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鈞劍靈!
當秦開疆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一縷玄之又玄的劍意從他右手食指與中指之中,緩緩鉆入秦牧野佩劍的劍身。
波動之小,外人難以察覺。
但秦牧野卻能感覺到,自己的佩劍發生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這是他第一次對“神兵”兩個字產生具象化的概念。
第一次。
這世界強悍的金屬不是沒有,也一直都是朝廷嚴格管控的材料。
但卻是不存在那種十分珍稀的材料,只要一加入就能讓武器出現質的提升。
關鍵還是在于冶煉工藝和鍛造工藝。
所以所謂巔峰兵甲,與尋常上流兵甲之間的差距,并沒有到一個十分夸張的程度。
一柄劍好不好,主要還是看與劍主契不契合。
能不能打出名氣,則是看打出過什么樣的戰績。
任何一把劍,都不可能在脫離劍主與戰績的情況下,被冠以絕世神兵的稱號。
但現在有了。
秦牧野覺得,就算是六七歲的孩童拿起這把劍揮一下,都能對宗師造成傷害。
“送我的?”
“借你的。”
秦牧野暗罵了一句,還是把劍收了起來。
太鈞劍靈脫胎于殺伐之道,與自己正好契合,全力施為應該不會比小母龍弱。
心里總算有些底了。
他看向秦開疆:“沒了劍靈,對陣老妖皇,你有把握么?”
秦開疆搖頭:“沒交過手,不知道。”
秦牧野又問:“只對峙,還是干一仗?”
“干一仗?”
秦開疆反問:“干一仗,老妖皇還會有心情去別的妖域收地盤么?”
“當我沒說!”
秦牧野暗暗放下了心,這個計劃除了李星羅和李弘,他誰都沒有說。
老登既然知道了,說明李弘對他依舊沒有戒心。
這是一個好現象。
父子倆又陷入了沉默。
又過了一會兒。
秦開疆問道:“你見過蒲鳴龍對吧?”
“見過!”
“那你尋蹤的感應還在不在?”
“在,怎么了?”
“若是他出現在你百里之內,你能找準他的位置么?”
“能!”
“這些時日我一直在找蒲鳴龍,已經基本摸清他的逃竄思路了,待到你從遺跡出來,引我去殺了他!”
“沒問題!”
“甚好!”
秦開疆點了點頭,便轉過身去:“別說我來過。”
說罷。
隨手一劃,在空氣中劃出一道裂縫。
大踏步走了進去,整個人隨著裂縫愈合一起消失了。
秦牧野:“…”
龜龜!
還是老登變態啊!
不開掛真攆不上他的修煉速度。
他盯著自己的劍看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將其收了起來。
“阿嚏!”
“阿嚏!”
“阿嚏!”
蒲鳴龍連著打了三個噴嚏。
他打了一個哆嗦。
壞了!
秦開疆又在背后蛐蛐我。
他有些慌,雖說因為九幽腐霧侵蝕,他的肉身比起同等修煉者要偏弱。
卻也絕對算不上病秧子。
這噴嚏,總不能是因為感冒。
他解釋不了這個現象,只能稱之為神的直覺。
前幾次要不是因為這個直覺,他怕是真要被秦開疆給逮到了。
混賬東西!
就那么想殺我?
蒲鳴龍有些生氣了,按照現在的情況,你們應該也知道神使有另外一脈了吧?
知道你秘密的,可不止我一個人。
為什么還要追著我殺?
有毛病一樣!
他盤腿懸浮在半空,覺得自己還應該再激進一點。
把進遺跡的那批沐家人收了,肯定會讓自己的實力大幅提升。
畢竟自己的那些手下,本身就有宗師底子的并不多,就算用神賜之術幫他們提升實力,也最多只能比肩普通的上位宗師。
這種所謂高手,是無論如何都比不過能煉化神石,靠愿力修煉的高手。
只是愿力修煉需要信徒,現今的世界,發展信徒本身就是一件極其麻煩的事情。
想要真正左右天下大勢,自己還要發育相當長的時間。
這段時間,蒲鳴龍不想等。
他覺得,自己應該創造一個易于發展教徒的亂世。
最好讓妖族立刻與乾國打生打死!
可應該如何做呢?
蒲鳴龍陷入了沉思,他隱隱有種感覺,這件事情是能做得到的。
自己好像漏掉了一個能改變大局的因素。
這個因素,到底是什么呢?
