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陽明山 悅見山那兩株澄溪樹才贈來不久,陽明山便就好似有了不小變化。
但見得一座座峰巒浸在薄紗似的靈霧里,盛夏的暑氣被山間靈氣滌蕩得干干凈凈。
漫山靈木撐著華蓋,碧葉流光溢彩,枝椏間垂著垂露草,晶瑩的露珠墜在葉尖,折射出細碎靈光。
石徑旁的仙草瘋長,紫蕊凝香,引來彩翼靈蝶翩躚,翅尖掃過之處,留下點點熒光。
山巔飛瀑掛如銀練,濺起的水霧化作靈雨,落在身上涼沁沁的,混著草木的清芬與淡淡的靈氣。
白云端偶爾掠過幾只仙鶴,唳聲清越,驚得林間靈雀撲棱棱飛起,掠過結滿赤珠的朱果樹,將這座盛夏的仙山襯得愈發清靈絕塵。
黃陂道南處置使鄭云通匆匆應付完了手頭緊要差遣,這才緊趕慢趕回到陽明山來。
他一路甚至都無暇與施禮的晚輩后生行禮,只疾奔趕往陽明山秀靈峰瑤岫洞天外頭,企盼自家師父康榮泉早日結丹出來。
一般而言大衛仙朝修士所言“洞天”,卻與道藏古籍中所記那“洞天福地”的遠不能相比。
此方曾有真君言過,赤天界境內“洞天”,皆源自當年赤天界吞噬琉璃界時未有完全融入煉化部分。
這些碎界星點溢散出來,或要在太虛之中磨煉不曉得多少時候,這才能化作大小不一、貧賤不等的各式洞天。
這些分散在赤天界的洞天或為靈域、或成兇境,其中數目、體量到底多少,便連界主或都言不清楚。
一如太祖當年所言,厲害的洞天便連化神真君亦不敢湊近。他在苦靈山修行時候,便就見得過;
但若是尋常洞天,便就如觀魚上修的觀山洞府、費家葉涗老祖的抱丹臺,需得金丹大成才能將其煉化完全、用以修行;
若是再次一等,便就是如落在陽明山這處被鬼劍門傳承千年的瑤岫洞天,即就是一普通金丹便就能納為己用。
康大掌門的重明宗素來秉承其志、門中弟子慣以簡樸立宗。
是以這些年下來,重明宗手中竟攢下了不少破碎空間所化的洞天胚子,只是先前忙著穩固疆土、整肅宗門,一直沒來得及細細處置。
前些年頭,待得外患漸平、宗門諸事稍定,蔣三爺這才總算騰出手來。
他本就不喜庶務,卻也曉得洞天安置關乎宗門長遠,便特意撥冗兩三個年頭出來,親自領著百藝樓的修士與供奉們勘察陽明山靈脈走勢。
最終選定了五處靈脈匯聚且地勢穩固的所在,將那些洞天胚子一一安置:或嵌于山腹深處,借地底靈泉滋養;或建于峰巔云間,引高空罡氣淬煉;
每一處都用靈禁層層加固,又請來地師梳理洞天內的靈氣紊亂,終是將五處大小洞天打理得妥妥帖帖,各有妙用。
有的適合儲存靈材,靈氣凝滯如膠;有的適合錘煉法器,天地元氣鋒銳如刃;有的則適合閉關療傷,靈韻溫潤如泉。
這五處洞天里,瑤岫洞天算不得最是緊要的,卻勝在其內靈脈格外平和溫順。
洞天內的靈氣不疾不徐,如溪流般緩緩流轉,既無暴漲暴跌之險,也無戾氣雜糅之擾。
修士入內修行,靈氣會順著經脈自然游走,不會因靈氣過燥而傷及經脈,也不會因靈氣過滯而阻塞脈絡,最是適合筑基修士沖擊結丹境界時使用。
畢竟結丹需凝神靜氣,稍有差池便可能丹毀人亡,瑤岫洞天這般安穩的靈境,恰是破境時的最佳護持。
康榮泉自一二月前攢夠善功之后,即就孤身入了瑤岫洞天、好做印證結丹之用。
自家師父面臨此等大事,鄭云通終于得閑,自想著要緊忙趕到洞天外頭好做護持。
不過鄭云通甫一到了地方,卻就見得刑堂長老劉雅領著一眾弟子守在秀靈峰外,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樣。
鄭云通自不會以為自己在這位師叔面前算得生人,便就只是快步上前、俛首拜過:“弟子鄭云通拜見劉師叔。”
“云通這修為當真了得,你進益如此之快,倒令得為叔我都有些汗顏了。”劉雅先是贊過一聲,也不顧鄭云通連連自謙、言稱不敢,只有兀自言道:
“這番你回來得倒是恰到好處,康師兄今番結丹是否功成,數日內怕就能見分曉。”
鄭云通目中關切之意更濃一分,剛要求請入峰去等,卻又被劉雅伸手攔住。
“劉師叔?”
