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內,指揮使陸江身首分離,血濺帳布,人頭飛起。
座下,數名麾下郎將瞳孔漲大,抬頭看著頭顱飛走,隨后驚呼聲炸開。
“指揮使!”
“敵襲——”
帳內瞬間大亂,案幾被撞翻,兵符印信撒了滿地;
接著,個個身如虎豹,暴射而起,撕裂帳布,竄出帳外,欲要截住陸江頭顱。
而這聲喊如驚雷劈入營中!
抽刀聲紛起,敵襲的驚呼由近到遠蔓延。
帳外兵馬的甲胄碰撞聲聲大作,幾乎同時,尖銳的尖哨聲撕裂長空。
哨音在大營上空尖嘯,營內兵馬聞聲騷動,一道道流光沖向天空。
可當郎將們沖到帳外,指揮使頭顱已經朝著東邊的天際線疾馳而去,很快化作細小的黑點消失!
“追!”
一眾將士加持遁光朝著東邊追去!
十數里外,山崖之上,劍氣懸顱飛掠而來,激射至陳淵身前。
只見那頭顱雙目圓睜如銅鈴,瞳孔里閃爍著驚怒與恐懼,血絲像蛛網爬滿眼白,嘴巴大張,被狂風灌入,發出嗬嗬般破風箱的聲響。
長發披散,烏黑發絲裹著血珠凌亂飄飛,脖頸斷面極平整,是劍氣利落斬過的痕跡,淡粉色的肌肉纖維外翻著,斷口仍在往外涌著暗紅血滴。
煞是猙獰!
陳淵身后,楚玉二人見這一幕,瞳孔驚顫,吐劍殺人,隔空取人首級,如此輕松寫意。
而陸江被人突然斬下頭顱,連元神都出竅不得,心中正驚怒,暗蓄神通,以破禁錮,只是在見到陳淵之后,恐懼如潮水將他淹沒。
那滿是血絲的眼球張大,認出了這位名震天下的武圣將軍,他嘴巴嗬嗬發著氣喘聲,喉嚨里滾動著血水。
“陳將軍,你為何要害我?“
他嘶聲質問。
陳淵眼皮下斜,用看死人的目光看著對方,淡漠開口,“從你帶著西域圣女上第十山見霍震的那天,就決定了你會死在本將的手上!”
這話如一盆冷水澆在陸江的頭上,也徹底將他心存的一絲僥幸澆滅。
原來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就是個笑話!
他眼中充斥著怨恨和不甘,破碎的喉嚨急促嘶吼著,“是那賤人騙了我,那賤人該千刀萬剮。你不能殺我,我是北涼撫司所屬,也是朝廷三品大員,你無權殺我…。”
他頭發披舞,眼球凸起,透著掙扎不甘。
陳淵目光淡漠地看著他的不甘,忿怒,就像看一只小丑,語氣如凜冽寒刀,
“本將想殺你,沒誰能攔得住。”
“本來想讓你多活幾日,只是聽說北涼王府要新立世子,本將要備上一份薄禮,就拿你項上人頭一用!“
陸江聽了這,瞳孔如死灰一般。
只是這時,西邊傳來一道道破空聲和呼喝聲。
“往這邊去了!”
“快追,務必要找到指揮使。”
是大營里追擊的將士追至。
陸江聽到這聲音,本來絕望如死灰的瞳孔升起一抹希望。
雖然就算整個大營里的兵馬將士加一起都妄想斗得過一位當世武圣,但事情鬧大,興許還能博得一絲生機。
“我在這兒!“
他用盡力氣嘶喊,就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岸上救命的稻草。
而不遠處,一道道流光飛速而至,來到這座山崖之上。
但這些人好像沒看到山崖上有人一般,竟直直繼續往東邊飛遁。
有的將士甚至貼著飛過,甲胄反射的寒光照到了陸江的臉上,也毫無反應,繼續往前。
“這里沒有”
“沒有”
“繼續追!“
一道道甲胄碰撞著就此離開。
而陸江本來升騰起的希望被掐滅,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絕望,朝著遠去的麾下大喊大叫。
“本使在這!”
“你們去哪?”
