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素如凡。
當見到眼前之人出現時,場上眾人的心中便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了這個念頭。
這種平凡,不似氣場內蘊的強者,亦不似庸碌窸窣的修士,而是真真正正,宛如從未接觸過斗氣修行的俗世之人。
但,就是這放到凡間中一眼都難以辨認的外貌,放在魂族之中,卻偏偏顯得如此的異樣。
場上眾人或持坐騎,或展飛翼,皆是以神通遁來,可唯有此人,一步一腳印,從階梯之上走入戰場。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堪稱拖延時間的舉動,卻沒有任何一人膽敢開口質疑,所有人都是屏住了呼吸,眼神中盡是折服與敬畏,甚至是深深的恐懼。
仿佛等待對方入場,不過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就這樣緩緩走下看臺,哪怕魂若若天境靈魂的境界,依舊無法察覺到一絲一毫的波動。
也就是說,對方的靈魂力,極有可能不在她之下.
“在下魂風,見過若若小姐。”
出乎意料的,魂風并未表現出絲毫少族長的架子,反而率先對魂若若行禮。
僅僅只是片刻的詫異,魂若若的心境便歸于平靜,淡淡開口:“你便是魂風?”
對于魂風的靈魂境界,她并未感到太過意外,畢竟,倘若在魂族十余年的傾力栽培下,對方都不能晉升天境,那這不僅僅是對神品血脈的侮辱,更是對魂族的侮辱。
作為她魂族如今的少族長,即使是競爭對手,也必然要碾壓其余八族!
魂風點了點頭,誠懇笑道:“先前礙于閉關,遲遲未曾拜會小姐,倒是在下有些失禮了。”
“無妨。”魂若若搖頭一笑,“在本次‘蠱爭’結束前,你仍是我魂族的少族長,無需主動拜會任何同輩,包括我在內。”
結束前?
聽得此話,周遭人呼吸皆是為之一滯,面色微變。
如果說魂風的話語是極致的誠懇,那么魂若若的話語,便是極致的狂傲。
她的意思很簡單,本次蠱爭過后,少族長之名就將易主!
魂若若的身份之尊崇,早已是整個魂族的共識,可他們絕想不到,對方竟然連氣魄都如此的非同凡響。
果然不愧是現任族長之女.
反觀魂風,即使聽到了魂若若這般言論,表情之上也并未露出任何意外與不滿,反倒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在下就靜候小姐的表現了。”他拱了拱手。
短短數句交談,卻讓得眾人對于魂若若二人的了解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喀喀能被族長大人雪藏多年,這小丫頭,著實有幾分不俗。”
看臺席位之上,一尊宛如從棺材中爬出的死尸緩緩掀開了眼皮一角,聲音如破布般嘶啞難聽。
聽得此人開口,場上一眾族老皆是面色微變,竟是不敢主動接話,就連那位于在裁判席的魂滅生都不禁露出了一絲忌憚。
顯然,在眾人心中,這死尸般的干瘦老者,絕對有著難以想象的恐怖地位。
“帝兄的眼界,自然不是我等可以企及。”
就在眾人心中驚駭之時,一道清朗的少年嗓音,卻是忽的打破了這份死寂。
“能被他如此看重,甚至不惜主動隱藏身份,這小丫頭的天賦,只會比你們想象中的更強。”虛無吞炎笑瞇瞇的道。
“虛無大人?!”
至此,就連一些資歷極老的族中大能,此刻也終于是坐不住了。
他們萬萬想不到,魂若若一介小輩,竟然能夠引起虛無吞炎本尊的興趣,甚至不惜親自出言贊賞。
“您貌似對她很了解?”枯瘦干尸終于睜開了眼。
“準確來說,我應該對這些小家伙們都很了解。”虛無吞炎攤了攤手,微笑道:“包括你的那位后輩。”
聞言,枯瘦干尸明顯頓了一瞬,旋即露出那一口爛黃腐朽的牙齒,嘶啞笑道:“如此看來,虛無大人貌似是不愿發表意見了?”
虛無吞炎只是笑著,沒有再開口。
見此情景,那枯瘦干尸也并未多言,而是將目光掃過看臺,繼而落在了角落邊緣的某處。
“滅生。”他緩緩開口,“據老夫所知,你近日貌似與那小丫頭走的很近,不如就由你來說說?”
霎時間,原本就頗為緊繃的魂滅生,在聽得此話后,頓感暗道不妙。
他抬頭望去,不出所料,那些往日連眼都不屑睜開的老怪,此刻卻已是不約而同的將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仿佛對此頗感興趣。
心中暗暗叫苦,魂滅生卻不敢有絲毫怠慢,趕忙起身行禮:“元老,屬下實力淺薄,不敢在各位前輩面前妄言。”
在魂族之中,真正擁有話語權的強者,總共分為三種,分別是長老,族老,以及元老。
比如最初級的長老,只需修為達到斗尊,不論姓氏與否,都將授予長老的頭銜。
而再往上的族老,則最起碼需要擁有堪比圣階的修為,且在魂族中任職百年以上的時間,似是魂殿的二天尊骨幽,雖是擁有圣階修為,卻只成為了長老不過一個甲子,便也就無緣族老的席位。
至于最高級的元老,即使放眼整個魂族,攏共也不過一掌之數,皆是為族中做出過極大貢獻之人方才能夠擁有,高階斗圣都不過只是門檻。
簡單來說,除開魂虛子外,整個魂族上下,壓根就沒有活著的元老!
而眼前這位老者,名為魂元天,由無上秘法封存靈魂入尸,死而蘇生,赫然便是這魂族碩果僅存的幾位元老之一!
可想而知,對方的地位,究竟有多么超然 “無妨。”
魂元天嘴角開裂,絲絲死氣外泄而出,“說起來,老夫本是想與那藥族小娃娃談談,不曾想卻是吃了個閉門羹。”
被稱為藥族小娃娃的,自然也就是才入圣階的藥老了。
畢竟,單論資歷,魂元天無疑是大的嚇人,即使放眼整個魂族,也唯有虛無吞炎能夠在年齡上壓對方一頭。
魂滅生心頭一抖,苦笑道:“回元老,藥師如今才入圣階,正在魂虛子大人的指點下嘗試獨自煉制九品,自然是無暇顧及其他事情倘若有所得罪,屬下愿替藥師擔之。”
瞧見魂滅生主動攬下罪責,一眾老怪的目光皆是不禁變得有些訝然。
以他們對魂滅生的了解程度,自然無比清楚,能讓這位素來只聽候一人差遣的裁魂殿之主出言相助,究竟意味著什么。
“喀喀,老夫又不是什么不通情理之輩,那藥族小娃娃能獨自煉制九品,于我魂族而言,無疑是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魂元天露出一抹森森的笑容,卻也并未過多追責。
見狀,魂滅生心中稍松了口氣,剛欲抱拳退下,耳邊卻忽然傳來了一道意味深長的沙啞之聲——
“只是唯獨可惜,那身為若若丫頭師尊的藥族小娃娃不在,老夫這心中的好奇,怕是有些無人可解了.”
“滅生,你與那藥族小娃娃走得近,不如就由你來說說,這魂族有史以來最特殊的一屆蠱爭,你更看好誰?”
聽得魂元天此話,魂滅生額間冷汗滲出,好不容易放松下來的心,瞬間再度提到了嗓子眼。
倘若換做旁人問詢這個問題,他只怕根本不會有任何猶豫,但偏偏問出這個問題的人是魂元天,魂族最不能招惹的初代元老.
而那如今現任少族長的魂風,正是對方血脈相連的后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