的助手,一方面負責在必要時維護周青峰的妝容,另一方面則提供一些基礎的醫療醫學知識,以備不時之需。
周青峰的膽識著實令人驚訝,他竟然真的敢于冒充聯邦稅務局的副局長奧利弗·哈登,堂而皇之地來到“衛生部”就職。
或許是疫情之下的恐慌導致人手短缺;或許是哈特教授的偽裝天衣無縫,大樓的警衛人員并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
在核對了周青峰提供的證件后,警衛的臉上露出了歉意的神色:“非常抱歉,哈登閣下。
最近很多職員都生病了,部門人手比較緊張,請您稍等片刻,我這就為您聯系相關人員。”
“沒關系,我也剛從地獄里走了一遭,能理解。”周青峰此刻的臉色有些灰暗,頭發和衣著也頗為凌亂。
這副模樣,在旁人看來,倒真像是一個大病初愈、無暇顧及形象的官員。而他能在危急時刻來就職上班,堪稱楷模。
大約半小時后,經過一道道略顯松懈的安檢程序,周青峰被允許進入了‘衛生部’大樓。
接待人員告知他,羅伯特部長將親自接見這位新任命的“醫療效率委員會”委員。
然而,當他乘坐著略顯老舊的電梯緩緩上升至大樓頂層,推開部長辦公室那扇厚重的雙開門時,寬敞明亮的房間里卻空蕩蕩的。
他并沒有見到部長的身影,只有一名年輕的部長助理站在接待區等候。
“您好,哈登閣下,非常高興您能前來履職。”部長助理的聲音帶著一絲職業性的熱情,又顯得過于緊張。
她看起來只有三十幾歲,干練的職業套裝也掩蓋不住局促的神色——夏妮跟她一比都算老練。
兩人握手的那一刻,她的手心又熱又潮,連聲說著“抱歉”,“正如您所見,羅伯特部長今天無法親自接見您。”
“部長閣下身體不適嗎?”周青峰環顧四周。
部長辦公室寬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華盛頓特區略顯陰沉的天空,但室內卻顯得空曠冷清,幾乎看不到其他工作人員的身影。
回想起沿途走過的走廊,不少辦公室的房門都緊緊閉著,似乎許多事務性的公務員都選擇了缺勤。
“是的,羅伯特部長不幸感染了病毒,目前正在里德堡的陸軍醫療中心接受治療。”部長助理略帶憂慮地回答道。
“那么副部長呢?”周青峰繼續追問,“你們至少應該還有一位常務副部長吧?”
“是的,我們當然有常務副部長。”部長助理點了點頭,“但希金斯閣下認為目前來部里辦公存在太高的風險,他決定在家遠程辦公。”
“他的住所在哪里?”
“在馬里蘭州。”
“好吧,”周青峰略微提高了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意味,“部長和常務副部長都不在。
那么助理部長呢?你們至少有六名助理部長。他們總不至于一個都不在吧?”
了解到部里高層官員的缺席情況,周青峰的音調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幾分,隱隱帶著怒氣,仿佛對這種渙散的局面感到不滿和痛心。
部長助理的臉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您猜得一點沒錯,六位助理部長都有各自的理由,幾天都沒有來部里上班。
就連我,原本也只是公共事務辦公室的一名普通職員,也是因為人手極度短缺而被臨時提拔上來的。”
聽到這話,一直緊張地跟在周青峰身后的夏妮,也終于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臉色放松了許多。
政府部門缺人居然缺到這種地步,還怕個鬼啊!
周青峰繼續追問道:“那么‘醫療效率委員會’的其他委員呢?他們現在在哪里?”
部長助理的委屈之色更濃,聲音也低了幾分:“您是目前唯一一位接到任命后來報到的委員。
其他人要么聯系不上,要么直接拒絕了任命,要么在接受任命后遲遲不肯前來。
如果您正式就任,恐怕將是目前部里官職最高的一位,甚至連我都要接受您的指揮。”
“哇…”周青峰的臉部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險些沒能控制住自己臉上那略帶滑稽的表情。
這簡直就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現實版啊!一股難以置信的荒誕感和隱隱的興奮感在他心頭悄然滋生。
“難不成,接下來的日子,這米國‘衛生部’就歸我管?”
大約半小時后,周青峰便在一間寬敞卻帶著沉悶氣息的辦公室里安頓下來。
這里原本屬于一名五十幾歲的助理部長,對方不幸在三天前被這場無情的疫情奪去了生命。
辦公室里還殘留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以及主人匆匆離去時留下的痕跡。
留守的部長助理引薦下,周青峰開始初步了解衛生部的基本運作情況和人員配置,簡單講就是‘癱瘓’和‘缺人’。
通過網絡視頻連線,他與那些未到崗或居家辦公的部長、副部長們進行了線上“會面”,混個臉熟,彼此認識一下。
然而,這些視頻連線的過程都顯得異常公式化和缺乏實質內容。
屏幕那端的人們,有的聲音嘶啞,面容憔悴,確實像是被病魔纏身,難以正常履職;
有的則眼神閃爍,言辭敷衍,擺明了是畏懼疫情,選擇了逃避。
隔著一方小小的電子屏幕,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感被無限放大,所謂的官場威嚴和地位也變得模糊不清。
沒有了面對面的交流和氣場壓制,官職的高低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徹底抹平。
由于“醫療效率委員會”只有周青峰一人前來報道,原本應該擔任委員會主席的官員沒來上任。
在無人競爭的情況下,周青峰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委員會的副主席,并代理主席的職務和工作。
也正是憑借著這層特殊的身份,遠在里德堡陸軍醫療中心休養的羅伯特部長沒得選擇。
他通過一紙授權令,正式任命奧利弗·哈登副主席在當前的緊急狀態下,全權負責管理衛生部的所有事務,直接向部長本人匯報。
原因很簡單,在如今的衛生部里,‘哈登’的級別確實是最高的。
前來擔任秘書的夏妮對此顯得異常興奮,她雀躍地走到周青峰的辦公桌前,壓低聲音,用竊喜的語氣說道:
“維克多,維克多,你真是走了大運!居然一個能掣肘你的人都沒有,你現在就是這里的部長了!”
周青峰微笑的嘴角微微一沉,他端坐在柔軟寬大的真皮辦公椅上,指尖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橡木桌面,神情嚴肅地說道:
“工作期間,要稱呼職務。”
夏妮頑皮地吐了吐舌頭,沖著他翻了個白眼,戲謔的強調道:
“是,美利堅合眾國聯邦政府衛生和公共服務部‘醫療效率委員會’副主席,奧利弗·哈登閣下。
請問您現在有什么命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