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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天門

  天際光明普照,世間無有半分污穢。

  王二與任道長兩人抬首看天,林宴也摸著下巴胡亂看。

  那莫聽雨則對這一戰沒多少在意,只不時瞥一眼,她一門心思在寧去非身上。

  別人要么對武道境界沒了進取之心,要么對修行之事不甚在意,唯有寧去非看的認真,只想觀此一戰后能有所進益。

  “明月還在蟾宮?”王二背著手看天,但見佛相依舊偉岸,星火依舊細微,便知這一戰絕不似李唯真對無生羅漢那一戰,就也不著急了。

  得了任道長的準信,王二邁步就走。

  林宴立即跟了上去,莫聽雨也不敢落后,他們深知這一趟能護佑他們的唯有王二了。

  來到蟾宮,就見桂樹上無有半點花朵,明月正站在桂花樹旁,還有一打瞌睡的女童抱著拂塵侍奉在側。

  明月見王二等人來了,她也不吭聲,依舊觀戰。

  諸人也都沒出聲,倒是林宴想起了什么,他就上前,戳了戳那女童的丸子頭。

  歡喜抱著拂塵,皺眉來看林宴。

  林宴從懷里摸出幾封信,道:“香菱姑娘托我師弟給你帶信,師弟有點事,又讓我轉交給你。”

  “哦?香總管來信了?”歡喜把拂塵夾到胳膊下,開心接過,一一檢看,見確實是香菱字跡,除了給她的信外,還有幾封,都是托她轉交的。

  歡喜打開香菱給她寫的信,字歪歪斜斜不成樣子,不時還有涂抹和錯字,但好歹格式不差,先是問了好,而后又說跟什么閨中密友遠行,見識了許多風光,洋洋灑灑沒個重點,最后竟還催自己還錢,由小騸匠代收云云。

  “…”歡喜嘆了口氣,摸了摸荷包,然后把信收好,也不提還錢的事,只又把拂塵取出,抱在懷里,朝林宴微微躬身一禮,面上嚴肅,一副小高人模樣,“有勞道友傳書。”

  歡喜又問道:“道友,不知孟飛元居士何在?”

  林宴指了指天上。

  得知自己一時不會被催債,歡喜略略松了口氣,嘟囔道:“興許打起來就忘了吧。唉,孟道友一會兒管降妖除魔,一會兒還要管催賬,香菱真是的,我再有兩個月就攢夠了!”

  林宴哪里知道歡喜的小心思,只是見這孩子著實乖巧,就忍不住捏了捏歡喜的丸子頭,往上提了提,一向混不吝的他竟有微笑,感慨道:“藥娘以后肯定能給我生個比歡喜乖巧可愛百倍的好女兒!”

  歡喜拿拂塵撥開林宴的手,她也不好意思對送信之人說什么,只是跑到任道長身旁。

  倒是莫聽雨聽了林宴的話后有了感慨,“師兄,我給你生個男孩!”

  此時王二見天上對戰未有變局,就來看明月,道:“孟飛元這一行負應三小姐之望,只能勝不能敗。”

  “孟淵又如何會敗?”明月竟比王二等人對孟淵的信心更足。

  “果然是同乘一騎之人,對他最是了解!”王二撫掌贊了一句,青裙微動,笑道:“不過令兄托我轉交的話,他也一句沒應。”

  “他本就不會應。”明月微微搖頭,道:“我跟兄長深談過,他并未受玄法所惑,卻被心魔所困,已然瘋魔成疾,再也聽不得他人言語了。”

  “是啊。”任道長也有感嘆,他一邊憐愛著輕輕拍歡喜的腦袋,一邊道:“無論如何,既為一人之私欲,為一姓之天下而引佛入京,那道儒兩家也斷不會再容獨孤氏了。如今孟飛元是第一個出頭的武人,即便不成,道儒還會再拱出第二個、第三個武人,直到再造天地。”

  “老道長,照你這么說,儒釋道沒好的了?”林宴嘿嘿的笑笑,趁勢捏了下歡喜的臉蛋,惹的歡喜大怒。

  “法都是好法,只是人修了法,便是以人控法,那變數就是必然之事了。”一向不茍言笑的任道長面上有慈愛笑容,也輕輕捏了捏歡喜的臉蛋,這次歡喜倒不似對林宴那般作色,反而乖巧的很。

  莫聽雨想上去辯一辯,被寧去非拉住。

  “三教之辨這種事也沒什么好說的,都出過圣人,可也都出過妖人。至于出圣人還是出妖人,無非是看世間有無鋒銳刀鋒罷了。”王二身為武人,雖已無了進取之心,卻依舊依舊是武人的想法,她指了指天,“今日孟淵能斬妖成道,那青光子就是妖人。若孟飛元不成,那光明圣王便能稱圣人了。”