“掌門師伯是言,有他與大長老、三長老候在瑤岫洞天外頭便好。恁多人去了,幫不上半點忙不談、反還添亂。”
劉雅一副受命于人的模樣,稍稍做個揖首、便算與鄭云通略表歉意。鄭云通聽得此言,倒也無法,只又與劉雅躬身謝過,即就轉身離去。
劉雅的眼神落在了前者背影上頭良久,過后又喃喃念過一聲:
“這單靈根當真當真招人艷羨,不知不覺之間,便連康師兄的徒弟都要結丹了。按這速度看、說不得還要快上段師兄一步.
怨不得現下靳師兄在大部事情上頭,反比過往還爭得更厲害了許多。但若是這師徒二人真就次第結成金丹.卻不曉得靳師兄將來還爭是不爭。”
好容易奔了回來,卻不能為要結金丹的師父在外護法,鄭云通自覺心頭有些沮喪出來。
別過秀靈峰后,他自不會返往黃陂道南任事,正準備往藏經閣一趟。
一為拜見單永這位親近師叔、二便是看看如要換得宗門所藏那些結丹手札、身上善功還差多少。
鄭云通自是曉得哪怕現下宗門單靈根弟子仍舊值錢,卻也不以為一應資糧宗門都會白給。
要曉得,宗門師長對于靈根上佳的后輩弟子于資糧上本就已有傾斜,若是尋常事上再做偏袒、未免有些太傷士氣。
這卻不是才止四靈根出身的康大掌門所樂得見到的。
別過劉雅,鄭云通從秀靈峰下來時,心頭的沮喪仍像沾在法衣上的靈霧,揮之不去。
他沿著山間石徑往藏經閣走,腳下踩著被靈露浸潤得松軟的腐葉,耳畔只有靈雀的啾鳴與飛瀑的轟鳴,可滿腦子都是師父在瑤岫洞天里的境況。
靈禁緊閉,不知里頭靈氣是否平順,師父會不會遇到劫難。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隱約現出一片青灰色的閣樓輪廓,正是藏經閣。
這閣樓依著陽明山的靈脈主峰而建,外墻嵌著拇指大的靈玉碎粒,在盛夏的日光下泛著溫潤的青光,像是給閣樓裹了一層淡青煙紗;
閣檐下懸著十二只青銅鈴,鈴身上刻著鎮邪護典的古紋,風一吹便發出“叮鈴”清響,據說這鈴聲能驅散閣內陰濁,護得典籍不沾塵垢。
離著還有數十步遠,守閣的弟子安言望就迎了上來。
安言望穿一身半舊的青布法衣,腰間掛著宗門制式的銅令牌,見了鄭云通,忙躬身行禮:“弟子安言望,見過鄭師叔。師叔今日怎的有空來藏經閣?可是要尋哪部典籍?”
