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碎的云海間,數里云霞驟然匯聚,一張巨臉壓天而下。
緊隨著,一聲刺耳的錚鳴響起,巨大人臉雙眼睜開,是兩輪燃燒的大日。
目光掃過,虛空似乎承受不住,發出嗡鳴之聲。
眼中寒光如電,酷烈似火,眉間第三只豎眼似乎藏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將開欲開間,流轉著攝人心魄的氣息。
“陳將軍!”
“是陳將軍!”
云頂山上各峰,有人歡呼,特別是第九山,簡直振奮,山底下的軍營里,沸騰如潮。
混元青傘下,準備掏底牌的赫連山手上一頓,抬起頭來,目光有些復雜。
還真是。
對方走之前放的話,不是假的。動了他的人,他真會跑過來殺人。
而此時,陳淵雙眼金光熾烈,寒芒如漆,大日一般的眼珠子滾動,聲震于野,
“藏頭露尾,當陳某找不到幾位的位置?”
“要不要本將像方才那樣,一個一個殺上門去,與諸位講講道理。”
說到這,天上云氣翻涌,一只大手凝聚,一桿三尖兩刃槍甩出,槍鳴嘯天,威壓蒼穹,掀起的狂風,割得云層翻涌如沸,竟將那漆魂幡的血旗沖得倒卷,青銅大劍發出顫鳴。
隨后,一聲鏗鏘,陳淵嘴中吐出一字,響徹長空。
“滾!”
這話,震蕩虛空,如同滾滾驚雷傳遍每個人耳朵中,霸道無匹。
“好大的口氣。”
是那兇獒的聲音,滿是戾氣,陰著嗓子,“你就是那位陳姓武圣!“
“本座正要討教.”
說話間,他那漆黑魂幡正要起勢,血色巨蟒抬起猙獰巨獸,張口沖著天上吐出蛇信,赤紅眼睛透著兇戾。
只是他這話還沒說完的時候,一聲劍鳴猝然而起。
只見那斬在混元傘面上的青銅大劍,發出一聲清脆劍鳴,上面的星辰道紋同時亮起,劍光倒轉,隨后直接朝著西南方向一斬,撕裂虛空,遁走不見,溜的賊快。
同樣的,那琉璃大手,拳頭一捏,砰地碎裂,塵歸塵土歸土,化作云霞漫天。
兩位武圣級存在果斷抽身而走。
能走到這一步的存在,無一不是人精,這位逆伐天人的陳姓武圣,方才還在八百里開外揪出一位,將對方打的圣兵哀鳴,生死不知,隨后轉眼就出現在這里。
這釋放了兩個信號,第一是對方不僅找得到他們的藏身之地,第二是對方轉眼能橫跨八百里。
這種神通,實在有些驚人。
這要是找上了,加上對方目前展露出的神通本事,不死也得脫層皮,根本犯不著生死相搏。
所以,不帶絲毫猶豫,一個字,撤!
他們又不是來拼命的,根本犯不上,走到如今這一步,都是惜命的主。
所以,當那頭兇獒放狠話,吸引注意力的時候,這兩位不約而同,選擇撤。
而那頭嶺南兇獒說到嘴邊的話,也在這變故中戛然而止,像是吃了屎一樣。
這下,就剩他一個。
就算再兇,他也知道再呆著就犯蠢了,怒哼一聲。
隨后就見那血色巨蛇嘶吼一聲,沖天而起,蛇口叼住幡旗,往西邊激射而走。其間,那血色巨蛇的一大截尾巴斷開,轟的一聲,爆成血霧。
隨后,便見其化作一道血影,遁速暴張,直接鉆入一片虛空。
這兇獒是個狠辣果斷的,選擇自損一部分圣兵氣機,快速離開戰場,避免被盯上。
可陳淵洞徹虛空,那一雙如同驕陽的眼睛一漲,喉嚨里哼出一聲驚雷,那只擎天巨手猛然朝著西邊虛空一擲!
手中的巨槍頓時身化火光,流星趕月,洞入虛空中。
一個呼吸后,一聲怒吼在遠處響起,二十里外的一處虛空,有血霧爆開,但沒有其他蹤跡。
陳淵沒動,目光轉下,透著漠然。
那個方向是赫連山的位置所在。
赫連山那蒼老的臉上臉皮微抖,沒多說什么,沖著西邊而去。
那個老獒是個禍害,與自己有仇怨。
“哪里走!”
