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灰霧如細雨垂落。
整個舊州都被灰霧所籠罩,茫茫大地皆有泛黃的燈光點點。
白天發生的事,在舊州倒是沒有引起軒然大波。
陳黃皮以洞虛神劍開道。
那叫一個威風。
而太歲教的老一輩們卻悄悄將這事給壓了下去。
雖不能操控劍陣道果殺入禁區,但將一些事給淡化卻是輕而易舉。
整個舊州,修士們都下意識的忽略了太歲教教主陳黃皮之事。
這并不是說,太歲教要玩弄修士們的意識。
恰恰對他們而言,這是一種保護。
青銅油燈有大問題。
但是這問題,直到現在都沒有個具體的說法。
必須得防備,也不能不防備。
只是,有一些影響。
是太歲教的那四位劍主都沒有預料到的。
或者說,連陳黃皮都沒有意識到。
夜色下的舊州,人影稀疏。
而在某處破廟之中。
輪崗結束的年輕劍修趙百年正和那老瘋子把酒言歡。
趙百年便是在那石劍上駐守的修士之一。
他距離成仙已經很快了。
是小有名氣的天才劍修。
“老瘋子,我跟你說,我今天總感覺好像發生了什么大事。”
趙百年疑神疑鬼的端起酒葫蘆,低聲道:“但無論怎么想,都記不起來,莫非是最近想要突破仙人之境,想的有些走火入魔了不成?”
在他的對面,是那戴著草帽,瘸著一條腿的老瘋子。
老瘋子穿著破破爛爛。
實際上人倒是不瘋,只是總是說一些讓人覺得好笑的瘋話,所以才被熟悉的人叫做老瘋子。
其修為勉強達到仙人之境。
早就已經潛力耗盡,不過其見識和閱歷卻讓人嘆為觀止。
所以趙百年有什么不解的事,總喜歡找這老瘋子聊上幾句。
此刻,那老瘋子喝的有些迷迷糊糊。
“庸人方自擾,修行先修心,心不定,萬事皆如海市蜃樓,走不長久的。”
“嘿,老瘋子你修為不咋地,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趙百年失笑,飲了一大口酒道:“陽極只差六次,天地異變結束也就這幾百年的事,我這不是想著早點突破到仙人,去天河戰場碰一碰么。”
“天河戰場的靈氣充足,有成真仙的機會。”
“若我成了真仙,便能找傷你之人較量一番,替你出一口惡氣。”
他父母四百年前去了天河戰場。
一開始還有些消息傳來,后來再傳回來的就是一些遺物了。
而老瘋子和他算是忘年交。
自然想著替對方出出氣。
他可是親眼見過,老瘋子草帽下的腦袋,被人給硬生生的削掉了一大塊,那傷口至今都無法愈合,只能以草帽遮掩。
老瘋子躺在地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不耐煩的道:“天河戰場不是什么好去處,你若是去了,就你這點本事怕是十死無生,還是待在舊州茍著吧。”
趙百年失笑道:“老瘋子,你這話說的,跟你去過天河戰場似得。”
“老瘋子我自然去過。”
“不過只是巡視了一圈,沒找到對手,這不就跑回來替人看著這地界。”
“吹牛逼這一塊,還得是看您老人家啊。”
趙百年給老瘋子的破碗里倒滿,陰陽怪氣的道:“你雖是仙人,可身受重傷,怕不是連我都打不過,還巡視天河戰場。”
“咋了,小娃娃不信?”
“信,我當然信,下次巡視的帶上小趙我,讓我也威風威風。”
“那不行,你修為太弱了。”
老瘋子連端酒都懶得端,腦袋往地上一歪,就這么嘬著喝了起來,一邊喝還一邊迷迷糊糊的說:“真要是打起來,根本就顧不上你小子。”
“況且,你的天賦也不行。”
“這輩子沒什么機緣,也就只能止步仙人了。”
“趁早娶個媳婦,生個大胖小子傳宗接代好了,屆時老瘋子我親自收你的娃娃為徒,教他劍道。”
“保不齊你趙家還能出個真仙。”
這話聽在趙百年口中就有點不爽了。
他嚷嚷道:“老瘋子,你又不是劍修懂個屁的劍道,我要是生了娃,定然讓其拜入太歲教,不,我多了個字才不生娃。”
“娃成真仙不如我成真仙。”
“我改天也拜太歲教去。”
“拜什么拜。”
老瘋子嗤笑道:“太歲教要有大麻煩,你現在拜進去,豈不是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趙百年不悅的道:“老瘋子你這嘴真討厭,太歲教可是我大乾仙朝的三教之一,上哪來的大麻煩!”