安言望本是外門弟子出身,入門一甲子來、連個師承都未得到,還是因了前番大比表現不差,這才被藏經閣典教常侍單永首徒選在門下做了弟子。
他素知鄭云通是單靈根修士,又是康榮泉長老的親傳弟子,在九代弟子之中聲望極高,說話時帶著幾分敬重,面色恭敬真摯十分。
鄭云通抬手虛扶,聲音里還帶著些未散的沉郁:
“安師侄不必多禮,今日過來,是為求幾部結丹手札。”言罷了,他解下腰間的身份令牌,遞了過去。
這令牌是宗門弟子的憑證,不僅能證明身份,還能查詢善功結余與修行檔案。
安言望雙手接過令牌,轉身走到閣門旁的靈鏡前。這靈鏡是用玄鐵混著靈晶鑄就,鏡面光滑如冰,邊緣刻著繁復的聚靈陣紋。
他將令牌往鏡面上一貼,鏡面瞬間泛起淡藍色的光暈,光暈中漸漸浮現出幾行金色的字跡,標清了鄭云通所完結的要害差遣、身上所余善功。
安言望確認過上頭善功數目,這才出聲言道:
“鄭師叔身上善功倒是夠得部分結丹手札兌換所需,只是這要害物什師侄這里卻無暇取用,還請師叔稍待,師侄這便去請。”
安言望捧著令牌轉身入閣,鄭云通便立在閣外等候。日光透過靈玉碎粒灑在地面,映出點點青光,青銅鈴的清響伴著山間靈風,倒讓心頭的沮喪淡了些。
他目光掃過閣門兩側的楹聯:“藏天地玄奧于簡牘,納日月靈韻入丹書”,筆力蒼勁,照舊是近來愈發喜歡題字的康大掌門親筆所留。
不多時,閣內傳來腳步聲,安言望引著單永走了出來。
單永穿一身洗得發白的灰布道袍,須發半白卻梳理得齊整,手里捧著一卷泛黃的茶經,指尖還沾著些許墨痕。
他結假丹時候行了岔子、卻又不舍得前功盡棄,便就將錯就錯下來。只是如此之下,他便難得如尋常假丹一般增壽一甲子。
依著康大掌門請欒供奉相看而得,單永這假丹成得甚是勉強,大抵只能比得尋常真修多上半二三十載元壽。
然單永自己卻無什么懊喪之意,畢竟他自覺能成假丹都已算得僥幸十分。
如是締結假丹時候選擇半途而廢、這輩子或是都難湊得那般多的善功再向宗門求請資糧。
認真說來,現下八代弟子之中如段安樂、康榮泉等被大部師長信重的師兄弟不都還未結丹。
是以某種意義上來講,單永與同樣結成假丹的朱云生倒是能算得現下的八代弟子之冠。
自此總算在一眾宗長里頭有了分量,也配得上宗門內緊俏的要害職司,總也能與人才不多的康榮泉一系分些壓力。
便算恁般早便選要斷了這道途說起來也是可惜,但家中自此出來一假丹丹主、這于單永及其背后的翡月單家而言、自算好事。
外間人常道人欲無窮,單、朱二人這等弟子自也遠談不上清心寡欲,但能看清“舍得”一詞、便就已經把康大掌門常與弟子們言的“敦本務實”四字悟得有些境界。
近些年單永終日埋首典籍,連宗門大典都少露面,鄭云通都已有好些年頭未曾見過這位師叔,當下忙躬身行禮:
“弟子鄭云通,見過單師叔。”
單永抬手虛扶,目光落在他身上,溫和一笑:“云通不必多禮。方才言望說你要尋結丹手札,可是為康師兄閉關之事?”
