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轉眼便已是三年時光過去。
這一年是乾豐四百四十四年,距離康大掌門筑基也已過了一十一年。
這位重明宗七代掌門、中興之祖迄今已經執掌宗門三十九年,今歲業已五十有六、年近甲了。
這三年對于愈發興盛的重明宗而言,倒有這么幾件事情值得一講。
一是單家家主單晟身歿過后,重明宗葉正文與周宜修兩位長老一同去了洪縣,登門吊唁。二人同去,身份卻是不同,前者是重明宗使者,后者是單家嫡婿。
只靠他二人,便是掛著重明宗長老的頭銜,自也難鎮得住洪縣中的滿地虎狼。
翡月單家,經營許久,早將翡月谷經營成了一片肥美的熟地,而今沒了單晟這位筑基坐鎮,單家再占下去便多少顯得有些不懂事了,周邊急著咬肥肉的筑基勢力中,又有哪個能干?
但康大掌門行事向來謹慎,葉、周二人先至過后,留駐洪縣的蔣青攜著寒山四友之中的紀云生入場,緊接著明家明琿、巧工堡墨聞悉數前來,還有曾與蔣青常駐在唐固縣靈石礦的禾木道供奉李明源也跟著到場。
洪縣這些小土霸們認真數了數過后方才發現,重明宗一方為給單家站臺,竟是叫來了六名筑基。而這六人背后所代表的,可是五處筑基勢力。
其中雖然有似禾木道這般孱弱十分的,卻也有才在洪縣大殺四方、風頭正勁的寒山四友。
莫看其中只有寒山四友的老大許留仙是后期修士,就以為不足為懼,但后期修士也挺值錢啊,他們這幾家人便連一個也湊不出來呀!
想要吃肥肉,便先得啃骨頭!
諸家主事倒也不是自忖啃不下來,而是覺得不劃算。如此這般,諸家便起了些知難而退的心思。
堂內主事的葉正文瞧出心思,為了不傷和氣,便就提議各家在單家辦了一場練氣弟子小比,以輸贏定乾坤。
諸家主事欣然響應,這樣的解決方式與面對強橫同階打死打死相比,自是極好的。
然而事情很快便就超出了諸位筑基的預料之外。
就在匆匆趕來的重明袁二在擂臺上頭一連錘殺一十一名同儕修士之后,場中的氣氛便就靜得可怕了起來。
“重明宗的猿魔炮錘,多少年未有現世了。怎么被這矮漢用起來,還更顯圓滿了似的。”
在場中有些筑基真修壽數高的,或許也曾見識過當年張祖師的風采,腦中便再回想起來了后者仙衣飄飄,錘殺同儕、不沾滴血的事跡;又想起來了家中長輩們那只敢俛首順從的屈辱。
其中筑基倒也不盡是緘默無聲的,也有那筑基真修因了得力子侄身死,而失了分寸,要當場斬袁晉報仇的。
然而勿論是蔣青手中那明晃晃的飛劍,還是葉正文口中那句輕飄飄的“這可是重明宗康掌門的親師弟”,都能令得他們快速冷靜下來。
畢竟從重明宗一個頗為牽強的姻親身上撕一塊肉下來,和要恃強凌弱康大掌門的親師弟相比,這可不是一回事情。
這些世居洪縣的筑基勢力固然家品低劣,不曉得康大寶才在費家小比里頭一鳴驚人的消息;但只是生生被后者打殺的弘益門長老吳蒼云,在他們眼里頭也都已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那可是金丹大派的正牌長老!
吳蒼云他們都得罪不起,更莫說兇威更甚的康大掌門了。勿論后者到底是用過什么手段,但確是貨真價實宰過一名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的假丹丹主的!
況且前者還沒有什么壞名聲,而后者么 事已至此,有些懂事識趣的當家人,都已在認真思索家中有無有顏色甚好的親近女眷,以送出去緩和關系了。
這一回各家派上臺的練氣小輩竟是一個都沒能活下來!若說袁晉如此行徑并不是得了康大寶的授意而為,他們才不相信呢!
“這定是康大寶的警告教訓!不能再越雷池一步了!”
葉正文看著噤若寒蟬的各方當家筑基,也只是概嘆一聲,他叫袁晉過來無非就是想展現一下實力,未想過后者手段居然如此狠厲。
如此情形,卻也令得各方臉色頗為尷尬。
葉正文顯然也是頗覺尷尬的其中一員,不過這都是細枝末節之事,不消計較。畢竟袁晉這一番的效果確是不錯。
隨后葉正文也未有讓諸位筑基空手而歸,而是劃出了翡月單家經營許久的一處靈田均分各家。
既能令得諸家顏面上稍稍過得去些,也保住了單晟生前最為看重的筑基靈物與家族傳承。
過后葉正文禁不住單家上下的一通哀求,又有身為單家嫡婿的周宜修為之說話,便先斬后奏的收下了翡月單家這個曾經的姻親,成為了重明宗的又一附庸。
為安單家上下之心,葉正文還拿走了單家在唐固山礦脈中的那一成份額中的五分。
此事傳出過后,新云盟內鼓噪不停,盟主葉真多次發文求證、譴責重明宗這趁人之危的行徑殊為不端!