“廢物廢物”
但沒人聽得見他的聲音。
陳淵冷漠看著對方的掙扎與歇斯底里,就像在旁邊看戲一般,沒有打斷。
他就是喜歡這樣,看著這些家伙絕望,這樣才會讓自己心中的戾氣發泄一些。
等對方喉嚨實在嘶喊的沒氣了,陳淵手中現出一個兩尺見方的木匣子。
隨后另一只手朝著陸江頭顱一攝。
對方立即亡魂大冒,發出求饒聲,
“陸江愿將功贖罪,求得將軍開恩…”
“求將軍給一條…”
對方頭顱直接飛入匣子,隨隨著木匣子蓋上,對方的求饒聲也戛然而止。
做完這一切,陳淵手上一翻,木匣憑空消失,隨后單手背在身后,轉過身來,眸子落在楚玉這對師兄妹身上。
兩人剛親眼看見這位吐氣殺人,特別是陳淵此時的眸子隱帶殺氣,二人被看的渾身如墜冰窖,同時心里暗暗叫苦。
跟這位大佬在一起,兩人就像小綿羊似的,戰戰兢兢的。
早知道,就不該貪心來著。
畢竟,就算他們師兄妹再傻,也知道,他們好像卷進了什么了不得的漩渦當中,這種朝廷高端局,豈是他們兩個江湖兒女能涉入的?
兩人不敢與之對視,低下頭來!
“走吧,禮物備齊了,咱們也該出發北涼了!”
兩人耳邊響起聲音,接著便感覺身子一輕,接著強烈而熟悉的推背感重新出現。
被狠灌了幾口涼風后,兩人真氣離體抵擋強大的風壓,不過他們這回學乖了,把頭發也包住。
就這樣,三人化作驚鴻,直往北上!
而在陳淵三人消失后不久,陸江于帳中被斬首的消息傳回錦官城道撫司。
赫連山聽著下面甲士的稟報,褶皺如樹皮的老臉震怒,
“看來是西邊魔國妖魔偷襲!”
“傳我命令,西線,南線所有兵馬大營,提高警戒,另外給本國師徹查,給我把這頭妖魔找出來!”
“命齊天大將督辦此事!”
“是!“
很快,巡天大殿里,甲胄碰撞聲陸陸續續離開。
等人走完安后,大殿主位上,赫連山方才震怒的表情,如潮水般消失,一雙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他朝前抬手一揮,袖袍中,一個個青銅鏡飛旋而出,足有十二面。
他隔空點著了其中一面銅鏡!
那面銅鏡便飛至眼前,鏡面上青光大漲,里面飛速掠過一幅幅畫面。
畫面中的內容始終有一人,就是那陸江!
這面銅鏡就是監視此人的一舉一動所用,此時赫連山正在借此鏡回溯畫面。
而今日畫面中,果然如他所想,有一段直接模糊掉了,應該就是陸江被斬首的那一段。
有人出手,遮蔽天機,并且是一位絕世武圣,不然銅鏡會及時給他警示。
赫連山很快想到了一個人,猜測八九不離十,除了對方,他已經想不到別人了。
至于他對外說是魔國妖魔出手,不過是想把此事定性,找個說法而已,穩住一些人的嘴巴。
不過,赫連山眉頭忍不住皺起,神色有些惱火,這位到底要干嘛?
上次那位西域圣女殺了也就殺了,關聯不大。
突然殺了此人,也不打聲招呼,再說殺的也太粗糙了。
若是北涼那位大將霍震知曉,怕是要心生疑竇,生起亂子。
他陳淵可以不管不顧,自己卻不行,得幫著擦屁股。
明明之前說過交給他來處理,不插手此事來著,反正什么話都被對方說了。
赫連山心里窩火,但這火要撲。
“雷五!”
他聲音陰沉,叫了信得過的身邊人過來,呼喚了一個名字。
話落,巡天大殿的梁柱云紋之間,雷光頓起,那上面的祥云紋活了過來,猶如云霧散開,一道銀色閃電從中噼啪而出,落在主位兩丈距離。
電光閃爍,一方高大身影從電光中搖晃起身,煞是威風凜冽。
只見此人面如青靛,發似朱砂,眼睛暴湛,一副雷公嘴,身高也長到了兩丈有余,全身水合色,背肋下生出一對“風雷雙翅”。
“赫連大人!”
