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不是為淮陽國；風氏在鐵臺城與巨靈火并與我何干？此事…”
易奢冷笑兩聲，眉梢與發梢間噼啪閃過幾絲銀藍色電光，竟是怒不可遏。
蕭楚與洪范過從密切向來是私下里的事情，除去最有心的有心人外不為外人所知，而他昨日偶然從東宮那邊得到的風聲難說真假，此時更不適合公開。
“兄長，此事緣由請你勿問。”
易奢回想起在仙德公主府外等候良久卻撞見洪范出來的場景，忍耐許久，好不容易才將嘴邊話語吞回肚里。
“你們都勿勸我，總之此人是我眼中之釘肉中之刺，不戰一場我恨意難消。”
“你既然這么說，為兄不知內情不多置喙。”
后明煦只好退一步言語。
“可洪范為何要與你打？天驕榜上約戰的慣例向來是由位次低的主動，你修為與年紀都超過他，先不說主動約戰理不直氣不壯，為兄都不明白他為何要接這必敗之局。”
此言中的。
在連續擊敗樓前雨與鐘憐云后，易奢被公認為七年內最強之榜首——他有先天巔峰修為，修習武道十經中威名赫赫的《虛空雷殛經》，此外還身負高純度龍血。
洪范名頭雖然不小，但修為只先天四合，要是贏了天驕榜首簡直是駭人聽聞。
易奢沉默了會，神情突地激烈。
“只要他能勝我，我就將之前族里贈下的一厘百世行股份轉給他！”
水榭中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百世行總部在瞻州良港雒神縣，在九州票行中規模最大歷史最久，股東包含天下數十世家，存款總額號稱過三千萬貫。
這間商行核心業務是提供安全、標準化的存款保管和賬戶間轉賬服務，不對除朝廷、世家、豪族、大型商行外的私人放貸，利潤主要來自賬戶管理費、轉賬手續費與利息；其發行的銀票大華通用，在東南瞻州、海州民間的受歡迎程度還要超過需要現稱現剪的白銀。
論貨幣價值，百世行千分之一的股份恐怕還不到萬兩，但其意義極大——且不說實名賬戶間大額資金的周轉信息蘊含著多少價值，對許多新興門派與豪強家族而言它更代表著人脈平臺與圈層準入，可謂欲求無門。
這等分量自不是誰都接得住，但金海洪氏自五年前起勢，如今倒也接近了門檻。
“易奢，此事你與國中通過氣了嗎？”
后明煦雙目睜大，看不清視線和焦點，讓受注視者望而生畏。
“不需要通氣，既是贈與我了，那我自可以處置。”
易奢的回話斬釘截鐵，讓后明煦啞口無言。
于是更多聲音冒了出來。
“世兄有此決心，那便打唄。”
“大丈夫快意恩仇，有舍有得！”
“難不成易大哥還能輸嗎？”
在座俱是王孫貴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立刻表示支持。
言語哄抬之下，易奢兩頰緋紅，更添狂熱。
“這一戰不止要打，還要在所有人面前打。周兄，我欲將擂臺設在接天臺下第八峰，此事需得禮部批準，還望你相助！”
接天臺乃是山名，一脈之上共有八峰，其中最高的七峰上供奉有歷代武圣浮雕，最矮的第八峰既是祭祀場也是全大華規格最高的擂臺。
正常來說，先天級別的對決沒有資格設在此處。
“你都說到這份上了，這事便交給我，保管給你辦妥帖。”
周天祿打了包票。
他出身神京安平公府，家中與禮部尚書、內閣次輔孟鴻熙乃是世交，辦這點事問題不大。
“世兄有此決心，若不嫌棄，小弟來寫帖子。”
神京四侯中靖海侯府的小侯爺祖英奕亦出言——他在神京年輕一代中以書法聞名，有風雅之稱。
“好好好，待墨跡干了我便遣人送去，這次便要讓她、讓天下人都知道，洪范絕不如我！”
易奢雙拳在握，仿佛在絕望中抓住希望。
自午飯后，洪范在書房中連續坐了五個小時，桌邊用炭筆寫畫滿了的紙張堆了有一尺高。
今晨，用于祭煉無想靈的一應材料已全數交付給神京器作監，工期預計十日。
真元有靈具體是怎樣的境界洪范還沒有切身體會，但只是“殺法自決策”這個概念便讓他涌出無數靈感。
近炸引信、反應裝甲、沙傀儡、浮游炮臺、巡飛彈，甚至戰場天罰系統…
傍晚時分，天際泛著沙色，北城刮起的腥風終是吹到了東城。
“二少，有大事！”
沈鴻拿著份帖子奔行入院。
“易府送來的，人還在外面等…”
洪范接過帖子，見其未用蠟封，折頁上還有墨跡未干導致的滲透。
鴻鵠振翅，豈屑蓬間雀語？
騏驥馳原，何顧廄下駑鳴？
草芥微軀，偶得螢火末技，竟效蚍蜉撼樹，徒逞燕雀干云。
余，瑯琊易氏嫡，
天驕冠首，雷霆授劍，
接天臺上，一決雌雄！
雋秀飄逸的手書末尾是瑯琊易奢四字朱紅色蓋印。
洪范讀完只覺茫然。
“四月十二，用百世行的股份做彩頭，邀我與他一戰？”
這些年他小額銀票大額票據不知用了多少，百世行的名頭自然如雷貫耳。
但現在是正和三十三年的三月。
此時涼州天南行年產鋼量過三千噸，年產值過一百二十萬貫；賀州景煥行正式運營兩年，有五百名工人，總紗錠數高達十萬枚，年產棉紗量三百萬斤，貨值十五萬貫。
更可怕的是這些商行均具備工業革命時代的特征，在資本增殖與技術迭代的賦能下有著恐怖的擴張速度。
在經濟與人脈上，洪范與西北二州的頂級世家已有相當程度的綁定，百世行千分之一的股份其實無足輕重。
“竟然將地點選在接天臺嗎？”
洪范反復默讀戰帖中世家貴種溢于言表的睥睨傲氣，不由露出獰笑。
紫無常歸來，他對天驕榜已然祛魅，再無所謂榜首之聲名，但被理性與溫情壓在心底的無明之火仍未散去。
一句電影臺詞在洪范心底浮現：
我只想打死各位，或者被各位打死。
“沈鴻，你去原話告知易奢，我已是先天五合且身合龍血，若他不怵，此戰我便接下！”
他隨手撇開帖子，垂眸中倒映著燃燒的夕陽。
當夜，疾光電影與熾星一戰談定，消息在無數駿馬猛禽的承載下散往九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