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白天過去了,這番日昳的霞光仍在山脊流淌,陽明山護山大陣的光幕卻已被染成紫黑。
葉正文只看得蜃氣屏上的符文如驚濤拍岸,每道紋路都在戰僧的佛號中震顫,仿佛下一刻就要崩碎。
他手持刀筆,竭力將陣前之人是勇是怯、是功是賞刻錄清楚。
漸漸的,外間喊殺聲愈發震耳,迎面拂來的腥風也刺得他緊鎖眉頭,就連僅剩的一只眼睛亦也微微瞇起。這風中血氣濃郁十分,似給他滿頭黑絲都染了一層紅暈顏色。
葉正文再瞄了一眼蜃氣屏,自是曉得大陣未破,這風是從陣內來的,便就暫放刀筆,將目光挪到了山巔上頭。
但見得山巔正立著懸著一面丈許見方的主陣旗。旗面以千年雷蠶絲織就,上繡“玄黃”二字,符文正如活物般游走,直接落在陽明山最粗的那條地脈節點上頭。
旗角飄動時,整座陽明山山的靈脈似是都在隨之吞吐震顫,當真神異十分。
這玄黃環脈陣是為無劍上修當年踏遍三州尋來的地脈奇陣,憑著山體靈脈與七十二面陣旗聯動御敵。
這老修本事固然算不得十分高強,但落成的這處三階下品陣法卻能算得上乘,屬實上心。
平心而論,若不是當年這老劍修自恃本事、貪功冒進,大意之下三戟即被康大掌門收了性命。那么僅是堅壁清野、固守陣中,康大寶也未必就能輕易引著轄內修士將這陽明山一戰而下。
一人失德累及道統,何其令人唏噓?!
玄黃主旗之外,還有七十二面副旗則藏在山間各處,落處大略分成三類。
于水脈深潭處陣旗繡“坎”;立狂風呼嘯隘口處陣旗映“巽”;倚堅韌峭壁處陣旗文“艮”,分別有引水為刺、化風為刃、催土為棓之效。
護旗弟子皆為各家抽調來的精銳,皆是經年筑基真修、稍習陣道,再各配以一筑基做副、以備萬一。
冰刺、風刃、土棓很快即就將戰僧、巫卒結陣而來的囂張氣焰壓了下去,整齊嚴肅的陣型轉眼即就被削去了厚厚的一層,非止臨陣的一眾弟子心生震怖、便連親言過“許死不許退”的黃米伽師見了此景,面上也多了許多認真之色。
這些精銳攢下不易,眼見得巫卒、戰僧處境未變,竟急得他都親自出手,漫天梵火隨著手印蓋了過去,將眾家弟子面前道法滌清一空過后,便召回巫卒、戰僧,只催著才募來的各家附庸上前來做消耗。
值此時候,護旗的諸多弟子靈力卻也消耗殆盡,段安樂與二階中品的金羽梟靈目同屏,見得此番景象,大纛周遭令旗一動,各陣旗處即就又開始輪換之事。
這主副之分殊為明顯,云澤巫尊殿一方匆忙來戰的各家子弟卻覺頭頂道法不僅稀疏許多,威力亦是消退大半。
正在慶喜之際,卻又撞在陡然升起的屏障上頭、弄得個頭破血流。
黃米伽師與二位殿主居后看得清楚,這是護山大陣起了變化,二殿主夏明于陣法有些造詣,低喃一陣:“副旗主攻、主旗專守。”
他這低喃時候,重明盟一方守陣弟子卻見得主旗“玄黃”二字亮起,七十二面副旗一齊呼應,陽明山的地脈登時轟鳴不止,靈氣順著旗面符文流轉,在山外凝成三面屏障。
其一喚“風雷障”,借風雷之力以為助力,山間罡風、云中紫電,皆是慷慨來援。
好些被戰僧、巫卒催上來沖陣的小家弟子甫一雙目猩紅疾奔上前,即就被風罡所阻、雷氣所傷,嚇得落荒而逃,最后卻仍難留性命在,徑直隕在了督陣的云澤巫尊殿弟子手頭。
這屏障算得靈動,主旗飄動一分,風勢雷威便變一分,直令得云澤巫尊殿好些主事難以捉摸、只得白費人命。
其二名“溟玄垣”,聚水土精華而成。水凝為溟濛水幕,能滌蕩佛修血霧、巫卒黑垢;土聚成蒼莽石垣,可硬接靈弩炮金光、禪杖重擊。水幕纏石垣,柔能化剛、剛可承柔,如天地交泰之象。