他閉著眼睛,將這次計劃從頭到尾捋了一遍。
然后。
他發現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那就是…敖錦好像很信任乾國的那波勢力。
兩個半步戰神!
除了太祖法身之外,還有另外一個。
所以敖錦為什么信任他們?
要知道,進入遺跡的幾波勢力各懷鬼胎。
一旦信任錯付,就很有可能滿盤皆輸。
所以敖錦為什么這么信任乾國人呢?
蒲鳴龍想不明白,但他知道,其中的秘密很有可能就是自己造就亂世的切入點。
得找個人問問。
找誰呢?
他思索片刻,旋即鉆入了破廟中供奉的神龕。
只是一轉眼,便跨越了數千里,出現到一處宅院當中。
“開疆你怎么還不來找我?”
“開疆你怎么還不來找我?”
“開疆你怎么還不來找我?”
看到眼前的一幕。
蒲鳴龍再度陷入了沉思,他感覺自己可能找錯人了。
這個蠢女人,天天搞這種事情,怕是腦子都被燒壞了吧?
算了。
來都來了。
他靜靜等著。
等了好一會兒。
李潤月才從傀儡身上站起來,飛快穿上衣服,好似怕被他占便宜一樣。
等穿得嚴嚴實實,才不悅道:“你過來做什么?”
蒲鳴龍沒有回答,而是皺眉道:“你能不能節制一點?把身體搞壞了,誰給我生孩子?”
“還不是怪你太廢物?”
李潤月冷哼了一聲:“如果不是你亂搞事,我跟開疆的孩子早就出生了,下一個就是你的,現在你還怪上我了?”
蒲鳴龍:“???”
他現在是真想把李潤月這個臭女人腦殼敲壞。
畢竟這種腦殼,敲壞等于敲好。
李潤月有些煩躁:“開疆已經快一年沒找我了,你不是說能讓開疆被大乾遺棄,專心做我的男人么?你什么時候才能做到?”
“除了秦開疆,你腦子里能不能裝點別的東西?”
“為什么要裝別的東西?他就是我的命,只要天天想著他,我的修為就能精進,你看我都快摸到戰神境的門檻了。”
蒲鳴龍懵了,他仔細地感受了一下,還真感覺李潤月周圍的空間有些別樣的異動,再朝前一步,就能踏入與自己相同的境界。
不是?
這都可以?
他清楚李潤月的情況,自從被邪靈侵蝕之后,她的精神狀態就與“神”無異了,雖說不能通過血脈遺傳,但確實可以憑借滿足欲望修煉。
結果…
就這一個破傀儡,居然能讓她在修煉之路上縱馬狂奔?
你的宗師之道是閪道么?
真沒天理了!
蒲鳴龍揉了揉腦袋:“我正在為實現諾言而努力,這次也是奔著這個承諾過來的,我問你個問題!”
李潤月的神情頓時嚴肅了起來:“你說!”
蒲鳴龍把敖錦與萬妖金丹的事情大概講了一遍,隨后問道:“你幫我想一想,乾國如何才能完全取信于敖錦?”
“那簡單啊,他們把萬妖金丹拿出來不就行了。”
“還不夠!”
“我覺得夠了!”
“我覺得不夠!你繼續給我想!”
蒲鳴龍有些暴躁,其實他也有過跟李潤月一樣的念頭。
但這解釋不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乾國真的掌握著煉制萬妖金丹的手法,早就批量造出大批高手了,二十多年前乾國接近亡國的時候,居然一個對應的高手都沒有出現。
他更愿意相信,這顆萬妖金丹只是偶然。
吊著敖錦的,大概率只是一張餅。
李潤月有些不耐煩:“那就只能是出現了一個男人,把敖錦給迷住了,就像我迷開疆一樣。敖錦為了被那個男人干,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蒲鳴龍:“???”
他感覺李潤月腦袋有問題。
自己的腦袋也有問題。
居然會想著過來找她?
他擺了擺手:“你繼續玩吧,過幾天我差人送來一些保養的藥,把身體養好。”
李潤月眉頭一擰:“你憑什么管…”
蒲鳴龍打斷道:“你可以抗拒生我的孩子,但總不能連秦開疆的兒子都生不出來吧?”
李潤月頓時就沒有了反駁的欲望:“好好好,你趕緊滾吧!”
蒲鳴龍化作黑霧遠去。
感覺自己多余來這一趟。
可在某一個瞬間,他身形忽然頓住了。
因為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真相是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需要什么樣的假象。
真相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如果這世界,一切都以真相為原則運轉。
那“讒言”這個詞又是從哪來的?
