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皇后一臉認真的模樣,玉幽寒眉頭跳了一下。
“所以你假扮成女官,不遠萬里來到南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姜玉嬋,你未免也太幼稚了吧!”
“我幼稚?五十步笑百步,你比我又能好到哪去?”皇后冷哼道:“身為皇貴妃,偽裝成天麟衛官差和陳墨私會,真是不知羞恥…”
“你再說一遍?”玉幽寒眼神一冷。
皇后打了個激靈,下意識的往后縮了縮。
不過想到在來之前自己立下的“雄心壯志”,銀牙一咬,挺起胸膛,“你、你少嚇唬我,要是能動手你早就動手了,根本就不會等到現在…”
“是嗎?”
玉幽寒心中殺意漸起。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她對于國運反噬沒那么在意。
而且這次皇后瞞著所有人偷偷出宮,即便是死在了這里,也沒人知道是她干的,倒是個絕佳的機會…
楚焰璃察覺到不對,神色變得嚴肅,擋在皇后身前,眸中燃起金色火焰。
“玉貴妃,三思。”
“只要我催動虎符,半柱香之內,玄凰軍和天鳳軍就能抵達白鷺城。”
“問題是,你能堅持半柱香嗎?”玉幽寒輕聲問道,青碧眸子中滿是譏謔。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
手腕處傳來的陣陣灼熱,玉幽寒眉頭微蹙,“果然,只要是陳墨在乎的人,哪怕遠離皇宮、并且他本人并不在場,也一樣不能動手。”
“皇后應該是看穿了這一點,所以才有恃無恐。”
“算了,不能冒險…”
察覺到殺意散去,楚焰璃緊繃的身子放松了下來,扯起一抹笑容,“這就對了嘛,咱們有話好好說…”
話音未落,青光一閃,直接被轟飛了出去!
整個人結結實實的撞在了轎廂內壁,胸膛塌陷,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臉色蒼白如金紙,而外面的轎夫對此卻毫無察覺。
玉幽寒紋絲未動,語氣淡然道:“這里有你插話的份?還拿虎符來威脅我,楚焰璃,你活膩了?”
動不了皇后還動不了你?
長公主顯然還沒被收錄進陳墨的“后院名單”,紅綾對此毫無反應。
“璃兒!”
皇后驚呼出聲。
張開雙臂護住楚焰璃,沖著玉幽寒怒聲道:“有能耐你沖著我來!”
“嘁,你以為我不想?”玉幽寒一臉不爽。
“別擔心,我沒事。”楚焰璃咳嗽一聲,坐在地上均了口氣,絲絲縷縷的金光透射而出,斷裂的胸骨很快便恢復如常,臉頰也逐漸泛起血色。
對方并未下死手,只是警告而已——
若是兩人生死搏殺,莫說是半柱香,堅持十息都算是超常發揮了!
雖說單論戰斗力,她比頂尖一品還要強,但在這個女人面前卻并無分別,無非是一只強壯些的螞蟻罷了…
玉幽寒慵懶的靠在椅子上,雙腿交迭,抬眼看向皇后,“聊聊吧,你說的公平競爭是什么意思?”
話題轉換如此之快,皇后差點沒反應過來。
確定楚焰璃并無大礙,扶著她到一旁坐下,然后坐在了玉幽寒對面,正色道:“我知道你和陳墨的關系不簡單,你們之間似乎有某種特殊的羈絆,比如那條紅綾…”
玉幽寒面無表情,“所以呢?”
“雖說想要讓你們分開不太現實,但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一點…”
皇后杏眸注視著玉幽寒,眼神毫不閃躲,沉聲道:“我是絕對不會把陳墨拱手讓人的,哪怕是賭上尊嚴、地位,乃至生命,也在所不惜!”
望著她那決然的樣子,玉幽寒愣了一下,隨后“噗嗤”笑出了聲來。
“你笑什么?我可是認真的!”皇后攥著粉拳,臉頰漲紅,“你這樣真的很沒禮貌!”
“好歹也是一國之母,這么肉麻的話都能說得出口?”玉幽寒肩膀聳動,差點笑出了眼淚,搖頭道:“騙別人容易,你能騙的了自己嗎?”
最了解自己的永遠是敵人。
兩人打了這么多年的交道,斗的有來有回,十分清楚對方的行事風格。
自打皇帝染病以后,便對朝政不管不問,而皇后作為一介女流,既要平衡兩黨、穩固朝堂,又要經緯天下、定國安邦,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又怎會為了一己私欲如此意氣用事?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玉幽寒擺擺手,不屑道:“若是有一天,陳墨體內龍氣消散,不再與國運掛鉤,你還能如此篤定?”