  說到這兒,王二看向明月,笑著道:“昔日李唯真龍蛇之變,化蛇蓄勢四十載,方有成龍一劍。如今孟飛元入道未久,又遇上比無生羅漢走的更遠的青光子,這一戰怕是艱難了。”

  這話一說,本來在逗弄歡喜的林宴就是一怔,分明是想起了自家的好師弟還在天上拼命,且若是拼輸了,那自家媳婦指不定要改嫁。

  林宴也沒心思再逗歡喜了,他趕緊抬頭看天,而后又看明月,道:“明月姑娘,你跟師弟相知相守,還見過他大戰獨孤盛,你如何看?”

  “李唯真龍蛇之變,本就是求一時之功,其勢雖盛,卻難長久。孟飛元則善鏖戰之法,乃是走的越挫越勇,百折不撓,萬死不悔之路。是故李唯真能輕易斬殺一無生羅漢,但若是孟飛元,他或許要經許多艱辛才能勝無生羅漢,但其后卻還能再殺第二個無生羅漢,乃至于第三個、第四個。”明月曾跟隨孟淵遠赴域外,又一起經歷了許多事,論及對孟淵所持之道的理解,她比任何人都多。

  “原來師弟是靠的鏖戰之法,怪不得。”林宴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王二皺眉瞥了眼林宴,然后抬頭看天,只見確如明月所言,那星火愈發細微,可其中蓬勃之意難掩,即便大光明布于天地間,也不能將那星火碾碎。

  不多時,便見佛相竟愈發光明,已然難以直視。

  王二和明月自然不懼,但寧莫二人卻有些目眩神迷,任道長也遮住了歡喜的雙目。

  愈發盛大的光明之下,那一縷星火左右騰挪,不時穿梭在佛相手掌之中,但其勢卻愈發微弱。

  明月按著手中劍,她深知這一次比之在香積之國還要兇險,自己完全幫不到半分,是故雖心中關懷,但卻無能為力。

  很快,明月就見佛掌光芒陡然盛大,似攜無數蓮花,囊括過去、現在、未來的種種因果,將那一縷星火壓下。

  星火竟不似先前那般百折不撓,反而搖搖墜落,好似星隕一般,可最后止在半空之上。

  而后星火閃動,顯露出孟淵身影。

  明月和王二看的分明,孟淵渾身完好無缺,手中刀鋒猶在,正凝立在半空之中,在碩大的佛像之下猶如滄海之一粟。

  此時此刻,孟淵雖在半空之上,卻已覺出神京內外有無數氣機牽引糾纏,自己分明被無數人注視。其中有怨毒的惡意,也有振奮的精神,有人盼自己能勝,有人盼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而在萬千氣機之下,卻不知有多少人正沉醉在大光明編織的極樂世界之中。

  孟淵與佛相纏斗許久,已然發覺這一戰與李唯真大戰無生羅漢不同。

  那一戰時無生羅漢并未避戰,也未潛隱身形,正面對上了李唯真的化龍一劍。

  而今日之戰則不同,佛相雖盛大,可只是一道虛影,真正的青光子卻不知藏身何處。

  亦或者,青光子已然用了大神通,正借某人之肉身,只待奮力一擊。

  “此時既然尋不到青光子的氣機,那只有再進一步,以自身血肉與命火,洞察天地之變。”孟淵抬頭看向那高大到頂天立地的佛像。

  “師弟…”林宴擦了擦額頭汗,茫然之際,忽的覺出心中一顫,只覺將有大恐怖將要落下,竟然站立不穩。

  “孟飛元自知四品武人與三品羅漢隔了天塹,莫說對敵,連尋都尋不到,已然要開天門,走向死而生之路了。”任道長也有所感,他干脆把歡喜抱到懷里,一手遮住歡喜的眼睛,一手把歡喜拽自己胡子的手撥開。

  明月抬首看向高天,只見孟淵依舊,但渾身迸發出蓬勃氣機,似不似不滅一般,而后渾身有淺淡火光。

  只見那火光燃去衣衫,露出肌膚,繼而肌膚之上遍布赤紅之線,而后火線裂開,從筋骨血肉之中竟然涌出無數細微火焰。

  那火焰轉瞬就將其身軀遮蔽,而后筋骨血肉無處不火,無處不焚。

  一時間,天地間再不似光明一片,而是火光盈滿天際,那巨大佛相虛影竟搖搖欲墜,顯然不可久持。

  神京內外皆有所感,只覺那火并非只是滅鼠滅妖,而是要將世間萬事萬物,乃至無數因果都要焚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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