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執安并不遲疑,當他的意識落入白玉京。
白玉京中繚繞的玉京之氣逐漸流轉,涌入南流景,涌入闿陽闕。
椒奴依然身著那一些華麗的墨綠織錦流云裙。
正恭恭敬敬在闿陽闕中彎腰行禮。
她緊閉著眼眸,一絲絲神韻流轉,向白玉京主祈禱。
陳執安的意識與南流景的光芒融為一體,俯視著闿陽闕,俯視著椒奴。
卻發現這椒奴的修為更進一步,竟然已經成就先天境界,距離玉闕也已然不遠。
陳執安大為吃驚。
“椒奴的修行速度,幾乎能與我相提并論。”
陳執安心中思索之間,又感知著椒奴祈禱中的諸多信息,心中越發驚訝。
“道下仙宮、明月烈日、古城祭祀…”
他不由深吸一口氣。
椒奴被一位大乾強者帶去大乾,先是落入了一座明月烈日一同高懸的天地,后來離開這一座天地,又去了崖海郡一座山岳。
那山川中有一座玄門,稱呼椒奴為山主!日日夜夜參拜祭祀于她。
此時不過只過了兩月,崖海郡中又生變故。
“那高懸明月與烈日的天地,果然是一座道下仙宮。
大乾主打開道下仙宮,想要讓大乾雛虎入得仙宮,求取機緣?”
陳執安眉頭微挑,又仔細消化著來自椒奴的神蘊信息。
“椒奴踏入先天,神蘊越發強大,卻又意識到這一座道下仙宮,似乎與她大有聯系。”
陳執安越發不解,這件事情也變得多有玄奇。
“所以,椒奴祈求白玉京主,想要讓那一座道下仙宮中,某些東西免于雛虎強者們的侵入。”
陳執安默默思索,逐漸明白椒奴的意圖。
“這件事情還要仔細向椒奴詢問,才能知曉其中的因果。”
他想到這里,心念一動,南流景上發出來的璀璨光輝逐漸凝聚,既然化作一道人形。
那人形端坐在闿陽闕的寶座上!
一種難以想象的宏偉氣息頓時充斥于白玉京。
這氣息太過宏大了,就好像一顆太陽墜落,帶出難以想象的氣魄。
椒奴正低頭祈禱,直至她忽然感覺到這股猛烈無比的氣息。
她匆匆抬頭,便看到闿陽闕似乎變得無比廣闊,數不勝數的濃郁紫氣黃庭將要沸騰,仿佛是在迎接這一尊無比尊貴的存在。
“長安公子所言非虛,白玉京主果然會應答玉京行走的祈求!”
椒奴頗為激動,稚嫩卻又驚艷的臉上,露出虔誠之色。
她再度恭恭敬敬向著白玉京主行禮。
緊接著,她便感知到一道紫氣與黃庭流入她的腦海中,化作一道詔令。
這一道詔令便只有區區一字——
“可!”
區區一個字,散發出來的氣息實在太過宏大了,讓椒奴不約而同的想到,帶她前去大乾的那一位強者。
“甚至比他的氣魄更強。”
椒奴神色驚喜,恭敬謝過白玉京主。
陳執安意念溝通著南流景光輝,下意識想要通過廣寒樓溝通林聽。
當他的意識落入廣寒樓,卻驚訝的發覺林聽似乎正處于一種難以形容的玄妙狀態。
“上一次在南方九州見到林聽,林聽說自己要去神冢海尋找一處天大的機緣。
現在他又是這等狀態,未曾死去,元神卻越發強悍。
想來是在神冢海中有所得。”
陳執安有些驚訝,又為林聽欣喜。
“可林聽既然不在,又該派遣何人前去?”
陳執安思緒紛飛。
“大乾主準許天下年輕強者前往這一座道下仙宮,獲取機緣…”
他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在秀霸山,許玉蟾劍氣之前,他曾見過大禪寺棄徒周初,也曾見過那一位雛虎碑上第一的乾元極!
他始終記得乾元極一指之下,便點滅了一座山峰,然后大開雙臂,邀請他前往大乾,看一看大乾武道之繁盛,看一看大乾強者之繁多!”
“不來我大乾,不知天下廣闊!
不見我大乾人物,不知何為天才!
不見我大乾傳承,不知神通玄妙!”