皇后聞言沉默片刻,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了一張黃絹放在了桌上。
“這是什么?”
玉幽寒伸手拿過,展開看了一眼,表情頓時凝固。
只見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羅列著皇后犯下的“罪孽”,大概意思就是自認為德行有虧,愧為國母,自愿離開東宮,去荒山古剎修身養性,了卻殘生。
相當于某種意義上的“罪己詔”。
說白了,就是這皇后誰愛當誰當,反正她是不當了。
從禮制上來說,皇后并沒有主動請辭的資格,但現在皇帝連床都起不來,作為皇權的代理人,還真沒誰能限制的了她。
這個瘋婆娘…
居然是動真格的?!
“當初我之所以入宮,本就是一場交易,這些年來,我自認為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如今南疆大局將定,妖主也已經身隕,大元已無外憂,只剩內患。”
“等到八荒蕩魔陣破解之后,就可以著手肅清宗門和世家了。”
“太子雖然年幼,但外有璃兒,內有閭懷愚,想要扶持他坐穩皇位不是什么難事,起碼可保江山百年無虞。”
“你可以說我恬不知恥,不顧體統,但我已經蹉跎了半生,接下來的日子只想追隨本心。”
皇后眼簾低垂,睫毛輕輕顫抖,咬著嘴唇道:“我才不想當什么皇后呢,我要當陳夫人!”
楚焰璃嘴巴微張,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玉幽寒沉默良后,抬手扔掉黃絹,淡淡道:“你做不做皇后,與我無關,但陳家夫人不行,這個位置已經有人預定了。”
皇后咬著嘴唇道:“這事咱倆說了都不算,還得陳墨自己來做決定。”
玉幽寒冷笑道:“你好像很自信啊。”
皇后揚起螓首,哼哼道:“別忘了,我是皇后你是妃子,以前我壓你一頭,以后也一樣!”
玉幽寒眼神更冷,“姜玉嬋,你皮子又緊了是吧?”
皇后玉頰一僵,下意識將手擋在身后,結結巴巴道:“事先說好,不、不能動人!”
楚焰璃眼神呆滯,臉上寫滿了問號。
如今她哥還沒涼透呢,正房和側室已經開始爭著要改嫁了…
演都不演了是吧!
皇后倒也就算了,畢竟早都攤牌了。
沒想到玉幽寒這個心狠手辣的女魔頭,居然也會為了陳墨爭風吃醋?
實在是離了個大譜!
“咳咳,我打斷一下。”
楚焰璃清清嗓子,試探性的說道:“萬一,我是說萬一,陳墨以后要是成了駙馬呢?畢竟這一身本事,不報效朝廷實在是浪費了啊。”
此言一出,空氣霎時安靜。
本來還在唇槍舌劍的兩人緩緩扭過頭來,直勾勾的盯著楚焰璃。
“璃兒,你在胡說什么?”
“姓楚的,我給你臉了是吧?”
楚焰璃默默低下了頭,“那沒事了,你們繼續…”
這時,軟轎緩緩停下。
外面傳來了孫尚宮的聲音:“殿下,咱們到了。”
玉幽寒站起身來,雙眸漠然的看向皇后,“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我和陳墨命運相連,其他人根本無法插足…”
“據我所知,他早有婚約在身,你本身就是第三者插足來著…”
皇后雙手抱在胸前,自信滿滿道:“我不想和你逞口舌之利,該說的都說了,至于誰能笑到最后,那就各憑本事了。”
“哼。”
玉幽寒懶得再廢話,身形如泡影般消散。
“誒?怎么走了?我還沒問她陳墨在哪呢!”
皇后反應過來,急忙掀開轎簾看去,卻早已不見了蹤跡。
“行了,外面的人還都在等著呢。”楚焰璃出聲說道:“陳墨是來辦案的,蠱神教的事情沒查清楚,是不會離開白鷺城的,你們早晚會有見面的機會。”
“那倒也是。”皇后點點頭,轉而問道:“對了,你覺得州府有問題?”
“問題還不小。”
楚焰璃眼底閃過一絲精光,“看來咱們要在這待上一段時間了。”
昨夜。
宜華樓。
二樓客房,天麟衛眾人已經陸續趕了回來。
可一直等到了子時,都沒看到陳墨和許幽的身影。
“奇怪,這么長時間都沒消息,該不會是…”
厲鳶有點坐不住了,想要出去找找,葉紫萼急忙攔住了她,“放心吧,他們不會有事的。”
有娘娘在,能出什么意外?
