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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徭役

  傳訊符是平戎縣衙傳來的,看樣子平戎縣花費的公帑也沒全用在鴛鴦堂上頭,多少購置了些正經合用的東西。

  上頭只有“來縣衙議事”這么簡短的一句話,蓋有羅恒的縣尊大印。

  康大掌門想了一陣,覺得還是該先去看一下,沒跟幾個師弟多說什么,免得他們也跟著瞎操心。

  騎著金毛老驢甫一到了平戎縣城,康大寶便覺不對。

  街上的餓殍該有還是有,面有菜色的百姓照舊是面有菜色,但往日里橫行市井的閑漢卻少了不少。

  衙役們風風火火地在街面上到處亂竄,逐家逐戶地檢索著,似是在尋找著什么人。

  康大寶沒興趣從這些底層衙役身上探聽二手消息,到了縣衙,將老驢交給羅恒派來迎他的書辦,要他牽去后衙吃草。

  隨后康大寶連官服都沒換,也不要人通傳什么,便徑直去尋了羅恒房內。

  羅恒房內此刻只有他和孫兵斗二人,想來鐵西山多半也正在從鐵家趕回來的路上。

  康大寶進門的時候,羅恒與孫兵斗正在狎妓。

  自云角州來了位宗室伯爺之后,平戎縣鴛鴦堂的堂主花鴛鴦,便花了好大心力,特意在向來瞧不上的平戎縣城內也開了一處鴛鴦樓,還調來了好些出名的粉頭。

  事實證明這一步棋倒是下對了,平戎縣衙這些人自披上了一層官皮之后,似是覺得不狎妓就不合群似的。

  同僚右遷要去慶賀、上官到任要去延請、好友遠行要去送別...這是把鴛鴦堂當做縣衙食堂去了。

  這些貪官蠹役并不覺得這是什么令人不齒的事情,而是只把這類行為簡單地冠上“風流”二字。

  自打縣中有了公帑,路上的饑民餓殍未曾見少,兵甲銳卒不見增多,倒把這處鴛鴦樓的幾位頭牌姑娘,滋潤得滿面紅光。

  引得又有幾位修行雙修法的散修坤道眼饞,也入了鴛鴦樓,令得鴛鴦堂這處產業更加興旺。

  認真算下來,這處鴛鴦樓中的修士,怕比平戎縣衙中還要多上一個兩個的。

  康大寶一進門就看見了白花花的一片,孫兵斗此刻正用他花白的長胡子,瞇著兩只狐貍眼,笑呵呵地撩撥著其懷中的一個二八少女。當真是梨花海棠,雪壓青松,不忍直視。

  “好好,康縣尉來了,咱們談正事吧。”羅恒也把手從一個曲線婀娜的艷麗女子裙下收了回來,甩了甩手上沾惹的滑膩,這才一本正經地板起臉來,正色說道。

  “換個地方。”康大寶黑著臉看著滿地狼藉,率先走入了縣衙正堂。

  “這群狗東西,狎妓也敢不叫老爺我!”康大掌門當然氣憤,倒不是因為沒能參加這場無遮大會。

  而是因了縣中公帑上的靈石就那么點,自己還什么都沒撈著,眼見就要全被這些渾貨揮霍了。

  康大寶在堂內又足等了小半個時辰,羅恒與孫兵斗才滿面春光地收拾好衣服走了進來,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縣尉這些日子不在縣中理事,可把老夫與縣尊累壞了。”羅恒還未說話,孫兵斗便先出言發難。

  康大掌門有些訝然,但也不是全無準備,畢竟眼前這兩人已經是能躺在一張床上的關系了,穿一條褲子就更不怎么使人驚訝了。

  真正讓康大寶驚訝的是,羅恒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才令得剛上任時還很是不爽的孫兵斗,現在卻隱隱有點甘居其下的意思了。