陳執安腦海中還回蕩著大乾十三皇子,當今雛虎碑第一人乾元極曾與他說的話。
“陳執安,你若心有野心,何不來我大乾一看?”
陳執安還清楚的記得,乾元極那時的氣魄,便如同一座座連綿的高山,雄壯而又高聳,尊貴到了無可揣測的地步。
“椒奴誠心祈求…倘若保不下道下仙宮某些物事,她只怕也要死。
既然她的神蘊也已落入廣寒樓,便是玉京行走,往后必能起到大用。
不能讓她就這般輕易的死了。”
“既然林聽不在,那我何不親自前往?”
陳執安大為心動。
有無矩橋在,白玉京行走所在之處,他便能夠通過獻祭強者元神,架設橋梁,就此前往。
“大乾崖海郡、道下仙宮…”
陳執安但有此念,并越發心動。
幾息時間過去,他忽然下定決心。
“天下廣大,我有白玉京作為倚仗,天下何處去不得?
倘若能夠前去大乾,看一看天下武道最為繁盛之地,也極有好處。
而且…我若不去,椒奴只怕便要死了。”
陳執安思緒及此,當即不再猶豫,隨著他心念一動。
白玉京主那充斥著威壓的化身就此散去,化作萬千道南流景光輝。
白玉京明亮無比。
椒奴驚訝之間側頭看去,卻見長安公子不知何時來了白玉金中,正在闿陽闕外,朝著她微笑擺手。
椒奴站起身來,走出闿陽闕,二人走在光芒四射的南流景中。
“白玉京主命我前往大乾。”
陳執安側頭看向椒奴,臉上帶著微笑:“那崖海郡中發生了什么?”
椒奴頓時有些驚訝起來,她看著陳執安,道:“公子,如今崖海郡中匯聚許多強者,頗有些危險…”
陳執安哭笑不得,椒奴大約是覺得自己的修為,尚且無法在崖海郡中保證自己的安危。
“無妨,白玉京主既然命我前去,自然有他的旨意和安排,我不等不必擔憂。”
陳執安不愿解釋,便將一切推到白玉京主這個馬甲上。
因問題果然迎刃而解,椒奴側頭想了想,輕輕頷首。
“我知道那一座山上玄門,為何要祭拜于我。”
椒奴深吸一口氣,瞇著眼睛說道:“我也逐漸意識到,我的修為之所以能夠增長的如此之快,也是因為那祭拜產生的香火之力。
我已踏入先天,距離玉闕已然不遠。
隨著我的神蘊越發強大,讓我逐漸又感知到了那一座明月與烈日共存的天地。”
“那是一座道下仙宮!”
道下仙宮這四字,陳執安已然聽過許多回。
就比如大虞六姓之一的晏家這一年以來,極少參與懸天京中的事物,對于血祭道真似乎也不感興趣。
就連他父親帶著他母親一同離開懸天京,晏家也未曾派人前來阻攔。
原因便在于…據說他們找尋到了一座道下仙宮,正在舉全族之力尋找其中的機緣。
又比如…他如今所修行的劍魄烽火臺,來自于秀霸山之下,一座被塵封已久的道下仙宮。
楊鶴引曾經告訴他,道下仙宮乃是某些極為古老的強者隕落之后,自身造化所化的天地,有大有小、有強有弱,充斥諸多機緣。
“你感知到…你與那一座道下仙宮,似乎有許多聯系?”
陳執安詢問。
椒奴點頭:“大乾主有令,要讓天下少年天驕,同場角逐。
那道下仙宮中還有七座古城,皆有原住民數十萬。
大乾強者,盡可以以他們為血祭資糧,強橫自身。”
“道下仙宮中竟然還有古城存在?”
陳執安越發驚訝了。
椒奴卻憂心忡忡,道:“我感知到其中有一座古城中的百姓,日日參拜一座神像。
那神像似乎與我頗有些關聯。
我這十余日,每一日都夢到那一座神像崩塌,我被埋入那一座道下仙宮。
道下仙宮墜落,既然化作大乾的一部分…”
“這似乎是夢,又似乎極為真實。”
椒奴說到這里,不如咬了咬牙:“我知道,倘若那一座古城覆滅,那一座神像崩塌,我必然會死!”