其三稱“燧靈甲”,引地底炎氣凝成赤紅火甲。火光流動如活物,既能焚盡金剛不壞的戰僧肉身,也可將嘗試掘地而入的巫卒連人帶土灼成焦炭,熾熱之氣連靈植下頭的根須都能烤得酥脆。
三障聯動時,玄黃主旗在山巔飄動,溟玄垣的水幕映著燧靈甲的火光,折射出七彩光暈,與風雷障的紫電交織,似是將整座陽明山都裹在流光之中、屏蔽在血汽之外,煞是好看。
這玄黃環脈陣精妙之處,卻在于能借地脈相生相克之理。戰僧的佛光屬金,主旗便引燧靈甲的炎氣克之,佛光甫一撞在赤紅火甲上,即如冰雪消融;
巫卒的巫毒屬木,玄黃旗便催溟玄垣的土脈壓之,毒霧滲入蒼莽石垣,會被土脈靈氣絞成齏粉;
現下司州未復、憲州失守,便連霍州的門戶都被康大掌門裹去許多。是以能被云澤巫尊殿召來的門戶較之從前本就少了大半,這些附庸子弟便算再不值錢,黃米伽師卻也不能坐視他們就這么白白的隕在眼前。
他一揮手,念聲佛號,正在舔舐傷口的戰僧們即就動作起來。
雙手蓮花印伴著佛號聲一起而成,聲波蕩起,好似白獅怒吼,直震得主旗“玄黃”二字微微發顫。
于此同時,立在主旗正位下頭的魏古卻是戟指一揮,數樣三階靈精與其手中不要錢一般撒向旗面,符文旋即一震,風雷障的罡風里突然多了火星,將佛號震成的聲波燒得節節敗退。
魏古長出口氣,以筑基中期修為、二階上品陣師相邀一眾陣師主持此陣卻是為難,如不是自家掌門專門撥付了許多三階陣材,他卻難支應到這等時候。
便連黃米伽師親自引著戰僧也未傷及大陣根本,云澤巫尊殿的上修們遂也去了一戰而下的念頭,將后陣的弩炮牽了上來。
見得此幕的魏古倒未有什么驚色,他又往玄黃旗上撒了一把靈精,再看著符文在旗面流轉不停,聽著地脈在山腹轟鳴。
從弩弦上射來的一道道玄光落在三道屏障之上,發出來陣陣嗡鳴。黃米伽師總算舍得了要比人命還貴許多的靈石,卻有效用。
被魏古請來的各家陣師修為不一,假丹丹主有之、筑基真修有之、便連練氣小修,只要陣道列為二階,亦也列入其中。
但見得列在主旗下頭的這零零散散十余人遑論修為,皆是面色煞白,便連手頭陣令都險些握持不住,全憑著魏古又胡亂撒了幾把靈精,這才險險穩住旗上玄黃二字。
“《陣經總要》上言,‘夫陣者,是為編溯太極生儀之理,明星斗環樞、地脈貫竅之要;又言是為天地之影,順之則靈,逆之則潰。’”
于今他這陣道造詣,早就不是其師張清苒能夠教習的了。只是人力有窮,到底道行尚淺,這玄黃環脈陣他又參悟不久,自是難得將其運行圓滿。
黃米伽師拼著老底子不要,便連陣前大價錢得來的三階靈具都不憐惜半分,若是都無效用,卻是有些小覷了這位經年上修。
又是盞茶時候過去,便連魏古都數不清大陣屏障現下是挨了多少玄光,但隨著耳邊響起來的一聲慘嚎,直駭得魏古忙撒靈精。
他反應已算迅疾,無奈卻還是晚了一步。
主旗陣桿倏然炸開裂口時候,那唯一被魏古選中的練氣小修亦也昏死當場。旗下陣師都是老于戰事的,不消細看,便就曉得這是碎了心脈、神仙難救。
值此盡都凜然時候,七十二面副旗卻也不同程度的現出損傷,輪換持旗的真修登時傷亡大半,因陣旗勾連的地脈運轉之勢登時一滯,就這么現出一瞬間的破綻,卻就被黃米伽師召來操持弩炮的丹主抓住。
三階弩炮嗡鳴著蓄勢,炮身玄鐵符文次第亮起,將周遭靈氣絞成肉眼可見的白渦。
三丈長的弩矢裹著赤紅火光,箭鏃處凝著團紫金雷芒。這是以三階妖獸赤瞳雷豹內丹熔鑄的破陣矢,箭桿刻滿“裂靈”符紋。
“放!”