  僅靠剛才看見那些女人自不可能,孫兵斗雖然在草巫教中人緣很差,但到底也是個練氣九層的實權長老,手中的權柄不小,以這點籌碼就想拉攏他怕是個笑話。

  甚至就算是羅恒的本家,黑林堡羅家,不花費個舉族之力,怕都難能拿出可以打動孫兵斗的東西。

  “如果羅家也不行,那便是...霍家?”康大寶瞇起眼睛,刺史大人的家族似是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青睞羅恒這個贅婿許多啊。

  “呵,是看不起道爺,有糖衣炮彈的手段卻不惜得往我身上用?還是,這姓羅的安了心要拿我在縣中立威?”康大掌門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心中暗忖。

  “縣尊縣丞都是仙朝的‘照天蠟燭’,縣中一片海晏河清,何須康某這類庸碌之人操心什么。”康大掌門臉皮夠厚,明贊暗諷的話張口便來。

  “縣尉過謙了。”羅恒看似打圓場似的伸手止住了還要回懟的孫兵斗,笑著一招手,堂內侍立的書辦捧著紅木匣子便朝著康大寶走來。

  康大寶看不慣他這副做派,伸手一招,書辦手上的紅木匣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明明御物術伸手一指就能落入對方手中的東西,羅恒卻偏要安排個人端著走幾步送過來,好顯排場似的,真有點沐猴而冠的意思。

  匣中只有一道帛書,康大寶只短短看了幾眼,眉頭便皺了起來。帛書是云角州刺史府發來的,上有霍稟的親簽。

  上頭講得是唐固縣發現了一處微小型靈石礦脈,數月前州廷已派出了精銳人馬,配合唐固縣清剿干凈了靈石礦左近的數處妖獸巢穴,只是一直密而不發。

  待到近日聘來的地師已經將這處靈石礦的地脈梳理好了,這才告知各縣,要抽調夫子,以幫助唐固縣對于靈石礦脈進行開采。

  “靈石礦脈。”康大掌門看見這四個字的時候有些恍神。

  靈石礦脈就是修士的金礦,聽得他不由有些遐想。

  不過既然刺史府這次是抽調夫子,而非征調散修去采礦,肯定不是發了善心。

  想來這處靈石礦脈恐怕在微小型中,都算是貧瘠的,刺史府肯定是覺得征調大量修士開采不劃算,這才打起了用夫子開采的主意。

  “怪不得市面上那些自恃勇力欺男霸女的雜碎少了許多,想來已是被抓過一波了。”康大寶想起了剛剛入城那幕場景。

  須知道就是再貧瘠的靈石礦那也是靈礦,若抓一批飽飯都沒吃過幾頓的貧苦人去做夫子,把他們扔進礦洞里去,還要他們拿著比他們人還重的鶴嘴鋤去挖礦...

  怕是挖個十年也不見得能挖個五六塊靈石出來。

  所以這抓夫子當然得抓那些習武之人了,他們氣血充盈,又不事生產,不抓他們抓誰。

  “縣尊和縣丞是要下吏去征夫子?”康大寶將帛書放好,才漫不經心地出口問道。

  “正是。”羅恒點頭,換副語氣:“康縣尉交游廣闊,旬日內征出一千名煉骨境夫子交由唐固縣這件事,想必是手到擒來了。”

  “按制下吏只能管兵事,派役一事還是得縣尊出馬才好。”康大寶想也不想地便推脫了。

  煉骨境武者雖然不值錢,但也不是那么好抓的,多半還是要攤派給縣中各家上交。

  這派去服役的夫子中不知要死多少人,這損陰德又得罪人的事情既無好處,他康大掌門何苦去參與這倒霉事。

  “好,”只見孫兵斗站出來應道,“正如康縣尉所說,派役去協助唐固縣這差事既然是民事,那就由孫某接下,來為縣尊分憂好了。”

  “咦,這么簡單就把棘手事甩出去了?”康大寶覺出不對,小眼睛微微凝起,看到了孫兵斗臉上露出了一道狡黠的笑容。

  “不好,怕是入了這老東西的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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