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失色,萬物恒定。
邪眼瞪大,看到了青光漫天,看到了那被三師父的劍光斬過的斷手在這一瞬間僵住,并有無數光影碎片崩潰。
三師父的劍光,乃是護身之法。
斷手并未被其殺死。
而是好似被其斬去了什么一樣。
這卻只是邪眼能捕捉到的畫面,而陳黃皮此刻的意識處在恒定狀態,他根本就無法跟上這樣的速度。
不,準確的說。
時間被定住,即便他真的掌握了影響時間的能力,能洞察這能力的奧妙玄奇,他也無法擺脫這種影響。
只有成就真仙,才有資格窺探。
而且還絕無可能看透,絕無可能看懂。
好在,意識跟不上邪眼看到的畫面沒關系。
因為邪眼記錄了一切。
閻羅之影縱身躍入天幕之中,如今的天邊早已泛起了魚肚白。
那天幕之中的佛主身影在微微顫抖。
祂好似意識到了什么。
又或者說,祂雖然在近乎于道這個層次之中,算不上拔尖的,而且也并未降臨到如今的天地之中,可依舊是道主之下最強大的那一批存在。
祂有資格,也有能力知曉此刻在發生的事。
佛主看著那撲向自己的閻羅之影,祂張開口,欲要說些什么。
可還沒來得及開口。
便見那閻羅之影一拳照著其面門就砸了上去。
咚!!!!!
只一拳,便直接打碎了這佛主的腦袋。
“六殿閻羅…”
隨后,又是一掌將其臂膀劈崩。
“八殿閻羅…”
佛主在心中絕望的咆哮,祂認的出來這閻羅之影出手的路數,分明就是黃泉陰土之中,總共十殿,十尊閻羅的法門。
十尊閻羅借著這閻羅之影對祂出手。
而且偏偏是這陳黃皮過來惹事,引的自己提前降臨現世的節骨眼上。
這是早就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已經給自己下套了。
“陰天子!!!!”
佛主的聲音從過去響起:“吾可以誰都不站,吾只想再活一紀,便是那道主之位吾也可以不爭,為何汝等非要趕盡殺絕?”
然而,閻羅之影并未回應祂。
反倒是猛地一把拍向過去。
或者說,這就是閻羅之影的回應。
邪眼睜大,試圖看向過去。
但看到的卻是一片紛亂無比的光影。
在那光影之中。
好似有著一個無比偉岸的身影,那身影雙目冷漠,眉心之中有一輪大日在燃燒。
陰天子,黃泉陰土孕育的第一個生靈。
不死不滅,是陰間之主宰。
除了做不了道主,無法合道以外,每一次紀元重開,祂都是最先近乎于道的那個。
而如今,祂降下殺劫。
佛主根本沒有還手的余地。
光影破碎,時間長河都被攪動。
邪眼已經完全看不清這些這場橫跨過去未來的大戰。
但邪眼卻依稀能看到,一個世界,或者說一個恐怖無比,比之那東華大帝的道果都要完整的道果世界降臨了。
陰天子開了道爭。
道爭一開,便是不死不休。
根本就容不得你拒絕,要么拼道爭,要么就是死。
也不知過了多久。
陳黃皮只感覺好似過了一萬年,又似乎只過去了一瞬。
他的意識還處在青色劍光從自己的神魂,從自己的本相中現世,斬向那斷手的時候。
突然…
整個世界大放光明。
大日高高升起。
他的六陰神之軀瞬間隱沒褪去。
而懸在他頭頂的那心廟,則立馬沉入體內。
心廟大成!
相應的,他體內那顆不停跳動的心臟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心廟。
心廟并不規則,而是類似心臟的形狀。
上有無數血管脈絡附著。
內有一尊道人泥胚端坐。
豪光,死死的壓制著這道人泥胚,瘋狂的為其滋養,也瘋狂的抽取其力量。
爛泥佛的六成肉身。
此刻全然被豪光瘋狂的沖刷,刷成了另一個完全不同,完全屬于陳黃皮的心廟主神。
世上,再無爛泥佛。
“終于成了!!!!”