“難不成還有誰敢打過來不成?”
說到這,趙百年忽然腦抽了一下,下意識的道:“別說,萬劍閣和太歲教不對付,說不定真有可能…”
“沒有可能。”
老瘋子煩躁的揮了揮手:“那灰霧隔絕十方,萬劍閣在南道州,太歲教在北道州,天南海北,上哪打去?這又不是天地異變以前。”
“那你說的大麻煩是?”
“別什么都問,總之,沒事不要往太歲教那邊跑就是了。”
老瘋子壓低了聲音,說道:“尤其是那小子,總覺得樣貌有些熟悉,可老夫仔細一琢磨,卻怎么都想不起來在什么地方見過。”
“還有他那把破劍,邪門。”
“這有什么邪門的?”
“連我都看不出他來路,難道還不夠邪門嗎?”
老瘋子說到這有些懶得再廢話,便閉上眼睛開始呼呼大睡,睡夢中還嘬著酒,好一個酗酒成性的瘋老頭。
若是此刻太歲教的四位劍主聽到這些話,必然會大驚失色。
因為這老瘋子竟然沒受到半點影響。
居然記得清清楚楚。
實際上,老瘋子也很疑惑。
陳黃皮那小娃娃他翻遍了自己的記憶,愣是沒發現有相似的人。
可看著其樣貌,越看越覺得像是某位故人。
準確的說不是樣貌上的。
而是那種氣質,以及一些不易察覺的小習慣。
就跟常年累月和自己的某位故人待在一塊,耳熏目染之下形成的。
而最讓這老瘋子不解的是。
他試圖通過時間長河看一看陳黃皮的來路。
卻發現時間長河在不久前被人給攪渾了。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總之,能做到這種程度的。
不用想都清楚,肯定是那幾位熟人。
就是不知是誰干的。
這時,趙百年見老瘋子睡的正酣,也懶得再談論起今日之事。
其實也沒什么好談的。
眼下還是修為突破仙人才是他的追求。
到了仙人之境。
是試試拜入太歲教,還是前往天河戰場就有的選了。
隨著趙百年開始閉目修行。
他體內的劍氣在不停運轉,作為一名距離成仙只差一步的劍修,沒什么比溫養自身法劍,感悟自身劍道要來的更重要。
只是,越修行。
趙百年就越感覺有點奇怪。
“為何今日感悟劍道之時會覺得極為…”
“極為…”
趙百年一連說了幾個極為,卻怎么都形容不出那種奇怪的感覺。
好似自身的劍道有點生銹了一樣。
不對,應該說劍心蒙塵。
那種沒來由的煩躁,讓他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于是便停下了修行。
可剛一睜開眼,便嚇了一跳。
因為剛剛還睡的正酣的老瘋子,不知何時坐了起來,正瞇著眼睛打量著自己。
那目光極為銳利。
好似將自己內外都看了個透澈一樣。
“老瘋子,你…”
“別說話,繼續。”
老瘋子的聲音充斥著不容拒絕之意。
趙百年猶豫了一下,自覺老瘋子不會害自己,便繼續閉目修行。
但修行修行,劍心蒙塵怎么修行的了?
就這樣,趙百年硬著頭皮又堅持了一會兒,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老瘋子那難掩意外的聲音響了起來:“行了,睜開眼吧。”
“老瘋子,我這是怎么了?”
“和你沒什么關系。”
老瘋子抬頭看了一眼破廟的屋頂,皺著眉道:“是天地異變快要結束了,新天換舊天,很多舊時的東西都要行不通了。”
趙百年透過那些破碎的角落,看到天上無窮無盡的灰霧。
他不以為然的道:“老瘋子,我修道的時間短,你可別忽悠我,天地異變還沒結束,怎么劍道就開始行不通了?”