要是打擾了他倆的二人世界,怕是沒好果子吃。
呼——
隨著三更鼓聲響起,一陣夜風呼嘯而過。
窗戶被“砰”的吹開,陳墨閃身進入房間,臉上帶著白骨面具,手里還提著一個陌生女子。
“大人。”
“陳大人。”
眾人紛紛起身。
厲鳶看著那個陷入昏迷的少女,疑惑道:“陳大人,她是…”
“那個花夫人的侍女,同時也是蠱神教的眼線。”陳墨抬手將小蝶扔在了地上。
他在道觀中和那個玄真道長交手時,這女人想要回去報信,中途被他給劫了回來。
“你找到線索了?”葉紫萼詢問道。
“嗯,發現了蠱神教的駐地,還跟人打了一架…”
陳墨把整個經過大致說了一遍,當然省略了他和許幽聽墻根的過程。
聽到李家的商船上竟藏有蠻奴,眾人不禁駭然,沒想到蠻族竟然也牽扯其中!
這回問題可就大了!
原本只是邪道宗門作亂,屬于南疆兩州的內政,如今已經上升到了國家層面!畢竟私通蠻族,屬于實打實的謀反!
“許干事呢,怎么沒跟你一起回來?”
葉紫萼朝著窗外望去,并沒有發現許幽的身影。
陳墨說道:“我和許干事是分頭行動,她去追蹤另一個人了,有問題的話會傳訊過來的,先說說你們都有什么收獲吧。”
“戲園那邊已經封門了,早些時候府衙官差去了一次,但只是例行公事的盤問了一番,感覺像是走個過場而已。”厲鳶說道。
宋軒緊接著說道:“我本來正在茶館散布消息,結果官府的人突然沖了進來,把客人全都清退了,并且要求城中所有茶館、酒樓和勾欄即日起停業整頓。”
“并且還貼出了告示,傳播謠言者杖責五十,打入大牢!”
陳墨聞言眉頭皺起。
“這是要強行捂嘴?”
“可事情終究是發生了,州府即便再黑,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魯書元,我讓你盯著內城,可有發現什么異常?”
魯書元回答道:“回大人,屬下原本在府衙外盯梢,突然所有官員都集結了起來,包括知州焦昱在內,朝著城外奔行而去。”
陳墨疑惑道:“你是說,整個州府的官差都出城去了?”
“沒錯。”魯書元點頭道:“其中有不少高手,屬下也不敢靠的太近,只是隱約聽到有貴客駕到之類的,然后就急忙回來復命了。”
陳墨眸光閃動,陷入了沉思。
難道是京都派來了欽差大臣,州府擔心事情鬧大,所以才要急著掩蓋消息?
可到底是什么級別的欽差,需要搞出這么大的場面?
“看來時機差不多了,也該去府衙摸摸底了…”
“唔——”
這時,小蝶悶哼一聲,緩緩醒了過來。
抬頭看向幾人,注意到陳墨后,眼神從茫然變成了惶恐。
就是這個男人,不光跟著她去了紫云觀,還和玄真道長打的有來有回,起碼也是個武道宗師!
落入他手,怕是沒有好下場!
“你們是何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小蝶色厲內荏道:“若是敢動我一根汗毛,玄真道長是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他自身尚且難保,還能顧得上你?”
陳墨走到她面前,伸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張俊美無儔的面龐。
尤其是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仿佛不見底的漩渦,要將人的神魂都給吸進去了。
小蝶意識到不對,想要移開視線,但為時已晚,意識逐漸沉入深淵,雙眼變得空洞無神。
“我問,你答。”陳墨語氣淡然。
“是。”小蝶木訥應聲。
天色微亮。
小蝶雙眼翻白,渾身抽搐,再次昏死了過去。
陳墨眉頭擰緊,“真是麻煩…”
大夢千秋這神通雖然好用,但也有不小的限制,首先雙方魂力差距要足夠大,而且對方的意識也得處于崩潰邊緣,只有這樣才能發揮出最佳效果。
但這個名叫小蝶的丫鬟,意志卻出乎意料的堅定。
尤其是關乎玄真的部分,幾乎問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
“目前可以確定的是,那紫云觀確實是蠱神教的據點之一,玄真道長的身份相當于供奉,而她的身份是玄真的親傳弟子。”
“花夫人和府衙之間早有勾結,但具體是誰,她也不清楚…”
“是市舶司的湯興邦。”
話音未落,許幽推門走了進來,口中說道:“明遇春充當掮客,給兩人牽線搭橋,那批蠻奴也是湯興邦安排的。”
“許干事?”陳墨皺眉道:“怎么這么久才回來?”
許幽眼神有些不自然,咬牙道:“路上遇到了兩只攔路的母老虎,耽擱了些許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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