陳黃皮睜開眼,雙手都有些止不住的顫抖。
師父說讓自己來收心廟主神,那叫一個輕而易舉,好像自己來這中土佛國是游山玩水似得。
可整個過程卻一波三折。
簡直比那甘淵之行還要兇險萬分。
他是全程被那斷手,還有佛主給壓著打。
要不是赤邪關鍵時候出了個陰損的招數。
那佛主真要是降世了。
怕不是一巴掌就能把陳黃皮的心廟給當場拍爆。
而這時。
邪眼看到的那一幕幕畫面終于和陳黃皮的意識對上,全都涌入其腦海之中。
“三師父的劍光呢?”
陳黃皮放眼一看,卻發現那青色劍光早已消散。
腦海中,一幕畫面閃過。
青色劍光斬過那斷手之后,便消散一空,似乎其存在的意義,便是為了這個時候。
只有一劍。
只出一招,一招便已然足夠。
斷手墜落在地,有無盡的死灰色氣息從中滲出,大地都被其污染,所過之處任何生機盡皆成了死灰。
春去秋又來,一歲一枯榮。
三身萬佛大絕大悟圣山此刻都被染成了死灰色。
天會荒,地會老。
再雄偉的山岳都會崩塌。
轟隆隆…
高可抵天的圣山在這一刻分崩離析。
每一寸崩潰的山體,都化作了死灰色的氣息,充斥著抽取萬物生機的決絕之意。
大地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深不見底,若是墜入其中,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因為這是東華大帝的死氣。
亦是其道崩身死之后,肉身隱藏的力量。
那棵建木也在下墜。
連同陳黃皮,黃銅油燈,昏死過去的狐貍山神,還有金角銀角兩兄弟都在往下墜落。
要墜入那禁忌的深淵漩渦之中。
“本家救我!!!”
黃銅油燈驚恐的大叫:“這是東華大帝的道崩之隕,掉進去就完蛋了!”
它的燈身被那些堅韌無比的野草洞穿。
被纏繞的動彈不得。
連半點能力都發揮不出來。
陳黃皮心中焦急,化作遁光飛向黃銅油燈。
但黃銅油燈墜落的速度太快了。
還有金角銀角,以及狐貍山神。
這三個東西,個個都被東華大帝的斷手制住,雖說那斷手不想殺它們,但此刻卻著實要因它而死。
“啊啊啊!!!”
黃銅油燈眼看著自己要墜入深淵,眼看著著陳黃皮毫不惜身的沖向自己,絕望的道:“本家,走!別管我們了。”
“你趕緊走,趕緊飛出去!”
“沒什么比你的命重要!!!!”
“你們的命就不是命嗎?”
陳黃皮臉色猙獰的吼道:“別跟我講什么大道理,要走一起走,我寧愿自己死,也不愿眼睜睜看著你們掉進去!!!!”
可是,褪去六陰神之身。
心廟又剛剛大成,豪光都無法動用。
陳黃皮此刻,便是最弱的狀態。
他的速度,跟不上黃銅油燈它們下墜的速度。
“師父!!!!”
陳黃皮揚天大吼:“大師父,二師父,三師父,四師父!!!!”
他想要尋求師父的幫助。
然而,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陳黃皮心中怔住。
他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師父給自己留的后手,實際上都早已在十萬大山的時候安排好了。
可現在他到了外界。
實際上早就沒了那么多后手為自己擺平一切。
四師父邪道人也早已言明,只會看著自己。
自己長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
等自己去了大乾仙朝。
四師父邪道人,更是連看著自己都不會了。
“大乾仙朝…”
陳黃皮呢喃了一聲,突然將目光看向身旁隨著自己墜落的那棵建木。
他有辦法了。
“黃二,金角銀角,狐貍山神,你們別怕!”
“我帶你們去大乾仙朝!!”
陳黃皮抓住洞虛神劍,一把刺入建木樹身,然后體內所有的精氣、腎廟,肝廟,心廟,乃至于已經開始鑄就的脾廟的精氣全都被他抽走。
全都一股腦的灌入這建木之中。
“長長長!!!!!”
隨著陳黃皮猙獰的聲音響起。
這棵建木突然間爆發出翠綠無比的光芒。
那光芒是生機之力。
然后就是瘋狂的生長!