“要是這樣的話,人太歲教豈不是都要被打落凡塵不成。”
“天道改易,和修為沒什么關系。”
老瘋子站起身,對趙百年說道:“你且在這里等著,老夫要去其他舊州巡視一圈,看看這影響究竟有多大。”
說罷,老瘋子拿走了趙百年腰間掛著的酒葫蘆。
邊喝邊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破廟。
而趙百年見此,立馬追了出去。
可出去一看。
那還有那老瘋子的身影,只有稀薄的灰霧。
趙百年無奈的喊道:“老瘋子,你喝酒喝的糊涂了,你拿的是我的酒葫蘆,不是我的那盞青銅油燈。”
不過,他也沒有太擔心老瘋子。
因為老瘋子以前也說過這種類似的瘋話,往往第二天一早就回到了破廟里。
一天時間就能跨越舊州來回。
想想都覺得不可能。
就是真仙都得用上個三四天的時間,因為晚上只能找個安全的地方待著,胡亂飛遁鬼知道會遇到什么危險。
至于這老瘋子說的有沒有可能是真的。
趙百年以前也想過。
可后來隨著修為越來越強大,他就徹地覺得是扯淡了。
要真是老瘋子說的那樣。
那得是什么境界的存在才能做到?
而另一邊的東道州。
這里亦被喚作截天道州。
是截天教的大本營。
天地異變之前,截天教在東道州是毋庸置疑的最強大的勢力。
在三教之中,往往能排到第一。
當然,那是九離鐘還在的時候。
這東道州同樣被灰霧隔開,但只隔了五分之一的區域,剩余的地方依舊是原本的方圓。
從天上往下看。
更是能看到一副奇異無比的景象。
一道幽暗的光線,橫在整個東道州的空中。
而這道光線如同棋盤上的縱橫之線一樣,只要換一個角度看這條線,便能看出無數道光線在空中交織在一起。
將整個東道州都覆蓋。
所有光線交織匯聚的地方,則正好就是灰霧潮汐聚集之處。
夜色下,一個戴著草帽,穿著破破爛爛的老者來到了這里。
這老者正是那老瘋子。
老瘋子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那些細線,隨手撥弄了一下。
便見無數細線在這一刻齊齊震動。
然后,東道州真正的面貌便浮現在這無數細線組成的,類似棋盤一樣的事物之中。
修士們人來人往。
這里的修士什么都修。
有修拜靈天法門的,也有修煉劍道的,還有修煉一些別的亂七八糟玩意的。
至于截天教的修士。
則根本見都不得見。
不過,老瘋子也懶得找那些不相干的小輩們的麻煩。
他是來巡視舊州的,不是來殺人的。
將整個東道州修士的境況收入眼中以后,老瘋子低聲道:“東道州倒是沒受影響,南道州同樣如此,當真是怪了…”
就連北道州,都只有一小部分的劍修劍心蒙塵。
情況不算多嚴重。
至于他自己…
“老夫怎么沒察覺到劍道改易…”
“按理說不應該啊…”
“若是劍道有變動,老夫應當第一時間就會察覺才對。”
“莫不是老夫的劍道沒被改?”
老瘋子皺著眉,轉身向著太歲教所在的舊州走去。
此時此刻。
在太歲教的大殿之中。
陳黃皮把金角銀角當枕頭,正在呼呼大睡。
這大殿極為安全,更沒人會過來打攪他,四位劍主更是將陳黃皮當做教主一樣捧著,生怕自家新教主想不開跑了。
普天之下,也就陳黃皮到了仙人境界還有有睡覺的需求。
也只有他能在這太歲教最核心的大殿里睡大覺了。
熟睡中,陳黃皮說著夢話。
“凈仙觀是我的!”
“大乾仙朝也是我的,我有合法繼承權,祖宗之法不可變!”
“啊!你們這些奸臣居然要造反!”
“黃二,朕的心腹大臣黃二呢!快用火把他們都烤死!”
這些夢話奇奇怪怪。
還伴隨著嘎吱嘎吱的磨牙聲。
當然,磨牙聲不是陳黃皮發出來的,而是銀角發出來的。
銀角正啃著自己大哥的獨角。
一邊啃一邊流著口水,夢囈道:“大哥,你的肉好香啊…”
而金角則打著呼嚕,它當年吃了太多邪異,到現在都沒消化完,睡著的時候,更方便在吸收那些力量。
金角銀角,這對諦聽之子。
實則也只是三四歲的幼獸而已。
夢話,磨牙聲,呼嚕聲在大殿內此起彼伏。
黃銅油燈恨的牙癢癢的。
“他娘的,陳黃皮一個人就夠本燈頭疼的了,現在還加上了金角銀角這兩個棒槌,真把本燈當保姆了是吧?”
