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
云天生幾人見了來人,停住話語,起身,朝其拱手行禮。
這位豢龍氏雖然平時放浪形骸,毫無正形,但這位在第九山聲望甚高,畢竟也只有這位敢稱呼自家將軍為“陳小子”。
將軍閉關之前,也將此地事宜交與了董老!
董復背著手,朝他們笑了笑,雖是一身酒氣,卻眼神明亮,壓了壓手,
“都起來做什么,坐下坐下,老頭子可受不起。”
云天生等人坐下,讓這位老前輩拿主意,
“董老,此消息非比尋常,應通知將軍才是,北涼王大軍破關西,勢必動蕩,于我第九山不利,不可坐看其勢大。”
畢竟涼王與自己將軍有深仇大恨,想來不死不休。
董復背著手,歪了歪頭,
“老頭子自然通知了你家將軍,這打仗的事,畢竟老夫也不懂。”
“那將軍如何說?”大家視線湊過來。
董老頭酒糟鼻子聳了聳,臉色變得嚴肅,“你家將軍說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
“現在局勢不明,朝廷都不是吃干飯的,再說了,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沉住氣。”
說到這,董老頭臉色又一變,嬉皮笑臉,嘿嘿笑了起來,“方才的話都是你家將軍說的,老夫只是代為傳達。”
第九山將領聽言,有些無奈,這位太跳脫了,這么嚴肅的事情,在這位老前輩嘴里輕飄飄的。
云天生正了正色,朝董老頭拱了拱手,“前輩,我等只有擔憂,那位涼王一旦起勢,就如風火燎原,成為將軍的威脅,況且,關內三道一旦失守,就將我蜀地困在囚籠之中,不得不防。”
董老頭手摸了摸胡須,隨后搖了搖頭,“你們啊,操太多心了,你們家將軍什么性情,你們跟在他們身邊這么久,難道看不出來。”
“他眼睛容不得沙子,只要有威脅,他殺人比誰都果斷,現在你家將軍說不動,自有其道理。”
“就像下棋,這天下的棋局才剛開擺,你們就要進場,只會更早將棋子耗盡,你家將軍可不會將你們帶入火溝。現在可不是那位涼王一個人的棋局了,聽說天雄關外的北涼大軍中就有一位武圣,之前大家以為是那位涼王親征,如今得知,這位既然不是涼王,那又是何人?”
董老頭說的這番話,意味深長,在坐的第九山將領聞之默然,將心里的躁動壓下,點了點頭。
“前輩說的在理,是我等短淺了,將軍自有定計。”
董老頭聽了,心里其實頗為受用,但表面上表現的云淡風輕:“行吧,現在什么都不能打擾你家將軍,你家將軍在修煉大神通,待其出關,估計日后沒人敢捋他虎須了,你們且就安心守著家,比什么都強。”
“老夫說完了,走了!”
這位連坐都沒坐,說了幾句話,替陳淵安了一下手下將士的心,就袖子一擺,笑呵呵地離開了。
喝酒去咯。
“前輩慢走!”大家再次起身送這位玩世不恭的前輩離開。
等目送對方消失,云天生數人因消息而震動的心情,平緩了下來,只要有將軍在,他們就心安。
將軍不動如山,他們沒道理為此事心焦,將軍自有決斷,只需聽將軍的就是了。
大家很快散去,這場引起天下震動惶恐的消息,在這座王府舊址,引起了短暫的騷動,就如秋風打旋,很快平息了下來。
第九山精銳兵馬,繼續該干什么干什么。
與此同時,在這座王府舊址地下,陳淵閉關的地下,不見天日卻自有光華流轉。
地下青黑色的巖層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刻痕,陣紋交織,或深或淺、或直或曲,縱橫交錯間,猶如星羅棋布,遵循著某種玄奧軌跡鋪展,最終織就一幅龐大陣圖,只是這幅陣圖有些地方陣紋熄滅,斷了線,并不完美。這是北涼王府多年積攢的底蘊,刻印的某種戰圖,能聚殺成堆,待其補足,定能重新大放異彩。