康大掌門聞訊之后,亦是勃然大怒。奈何木已成舟,無法回轉。便只好令始作俑者重明宗外事長老葉正文回宗閉門思過三年,以作警醒。
而就在單晟身歿的半年之后,其原本屬意的筑基種子單士杰,使用五紋重岳石筑基失敗。為本就被烏云籠罩的單家上下,再添了一分悲慟之意。
這消息瞞不住有心人,這下才被些許甜頭釣得胃口大開的周邊諸家,便又看著肥美的單家開始磨刀霍霍了。
非但是筑基勢力按捺不住,便是單家轄下那些練氣小族也都蠢蠢欲動。
不過頗有些諷刺的是,就在單士杰筑基失敗的下一個月后,單士杰的從弟單士文,卻未服丹藥成就筑基。
此消息方一發出,便令得愁云慘淡的翡月單家家勢為之一振。
周邊諸家也旋即換了臉色,將還未焐熱的那塊靈田,又當做賀禮贈了回來。單士文收下過后,未有重新布置,而是將這處靈田又獻給了重明宗。
康大掌門可是個寬厚君子,又哪里肯收?厲聲嚴詞拒絕過后,單士文卻又再獻。又是不準、又是再獻.
如此反復數次,康大掌門真正感念到了單士文一片赤誠,才勉為其難地收了靈田,交由靈植執事康榮泉看管。
而就在收了這處靈田的半年后,周宜修首批試種的月蕨失敗,朽成爛草。這位重明宗靈植長老未有泄氣,而是帶著授藝弟子康榮泉一并再接再厲。
單家投效的這處靈田中有部分二階靈田,正好為康大寶修行瞳術再種一些月蕨。
這段時間周、康二師徒除了挑燈夜燭、聞雞起舞之外,還特意請來了張清苒親臨指導,查漏補缺。
如此又過了半年之后,康大掌門終于在洪縣的地頭中,見到了原產于不曉得遠隔多少萬里的分李張家獨有的禍心草變種——月蕨。
喜不自勝的康大寶與嬌妻美妾溫存過一陣過后,便就埋頭閉關去了。時至今日,還未破關而出。
第二樁事情同樣與周宜修有關。
在其的精心培育之下,就在康大掌門閉關的一年之后,他尤為重視的那株琉璃寶樹終于結出了一十二枚琉璃舍利。黑履道人在得知此事過后,親去司馬長史官寺,請長史不色登門相看。后者端詳一陣過后,便就給出了其藥性不輸于原佛宗藥田內太多的結論。
而今一十二枚琉璃舍利盡都放在庫中,靜待康大掌門分配。
第三樁事情發生在黑履道人送不色回宣威城之后。
這道人起了莽撞心思,持劍獨闖入了典軍官寺,將壽元丹強行喂進了尹山公的肚皮里。自此他老人家又可再在云角州造福五年。
這番粗野行徑惹得山公跳腳吹胡子罵了一陣,黑履道人也不反駁,只是俛首聽訓。隨后又在典軍府安營扎寨,隨山公修行了一陣。
而在這第四樁事情上,重明宗則是吃了小虧的。
費南応閉關結丹期間,刺史朱彤獨木難支,抵不住岳檁與鐵流云聯手進的讒言,為京畿派接下了討伐荊南袁家這一樁并不劃算的買賣。
不過隨著州廷入場,將雙方戰事陡然升級過后,朱刺史才深刻地體會到袁不文不是好相與的。
雖同是假丹,但假司馬袞石祿與云威鄭家的假丹老祖二人聯手也壓他不住。還被袁不文騰出手來殺傷了不少筑基真修。便連出自戴縣許家的許應石,都歿在了陣中。
可不止是單打獨斗敵不過,隨后朱彤還發現,便連陣列而戰,他們州廷也未有占到什么便宜。
固然鄭家等來了州廷助力,但袁家身后也有兩儀宗的支援。
請...您....收藏_6191書1吧(六\\\九\\\書\\\吧!)
