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錦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按照老妖皇的計劃走,自己固然不會死,還會成為妖后。
但祖先給的血脈,只能成為給混賬小麒杌的嫁衣。
自己苦修的成果,還有立下的戰功,都會化作泡影。
能影響自己以后地位的。
就只有在小麒杌身下婉轉承歡的時候賣不賣力!
我該他們的?
想要逃脫,萬妖金丹是必要條件。
只要自己夠狠,用身外化身煉化金丹之后,就立刻爆掉本尊與龍丹。
這樣雖然會受到重傷,修為也會急劇跌落。
但至少自由了。
不過這樣的話,須付出東藏西躲數百年為代價。
等恢復妖皇境,壽元可能已經所剩無幾了。
所以…最好還是能夠拿回本尊。
可這何其艱難?
敖錦之前一直找不到破局之法,因為妖皇殿已經安定下來,不需要另一個妖皇南征北戰了。
但現在…
如果三個半步妖皇慘死,他們的地盤就是無主之物,這么大的肥肉,老妖皇不可能不動心,周圍的同級高手,也不可能坐看老妖皇吞下這些。
老妖皇已經略顯衰老,不可能輕易折騰。
所以大概率會派自己出馬。
反正他挾持著自己的龍丹,肯定覺得能拿捏住自己。
如此,自己就有足夠的空間,拖延到萬妖金丹成型。
只不過…
風險很大!
必須要把里面所有懷疑自己的大妖全都干掉!
不然別說好處,光是背叛的后果,就已經不是自己能夠承受的了。
“敖錦,你瘋了?”
小王八已經氣懵了,沒想到敖錦居然提出了如此喪心病狂的計劃。
自己只是想利用妖族把沐家人逼到絕境,讓他們不得不臣服于自己。
可敖錦,卻想弄死三位半步妖皇。
逼強者妥協。
和強殺強者。
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這瘋婆子哪里來的底氣?
敖錦神情淡漠:“我沒瘋!如果按計劃執行,你最后會滿載而歸,而我卻收獲甚少,你偷天閣的仨瓜倆棗我看不上,我必須要同等的好處。
好處兩個人拿,風險兩個人擔,很合理!”
小王八沉默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咬牙道:“可你還能收了他們的妖丹與精血,我卻還要付出幾條人命幫你殺,這不合理!”
敖錦淡淡道:“若我這里,還能提供兩個半步戰神的戰力呢?”
“嗯?”
小王八爬上了魚缸沿,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敖錦。
思索片刻。
它嗤笑一聲:“你膽子不小,居然敢跟乾國合作。不過據我所知,除了太祖法身,乾國可沒有你說的高手。”
敖錦淡淡道:“這個你不用管,你只用說這一票你敢不敢干!”
小王八沉默良久,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以前我經常覺得我與這世界格格不入,現在看來跟我一樣瘋的并不少。這一票,咱們干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敖錦招了招手,黑霧便隱入手心消失不見。
她攥著椅子手托的手緊了又緊,呼吸紊亂,身體也忍不住微微發抖。
她仿佛感應到了,自由與尊嚴正在呼喚著自己。
但相伴而來的,還有賭命的緊張。
“你好瘋啊!”
耳邊傳來秦牧野的聲音。
敖錦揉了揉太陽穴:“這下逼你與蒲鳴龍合作,莫要怪我!”
秦牧野笑了聲:“舉目皆敵,能找到一個合作對象已是不容易,我可沒有那么不知好歹。若是能成,自然對你我都好,不過風險也更大了。”
有時候,他都有些佩服敖錦的魄力。
這一波只要能成,不僅把神使的另一條腿打廢,妖皇殿的注意力也會被吸引到另外三處地盤。
敖錦背叛了妖皇殿,就只能綁在乾國的戰車上。
雙贏!
不對,是三贏!
他自然不希望看到蒲鳴龍能贏,這玩意兒不是什么好東西。
但無論如何,蒲鳴龍的威脅,總要比神使小一些。
至少他建立不起大圣廟,沒有大圣廟,他們就沒辦法跟妖族抱團。
合作,可行。
這個險,也可以冒。
敖錦吁了一口氣:“接下來,我們商量一下利益分配吧!你給我的丹胚很弱,即便丹成也需要很多熔煉許多精血與內丹才能達到我想要的層次。
所以這樣,妖軀全歸你,應該能滿足你與空虛道長煉傀的需要。
半步妖皇境的妖丹與精血,我可以給你一份,剩下所有全歸我。
這種域外強者,大多都是天生地養的大兇,效果可能不如神獸血脈,未必能幫你跨過那道坎,所以究竟是煉化,還是用以煉傀,你自己決定。”
“好!很合理!”