這雷公嘴異人一只手手持一把銀色大錘,周繞銀色雷霆,另一只手則拿著一把尖銳鋒利的黑色釘鑿。
朝著赫連山彎身行禮,高大的身軀具有壓迫性,聲音滾動如悶雷之響。
這種異人被稱為“雷公”一族,他們這一族的人天生具有雷霆血脈,自上古流傳而下,屬于上古氏族,雖然族人稀少,卻個個強大,此族曾跟隨大乾高祖起事,征戰四野,后面世代被朝廷重用,堪稱皇帝的“私臣”,與皇權牢牢綁定在一起。而他們一族掌握一門神通,就是利用特有的血脈傳承,通過敲擊雷霆,給萬里之外的族人傳遞信息,十分神異。
昔日,陳淵在天雄關率領兩關府兵對抗十五萬朝廷天軍,就出現過這雷公一族的異人,用手中道兵敲擊雷霆,朝天奏對。
而其實跟隨赫連山一起前來的雷公族人,有兩位,此時出現的就是其中一人,
赫連山此時手中一翻,一道火光飛出,飛向雷五,那火光中是一件絲網,上面有龍紋,神光不凡,這是一件困敵類圣兵,名叫天羅網。
“領本國師圣兵,去魔國前線一趟,暗中看住霍震!”赫連山渾濁的眼睛瞇起一條縫,里面閃爍著寒光。
“另外去安排一些前線抓過來的魔國妖物,在出事的大營外露個面,鬧出點亂子再殺掉,再跟齊天大將通個氣,把這事圓過去。”
赫連山這么做,就是要將臟水潑到魔國妖魔的身上,以免亂了軍心。
青面雷五接過天羅網,高大的身軀再一躬,隨后起身,鼻間哼如奔雷,背后翅膀猛然一張,上面滋滋電光作響,接著,腳下一縱,就此化作一道雷霆電光沖天而起,消失在大殿穹頂之上。
主位之上,赫連山做了一連串安排,接下來,就是要知道那位陳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來人!”
“傳第九山的公孫羊!”
豈不知,他為之四處擦屁股的正主陳淵,傳送到天雄關后,已經出了蜀地,直往北涼去了。
也就在這日,數萬里之遙的涼州,天蒼蒼野茫茫,祁連山脈下的官道上,熱鬧的緊。
有塵土飛揚,駿馬喧囂,衣裳獵獵,旌旗帶角。
有天上流光劃過,異獸踏空,威武不凡,上面一位位衣著不凡的人物;
還有巨船轟隆隆橫空,船上飄揚著鮮明的旗幟,上面寫著“慕容”,是北涼一個鼎盛的世家大族,族中曾出過龍虎強者;
一時間,涼州城門口各色車馬絡繹不絕。
各種強大猙獰的坐騎異獸,身著各宗門標志服飾,器宇軒昂的宗門弟子、氣派車架上飄揚的世家大族旗幟.齊聚涼州城,匯成一片熱鬧的喧囂。
這份喧囂也傳到了城內的茶館酒肆。
有人咂著茶水,指著窗外某個世駕的車駕,眉眼興起感嘆,“咱活了三十年,從沒見過涼州城這么熱鬧,這么多氣派的架輦,異獸,看著真嚇人!方才看見那慕容駕的軺車,光車輪就比我家的門板還寬!”
有穿短打的鏢師端著酒碗,聲音有些驚訝,“明日王府新立世子,這么大排場?我記得之前,上一位世子確立時,排場都沒有這么大。”
“這還只是今天,許多大宗大族根本不會這么早到,明天王府開宴,才是重頭戲呢!”
“照這架勢,北涼有名有姓的怕是大半都要到場,難以想象,是何等排場。”
“那是,咱們王爺,天潢貴胄,鎮守北疆,威名赫赫,但禮賢下士,素有賢王之稱,誰不想露個臉。”
“嘖嘖!”有人搖頭咂嘴,“這下熱鬧了!”
這日的涼州城,繁華似錦,烈火烹油。
另一邊,北涼王府內的一座別院,二層小樓間,朝廷特使,太常寺少卿徐良,站在窗前,眺望遠方,一籌莫展。
遠處傳來王府里的熱鬧聲,樓閣間,下人們忙碌,穿行在樓閣之間,張燈結彩。
明日,北涼王府舉行“立世子請宴”,新的北涼世子確立。
他們明面上由朝廷派遣來的任務,即將進入尾聲。
第一是祭吊死去的世子,第二是確立新的世子。
可陛下秘密吩咐調查的任務,卻依舊毫無進展。
潛伏在王府內部的內應雖然聯系上了,但給的消息十分有限,還沒探查到異常。
都讓他自己產生懷疑了,難道陛下的消息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