那把混元青傘快速變小,追隨其往西邊,化作一道青光追擊而去。
轉眼之間,原本氣勢洶洶,打的天地頃覆的云頂山,馬上人去聲無。
高天之上的壓天身影,在這時,也轟隆隆消散,化作霞光云彩,將這片剛經歷圣兵斗法,滿是裂縫的蒼穹抹平。
那處側峰山頂上,一道白袍身影出現在齊天府邸門前。
那里,齊天大將的麾下直屬親衛,數百悍卒在大將府周邊結陣,個個武風彪悍,神色凜然。
當陳淵出現在禁制外時,守陣的將士一驚,隨后神色振奮,單膝跪地,一只手抵地,
“末將見過陳武圣!”
將士們一陣騷動。
就是這位武圣將軍,一出現,嚇退數位不世強者,簡直威風本事。
一個個眼中閃爍著敬畏,好奇,振奮,但低頭行禮時卻個個守著規矩,沒有亂動,沒有亂看,軍紀嚴明。
陳淵目光微動,點了點頭,擺了擺手,隨后身子往前走。
一眾悍卒趕緊分開兩邊,規規矩矩讓出一條通道來,注視著這位武圣將軍,走到齊天大將府邸中,來到一座廊橋下,往那一站,袖子朝天一拂。
立馬,飛袖流云,袖里乾坤,引得山上云海翻涌,四周云霧紛紛往這邊山峰靠攏,隨后將其遮掩起來,嚴嚴實實。
接著,陳淵就在這地方坐鎮,看著霞光將齊天府邸映襯的宛若仙家洞府,明媚去塵,眼中閃過一絲感慨。
他倒沒想到,上次一別,自己贈與齊天大將凝結神花的法門——白骨煉神法,對方這么快就沖擊武圣了,超出他的預料。
至于剛才那些人,前來阻擊,聽公孫羊前來報信的意思,還是上次那件事,朝廷得罪了不少老家伙,其中有人,有妖,有老精怪。
真是麻煩!
陳淵揉了揉有些刺痛的眉心天目。
他方才,不戰而屈人之兵!
事情剛發時,公孫羊就報告來了,自己分身降臨,利用天目找到那個銀塔背后之人后,施展了天目躍遷之術,雷霆趕至,將對方殺退,留下對方一臂,對方施展秘術逃走。
那是一頭七境妖王,不清楚身份!
對方畢竟是武圣級別,自己施展此術能將對方殺退已到了此術施展的極限,作用主打一個敲山震虎。
不然剩下那幾個老怪,隔空施法,就算知道位置也只能被動挨著,好一番糾纏,雖是不懼,但時間拖久了,齊天這邊還在突破之際,怕是生出什么變數來。
干脆將這些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家伙嚇退。
不過還真是熱鬧啊,如今的錦官城地界,還真像董老頭說的,真是藏龍臥虎,許多在江湖中已成絕唱的不世強者,禁忌,紛紛冒頭。
陳淵心中感慨,不知道蜀地這場風波最終會走向何方,但可以肯定的是,風浪是越來越大了,大乾這艘大船不知道經不經得住。
錦官城首當其沖,齊天大將若是能成,一樁好事,他自己更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山里和妻女清凈清凈了。
就在他心中感慨時,西邊飛來一道青光,沖破云海,落到此峰,沒多一會兒,廊橋上傳來腳步聲。
來人一身黑色衣服,臉上的褶子像是干老的樹皮,遒勁有力,衣角和須發隨著腳步生風,氣勢渾然,正是方才追敵而回的赫連山。
赫連山踩著腳下的木板,咯吱咯吱作響,腳下似乎很重,但朝著陳淵這邊一步一步走來。
陳淵沒有轉過頭來,保持著自己背手側身的樣子。
他與赫連山這位大乾國師,恩怨有,但沒到打死打活的地步,反正看不順眼是有的。
一個一心為朝廷,為大乾,一個則一心為蜀地,看不慣朝廷,自然難得對得上眼。
“這次還得多虧陳大人出手,震退那些藏頭露尾之輩,不然事情就有些麻煩了。”赫連山來到近前,扶了扶手,須發被風吹的凌亂,臉上帶著神彩。
“赫連國師言重了,陳某就算不出手,想來閣下也有法子退敵,不然朝廷和陛下怎會讓閣下一人鎮守如今的錦官城。”
“再言之,陳某出手也是為了齊將軍。”
“希望一舉功成。“
陳淵語氣無所謂的樣子,腳步往前挪了一下,一邊說著,臉往旁邊側了一下,又轉了回去,看向府邸正中光柱沖起的方向。
赫連山目光同樣看向那處,點了點頭,
“齊將軍若是能成功,我大乾朝廷便又多一尊頂尖強者,自是幸事,本國師就算拼了底牌,也要力保。“
他這倒不是故意說些漂亮話與陳淵聽。
陳淵嘴角掀起幾分弧度,透著意味不明的笑意,適才低頭側過臉來,
“陳某自是相信赫連國師的,對了,方才國師大人去追那巨蛇,可有什么收獲?”