秦牧野沒有提出異議,不說敖錦別的方面怎么樣,至少作為盟友她相當合格。
龍族智慧絕對不弱,若是挖空心思談判,很有可能拿到更多戰利品。
但她…好像不屑。
敖錦已經徹底恢復了平靜:“合作愉快,接下來的日子,我不想見到你。”
秦牧野:“…”
啊不是?
你這個小母龍,怎么一陣一陣的?
不過想想也是。
只要這次能成,等待她的就是廣闊的天地,能擺脫麒杌相當長的時間。
不被惡心,自然也不想報復。
自己這個工具人,也就隨之失去了價值。
龍族還是太驕傲了。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
敖錦真的沒再跟秦牧野說過一句話。
好像那幾次荒唐的接觸,對她來說也是不堪的過往。
秦牧野也沒湊上去。
有一說一。
錯過一個得到龍族紅顏的機會,的確有些可惜。
但感情這種東西全看緣分。
此次決斷,已經足以看出敖錦究竟有多驕傲。
對于這般驕傲的她,自己不使出一些下作的手段,恐怕很難攻略下來。
這樣得到的感情,并不是他想要的。
而且…
“看來我這個壞人當對了啊!”
李星羅枕著秦牧野的肩膀,手指在他胸口上面輕輕畫著圓圈。
她湊到他耳旁,不停地吐著熱氣:“牧野,你有沒有覺得我很卑鄙?要是換作玉璣在你身旁的話,可能你已經當上龍騎士了。”
秦牧野瞪她了一眼:“玉璣只是覺得自己應該離開,若不是如此,她也小心眼的很。”
李星羅半撐起身子,有些幽怨道:“那若她不想把你讓給我,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我…”
秦牧野噎了一下,他覺得自己有些失言。
其實他剛想說:反正你當時也不算愛我,只是想要我幫你而已。
這是實話。
不過很明顯不適合說出來。
李星羅捂住他的嘴,笑吟吟道:“如果你在想怎么哄我,那后面的話就別說了。我換個問題問你,如果現在玉璣帶著孩子找到你,讓你拋棄我跟她重新開始,你會不會同意?”
“怎么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
“因為我愛你啊!”
“我也愛你!”
李星羅眼角掛著笑意:“不過我很小心眼的,以后只要有女人接近你,我就會試著趕走她,就像趕走小母龍一樣,你不會生氣吧?”
秦牧野搖頭:“不生氣!”
李星羅輕咬紅唇:“可你失去了一個當龍騎士的機會,不會遺憾么?”
秦牧野想了想:“還別說,真挺遺憾的。”
李星羅把手探了下去:“騎不了龍,那就多騎騎我彌補一下吧?”
秦牧野驚了:“我們不是剛…”
“沒事,我幫你!”
李星羅笑了笑,身體便朝被窩里面縮去。
秦牧野:“!!!”
冬去春來。
萬物復蘇。
南梧城雖然地處邊疆,卻已經躋身成為乾國最繁華的一批城池。
待到安南腹地的仙城建起,這里的繁華程度還可以再提升一個檔次。
只是現在,它便已經成為西南各國交易的樞紐。
待到以后,它對各國的輻射只會越來越大。
這座城,只為貿易而生。
而整個南梧城貿易的權柄,卻在一個女人手中握著。
這個女人姓白,據說是一個騙婚秦家嫡長子,然后帶球跑的渣女。
有小道消息還說,她是南詔的亡國公主。
對此大部分百姓都嗤之以鼻:野史不是不能信,但你這也太野了。
此刻的白府無比熱鬧。
養了這么久的御醫,都進入了高速運轉的模式。
用以生產的房間很干凈。
不但提前打掃得很干凈,里面一切家具布帛,都用開水燙過好多次。
現在的產房內,除了產婦外,就只剩下御醫出身的穩婆,還有一些精通醫理的丫鬟。
白玉璣斜躺在床上,隔著肚皮,輕撫著躍躍欲試的小家伙,嘴角滿是笑意。
這段時間,依靠著南梧城的權財,南詔雖然還沒有復國,卻也見到了復興的趨勢,在西南各國的影響力都日趨提高。
如此影響下,即便還有一部分放不下對秦家的仇恨。
對自己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沒了成見。
如此便好!