很好!
李潤月,你可真旺夫啊!
秦牧野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娘的!
差點就被他蒙上了。
真相當然不是李潤月說的那樣,但說真的真相沒有那么重要。
畢竟這世上既信謠,又傳謠的沙比太多。
好在敖錦已經跟自己保持了距離。
表面上也沒有任何不正常的交集。
基本沒有造謠的空間。
不過以后還是得小心點,能不接觸就不接觸。
蒲鳴龍這個人,還是有點棘手的。
主命格·諸侯:生于微末,終成梟雄。
命格品階:二品(98/2560)
批注:生當奴仆,手刃至親,一念成魔,機關算盡,終成諸侯。
提示:命格浮動超過2000時,可獲得命格技《諸侯》。
只能說。
是個人物。
如果從旁觀者的角度,他還是挺佩服這個人的,一個極端自私但有自己信念的人,至少不是純惡心。
但如果代入到第一視角,還是讓他趕緊死一死吧。
可惜敖錦與他并非敵對,不然在遺跡中,還真能考慮要不要殺了他。
等出來吧!
讓老登殺!
秦牧野深吸了一口氣,愈發感覺天下局勢的波譎云詭。
這次一定要成功,把所有妖尸都收入囊中,只要把三個半步妖皇的尸體給煉了,哪怕突破戰神境還要一段時間,自己也算有立足的本錢了。
思緒紛亂之際。
一個丫鬟忽然跑了過來:“少將軍,御醫讓我問您,要不要陪陪少夫人和小小將軍。”
“要要要!”
秦牧野眉頭瞬間舒展,嘴角也忍不住上翹了幾分。
身形輕晃,下一刻便來到了房間里面。
小家伙還是皺巴巴的,但身上的污垢已經被清理干凈了,正縮在白玉璣懷里吃奶。
第一次吃奶,他還有些不熟練。
經常吃著吃著,就忘記吮吸。
這個時候,白玉璣就會輕輕捏一下他的耳朵。
就像是開關一樣,捏了之后,他就會重新勞動起來。
白玉璣看了秦牧野一眼,臉上的笑意愈發溫柔。
她不敢大聲說話,只敢輕輕比劃嘴型:“我是不是很丑?”
“你最好看了!”
“可我胖了…”
“胖的剛剛好!”
秦牧野半跪在床邊,捏著白玉璣的下巴,滿面笑容地打量著。
她的確胖了一些,但也只有一些。
原本漂亮的鵝蛋臉多了一些肉肉,非但沒有變難看,反而多了一絲別樣的韻味。
白玉璣居然被他看得有些害羞。
睫毛顫了顫,旋即輕輕閉上眼睛。
秦牧野溫柔地啄了上去,這一吻少了些情欲,滿是溫馨的感覺。
良久。
白玉璣輕輕把他推開:“這些時日,你有沒有拈花惹草?”
秦牧野:“…”
白玉璣輕笑一聲:“那也是烏鷺要操心的事情,影響不到我。”
秦牧野握著她的手:“以后我每隔一段時間就來一次好不好?”
“不行!”
“孩子要是不認我怎么辦?”
“本來也沒打算讓你認。”
“我只是想讓他有一些印象,他的父親在這世上存在過。”
“啊!”
白玉璣驚呼了一聲,焦急道:“你,你要怎么了?”
秦牧野沉著臉:“要做一件比較危險的事情。”
“多危險?”
“只比上次去諸神遺跡安全億點點。”
白玉璣眼眶瞬間就紅了,可看秦牧野臉上掛的笑意,又好像明白了點什么。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抓起他的手背便咬了一口。
又在夸大危險,惹自己擔心。
秦牧野小聲道:“就讓我來嘛!我總有一天會解決咱們在一起的所有障礙,別到時候孩子不認我,那就麻煩了。”
白玉璣咬著嘴唇,猶豫了好一會兒,輕輕點了點頭,卻還是說道:“那你過來只能見孩子,我可不見你。還有,你盡量不要讓我族人看到。”
秦牧野:“…”
看來陰影還是有的。
難怪老登偷偷過來,還得隔著老遠,才敢偷聽長孫第一聲啼哭。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但能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于是點了點頭:“好!不過這幾天,這世上只有我們一家三口。”
“嗯!”
白玉璣輕輕點頭,忽然問道:“對了,你起好名字了么?”