黃銅油燈從來都不曾睡過。
即是不需要,也是為了提陳黃皮警示四周。
說實話,黃銅油燈除了自家人以外,對別的任何修士,哪怕是這太歲教都有著提防之心。
它永遠不乏惡意揣度他人。
忽地…
陳黃皮夢中驚慌失措的道:“朕不過是想蓋個大房子給師父住,眾愛卿為何要把朕打入天牢,黃二,黃二救我!”
“朕不是昏君!統統以朕為準!!”
黃銅油燈聞言嘆了口氣:“白天看著挺威風的,睡著了還是跟以前一個吊樣子,本家啊本家,真希望你別再長大了。”
“長大了有什么好。”
“人越長大就越是愁苦。”
“個中煩惱,怎敢叫他人知道。”
“也不知黃一那王八蛋究竟在哪,我明明感受到了它的氣息,它應該也在大乾仙朝才對。”
黃銅油燈也有自己的愁苦。
它的力量不在自己身上,也不敢將其召回來。
而大乾仙朝如今雖說看似還算風平浪靜,又有太歲教護著,但黃銅油燈很清楚,這地方的危險和人間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論。
人間就一個斷手算近乎于道,關鍵是也沒鬧出什么亂子。
爛泥佛再厲害,還不是被觀主早就算計的死死的。
但到了大乾…
觀主是真沒法看著陳黃皮了。
換句話說,陳黃皮唯一的依靠,實際上就是黃銅油燈。
其他的現在都有心無力。
而黃銅油燈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別看它白天的時候說的那么輕易,能變化成別人模樣,帶著陳黃皮到記憶里隨便逛。
可記憶終究只是記憶。
現實中,它的戰力甚至都不如普通的仙人。
只是靠著各種重寶的拿手本事,方能起到一些作用罷了。
“若是能找到黃一,本燈向它低個頭也行啊!”
“狗日的黃一,到底是跑哪了。”
黃銅油燈迫切的想要找到黃一,觀主臨行前曾說過,記得要把黃一給帶回來,因為等陳黃皮十八歲那年,能派上極大的用場。
不說以后,便是現在而言。
金頂天燈好歹也是凈仙觀論戰力能算進前三的重寶。
有它護道,黃銅油燈才算是心里有底。
想到這,黃銅油燈看向陳黃皮,拍了拍他的背,輕聲道:“不怕不怕,噩夢沒什么好怕的,本家,有我黃二在,我會保護你的。”
很久以前,久到黃銅油燈都有些快記不起來的時候。
陳黃皮就總是做噩夢。
那時,它也是這樣哄著的。
果然,陳黃皮很快就平息了下來。
只是黃銅油燈并沒有看到,此刻的陳黃皮緊閉的雙目之中,隱隱有白光透了出來。
而這,是只有狐貍山神能看到的景象。
換做其他人都不成。
那白光之中,有許多文字若隱若現。
若是狐貍山神在此,定然驚的叫出來,因為這一次白光之中的文字比上一次要涵蓋的東西更多。
不止是太易老頭的劍道。
還有萬劍閣的劍道,太歲教的劍陣之道同樣在內,以及那煉制洞虛的法門,看似是煉劍,實則是煉丹的怪法。
甚至還有杜家…
杜家的那古怪飛舟,脫離了正常修士的煉器之道,由機械組成的玩意也被這些文字所涵蓋。
與此同時。
太歲教的劍陣道果世界內。
奉劍行此刻正面容苦澀的在洞府之中盤坐。
說是洞府,實際上就是在山里挖了個山洞。
他雙膝上放著他的法劍。
此法劍和太歲殺劍形制一樣。
“沒了太歲之血,我這樣活著和死了有什么區別。”
奉劍行納入被污染的太歲之血,化作了劍邪。
當時,他的修為雖說沒有突破真仙,可已經有了真仙的戰力。
陳黃皮將他體內太歲之血抽出來之后。
連帶著奉劍行等幾個弟子,是完完全全失去了太歲之血。
太歲之血納入體內,原本的那滴血也會被污染。
奉劍行的修為在跌落。
只是白天的時候,他不愿說出來。
仙有九極,如同他已經從仙人巔峰境界,跌到了第六極。
這時,洞府之外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師弟,為兄來看你了。”
說話間,便見到林道寧以及其他幾個化作劍邪又恢復的弟子走了進來。
這幾人的神色都極為黯然。
奉劍行起身迎接,面無表情的道:“幾位師兄弟為何深夜到訪?”