初時袁家還停了攻勢退守族地,但不久以后,便就又反推州廷一方回到了鄭家扎好籬笆的白沙縣。
這局勢自難是說好看,朱刺史這頭正為進攻不利焦頭爛額,而鐵流云卻帶著親厚他的本地筑基真修們,往弘益門的定州進發。
此處未有兩儀宗下場,靠著岳檁遠超尋常假丹的戰力與鐵流云確有門道的獬豸衛,在定州的另一頭,還有揮舉著州廷大旗的普州土霸石山宗以為奧援。
如此雙管齊下之后,定州戰事進行得順利得很,攻城略地、陷陣奪營也皆屬常事。也顯示著鐵指揮方才出兵不久,便就在定州大殺四方。
這番表現,自令得被人兵臨城下的朱刺史一行人臉面無光。不得已之下,便只好去請費南応閉關過后,在歙山堂主事的費家六婆婆。
這老嫗聽過之后,倒是未有推脫,攜著部分閑置家中的費家子弟,便去了白沙縣幫忙。
費家六婆婆的手段本事,固然也難與修行過殘本《木府星君執戟郎授兵法》、又有法寶在手的袁不文相比,但卻也不可小覷。
至少自她入場過后,州廷一方直接死傷在袁不文手中的筑基真修數字便就直線下降了。
靠著費家大力相援,朱彤心頭才起了點反攻的僥幸心思,便就被兩儀宗新派來的又兩位假丹壓了下去。
畢竟摘星樓主所下的令旨只是金丹不出罷了,尋常假丹在兩儀宗可沒那么值錢。
朱彤此后便徹底失了立功的打算,偃旗息鼓,卻也不敢撤兵,至今還屯兵在白沙縣,守著最初的戰線,以待戰局生變。
而自二位兩儀宗假丹入場過后,袁不文也失了陣前統領的位子,只得看著這兩名上宗同道,在白沙縣外頭磨著洋功。
而之所以說重明宗在這一樁事情里頭吃了虧,則是因為州廷這一回雖因了費家六婆婆的極力堅持,以至于未令得重明宗出財出丁,但關于大軍的給養轉運之事確是分配了不少下來。
若是前方打的是勝仗,這倒是個油水豐厚的差事。
但奈何這一回朱刺史因了戰事不利,都已經挪用了好大一筆刺史府的公帑用作軍資。
這還不夠,還有不少京畿道遷徙來的勢力抱著唇亡齒寒的態度,慷慨解囊,方能將戰事維持到現在。
今時今日的朱彤是當真拿不出多少油水出來分潤了。
不過這樣一來,被征調來做此事的各家勢力,靈石便掙不到幾個了,“辛苦”倒是能掙好些回去。
而重明宗一方,康大寶門閉關修行瞳術;葉正文明面上被圈禁著,實際上還在穩固境界;是以這樁差事自然便就落在了唯一有暇的蔣青身上。
也因為此事,這位重明劍仙這些年東奔西跑,便連正經修行都被耽擱下來了。
然而押送軍資也非是全然安全,太平路走久了,總能碰到匿蹤手段一流的強敵來襲時候。
何況蔣青從來不是個安分性子,既然人家都有膽子匿蹤過來,那他蔣三爺又怎么會沒有匿蹤過去的膽子?!
是以蔣青這些年撿到的各色無主儲物袋確是不少,倒也能為正在干賠錢買賣的宗門貼補一二。
若是拉個清單將這場仗雙方每個人的戰績都列出來,蔣青憑著這些年手里頭攢下來的筑基人頭,也當能夠排在前頭的。
也不曉得康大掌門出關過后又會怎么暴跳如雷!
———返回小環山的山道上 伴著馱獸重重的蹄聲,裴確與明喆一同帶著長長的隊伍走在前頭。
云角州廷與兩儀宗在白沙縣展開的這場戰事,在兩家主事看來或許只是無關緊要、頗為克制,實則對于周遭這些普通修士的影響卻是十分大的。
重明商隊的生意才剛有點紅火的苗頭,便就又被打回了原形。好在康大掌門這些年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關,待其后頭有暇查賬了,定然又會嗟嘆一番才是。
二人這回運氣照舊不佳,哪怕出來了小半年,挑了條更遠的路,也照舊沒有什么賺頭。
裴確走在最前,已將“映虛”這門荒階極品瞳術修行到了大成境界,目力視物的范圍比起神識而言已經勝出了不少。
他遠眺望去,看了一陣,便與明喆言道:“明師弟,前頭便是七星派的地頭了。聽人講,他家有兩個筑基中期修士,三四個初期修士,收的常例一貫頗高,咱們還是繞路而行吧。”
正給明喆遞棕榔片的杜青卻是回了一嘴:“裴師兄,前頭繞路要過一條大江,江中時有二階妖獸出沒,咱們泅渡不得,只能過橋。過江那道橋照舊是由七星派把持著的,照舊要給常例,少不得的。”
杜青甫一拜進重明宗里頭,便被康大掌門丟到了才搭起臺子里頭學本事。但礙于其資質的關系,這么些年過去,他這本事也難說學到了位,但作為一個商隊老把式卻是不差的。
他既然都這么說了,那當應就是如此了。裴確與掌旗的彪悍修士使個眼色,六葉青蓮道旗高高掛起之后,裴確便就引著隊伍朝前行去。
誰料才行到一半,裴確便就見到了一位老相識,目露驚喜。
“道兄,許久未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