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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江心論道

  見蒼山君說花長老也在,林宴和孟淵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了精神。

  這位花長老神龍見首不見尾,曾與沖虛觀大師兄李唯真有過往來,而且大概是香菱的干娘。

  孟淵與香菱交厚,常聽香菱這個鄉下姑娘扯些她干娘教授的大道理。像什么活著挺好,死了也行的豁達之心,還有知恩圖報的人生真理,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無聊話語。

  香菱勤勞踏實,文采斐然,攢了錢也不花,是個過日子的,俗話說有其母必有其女,那花宿枝長老應該也是不差的。

  但按著香菱所言,那狍子的過往行徑,似乎并不勤勞踏實,似乎做事也有些不靠譜。

  總之,今日就要見到了。

  “花長老也在?”林宴心心念念的袁藥娘稱花長老為老祖,是故他也稀罕的很。

  “來了。”蒼山君笑著道。

  “不知花長老性情如何?樣貌如何?”林宴追問。

  “去了便知。”蒼山君賣關子。

  那也不必多言,當即讓蒼山君帶路,孟淵和林宴跟隨,再不帶其他人。

  沒曾想蒼山君竟然往山下走,他還解釋道:“花長老說禿子不好看,不想來和尚廟。”

  狍子笑禿子,理所當然,孟淵和林宴都表示理解。

  下了無漏山,轉而向東北處而行。

  不過兩三里,便聽江水奔涌之聲。

  無漏山下有江水,名為青龍江,江邊立有九層高塔,名為青龍塔。

  這青龍江向東而行,幾經波折,最后匯入滄浪江,是滄浪江的一條支流。

  傳聞古時江水中有青龍出沒,江中波濤洶涌,兩岸百姓苦不堪言。后來有高僧路過此地,出手降服青龍,將其鎮壓在青龍塔下,這江水也不再掀波濤,轉而造福兩岸百姓。

  “其實青龍之說確有依據,乃是我妖族的青蛟前輩在此修煉,不過并未禍及兩岸百姓,是和尚上編排的。”

  來到青龍塔下,蒼山君仰觀高塔,竟還有心思跟孟淵和林宴扯舊事。

  高塔數次翻新修葺,但仍有古意。蒼山君上前摸了摸塔磚,嘆道:“高塔鎮不住大妖,青蛟前輩是特意搬走的。如今我妖國中,還有青蛟前輩的墳塋墓碑。”

  蒼山君感嘆過,也不進塔,繼續往前,便見青龍江。

  多日大雪,如今雪消,江水大漲,上面不見冰層,唯有江水浩蕩。

  此時已近傍晚時分,紅日半淹山間,霞光陳列江水之上,波光粼粼似金鱗一般,好似江水隨時可化真龍。

  江邊栓著一小小扁舟,蒼山君解開繩子,邀孟淵和林宴上舟。

  “就在前面。”蒼山君身著黑袍,懷抱拂塵,他指了指前面,又丟下拂塵,撿起船槳,當起了擺渡之人。

  小舟狹小,卻也足夠三人立足。

  林宴手放船邊,扒拉著江水,嘀咕著要弄個老鱉補一補。

  江中水動,卻有寂然之意,孟淵也有興致,就說起他曾聽香菱提過的一頭老鱉妖。

  “就在滄浪江里窩著,最好夜半出沒,偽作漁夫,行馱人過江之事,價錢倒是還算公道。只傷過一次人,是在半路忽的不馱了,還好幾位旅客會水,雖活了性命,但是財物丟了大半。”孟淵把香菱亂七八糟的話總結了一遍。

  “按著佛門的說法,那幾位旅客大概命中該有此難。”林宴笑嘻嘻道。

  “確實如此。”蒼山君也點頭,還笑著看孟淵,手指遠處江水波濤磷磷,說道:“你這次來蘭若寺,沒帶上香菱姑娘,否則咱們霞光觀江,放舟吟詩,也算人間樂事。”

  “香菱就那三板斧,她只會打油詩。”林宴是見識過香菱能耐的。

  “詩在明心境,開胸懷,卻也不必追究詞句,只要意真,那就是上品。”蒼山君愣是給香菱圓了回來,他笑著道:“我拜讀過老鱉坑詩社集,其中許多詩詞,不輸大家。”

  這話一說,孟淵和林宴對視一眼,兩人登時明了,這蒼山君臉皮都不要了,非要硬吹,必有所求!