“還能有什么?自然是怕你走極端。”
林道寧淡淡道:“若是為兄沒猜錯的話,你應當準備散去一身修為,將靈氣留在教中吧。”
奉劍行道:“怎么,師兄要來阻止我,亦或者說是開導我?”
林道寧大笑著道:“倒也不是,只是覺得你這地方不錯,咱們幾個一起散功,靈氣會更加濃郁,也方便其他師弟們修行。”
太歲教的法門,別人能學,但是用不出來。
而他們如今同樣如此,自然也不想在教中頂著太歲教弟子的名頭,卻做不了太歲教弟子能做的事。
這幾人都是劍修。
都有著自己的傲氣,不愿作視自身修為倒退。
與其如此,不如散功。
奉劍行皺眉道:“我散功是因為我唯一擅長的只有太歲三絕殺陣,可你們不一樣,你們比我的天賦高,可以教導其他師弟,犯不著與我一起做傻事。”
他自己如此,卻見不得他人如此。
林道寧身后的另一名弟子走上前,冷哼道:“只需你做,不許我做,這修仙修仙,修的不就是個我道還真。”
“我心如此,怎能茍且偷生!”
“那把劍是太歲殺劍的劍影,并不是太歲殺劍。”
“太歲之血,恐怕是從此以后徹底絕跡了。”
“今日咱們回教中之時,那萬道劍光組成的劍陣里,我竟只能在后面跟著,要動用全力才不被拉下,這滋味我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著。”
突然,一個老邁的聲音憑空響了起來。
奉劍行等人渾身一震,下意識的行禮道:“拜見太阿劍主。”
太阿劍主穿著黑色打底,金絲縫制的道袍,黑著臉道:“你們幾個小娃娃,當年都是老夫拐進太歲教的,如今一言不合就要散功,唉…”
“讓老夫怎么說你們好。”
“你們這讓老夫,拿什么和你們父母交代?”
“劍主,弟子們都是孤兒…”
“進了太歲教就不是了。”
太阿劍主沒好氣的道:“老夫代你們父母看護你們,而其他弟子更是你們的手足兄弟,老教主曾有言,劍陣之道,便是為了看護你們這些孩子的。”
“怎么,你們今天散功,明天是不是就要退教?”
“有人說咱們太歲教是賊窩,是,老夫今天就告訴你們,還真就是賊窩。”
說到這,太阿劍主冷笑不止:“這賊窩進了就別想走,一個都跑不了。”
奉劍行正要開口。
太阿劍主直接打斷道:“你小子別廢話,你師傅忙著呢,沒空過來親自罵你,老夫替他給你,也給你們傳個話。”
“別著急。”
“太歲之血這事,我們四個老東西已經在琢磨了。”
“眼下也有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等著就是。”
太阿劍主等四人其實坐鎮五行劍峰。
整個太歲教內發生的事,除了那大殿內的,其他的他們都一清二楚。
只不過這事肯定是不會告訴弟子們。
也省的弟子們被嚇到。
而所謂的太歲之血,所謂的不是辦法的辦法。
自然要應在新教主的那把洞虛神劍上。
以溝通太歲殺劍,祈求賜予太歲之血的儀式,來溝通洞虛神劍。
若是能成,便能有新的太歲之血誕生。
不過這四位劍主倒是沒想到,奉劍行幾人這么執拗,剛回教中就有了散功的念頭,這些都是好孩子,也是他們看著長大的。
自然是趕緊過來把這法子提前說了出來。
奉劍行面露羞愧之色:“弟子讓四位劍主們失望了,弟子不該走了極端,眼下教中正要準備喚醒老教主之事,我等的事…”
“你們的事也是事。”
太阿劍主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掠過,淡淡的道:“老教主的事是大事,難道你們就不是了嗎?就是老教主醒來,他也一定是這樣想的。”
“太歲教,沒那么多茍且。”
“也沒那么多相忍為安。”
“來,看看這新道袍。”
說著,就拿出了幾件和陳黃皮同款的黑色道袍出來。
林道寧摸了摸這嶄新的道袍,下意識的伸手一抓,憑空便有一個算盤出現在手中。
奉劍行等人更是如此。
太歲教弟子,除了人手一把性命交修的佩劍以外,同樣人手一把算盤。
號稱劍修之中最會做生意的。
“不行,這道袍雖然看著還不錯,但是沒有那位背書,賣不上價的。”
“林師兄說的對,名氣打不出去,修士們不會買賬的。”
而奉劍行雙目之中則閃爍著異彩:“就說咱們翻看典籍,發現那位存在年輕時候穿的是這種道袍,巧立名目…”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當年那位存在和老教主是立過這樣的約定的。”
“可如今天地異變,靈氣珍貴,不能咱們一家賺錢,這有悖我教理念。”
“壓貨!提前壓貨!”