“這椒奴究竟什么來歷。”
陳執安想起椒奴那可怕的悟性,未曾修行,只知一些修行皮毛,便可以看出許多功法典籍之紕漏。
現在這椒奴似乎越來越神秘了。
“道下仙宮、古城、神像、夢…”
陳執安將這一切勾連于一處,輕輕頷首。
“卻不知那一座道下仙宮何時開啟?”
“三月月中,那道下仙宮便要洞開,大乾主將要廣發名帖,要請天下年輕人物錢去大乾參加。”
陳執安卻笑了笑。
大乾殘暴,天下年輕強者雖然多,可卻又有幾人膽敢前去大乾?
“三月月中,就意味著還有一個多月時間。
一個多月時間,不知我能否踏入玄池境界。”
“若無其他機緣,按部就班修行,恐怕不行,最低需要四五個月時間。”
踏入玄字叁境,晉升所需要的真元越發厚重,尤其是以陳執安如今的底蘊,想要突破,其實并不容易。
“既如此,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他心中這般想著,又寬慰椒奴:“你不必擔心,我會親自前去那一座道下仙宮,前往那一座古城,保下神像。”
椒奴看著眼前這位長安公子,即便有白玉京主的旨意,她心中也頗為感激。
“長安公子幾次三番相助,椒奴會記住。”
椒奴行禮,忽然眼神一動,笑道:“長安公子,不如我來猜一猜你的身份。”
“到了大乾,我幾次游歷崖海郡,聽到許多傳言。
據說大虞出了一位雛虎杯第五,刀劍雙修,又詩畫雙絕。
此人年不過十九,姓陳名執安,被許多大乾人譽為大虞第一少年天驕。”
椒奴說到這里,狡黠地眨了眨眼:“長安公子,你莫不會便是這位陳執安吧?”
陳執安并不意外。
如今他聲名鵲起,天下有名。
雛虎碑上明晃晃篆刻著他的名諱,再加上他有詩畫雙絕的名頭,椒奴猜到他的身份,其實并不難。
“其實我在宮中,也曾聽過幾次聽過公子的名諱。
只是那時我苦于生計,白日里侍奉貴人,晚上又要參研典籍,太過匆忙。
又覺得宮外的事,與我大概沒有絲毫關系了,便也未曾多做揣測。”
椒奴感慨:“現在想起來,那時我便曾聽人說過,據說從蘇南府來了一位少年畫師,總是行驚人之舉,又能詩會畫,甚至在坐朝節大比中,得了許多第一的名頭。”
陳執安并不多說什么,只是詢問椒奴:“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卻還不知你的名諱?”
“公子,我叫寧漁。”
陳執安意識離開白玉京,走出房舍。
院中那些兒郎們,還在修行。
一月已經臨近尾聲,青蓮縣這一處院子里的變化,大概便是自西北幾座云停建立的老兵善堂中,又來了七百余位老兵。
說是老兵,這些漢子其實并不老,年輕的甚至不過二十歲出頭。
之所以稱他為老兵,是因為他們早在與大離的戰場上摸爬滾打了幾年歲月,又因為并不致命的傷患,而不得不離開軍伍。
他們身上的傷殘導致他們無法作戰。
再加上世道艱難,這些人早已成了孤家寡人,田地又被兼并,除了落草為寇,根本無法養活自己。
若非沒有云停用自己的軍俸,再尋了幾十位校尉、將軍一同出資,建起那些老兵善堂,這些老兵除了死在街頭,便只能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勾當。
如今,云停召喚,他們拖著受傷的軀體,一路跋山涉水,來了懸天京青蓮縣。
陳執安走過,這些老兵紛紛站起身來,向陳執安行禮。
許多人眼中還有忐忑…大約是覺得接連三四日,眼前這位執印大人仔細招待,他們卻無法報答。
陳執安并不多言,抬頭看了看天上的云彩。
那云彩驟然翻涌,繼而一道道光輝落下,落在這些人眼前。
這些老兵仔細看去,卻見到了一顆顆丹藥。
“吞下丹藥,仔細療傷。”
陳執安眼神平靜,卻又帶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貴氣。
這種貴氣并不高高在上,也不像那些跋扈的大人們那般,目中無人。
眾人感知著這些丹藥散發出來的氣息,眼神逐漸堅定。
“云停將軍既然說了要干大事,就該有這么一位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