巨弦震顫聲壓過山風,弩矢撕裂云層,拖著焰尾撞向玄黃環脈陣。
陣外溟垣水幕陡然沸騰,無數水珠化作冰棱迎上,卻被雷芒炸成水霧。緊接著燧甲火墻隆起,赤紅火光與弩矢焰尾相撞,爆出漫天流火。
魏古身前的玄黃主旗忙催地脈,落在金芒大地上頭仿佛虬起的血管一般搏動不停。
就在弩矢砸在光幕上的剎那,整座陽明山都似震顫了三分。焰尾崩碎成星火,雷芒卻鍥而不舍地鉆向符文縫隙,逼得大陣三面屏障泛起漣漪,地脈靈氣被一面面陣旗勾引過來、如潮水般補漏不停。
“鐺”的一聲巨響炸得陣中好些修士頭皮發麻,弩矢終究被玄黃氣墻裹住,箭桿上的裂靈符寸寸亮起,卻見魏古口角溢血再催陣師數變陣決,玄黃主旗登時靈光大亮、將雷火之力導入地脈,化作山坳處一道沖天光柱。
陣內修士望著那支懸在半空、逐漸黯淡的弩矢,忽覺腳下傳來細微震顫。
玄黃環脈陣借地脈反哺,竟將三階弩炮的威力消弭于無形,只余下弩矢殘骸被氣墻緩緩絞成鐵屑。
不知根底的重明盟弟子正覺慶幸,陣外的黃米伽師卻是又發聲輕笑。
魏古面色慘白如紙,臉上半點喜色都無,剛要以靈力裹住玄黃主旗,卻見得這丈高旌旗驟然炸開,爆裂迸出的氣浪直將一眾陣師掀翻。
倒飛出去時候,魏古還不忘猛喝一聲:“段師兄!!”
不消他喊,段安樂即就已通過金羽梟瞧得了此處變化。
但見得主旗倒下過后,一眾副旗次第碎成齏粉,好在大部主持陣旗的經年真修業已回復過來,這才止得慘劇發生。
失了全數陣旗與魏古竭力主持,這玄黃環脈陣卻是成了無根之木。
三面屏障盡數湮滅,粒粒光華從再上來含著“許死不許退”的巫卒、戰僧們臉頰擦過,更映得他們殘忍非常。
眼見得對面陣法湮滅干凈,這番黃米伽師再不體恤。親近弟子盡都派出、游曳陣中,勿論是自家弟子還是轄內附庸,膽敢退后半步,即就只有身首異處一個下場。
到底是經年大宗,這陣勢直令得大纛下頭的許多丹主都是微微變色。長史不色表情有些微妙,似是還悄悄在盤算后退之路。
大陣告破本就是康大掌門意料之中事情,魏古能撐得那般久,都已能算得意外之喜。他也不多言語,只是輕喚出聲:“安樂,”
段安樂聞聲而動,身側一眾扈從弟子手持令旗、揮舞不停。
陣前的赤璋衛結成三重矛陣,矛尖的赤色煞氣與青玦衛蓮臺陣的青光交織,在光幕內側織成密不透風的厚墻。
“蓮花衛我!”