而在這些泥土巖層間,熒光點點,精氣為輝,宛若繁星點點,這是這座風水寶地積攢多年的天氣精氣所化,點點熒光嵌在陣紋間隙,與深邃的巖層、玄奧的陣紋互相映襯,恰似夜空里的星辰,稀疏處如孤星懸夜,密集處如銀河傾瀉,將這地底陣圖襯得愈發神秘而璀璨。
而一處地下空間里,有一條黑色裂縫,那是壺天空間的入口。
此刻,乳白色的壺天空間中,縱橫四千來丈,陳淵在里面懸空盤膝,閉眼入定,但五臟生出熾烈光芒,五氣沖出神藏,化作巨大光云,肝木之氣蒼翠如蔭,心火之氣熾烈如炎,脾土之氣厚重如岳,肺金之氣清冽如鋒,腎水之氣溫潤如澤。五道氣流盤旋纏繞,驅散這座小世界的白霧,充斥其間,于虛無之中漸生實質。
在五行精氣翻涌之間,龍吟鳳鳴,嘹亮其間,幾座猶如遠古巨物的真靈虛影橫亙,青龍銜木氣騰躍于東,鱗爪舒張間帶起漫天青靄;火鳳裹火氣翱翔于南,羽翼翻飛時灑落灼灼炎火;玄武負水土之氣蟄伏于北,龜甲之上流轉著幽藍水光;五色神樹扎根于西隅,妙彩生輝,神威暗,就此地火水風隨之化生,顯現出神奇變化。
土氣沉降為土,在下面隱有大地山巒的雛形;火氣奔涌為地底熔巖;水氣凝降成雨澤,在下面緩緩匯聚成溪流,;風氣流轉為周天云霞,將水火周轉.
這個空間之所,在五行之氣的衍化之下,在緩慢地形成一方洞天之所!
這方洞天,與之前在錦官城上空打造的不一樣,之前那是借前人之所,那艘古船為基打造的,自己只是簡單地修改了一下,就像是在別人建好的房子上重新裝修一般,是死物,定在那里就不可移動了,而且還需要有氣運靈根這種天地奇珍,來穩固空間。
天下所謂的洞天福地,基本上都是利用前人遺留的洞天之所建起一方的內世界。
只是陳淵的神通特殊,壺天之術開辟的空間,神通特性就是隨身而行,可移動,就此可以打造隨身洞天。
兩者的功用性天差地別。
若是這方小世界煉成,里面有蘊含著自身的五行法則,就可自成一方乾坤。
壺天之術,日后就可演變成大神通,袖里乾坤!
再將這北涼王府的兵家陣圖煉化其中,如虎添翼,攻防一體,生殺大術!
妙用無窮!
陳淵也在期待此法功成,再帶上第九山兵馬,會有何種威能?
只待出關那日!
而就在陳淵面對關西被破不動如山之時,外面已滿城風雨,天下震動。
北涼使計,一路兵馬突破龍嶺屏障,在里應外合下直破關西,讓所有人沒想到,天下震動。
最要命的是,關內守護中原防線的護龍軍,在蜀地當初那場禁地大劫中,被抽調一部分兵馬來支援蜀地,甚至其護龍大將都被抽調來,和北涼的兵馬,配合拱衛錦官城的西、南防線。
關內兵馬空虛,只剩下此道撫司統轄的府軍和部分護龍軍。
這一下,朝廷被打的始料未及!
西南方向,八千里距離,錦官城,云頂山上。
赫連山也收到了消息,震怒心驚。
蕭中天不在天雄關外的大軍之中,而是打進關內了。
關內如果失守,北涼鐵騎就此直指中原腹地,那就麻煩了。
而他也猛然反應過來,北涼王起兵造反,怕是有不少人樂見其成,暗中出手,從他當初出城追殺叛逃的北涼大將霍震,就可以看出蛛絲馬跡。
天雄關外的那部北涼大軍,齊天前日晚上襲營探聽虛實,有武圣出手,給人涼王蕭中天坐鎮軍中的錯覺,不怪他們誤判,而是對方放出的風聲,加上北涼鐵騎無法沖破龍嶺屏障,讓他們都產生了誤判。
最主要的是,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他們還在繼續探聽那部北涼兵馬底細,消息就傳來了。
“砰”
巡天大殿里,一向泰然的赫連山,摔了杯子,眉眼怒張。
蜀地自身要承擔兩線方面的壓力,還要提防十萬大山中的天窟窿,已經沒有兵馬去阻止這一切。
這種手腳被束縛,無計可施的局面,讓赫連山無力殺賊。
他自奉武帝命令坐鎮蜀地來,第一次生出這種感覺。
下面的座位上,一眾文官武將,都低著頭,面色沉悶,大殿內死一般的沉寂,沉重無比。
“請第九山的公孫將軍來殿議事!”