“那東西本國師百多年前就認識,是嶺南迷霧中的一頭九頭獒,神通廣大,性情兇戾,之前朝廷派大軍圍剿過,當時正是我領旨,沒絞死,后遁走消失這么多年,如今也冒出頭來。”
“方才陳大人的大槍破了他的法,本國師追上去在七百里外與這畜生打了一架,沒留住,對方受了點傷,這東西越來越兇了。”
赫連山聊天聊起來了這頭兇獒,說了一道,沒留住,說著,其手一翻,朝著陳淵的身前一拂。
一道銀光飛向陳淵!
是一尊上面纏了幾道青氣的銀色小塔,尺許高大。
陳淵眸中金光點漆,落在這座小塔身上,這時赫連山繼續道:
“這是陳大人你在東邊對付的那人圣兵,被留在了這里,屬于閣下的戰利品。”
“那是一尊妖王吧,上面的魔氣還挺隱晦。“
“是把它融了還是如何,陳大人看著辦。”
陳淵挑了挑眉。那妖王還沒死呢,收了其圣兵,對方說不得找他麻煩。
不過,轉念一想,陳淵笑了,他都已經出手了,而妖王對他來說,渾身是寶。
他直接袖子朝著小塔一吸,將小塔收入袖中,把這戰利品收下了。
接著,二人沒了話說,都沒選擇拿之前的矛盾恩怨開口,去多說什么,也沒刻意找話,就各自站著一個身位,目光注視著天象變化,等待事情最終的結果。
山峰之上,天音自云層迭迭深處,隱隱約約,清越如鈞天廣樂,蕩滌塵俗。
府邸霞光混沌,大地騰起甘露,靈泉自石出,百鳥朝鳳,萬獸俯伏。天地異象紛呈,似有無盡福澤傾瀉而下,融入其道基。山河煥彩,日月增輝,一派神圣莊嚴。
忽的,轟隆隆大響,那天上彩云旋轉翻滾如沸,凝成漩渦,天地精氣匯聚,府邸當中,一股神威如圣的氣機滔天而起。
在齊天府邸外圍守護的麾下將士,神色有著抑制不住的激動。
大將……大將要成了!
可府邸廊橋下,陳淵和赫連山不約而同地眉頭一皺,
只見蒼穹之間,方才流轉的祥光越轉越快。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不斷壓縮。緊接著,一聲裂帛般的驚雷炸響,那璀璨霞光不斷旋轉,竟快速變的漆黑如墨,像被無形巨手攪動的墨汁,迅速吞噬蒼穹天光。
狂風呼嘯,先前溫順盤旋的天地精氣此刻化作暴躁的渦流。
“轟隆”
“嘩啦啦”
一道道藍色的閃電撕裂云層,豆大的雨點從天地間砸下,砸在噼啪作響,頃刻之間,暴雨如瀑。
轉眼之間,天地間曾絢爛奪目的霞光,變成了漆黑的烏云,噼啪作響的雨點,撕裂了這些云彩織繡的錦緞。大片大片的霞光碎片如流星隕落,那飄渺天音也被天邊的轟鳴聲淹沒。
不過短短數息的時間,天地間只剩下電閃雷鳴與狂風暴雨,仿佛方才的盛景仿佛一座婆娑幻境!
“這…”
大雨滂沱中,云頂山無數人看著這一幕,眼中露出錯愕,瞪大著眼睛。
就像之前初見一道光柱從這座山峰沖天而起一般,
只是這回眼里多的是不可思議的挫敗感?
齊天大將竟然沖關失敗了!
許多人錯愕之下,是極度的惋惜。
但也在有些人銳利或晦澀的眸子中,眼中現出一種還好還好的幸災樂禍,和絲絲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