  “穿山甲,你有話直說就是。”林宴嘿嘿道。

  蒼山君有些矜持,一邊搖槳,一邊道:“聽說孟賢弟成了親,還沒賀喜呢。”

  他又看向林宴,說道:“林賢弟也是。”

  孟淵和林宴也不說話,只等蒼山君說正事。

  蒼山君見二人不說話,就又問林宴,道:“藥娘懷上子嗣了么?”

  “唉,別提了!”林宴擺擺手,無奈道:“沒抱窩呢!”

  “…”蒼山君修養極高,學識又高,可還是愣了一下,竟憋不出話來。

  無奈之下,蒼山君又看孟淵,問:“兩位弟妹可懷有了子嗣?”

  “前番來信,倒是沒提,想必還沒有。”孟淵是個老實人,不撒謊。

  “那也不必著急。”蒼山君似乎很懂,“不過呢,這種事也是講究緣法的。”

  果然,這話一說,孟淵和林宴都來了興趣。

  蒼山君開始掰扯起來,“這修為境界越高,子嗣就越艱難。”

  “還真是!”林宴立即撫掌贊同,“蘭若寺的三位首座都是高僧,可全都沒有子嗣!真是奇了!”

  出家人斷絕親情,人家沒成親,何來子嗣?蒼山君知道林宴在說怪話,他也不去辯駁,只是道:“林賢弟說笑。我看林賢弟日后是兒孫滿堂,這也不必擔心。”

  這也是說怪話,乃是說林宴境界不高。

  “穿山甲,你有話就直說。”林宴只覺得跟蒼山君斗嘴沒啥意思。

  “那也沒什么。”蒼山君笑了笑,“林賢弟迎娶了我妖族子弟,我們山里其實沒覺得如何。這是林賢弟搶來的,強者得了也是尋常。妙音長老就贊同這門親事,其實我族中多有開明之人。”

  說到這里,蒼山君又看孟淵,說道:“孟賢弟若是有心,我妖族中頗有佳麗。性情模樣都是一等一的。”

  搞了半天,原來是要借種!

  這種時候,孟淵自然不能答應,只是道:“回頭你去問三小姐,我是三小姐的人。”

  “她還管這種事?”蒼山君十分驚詫,皺眉疑惑道:“連褲…這未免管的太寬泛了些。”

  “師弟家里的還沒讓懷上,你著什么急?”林宴譏笑。

  “這有什么?”蒼山君顯然不要臉皮了,“孟賢弟精壯,勤耕勤種,總有收獲的。弟妹遠在神京,總要有個身邊人才是。”

  “蒼山君,這是誰的任務?”孟淵跟蒼山君也算熟絡,知道此人算得上正經人,但今天沒臉沒皮,可見必有原因。

  “那也不必多言。”蒼山君尷尬的笑了笑,“反正孟賢弟考慮考慮。”

  搖著船槳,岸兩旁偶有鳥鳴傳來。

  不多時,日頭漸消。天地寂然,有明月當空。

  蒼山君也不再提借種的事,反而一個勁兒的讓孟淵作詩。

  林宴也興致勃勃,使勁兒催促。

  孟淵沒法子,只能作了句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果然是老鱉坑詩社出來的!妙啊!”林宴自然是夸個沒完,但格外的陰陽怪氣。

  “賢弟隨手一句,就不知是多少讀書人苦思數十載而不得之佳句啊!”蒼山君也真誠夸贊,心中卻想這孟飛元也不知是偷誰的句子,此間哪里有芳甸?還月照花林?天上確實有明月,花林卻沒有,可見只顧偷句子,卻忘了季節沒對上。

  孟淵又逼林宴和蒼山君作詩,林宴作了首打油詩,蒼山君倒是一本正經的作了七言絕句。

  順著青龍江往下,明月當空,星河燦爛。

  江上倒影明月,但見前方有一艏小小烏篷船,正在水面上漫無目的的飄蕩。

  “那就是了。”蒼山君也不顧體面,使勁兒的搖槳。

  待來到烏篷船前,忽的江上風波大作,竟有雨至。一時間,江水洶涌而起,小小扁舟隨波而動,一時沖高,一時伏低。

  不過三人到底是修行之人,乘船而來是為禮節,倒是也不懼風浪,小小扁舟如浮葉,但在蒼山君擺渡之時,卻如何也不翻倒。

  但是那烏篷船顯然無有人控舟,只是隨浪波起伏不定。

  烏篷船中有燈火光芒,時而被水浪遮掩,時而又現出微光。

  “這是妙音長老生了氣。”蒼山君小聲出言,“你倆直接跳過去吧,我守著咱這小舟。”

