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觀看風光美景,不知不覺間過永興進環慶,河西地區已然在望。
阿紫在馬上問阿朱道:“姐姐,這是要去哪里,怎么看著似乎往興州一帶呢?”
阿朱道:“就是興州。”
阿紫納悶道:“大王住在興州嗎?我第一次遇見大王,他只說路過興州辦事。”
阿朱笑道:“現在家搬來興州了。”
阿紫詫異道:“家都搬過來了?那婉清姐姐和靈兒姐姐也在興州?”
阿朱點頭:“自是如此,不然妹妹以為鎮南王以何由頭叫你過去公子那里居住?”
“他左右不過是想擺脫我這個不孝的私生女,隨便找個什么理由還不行,反正都是希望我最好死了,再不給他添任何麻煩。”阿紫嘟囔道。
阿朱搖了搖頭,沒有言語,趙倜與她說了和段正淳提出的兩個條件,第一個條件就是關于出身,便是要去掉她們姐妹幾人私生女的身份,不叫她們因此在世人面前難以抬頭。
想到這里,她不由向前看去,趙倜此刻駕馬在隊伍前方,衣袂飄蕩,身形筆直,如山岳般穩固不可動搖。
“姐姐看什么呢?”阿紫順著阿朱目光瞅去:“姐姐原來是在看大王,大王的身姿好瀟灑啊。”
阿朱道:“公子自是灑脫的,世上無雙。”
阿紫眼珠轉轉:“玉兒姐姐,回去興州后大王身邊可就不僅你一人了,我婉兒姐姐靈兒姐姐都在,勢必要分走大王對姐姐的寵愛呢。”
阿朱道:“妹妹…在說些什么呢?”
阿紫小聲道:“我說的可都是實話,不過玉兒姐姐放心,到時我會幫姐姐的,哪怕婉兒靈兒是我同父的姐姐,我也站在玉兒姐姐這一邊。”
阿朱啞然失笑:“你怎么幫我?且莫要胡思亂想了,大家都是姐妹,哪分彼此,萬萬不可想那些不善之事,我不會答應,而且公子明察秋毫,豈能不知?到時雷霆手段,你如何應對?”
“大王…”阿紫聞言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我現在自身難保,是不該胡思亂想。”
“到了興州后一切都聽公子安排,切不可胡作非為,惹是生非,不然到時姐姐也保你不得。”阿朱道。
“知道了,知道了。”阿紫晃著腦袋:“就不曉師婆還在不在興州,不然和大王說一聲,去師婆那里居住,姐姐說大王會不會同意?”
“李秋水嗎?”阿朱搖了搖頭:“公子必然是要叫你住于家中的,怎會讓你在外面住下。”
“我…”阿紫偷眼瞅了瞅前面趙倜:“那又不是我的家,我也沒有家,還如在觀中與師婆生活呢。”
阿朱莞爾道:“怎么就不是妹妹的家了,妹妹是公子的小姨妹,還有我們幾個姐姐在,不就是一家人嗎?”
“我才不要當什么小姨妹。”阿紫氣氣地道:“闖蕩江湖多好,想怎樣就怎樣,勝過…”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趙倜轉過身子,面無表情看向她:“想去闖蕩江湖?”
阿紫頓時一縮脖:“不想不想,小的哪里都不想去,一心追隨大王,聽大王的話跟大王走。”
趙倜哼了一聲,轉回了頭。
阿朱笑道:“妹妹不要想江湖事了,如今丁春秋已經死去多年,星宿派也不存焉,自當洗心革面,從頭再來,好好生活方對。”
阿紫“唔唔”了兩聲,道:“我問姐姐大王是何身份,姐姐只道做些來往生意之類,此刻又說家都搬去了興州,可是在興州城內做生意嗎?宅子大嗎?還養了這么多人口,也不知能不能住下…”
阿朱道:“妹妹去了便知。”
阿紫眨了眨眼,臉上一百個不樂意,小聲自言自語:“我可不愿去…”
又行幾天,出去環慶路,進入河西境內,風色開始變化,景致空曠壯麗,天都似乎更藍,白云也更疏淡。
漸漸地踏進了興慶府地界,隊伍放緩了腳步。
趙倜早已提前派人通知過去,不用迎接,也不用過來稟報什么事情,就當普通商旅入城即可,不要引起什么驚動。
隨后又過一日,進入了興州城,只看各處繁華,買買興隆,阿紫東張西望,道:“和我離開之前并無太大分別。”
趙倜這時與她前后而行,淡淡道:“不比之前繁榮昌盛了嗎?”