“秦知白怎么樣?”
“好肉麻…”
“秦慕白呢?”
“也不行!”
“那就只能叫秦日…”
“你走!”
白玉璣輕啐了一口,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她低頭看著賣力吃奶的兒子,忽然說了一句:“御醫說初乳難通,需要有人幫一幫兒子…”
秦牧野:“!”
接下來的幾日。
秦牧野過得無比心安,仿佛忘卻了一切事情,每天除了陪老婆孩子什么事情也不做。
唯一有點不爽的,就是總被白玉璣嫌棄笨手笨腳的,換尿片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其實倒不是他笨。
只是他有些不敢,剛出生的小嬰兒胳膊腿實在太稚嫩了,導致他太過謹小慎微。
總之。
時間過得很快。
日子再快活,總有要走的一天。
不然有人會失落,有人會不高興。
秦牧野御空而行,一步三回頭,直到出了南梧城的地界,速度才提到最高。
到京都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傍晚。
沒有回帝姬府,而是直奔鎮南府。
秦延瑛秘密張羅了一場慶生宴,雖然母子倆都到不了,但嬰兒的腳印到了就行。
參加的人也不多。
只有他與陳隧,秦牧野與李星羅,還有一個與李知玄關系愈發親密的秦明心。
雖說有些怪怪的。
但誰都不想破壞氣氛。
觥籌交錯之后,各自微醺散去。
李星羅也懶得回帝姬府,拉著秦牧野便回臥房住下了。
枕著秦牧野的胸口醒酒,她小聲問到:“你兒子可不可愛?”
秦牧野聽她語氣有些酸酸的,不由咧了咧嘴:“我們也會有的!”
“哼!”
李星羅輕哼了一聲,這件事情便翻篇了。
她湊到秦牧野耳邊:“這次你過去,有沒有跟玉璣親熱?”
秦牧野驚了:“她才剛剛生孩子,我有那么禽獸么?”
“又不是只有那一種方式!”
“我就知道!”
李星羅抿了抿嘴:“那她的嘴軟,還是我的嘴軟啊?”
秦牧野:“!”
兩個人準備驗證一下。
偏偏這個時候,一道氣息由遠及近,進到了鎮南府的正廳。
秦牧野小聲說道:“洪公公來了!”
“晾著他!”
李星羅可不管這些,只是含混道:“我們先忙我們的!”
一炷香后。
穿戴整齊的兩個人,才跟著洪公公朝雍慶宮趕去。
李弘都等困了,忍不住瞪了兩人一眼。
兩人只當沒看到,恭敬地行了一個禮:“拜見父皇!”
李弘也總不好問他們剛才在干什么來這么晚。
只能笑著問道:“牧野,拿到太鈞劍靈了么?”
“拿到了!”
秦牧野笑道。
李弘撫須微笑:“甚好!不過也別只把它當做助力,這些天多印證印證,對你參悟宗師之道有好處。”
“是!”
“星羅!你過來!”
“嗯!”
李星羅點頭,上前一步。
李弘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瓶,里面有淡淡的金芒閃動。
他打開了瓶塞。
頓時兩股熟悉的氣息蕩漾開來。
一個是太祖法身。
一個是圖騰源炁。
李弘一直在觀察著李星羅的神情,見她只是眉頭微顫了一下,就再無別的異狀,無論身體還是精神都頗為自在,基本沒有強行克制的感覺。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到時京都也會面臨不小的壓力,一縷圖騰源炁已是極限,莫要怪為父。”
“應該的!”
李星羅笑著應了一聲。
可下一刻,她眼睛都瞪大了。
因為瓶子里的東西,已然鉆入她的眉心。
李弘微微笑道:“分則弱,合則強!還是將太祖法身加諸與你更加穩妥。”
李星羅:“…”
她心頭有些苦澀。
這哪里是為了穩妥?
明明是擔心太祖意識再次離奇消失,讓他們失去判斷的依據。
法身附體,的確更能保障自己的安全,單體戰力也比單純的法身要高一些。
但爆發戰力的上限,卻很難比分開強。
可這次的任務,很明顯是需要短時間內戰力爆發的。
這么做,成功率無疑是會降低一些的。
卻讓太祖意識再沒有了離奇消失的理由,除非自己死了。
可我明明一直都在為大乾做事啊!
李星羅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將心頭的沉郁酸澀驅散。
她深吸了一口氣。
露出了李弘最喜歡看的自信笑意:“謝父皇!兒臣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