披發頭陀的禪杖在血地里頓出金芒,無數戰僧踏著蓮臺虛影沖鋒。
他們的袈裟早已被血浸透,念珠轉得如飛旋的車輪,每念一句經文,掌心便滲出一縷血霧,匯入前方的佛光巨盾。
這巨盾撞在厚墻上頭,光幕劇烈凹陷,符文寸寸亮起,像瀕死掙扎的魚腹。
“發!發!發!”修明在高臺上劈下,百余道玄光驟然飛出。
重明宗可無有云澤巫尊殿的底蘊,修明這筑基掌門,亦無有操持三階靈具的本事。百余具二階弩炮,就算得巧工堡這些年來跟著康大掌門攢下來的全部本錢。
但見得足有圓木粗細的一道道弩矢撞在佛光巨盾上,炸開的金焰與佛光絞成漩渦,竟將巨盾燒出蜂窩狀的孔洞。
可那些戰僧毫無懼色,前排佛修突然合身撲向光幕,肉身撞在盾上的剎那自爆,血霧順著孔洞鉆入,燙得陣內修士皮肉綻開。
這些弩炮未存太久,黃米伽師戟指一揮,還剩下的十余具三階弩炮靈芒一現,百余二階靈具連帶著大部巧工堡精銳,即就爛成一團。
戰僧已然近了,列在赤璋衛前的康榮泉召出木魈及時從地底鉆出,巨掌拍碎血霧的同時,藤蔓般的手臂卷住三名翻越光幕的巫卒。
這些巫卒的文身突然亮起,花鳥魚獸的紋路順著藤蔓爬向木魈,竟將靈植軀體腐蝕出黑痕。康榮泉嘶吼著撒出一把靈植種子,碧葉舒展間,黑痕處冒出白煙,才總算將巫毒逼退。
云澤巫尊殿的巫卒主力已沖到陣前。
最前排的赤膊漢子們咬破舌尖,黑血噴在文身上,皮膚瞬間綻裂成血人。
他們手中的骨刃泛著幽光,借著自爆戰僧炸開的缺口,如潮水般涌來。
為首的巫卒假丹一聲咆哮,文身里的猛虎圖案竟掙脫皮膚,化作丈高虛影撲向赤璋衛槍陣。
“枯榮無常!”
《玄清枯榮秘冊》助著康榮泉的木傀登時漲高倍許,大手一點,正落在猛虎虛影眉心。那虛影發出凄厲嘶吼,消散的剎那,巫卒假丹胸前爆出血花。
可這巫卒首領驚怒之余,竟還悍然扯斷胸前潰爛的皮肉,將一枚血色符箓按入傷口,身形暴漲半尺,骨刃帶著黑風劈向最近的赤璋衛。
“鐺!”陽珣的方印及時砸在骨刃上,震得他虎口開裂。
戴夫之趁機揮刀斬斷兩名巫卒的脖頸,卻見佛修的血霧順著刀痕爬向手腕,忙不迭揮刀砍向自己小臂,黑血濺在地上滋滋作響。
“射星弩,放!!”
修明聲音嘶啞,也不曉得是怒是悲,才上來的又一批巧工堡弟子動作不停,銀箭如飛蝗掠過槍陣,將試圖暴起的巫卒釘在地上。
也不曉得又是過了多久,只待得滿地匯成溪流的鮮血已經將腳下靈土都泡得有些黏膩之感,戰僧中三名假丹丹主趁機而出,禪杖揮舞間砸倒十余名青玦衛筑基。
康榮泉登時大怒,御使木魈伸手去抓,卻被佛修掌心的血符輕易炸斷手臂,碧綠色的汁液混著黑血濺在康榮泉臉上,卻將他激得更加憤懣。
才成假丹的明琿挺身來援,總算將這奮勇無畏的掌門族孫救了下來。
“赤璋衛,填缺口!”
陽珣嘶吼著擲出方印,印光砸得一丹主佛光稍黯。戴夫之帶著刀盾手撲上,法刀劈在禪杖上迸出火星,卻被那丹主反手一掌拍中胸口,噴出的血霧里混著碎裂的內臟,這還哪里能活?!
眼見得這戰局久持不下,黃米伽師在陣外自是目眥欲裂,他猛一甩頭,六對金環齊鳴,佛號如驚雷滾過人群。
后繼的戰僧突然結成圓陣,佛光如琉璃罩將自身包裹,竟開始以靈力淬煉肉身,皮膚泛起金屬光澤。
“這是透支根本的手段?!!”
段安樂心頭一緊,令旗急揮,“青玦衛,蓮臺反轉!”