她已經讓御醫用秘法查過了,是個男孩兒,她覺得肯定會像秦牧野。
有時候她真感覺很神奇,一個人的肚子,居然可以生出和另一個人很像的孩子。
她很期待。
又有些害怕。
即便對于修煉者來說,生孩子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她輕輕攥著衣角:“御醫,我什么時候能生?”
“這…少夫人,您還沒有感覺么?”
穩婆也有些摸不著頭腦,胎兒已經足月,蓖麻油炒雞蛋也吃了,現在一直在幫她按摩足三里,這么多時辰了,應該已經來感覺了啊!
白玉璣搖頭:“沒…”
老實說,她有些害怕。
尤其等待著,不知劫難什么時候來臨,這種最為恐慌。
還不如直接來了。
見她神色緊張。
穩婆笑著安慰道:“秦夫人莫要害怕,您骨架好,比其他產婦好生的多,有些產婦可能一天一夜都生不下來,那可真是在鬼門關來回踱步呢。”
“那我需要多久?”
白玉璣忍不住問道。
穩婆笑瞇瞇地打量著她:“依老身的經驗看啊,您最多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
白玉璣松了口氣:“兩個時辰應該就不疼了吧?”
穩婆:“兩個時辰也疼。”
“這可是從身上掉下來一塊肉啊,怎么可能不疼?其實您當時真應該聽老身的,讓少將軍叫過來陪您,哪怕只是站在門外,您心里都有底的多。”
“讓他來做什么,就會添亂。”
白玉璣溫柔一笑,眼底卻有一絲失落。
她又何嘗不想叫,可如果秦牧野真來了,自己還舍得讓他走么?
可不讓他走。
自己已經做好完全接納他的準備了么?
幸虧沒有叫。
“啊!”
她忽然驚叫了一聲。
穩婆嚇了一跳:“怎么了?”
白玉璣聲音有些顫抖:“我,我肚子縮了一下!”
穩婆又驚又喜:“那就是開始了!快,快,熱水!”
才縮了幾次。
白玉璣就疼得額頭冒汗了,饒是她做了無數心理準備,此刻也忍不住驚慌起來。
痛苦好像會疊加,很快就疊到了她無法忍受的地步。
生孩子就是鬼門關走一遭。
不會因為你是修煉者,就可以輕易扛過去。
因為胎兒是從母體汲取的養分,他也需要更強的磨練來激活心肺,存留下更多的先天之氣。
而且…
這可是由內而外的折磨,就算修煉者再強,丹田被拍碎了也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生孩子又能簡單到哪里去呢?
慘哼越來越頻繁。
劇痛之中。
白玉璣神智也越來越模糊,只覺得腦袋里面嗡嗡的,仿佛溺水了一般,只能隱隱約約聽到水面之上的人在呼喊。
讓她深呼吸,用力。
她努力在配合,卻總是做不好。
她很無助。
跟小時候從蛇腹中爬出來,看到滿地親人尸體時一樣無助。
現在的她,無比渴望一個人能讓她依靠一下。
渾渾噩噩間。
她輕喊了一聲“牧野”。
穩婆頓時大喜:“少將軍!少將軍!少夫人喊你了,快過來吧!”
“啊?”
白玉璣驚得竟清醒了片刻,忍不住驚呼道:“別讓他過來,我現在好丑!”
可霧氣已經悄然出現,在床邊凝成了人影。
秦牧野握住她的手,眼淚都快下來了:“不丑,一點也不丑,你最好看了。”
白玉璣眼淚嘩嘩流了下來,委屈道:“你怎么才來啊?”
秦牧野趕緊解釋道:“我從一開始就想來,御醫不讓啊…”
穩婆笑道:“您要一開始就想來,少夫人還不讓呢!您給少夫人鼓鼓勁兒,咱們繼續!”
白玉璣捧過秦牧野的臉:“你看著我,別看下面…”
“嗯!”