阿紫道:“確實有些更熱鬧,但別的改變不大,也看不見打仗損毀之類,早知道我當時就不跑了…”
趙倜道:“我叫你在水月庵好好呆著,誰叫你跑的?”
阿紫聞言心虛,訥訥道:“大王家住哪里,怎么還沒到呢?”
阿朱在旁笑道:“北城那邊,很快就到了。”
“北城啊,那是不是距離師婆的水月庵很近?”阿紫道。
阿朱聞言看向趙倜,趙倜道:“水月庵在西北,宅子在東北,不是一處地方。”
他之前于兀剌海給木婉清寫信說了阿紫之事,后來在小鏡湖又派人送回了一封信,叫木婉清做好準備。
身份不叫阿紫得知,自然也不能帶她去王宮居住,便在距離王宮不算太遠的地方找了一座大宅,當成自己的家,木婉清等人全都過來,居于這處宅內。
本來王宮中住的人就少,去掉衛兵廚娘之類的話,都不超過十個,也沒太多需要攜帶的東西,搬過來沒用上一個時辰。
侍衛都換做家丁打扮,木婉清、鐘靈、如意幽草等小丫鬟裝束不變,童貫換掉官家的服裝,幾乎沒費什么力氣,就變成個興州的大戶人家住所。
這時已經來到宅子門前,就見四個青衣小帽的侍衛兩旁站立,中間木婉清和鐘靈兒面露驚喜,童貫躬身在旁。
趙倜目光掃視了一圈,最后落在童貫身上,皺眉道:“怎么胖成了這副模樣?”
只見童貫比他年前離開北上之時足足胖了一圈,整個人似乎被吹鼓起來了一般。
童貫聞言慌忙上前幾步:“公子,公子有所不知啊,想要修煉那凈壇使者果位,有一樣輔助條件,就是得多吃,吃得越多越有助于修行,卑奴是因為吃太多了,所以,所以才胖成了這樣。”
趙倜摸了摸下巴:“這要是家中糧米不多,都養不起你了。”
童貫面皮抽搐:“公子又在拿卑奴開心了。”
阿紫此刻看去,瞅見童貫身貌,不由大驚道:“這是哪個?莫非炊餅成精了?”
阿朱在旁道:“妹妹慎言,這是童總管,是公子的得力手下。”
“原來是大王的狗腿子,我認識他,上次去大理曾經同行,怎么,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阿紫忽然伸手一捂嘴,見趙倜回頭看了過來。
“小的什么都沒說…”
趙倜瞧了她一眼道:“以后就叫童總管保護你,一旦出宅,必須有童總管跟隨,否則哪里都不許去。”
“他…他保護我?”阿紫伸手指著童貫:“大王,你看他現在吃得肚滿腸肥,走路怕是都費力,怎么還能保護得了小的?”
童貫看向阿紫,彎腰道:“公子,卑奴知道了,卑奴定會保護好阿紫姑娘的。”
趙倜在信中寫的明白,童貫自然知曉如何去做,就是看著對方,不叫其惹事身非。
阿紫道:“童總管,我現在前面走路,你可能跟上?”
童貫懨懨地道:“阿紫姑娘身輕如燕,只怕…只怕不好跟呢。”
阿紫忽然笑道:“那便童總管保護我好了。”
她心中不由暗想,雖然這姓童的也會武功,但狗腿子又能高深哪里,再變得這般肥胖,正好到時候找個機會逃走。
木婉清道:“這便是阿紫妹妹嗎?果然生得秀麗可人,趕快進宅來吧,東廚大早晨就開始忙活,便等著阿紫妹妹到來好擺宴歡迎呢。”
阿紫眨巴眨巴眼睛,旁邊鐘靈她認得,那這個自然就是那位婉兒姐姐了,不由道:“婉兒姐姐,我就是阿紫呢,姐姐也好漂亮,怪不得大王著迷,我看了都喜歡呢。”
趙倜臉黑道:“趕快滾進去,少在外面丟人現眼!”
阿紫嘀咕了一聲,小步往前挪動,木婉清笑道:“到姐姐這里來吧。”
一行人進入宅內,片刻之后酒席擺起,說話聊天吃了一個多時辰方才結束,接著開始安置阿紫住處。
本來木婉清和鐘靈商量讓阿紫住兩人旁邊,不過阿朱說叫阿紫住在自己的一旁,兩個看阿朱眼色,便點頭說好。
這座宅院不小,原本是西夏一個親王的府邸,戰事之時這親王攜家帶口提前離開了興州,往西逃命,不知所蹤,宅子便空了下來。
此處的后宅頗大,阿紫都瞅花了眼,氣憤道:“三位姐姐,怎么這么多的房屋,難道大王有你們三人還不夠嗎,還想納更多女子過來?”