震怒之后,赫連山冷靜下來,他現在需要與人商量這局面如何破解。
解鈴還須系鈴人,還是第九山。
這次,這位國師大人對一個“武藏”,用上了“請”字。
殿外,有人趕緊去第九山請人。
不久后,殿外有人長呼。
“第九山公孫將軍到!”
隨著這聲長呼落下,殿外,一身青甲,山羊胡須灰白的公孫羊,盔甲撞擊著鏗鏘聲,走進大殿,上前幾步,朝上首的赫連山拱手。
“見過國師!“
“消息可聽到?”赫連山在主座上問。
公孫羊點了點頭,“涼王東進,破關西門戶大散關,外面都已傳開。”
“我要見你們將軍!”赫連山直奔主題,語氣發沉。
公孫羊抬起頭來,直言道,“末將得到消息后,第一時間呼喚將軍,只是將軍此時正在閉關,修煉一門大神通,聯系不上,恐怕讓大人失望了。”
主座上,赫連上眼中怒氣顯現,“又是這般說辭,你以為本國師會信?”
“你家將軍敢孤身一人單挑北涼王府,只管殺不管埋,想從此事抽身而出,那這蜀地的爛攤子誰來管?”
“老夫嗎?”
“到時候,整座蜀地,甚至天下大亂,血流成河,這筆帳算誰的?”
赫連山當庭動怒,自己這邊,自從上次天人之事上在陳淵手上吃虧之后,他為了顧全大局,一再忍讓,可陳淵的行事越發把他不放在眼里,讓他頗為惱火。
事情發了幾天了,一點想出來了結這樁因果的意思都沒有。
現在都火燒眉毛了,還閉關,這讓人更氣了。
而下面站著的公孫羊,面對赫連山的怒火,則表現的不卑不亢,
“這是將軍之命,屬下自當遵從,望大人見諒!”
“好好好!”赫連山太陽穴上的青筋鼓起,眼角一抽。
“好一個將軍之命。”
“我看你們第九山,已經不歸朝廷管了,只聽他陳淵一個人的命令了。”
這聲震怒震的大殿回響。
下面在座的各位官員心里一咯噔,噤若寒蟬,不敢出聲。第九山只聽那位陳將軍一個人的命令,在云頂山,已經算是一個大家默認的事實了,沒人敢在這上面做文章,畢竟這位也公然反抗朝廷,鬧開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之前赫連國師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跟大家一樣,默認了,但此番公然怒斥,頗有種撕破臉的意思。
大家自然都不敢在這個時候插嘴,生怕搞不好,卷進兩尊大佬的怒火中。
看來,國師大人是真被北邊傳來的消息給逼急了!
就在大殿氣氛凝滯,眾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時,一道聲音突然從外傳到殿內。
“國師勿怒,別傷了自家人的和氣。”
這聲音蒼老,卻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平和之色。
話音落下,在公孫羊和赫連山的中間,一道身影突兀凝現而出。
來人是一位身穿黃色馬褂、頭發和胡須花白,梳的一絲不茍的老者。
正是鎮守武廟的廟祝邛四樓!
主座上,赫連山見到這位出現,就算連他,也得起身相迎,關鍵是見到這位出現,讓他有些吃驚。
他知道邛四樓,不該出現在這里,因為這位奉命鎮守在十萬大山的那個天窟窿,得阻止天人下界。
他起身下去,臉上的震怒平息下去,反是換上了驚疑,
“邛廟祝,你怎么來了?”
邛四樓嘆息了聲,“消息都傳開了,老夫也不得不出來。我來是告訴你,蕭中天定住了龍嶺龍脈,打開了空間屏障,帶著大軍東進,定是謀慮已久。”
“現在不是追究誰責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