通天徹地!!!
樹根以比陳黃皮飛遁都要快的速度生長,直接扎根進了那恐怖的漩渦之中。
樹身更是如同一根柱子一樣戳了下去。
黃銅油燈,狐貍山神,金角銀角,全都被這樹身生長的枝丫所掛住。
而這還沒有結束。
易輕舟當初和陳黃皮說的清清楚楚。
這建木通天,是惟一一個能直接帶他進入大乾仙朝的辦法。
“還不夠!!!!”
陳黃皮一咬牙,猛地對著自己的腎廟,肝廟,心廟連拍三次。
三座廟宇為之一震。
然后,更多的精氣被他強行抽離了出來。
建木的樹身再次以肉眼都無法捕捉的速度拔升。
魔樹催生的能力被陳黃皮發揮到了極致。
腎廟之中,魔樹發出哀鳴。
它的樹身出現了裂紋。
而黑煙所化的鎖鏈則死死將其束縛住,不叫其崩潰,魔樹的樹身在破碎和重組之間不停循環。
這對它而言既是酷刑,也是一場蛻變。
好在,這樣做是值得的。
陳黃皮低頭一看。
便看見黃銅油燈它們被這不停生長的建木從那漩渦之中硬生生的帶了出來。
再一抬頭。
建木的樹冠已經穿過云層。
陳黃皮目力無窮,卻沒看到樹冠之上的大乾仙朝。
黃銅油燈的聲音在離他極遠的下方響起:“大乾仙朝自封,早已不在人間,建木得撞破虛空,才能看到大乾仙朝在何處。”
而這,需要更多的精氣。
對于易輕舟而言,他當年就是真仙,這法子不算什么。
真仙的力量足夠。
而陳黃皮卻不一樣。
他不是仙,只是有著仙的戰力。
“脾廟!給我崩!!”
陳黃皮心中發狠,他心念一動,直接崩碎了那正在鑄就、連雛形都沒有的脾廟。
脾廟一崩。
陳黃皮體內就像是打開了一個豁口一樣。
而這次,流轉出的精氣讓他的身體脈絡都覺得劇痛無比。
似乎要將他的肉身都撐開一樣。
若是這些精氣都不夠。
那陳黃皮只能選擇自崩一座已經大成的臟器廟了。
咔嚓…
突然,有仿佛鏡面破碎的聲音響起。
呼啦啦…
陳黃皮看向天上。
便見建木的樹冠猛地一竄,其周遭的空間當場破碎。
虛空,他看到了虛空。
那里一片虛無。
而在這虛無之中,一個隱沒的國度緩緩出現。
陳黃皮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就是大乾仙朝。
因為他還是一顆蛋的時候,就在這大乾仙朝待了不知多久。
大乾仙朝自封,不存與人間。
這大乾仙朝之外,更是籠罩著灰色的霧氣。
那似乎是一個無比浩瀚,無比繁瑣的陣法。
咚!!!!