鄭云通點頭應道:“正是。家師入瑤岫洞天已有一二月,弟子想著尋幾部手札,琢磨些結丹要訣,也好心里有底。”
單永頷首笑過,繼而言道:“自該如此,你乃我等后人之中最是出眾的,早便該來了。”
他言到此處一頓,思索片刻又道:“本宗結丹之人不多,康、蔣二位師伯除外,便就只有二公子一人。
如若再算上我與朱師兄這等自甘下賤、道途斷絕之人,倒是勉強能湊得五人之數。”
言罷了,他拂手一揮,手上便就出來兩枚刻錄著他與朱云生成得假丹的經歷手札,見得鄭云通面色微驚,這才又解釋道:
“依著掌門師伯傳來意思,往后筑基、結丹二境手札,破境者都需刻錄保存藏經閣中。若遇后進愿得借閱,所收善功便由撰寫者與藏經閣各得其半,直待撰寫者身歿而止。
我倒是能替朱師兄做主,我二人假丹手札不收善功、你便自取回去粗略看下,好見教訓。莫要仔細琢磨參詳、也免得令你誤入歧途。”
鄭云通倒未想過單永大方若此,畢竟后者就算成得假丹,亦也是于善功堂賒了好大一筆,便算現下身上都難得輕松,竟還愿得白白將自己這結丹心得贈予出來。
見得鄭云通大禮拜過,單永倒是未有放在心上,只繼續與前者言道:“至于康、蔣二位師伯所撰手札,鄭師侄便算去尋葉師伯賒上一筆、這善功怕也不夠。
如此一來,怕就只有二公子所撰能兌換得走。
不過你師父曾得借閱,是言二公子修行之途外物之力太重,尋常人怕是難得效仿、卻也難從其中得來許多俾益。
不過這邊還有這些年宗門上下自各宗各派拾來的,只是內中不乏注解不全、大有缺漏的,參悟起來,自也遠比不得原本效用。
雖也都有可以借鑒之處,然端詳起來怕是要事倍功半,卻要看師侄你如何抉擇。”
鄭云通捧著單永遞來的兩冊假丹手札,指尖觸到泛黃的紙頁時,能感覺到紙間殘留的淡淡靈氣。想來是單永刻錄時,不慎將自身修為散逸了些許在上面。
他低頭看向手札封面,左側冊上寫著“單氏假丹錄”,右側則是“朱氏錯途記”,字跡都算不上工整,卻透著幾分沉甸甸的實在,顯然是兩人當年結成假丹過后,一筆一劃記下的感悟。
鄭云通本正思索著單永所言之話,但卻又聽得后者突然念了一聲:“誒,倒是差點忘了。”
說話間單永指尖靈光一閃,又有一枚燦光玉簡從藏經閣深處飛來、緩緩落在他掌心里頭。
“這是夫人前番遣使送來藏經閣的,是言費家費晚晴前輩感念掌門借閱結丹手札之恩、這便投桃報李,贈予閣中、好供重明弟子參閱。”
“竟是費晚晴前輩的結丹手札?!”
“莫要高興太過、照舊是需善功來換的,與二公子結丹手札所需相仿。”
“那弟子還是更屬意二公子所撰。”
“嗯嗯,既是定了、那便莫做猶疑。”
言到這里,單永面上盡是欣慰之色。
叔侄二人許久未見,言過正事過后,自也要敘些私誼。單永將鄭云通引到茶室里頭,茶室不大,陳設也簡素。
靠墻擺著一張舊木案,案上堆著幾卷未整理的丹經,中間放著張四方木桌,配著四張粗陶凳,茶盞是最普通的灰陶樣式。
泡的是山巔采的“霧芽茶”,也是墟市里頭常見的便宜貨色,一潑沸水沖下去,葉芽在盞中舒展,泛著淡淡的綠意。
單永引著鄭云通坐下,親手給他斟了杯茶:“你師父當年送我這茶室時,還說要我少埋些典籍,多喝些茶養養神,結果我還是沒聽。”
他指了指桌角那株靈植:“那是你師父十年前尋來的‘云葉菖’,說這菖草能安神助讀,最適合我這整日對著書的人。
可我哪有功夫管它,澆水都看緣分,你瞧它葉片都泛著灰綠,倒委屈了這好靈植。”
鄭云通順著他的手看去,那云葉菖栽在青釉陶盆里,葉片修長,卻沒什么精神,葉尖沾著點細塵,遠不如陽明山別處的靈植那般水靈。