  小舟有什么好守的?不就是慫了?孟淵和林宴見蒼山君不想去,也不強逼,兩人當即起身。

  腳踏滄浪,起伏之間,已然落在了烏篷船的船頭。

  兩人都格外鄭重,都是輕手輕腳。烏篷船依舊隨波而動,并未因兩人到來而有異動。

  孟淵往前探看,只見烏篷下有矮案,上有一盞昏黃燈火,一老道盤膝而坐,正是沖虛觀玄機子。

  對面盤膝坐著兩個女子,其中一人身著青色細紗,人在燭火之下卻依然明艷照人,一眼望之便能讓人心中生起漣漪。其柔媚入骨,簡直有禍國之姿。

  此女正是妙音長老,但見她眉頭微皺,似有嗔怒之象,但就是別有一副韻味,使人望之失神。

  而在妙音長老身旁,有一灰衣女子,約莫三十多歲,頭上有木釵,脖子上竟還掛著個金色項圈。

  這女子樣貌脫俗,一看之下,就讓人難以忘懷。但絕不是妙音長老那般柔媚入骨,而是如江中飛魚一般,人還有狡黠之態,雙目靈動非凡。

  那眸子黑漆漆的,好似映照著星漢一般。

  孟淵隱隱覺得,這位大概就是花長老了。孟淵眼神微微移動。果然,便見那女子腰間掛著香包。

  細看紋理,跟香菱日夜帶著的碎花小包袱的走線一模一樣。但那女子的香包作淺青色,上面繡有栩栩如生的龍鳳。

  論及精美細致,香菱的小包袱遠遠不能相比。

  而且在香包旁邊,還掛著一枚青色玉佩。

  玉佩上似有字,孟淵只看到上面的一個“情”字和“壽”字。

  此人明明穿灰衣,但卻無有蒼老之感,反而生機勃勃,好似隨時就要蹦起來,跳到江里游上幾圈。

  而且身上帶的裝飾著實不少,但與香菱相比,根本看不出精干的樣子,反而像是出門來玩耍的。

  孟淵就覺得,這花宿枝長老是真沒教香菱好的,至少在打扮上,香菱就像是個鄉下土包子。

  這烏篷船雖小,但其間并不顯得擁擠。兩女各有特色,一看就非是凡人可比。

  玄機子老道撫須,人隨著烏篷船起興不定,但面上卻有不耐之意,顯然對這兩女有些厭煩。

  這也難怪,一個妙音長老就不好對付了,再加上一個花宿枝長老,那更是不好對付。

  三人圍著一矮案而坐,旁邊有一小小紅泥火爐,上面正煮著水。

  江心不見月,如此風浪追逐之下,小小火爐上沸水未灑落半點。

  而且有淡淡茶香散出,在這風雨交加之下,十分奇異。

  這茶香雖淡,但在風雨漂泊,浪起浪落的江心久久不散。

  而且茶香中似有安神之效,孟淵登時便覺渾身舒泰,心念無有雜念雜思。

  風雨并未灌入烏篷下,三人都分外淡然。

  孟淵和林宴不作他想,當即行禮。

  “烹茶童子來了!”玄機子歡欣的招招手,讓孟淵和林宴進烏篷下落座。

  孟淵一向見過大場面,林宴更是個不知臉皮為何物的,倆人都不怕高人,當即上前坐下。

  “小朋友乘風趕雨而來,辛苦了。”妙音長老沒有一點架子,語聲柔柔,且帶著幾分魅意,當即讓孟淵和林宴忘記了外間的風雨浪濤。

  孟淵數次淬體,第五次更是煉心有成,當即擺脫亂念,可一醒覺,就見自己的手已經被妙音長老拉到過去。

  那手掌白皙,帶著些許溫熱。孟淵細看那手掌,便覺其中紋理好似藏著世間的大歡喜,只要勾一勾、撓一撓她的手心,那大概要見識到無上美味。

  “你別嚇壞了年輕人。”灰衣女子出了聲,“你看他模樣,分明是不好意思了。”

  孟淵心生感激,心說果然還是香菱人面寬廣,這一次又得力于香菱干娘的襄助了。

  那灰衣女子言語不停,十分的有道理,接著說道:“待我和玄機子老道給你們騰開地方!江上風浪大,起起伏伏之間,聞聽外間風雨,烏篷下翻云覆雨,想必更增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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