秦牧野輕吻她的手背,點了點頭。
短暫的清醒后。
白玉璣又陷入了溺水一般的狀態,可這次她有一只手能握著,就好像不是那么孤獨了。
于是。
就這么掙扎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了一聲啼哭。
在這一瞬間,一切痛苦頃刻間消失不見,她感覺整個人都要升華了,竟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在這種感覺面前,虛脫一般的疲憊好像都不算什么。
秦牧野的聲音在耳畔傳來:“快看我們的兒子。”
白玉璣撐開眼皮,朝自己懷里看去,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這個臟臟的小丑孩,就是我們的兒子啊?”
“哪丑了?”
秦牧野梗著脖子反駁:“多好看啊!你就想想,咱們俊男靚女的,不管孩子像誰,都不可能丑啊!”
白玉璣抿著嘴,只是癡癡的笑。
穩婆卻站起來趕人了:“少將軍,我們得給小小將軍檢查身體,少夫人也該排惡露了。您…要不先出去一趟?”
秦牧野自然不想出去:“我…”
白玉璣卻催促道:“你出去!排惡露太丑了,你不能看!”
“好,好吧!”
秦牧野只能點頭,依依不舍地化作霧氣,飄出窗外。
白府有一處閣樓。
站在上面,能夠看到府外繁華的大街。
霧氣飄了上去,重新凝成秦牧野的身形。
不過這里除了他以外,還有一個身材挺拔的中年人。
秦牧野瞅了他一眼:“這些時日,多虧你照應著了!”
“親孫子,應該的!”
秦開疆也不看他,倚在欄桿上,不知從哪掏出了一根甘草遞了過去。
這種甘草是安南本地產的,苦是苦的很,但苦過之后會有極佳的回甘。
安南的將士嘴里沒滋味,或者想要提神的時候,都會嚼一根。
剛才他已經在閣樓上嚼了兩個時辰了。
秦牧野接過甘草,也放到嘴里嚼了起來。
他雖然是第一次來南梧城,卻不代表不關注這邊的情況。
隨著南詔遺民在各國影響力越來越大,還有白玉璣手段越來越凌厲,來刺殺她的人也越來越多。
若非老登派人保護,甚至偶爾親自露面,這邊過得絕對不會這么安逸。
靠在欄桿上。
秦牧野有些恍惚。
秦開疆依舊是那副不茍言笑的樣子:“當爹的感覺怎么樣?”
秦牧野咧了咧嘴:“老實說,感覺還沒來,跟那個剛出生的小哥們還不是很熟。”
這說的是實話。
他一開始真的感覺,看到孩子的一瞬間,自己就會有心靈相通的宿命感。
但其實真見到孩子的時候,雖然心中有觸動,但完全進入不了父子情深的狀態。
注意力,其實大部分都在孩他娘身上。
真是心疼得緊。
秦開疆罕見地笑了一下:“孩子都是養著養著才出感情,你多說說好話,以后找機會帶一帶,哪怕派個鐵疙瘩過來陪著玩也行。”
“你還教育上我了。”
秦牧野嘴角抽了抽。
秦開疆笑容漸漸斂去,沉默了好一會兒,自嘲一笑:“我也是從這一天過來的,不過你比我幸運。”
秦牧野:“…”
老實說。
他被干沉默了。
因為幼年的印象中,老登雖然一板一眼不茍言笑,但也算一個稱職的父親。
老登的經歷,比自己可極端多了。
老婆是初戀加天使投資人,結果轉頭挖了兒子的髓,強行把他綁在神使的戰船上。
這誰頂得住?
父子倆倚著欄桿,一起嚼甘草,很長時間都沒有人說話。
良久。
良久。
秦開疆還是開口了:“這次諸神遺跡,你確定要去?”
“必須去!”
“就為了證明李星羅可以?”
“是!”
“你可能不知道這里面有多兇險,她根本沒有半點…”
“她值得!”
秦開疆沉默了一會兒:“既然這樣,那你就去做你認為對的事情吧!不過,我也會做我認為對的事情。”
秦牧野笑了笑:“我會證明你是錯的!”
秦開疆無所謂道:“那我等著這一天。”
氣氛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直到一坨鳥屎落在欄桿上。
秦開疆才想到了什么似的:“對了!正好你來安南了,也省得我多跑京都一趟。”
“嗯?”
秦牧野來了興趣。
秦開疆神色有些肅穆:“陛下是不是告訴過你,除了太祖法身,還會再派一個半步戰神高手幫你們?”
“嗯!”
“帶劍了么?”
“帶了!”
秦牧野抽出劍,然后就看到秦開疆握住了劍鋒。
“這是…”
“太鈞劍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