他想起師父平日里對靈植的上心,面上卻也多了分笑意,只道:“師父素來愛這些能安神的草木,倒是云通太過不孝,卻是悟不得其中雅趣。”
“你師父就是心細,”單永啜了口茶,目光落在云葉菖上,帶著幾分歉疚,“前幾日我翻到本《靈植護養錄》,還想著要給它松松土,結果一忙又忘了”
他話還沒說完,那云葉菖的葉片忽然顫了顫,像是被什么驚擾了一般。
鄭云通和單永同時頓住,看向陶盆。只見那原本灰綠的葉片,竟緩緩透出層瑩白的光,葉心處還冒出個淡青色的花苞,花苞裹著細碎的靈霧,不過瞬息,便“啪”地一聲綻開。
花瓣薄如蟬翼,泛著淡淡的青光,茶室里頓時飄起股清苦卻提神的香氣,連杯中的霧芽茶,都似被這香氣襯得更甘醇了些。
“這”單永愣了愣,伸手碰了碰菖草的葉片,“我養了它十年,從沒見它開過花。”
話音剛落,鄭云通忽覺窗欞外有靈光閃動,下意識轉頭去看。
只見原本漫山散淡的薄紗靈霧,竟像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紛紛往秀靈峰方向聚攏,在空中凝成一條青金色的光帶,光帶盡頭的瑤岫洞天方向,還隱約浮著個淡金色虛影,在日光下晃得人眼暈十分。
沒等二人細想,茶室外頭忽然傳來“當——”的一聲鐘鳴,渾厚綿長,穿透了山間的靈風與雀鳴,震得案上的茶經紙頁輕輕顫動。
重明宗的吉事鐘才新鑄不久,竟就已然響亮起來。
此刻鐘鳴一聲接一聲,連響九下,每一聲都比前一聲更清亮,似要把這喜訊傳遍陽明山的每一寸峰巒。
單永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秀靈峰的方向,手里的茶盞都忘了放下:“鎮靈鐘九響,必是長老結丹功成!你師父.他成了!”
鄭云通只覺得心口猛地一熱,先前壓在心頭的沮喪與牽掛,瞬間被狂喜沖得煙消云散。
他攥著懷里的手札,指節都有些發白,起身時帶倒了身后的粗陶凳,卻顧不上扶,只望著單永顫聲確認:“單師叔真的是師父結丹成了?”
“錯不了!”單永笑著拍了拍他的肩,指了指窗外仍在匯聚的靈霧與空中的“丹”字,“云葉菖開花引靈聚,鎮靈鐘九響報吉訊,這是雙吉兆!你快些去秀靈峰,討得賞了莫忘了分給師叔一二。”
鄭云通忙將桌上的手札仔細揣進懷里,對著單永躬身行了個大禮:“多謝單師叔!弟子改日再來拜謝!”
言罷了,鄭云通便轉身大步往閣外走,青色法衣的下擺掃過門檻,帶起一陣風,竟把茶室里云葉菖的花瓣吹得飄出了幾片,落在他的衣襟上,像是沾了層細碎的吉光。
待得鄭云通走出藏經閣時,鎮靈鐘的余響還在山間回蕩,淡金色虛影字仍懸在秀靈峰上空,連山間的飛瀑都似被鐘鳴激得濺起更高的水花,水霧里都裹著淡淡的金光。
靈雀圍著光帶盤旋,仙鶴在云端長唳,整個陽明山的盛夏,都因這樁結丹喜事,添了幾分鮮活的喜氣。
陽明山的盛夏,似也因著康榮泉的結丹,更添了幾分清靈與熱鬧。
候在瑤岫洞天外頭的康大掌門自覺老懷快慰,便連慣喜嚴肅的蔣三爺亦也壓制不住心頭笑意、彎起眉眼。
然就在這重明宗上下俱都歡悅的時候,遠在鳳鳴州的費家宅邸之中,卻就是籠罩著一層難以言述的壓抑味道。
此時費天勤一雙銳目里頭滿是兇戾之氣,掃過滿堂的費家金丹竟是幾無一人敢得抬頭。
“二三子、時候到了。這回可沒得退路,身上骨頭可軟不得半點!且待不久后潁州傳來消息,我等便就也要動作起來了。宗族興廢、真就在此一役,未做夸張!”
“遵老祖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