蓮臺陣突然倒轉,蓮葉的反面刻滿凈塵符文,青光與光幕內側的赤色煞氣相撞,竟在陣前凝成巨大的太極圖。
靈弩炮的金光射在太極圖上,折射成萬千光刃,劈向戰僧的琉璃罩。
那些佛修的防御應聲開裂,赤璋衛的長矛趁機齊刺,赤色煞氣穿透裂縫,在佛修體內炸開。
此時的巫卒已如瘋魔。
有一丹主不顧半點體面,拖著斷腿撞向光幕,文身里的蛇形圖案鉆入地脈,竟順著陣腳的縫隙蔓延,一時赤璋衛中布滿黑色蛇影。
康榮泉的桃核及時爆開,碧甲草傀纏住蛇影的剎那,陽珣的方印趁隙而來,當場砸斷了阿古蠻的脊梁。
袁不文料理完對手,送了康昌昭、康昌晏入了后陣,倉促趕來,便在這巫卒丹主在斷氣前,仍將骨刃插進光幕的裂縫,黑血順著刃身滲入,符文徹底熄滅。
又摘了一丹主腦袋卻仍不得歇,還需得再與趕來的一眾丹主落于陣中與這些的對手胡亂廝殺!
赤璋衛、青玦衛與巫卒、戰僧戰得熱鬧十分,重明宗的附庸與云澤巫尊殿的附庸同樣戰在一路。
值此時候,勿論是段安樂還是黃米伽師,其實都無本事能將眼前戰局辨明清楚,都只能看得各色人馬雜糅一處,殺得個昏天黑地、難分你我。
日頭方落,陣前的尸骸已堆成小山。
戰僧身上佛光黯淡如殘燭,巫卒滿身慷慨灑下,卻在匯成紅河。
時有零星佛修在吟誦經文,亦有巫卒的殘肢在地上抽搐。赤璋衛的槍尖仍指著敵陣,青玦衛的蓮臺緩緩旋轉,將最后一縷血霧滌成淡香。
段安樂目中蒼涼之色一閃而過,扶著高臺欄桿,望著陣前那些插在尸堆里的赤璋長矛,矛尖的赤色煞氣仍在微微跳動。
他忽然看見久未動作的康大掌門已經立在身側,玉闕破穢戟斜靠在肩頭,戟尖的清光與月光交融一處,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如何?”
康大寶聞聲發問,段安樂心頭一暖,抹了把臉上的血污,忽然笑了:“若是二師叔在便好了,這些淫僧、蠻人卻要吃一大虧。”
陣外的黃米伽師望著那道殘破卻仍屹立的光幕,骨扳指捏得咯咯作響。
他身后的戰僧已經倒下大半,巫卒的文身大多黯淡,可前方戰線卻未推進多少。便連其余二位殿主亦都生出嘀咕:“這到底還要死多少弟子?!!!早知如此,還不如全心全意去收司州。”
“撤,過后再想辦法!!”
黃米的怒吼里帶著不甘,轉身時瞥見陣中一持戟的魁梧身影,目色凝重。
他忽然明白,這陽明山的真正屏障,到底是誰了。
夜色漸濃,月光大片大片灑落下來,照亮了重明宗一方滿山傷卒。
陽珣靠在斷矛上,看著不曉得死活的康榮泉被抬往傷兵營,忽然發現自己的方印上,竟沾著一片戰僧的念珠碎片,險些收了自己性命。
“總算活下來了,”這感慨非止他一人有,夜色降臨時,月光慷慨得很,照亮了一張張帶血的臉龐。
赤璋衛的修士們用矛尖支起鍋,就著殘火煮起混了辟谷丹的靈米,段安樂未有去尋清閑,反引著青玦衛弟子月光下補起晚課。
誦經聲音里盡是劫后余生的沙啞味道,卻令得周遭修士盡覺安心。便連醫所中的哀嚎聲音,似也登時小了許多。
康大掌門手中短戟未放、直視前方,也不曉得是在思索什么。
而就在不遠處外,黃米伽師的佛號斷斷續續,沒了半點灑脫。
他今日未敗,可對于云澤巫尊殿而言,未勝即是敗了。“康大寶,是個人物,我收不得你,且等著能收你的來收你吧。”
話音落時,一張信符,卻也已經飄向了霞泊山內一處靜謐密室之中。這里頭有個難以形容的活物、正在喘息不停。
(有些老哥留言說老白我改錯字不怎么積極了,其實是因為自己這段時間也知道寫得不太好,所以沒膽子看評論了。
目前好像陷入了死循環,不曉得該偏群像還是康大寶個人了,之前埋的線也不曉得是該偏那邊去收,所以天天四千字寫得很掙扎,等狀態好了一定多更。————括號字不算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