阿朱道:“妹妹莫要亂說,宅子乃是后買,買到手時就此種格局,并非公子設計。”
阿紫道:“原來如此,不過這里也實在是太大了,簡直是一座宅中之宅。”
阿朱也不熟悉此宅,看向木婉清,木婉清笑道:“阿紫妹妹走吧,去看看你的住地。”
接著來到一處,木婉清道:“這里便是玉兒妹妹的院子,阿紫妹妹就住在旁邊好了。”
阿朱聞言會意,拉起阿紫的手:“妹妹與我來吧。”
旁邊緊挨著有個小院,設計頗為別致,里面種了不少花草,走進去阿紫喜道:“這里瞅著卻不錯。”
接著進入房舍,左右瞧看一遍,阿紫道:“我自己住嗎?”
木婉清和阿朱對視一眼,阿朱道:“今晚我與妹妹熟悉一晚,以后妹妹便自己居住了,不過如果一個人害怕,姐姐也可以過來陪你,或者你去姐姐那邊一起住。”
“不怕,不怕。”阿紫腦袋搖得如紡錘:“我看阿朱姐姐今天晚上都不用過來,我自己一個人住就行。”
阿朱莞爾道:“我再陪陪妹妹,給妹妹說些宅內的規矩,不然闖下禍事公子怪罪下來,可追悔莫及。”
“宅內還有規矩?”阿紫詫異道。
“自然是有的。”木婉清點頭:“就讓玉兒妹妹好好給你講講,省得犯錯了公子生氣。”
“那好吧…”阿紫心中不由腹誹,暗道公子公子,全都站在公子那邊,什么姐姐,沒一個向著自己的,你們和公子是一家,我在你們眼里不過就是一個外人罷了。
木婉清道:“對了,阿紫妹妹,我和你靈兒姐姐給你準備了一些新衣服新鞋子,我叫人送過來你試一下。”
“新衣服?”阿紫聞言愣了愣,低頭看一眼自己身上已經洗得有些發白的紫裙,還有兩只鞋尖處都已經翹起的繡花小鞋子,興奮道:“婉兒姐姐,什么樣的新衣服新鞋子呢?”
木婉清笑了笑,隨后打發人出門去拿,片刻后捧進來數盤衣物…
晚間時候飯廳開飯,趙倜坐在主位,卻看木婉清幾個遲遲未到,便叫童貫去喊。
隨后又過一會兒,幾女到來,“嘰嘰喳喳”言說給阿紫試衣服鞋子,所以才過來遲了。
趙倜聞言目光落在最后面的阿紫身上,看她確實換了套新衣,卻非紫色,而是萼綠底托著幾種鮮嫩色彩,腳下也是一雙嶄新的繡花鞋,每只上面繡了一朵嬌嫩的小黃花。
她雪白的小臉上此時散發興奮的光芒,經她身上的錦繡衣裳一襯,倒像是個玩偶娃娃一般,又是滑稽,又是可愛。
趙倜笑道:“都過來吃飯吧。”
飯畢幾女在后宅聚到一起,說了許久話才分開打算歇息。
阿朱與阿紫一同鋪整床鋪,阿紫道:“姐姐,我還是覺得兩張床舒坦,就不會翻身驚醒姐姐了。”
阿朱笑道:“哪里有那么容易醒的,明天你便自己一個人睡了,整張床榻都歸你。”
阿紫高興地道:“這么大張床,我一個人睡可實在舒服。”
接著兩人上榻,剛要躺下之時,阿紫忽然道:“姐姐,你頸間帶的什么?怎么瞅著眼熟?”
阿朱聞言不由微微一笑,不著痕跡地往中間緊了緊衣領,沒想到阿紫竟然看見了長命鎖的鎖鏈。
她和阿紫各有一只長命鎖片佩戴,形制一樣,唯有上面刻字不同,若叫阿紫看見,必會認出自己就是她的親生姐姐。
“沒什么,不過是衣帶而已,妹妹休息吧。”阿朱道。
阿紫聞言躺在床上,心中卻有些狐疑,似乎不像是衣帶,但又想不起來是什么東西。
前面書房之中,趙倜正在練功,周身法力涌動,已經在十二重樓第四層白虎胛最上方,大有沖擊第五層離火關之勢。
但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體內一震,急忙內視,卻身子忽地輕飄飄起來,仔細看去竟出現在了另外一個地方。
只見杏花繽紛,氣息芬芳,居然是大乾玉州的春雨街杏花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