“天地異變總會結束的,到時候傾銷就是。”
“幾百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幾個剛剛還劍風傲骨的弟子,這一刻你一言我一語,哪還有劍修的影子,分明就是一群滿腦子生意的狂徒。
而太阿劍主見此,則捋了捋胡須,悄悄消失在了這洞府之中。
五行劍峰。
原本應該是太易子坐鎮的那座劍峰之中。
四位劍主齊聚于此。
奉劍行等人的事要做,但不妨礙接引老教主的事就要停下來。
“教主的劍道學自太易子,就是不知道他和這座劍峰能不能契合。”
“若是不能契合,那就得強行催動,以洞虛為契機,殺入那灰霧之中找到老教主。”
“若是能契合,咱們四人便不用各自斬出一部分。”
四位劍主不停的交流意見,商議,敲定這這事該如何進行。
當然,陳黃皮沒來之前。
這事其實早早就在謀劃了,只不過他來了以后,正好帶來了太歲殺劍的劍影,省去了許多功夫。
這太歲教內可不止這四個真仙。
還有其他的在劍陣之中沉睡。
有不少都在試圖尋找契合這最后一座劍峰,也就是五行劍陣之中庚金殺陣的辦法。
次日一早。
陳黃皮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
自打前往舊州,他就一直在重煉洞虛,已經很久沒有睡的這么安心了。
“黃二,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
陳黃皮興沖沖的說道:“我夢到我做了大乾仙朝的皇帝,統御萬方,很多人都敬佩我,尊重我,為我蓋了一座大大的皇宮。”
“比凈仙觀還要大好幾圈!”
“啊?比凈仙觀還大幾圈?”
聽到這話,黃銅油燈想象了一下,撓著頭道:“那好像也沒多大啊…”
陳黃皮道:“已經很大了,而且我的皇宮的瓦是用金子做的,只可恨那些奸臣非說我是昏君,要把我打進大牢,氣死我了!”
說到這里,陳黃皮就是一肚子氣。
他昨天做的這夢當真是舒坦無比,只是夢的后半段著實讓他不爽。
黃銅油燈嗤笑道:“本家,你這夢不行啊,做夢造個皇宮都只敢把瓦換成金的,要是我,我非得用首山銅造一個皇宮出來。”
“那不行。”
“為什么?”
“因為首山銅太硬了,我做成瓦片會很累的。”
此話一出,黃銅油燈語塞了。
合著這皇宮是你自己親手造的啊…
而金角則認同的道:“首山銅是很硬,黃皮爹,你還是用金子做瓦好,金子很軟的。”
銀角則歪著腦袋道:“黃皮爹,你在夢里為什么自己給自己造皇宮,別人還說你是昏君啊?”
陳黃皮惱怒道:“因為我不舍得給自己發工錢!”
剛說完,陳黃皮忽然愣了一下。
他閉上眼心神沉入體內。
“咦,我的脾廟怎么是金色的。”
陳黃皮看到,在他的脾臟之中,無盡的金色精氣正在鑄就廟宇,已經隱隱形成了一個大致的輪廓。
并且,其中還有著一樣東西。
那東西如同一塊石碑,上面時時刻刻都在閃爍著許多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