一聲輕響響起。
像是木頭撞到了什么東西。
這建木的樹冠,抵在了大乾仙朝的陣法之上。
再然后。
陳黃皮便看到,整個建木爆發的綠色光芒迅速暗淡下去。
他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可下一秒。
他感覺到了類似造化之門的接引之力。
建木通天,可去往玄真道界的任何一處。
便是仙界亦能前往。
便是因為,其本身就有著接引眾生的能力。
因此,玄真道界的修士,才會將通天建木生長的湯谷,稱作是一條路。
而就在這時。
黃銅油燈卻叫道:“本家小心!那鬼閻羅爬上來了。”
陳黃皮聞言,下意識的低頭一看。
然后,他便看到了讓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那先前和那佛主大戰開了道爭的閻羅之影,此刻變得無比暗淡,它本該在六陰神褪去之后消失,但沒想到竟然還在人間。
閻羅之影雙手抱著建木做攀爬狀。
其速度快到極致。
看著就像是從地獄里鉆出來的惡鬼一樣。
閻羅之影所過之處,建木生長出來的樹枝全都被其撞斷。
金角銀角,狐貍山神,還有黃銅油燈被這一撞,原本被斷手所制,此刻卻全都恢復了自由。
陳黃皮神色微變。
他感覺這閻羅之影里的意志已經消失了。
可這并不是他此刻心驚肉跳的原因。
因為他的邪眼。
他的邪眼透過這閻羅之影,竟然看到了一幕讓他無比迷茫的破碎光影。
那破碎的光影,似乎是這閻羅之影和佛主大戰之時殘留的余波帶起的某一段畫面。
光影畫面之中。
陳黃皮看到了一個世界。
是黃泉陰土。
黃泉陰土之中,有十盞九冥神燈時隱時現。
那十盞九冥神燈,占據了黃泉陰土的十個方位。
所謂四面八方,已經能夠闡明一個世界的所有方位。
而九則是虛數。
代表的是看不見的一個方位。
這是陳黃皮很小的時候就聽師父說過的事。
因為九龍煉天爐就代表了九個方位,涵蓋了這個虛數。
但現在,陳黃皮看到了第十個方位。
他頓時腦海中轟然作響。
十盞九冥神燈在黃泉陰土不停的點化陰神,但這陰神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是做什么呢。
只是在黃銅油燈的記憶里看到,師父說陰神是粗糧。
可實際上。
點化陰神,根本用不到十盞。
黃銅油燈的一盞分身就已經足夠。
“這十盞分身,嵌入了整個黃泉陰土…”
陳黃皮近乎失聲的道:“這是陣法?為何我覺得更像是在煉丹,師父和陰天子究竟在做什么,他們在天地異變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了要煉黃泉陰土嗎?”
可隨著他說出這話。
那閻羅之影忽然頓了一下,那殘留的光影立馬破碎消散。
緊接著。
陳黃皮便感受到了一道目光穿過閻羅之影,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自己一眼。
只一眼,這目光就消失了。
似乎是自己說的這話幾乎觸碰到了真相。
而這早已商量好的事,則不能讓別人知道,哪怕是自己也一樣。
再然后,閻羅之影便一頭扎進了陳黃皮的影子之中。
無論陳黃皮如何呼喚,這閻羅之影都沒有任何回應。
轟!!!!!!
一聲巨響在虛空中震蕩。
通天建木的樹枝直接扎進了大乾仙朝外的那層灰霧之中。
陳黃皮眼前一黑。
緊接著,他便感覺被大乾仙朝直接吸了進去。
至于黃銅油燈,金角銀角,還有那昏迷不醒的狐貍山神,也一并如此。
而此時此刻。
在那黃泉陰土之中。
陰天子的面孔占據了整個陰間的天幕。
祂眉心的大日時時刻刻都在燃燒。
祂早已死去,但亦活在過去。
而如今,祂緩緩收回目光,不再去關注自己至交好友的寶貝徒兒。
轉而,祂看向了占據黃泉陰土十個方位的那些九冥神燈的分身。
十盞九冥神燈,分別掛在十殿閻羅的大殿外。
十殿閻羅早已死去。
但并不像陳黃皮當初調侃的那樣,全都沖入大日之中化作了灰燼,空氣中都飄著索命鬼父親的骨灰。
十殿閻羅,有的在大日之中。
有的則在坐鎮大殿。
陰天子看向第九殿,一道金光從祂的雙目之中射出,那金光之中仿佛存在著一個扭曲的身影。
正是道爭失敗的佛主之神魂。
這佛主之神魂本該隨著道爭失敗而死去,但陰天子卻將其硬生生的定住。
金光分化為十分。
懸掛在十殿門口九冥神燈十具分身,突然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將那金光吞入腹中。
原本有些暗淡的燈光突然暴漲。
似乎是得到了養料。
陰天子做完這些,便緩緩閉上雙目。
祂的精力,其實至始至終都沒有放在陳黃皮身上。
陳黃皮猜的也的確算是中了九成。
天地異變之前,祂便與自己那位至交好友開始謀劃,這場謀劃參與的不止是祂,還有著陳皇,最早的時候甚至仙尊都加入了其中。
只可惜后來之事,變故突生。
祂和陳黃皮師父,與仙尊反目決裂。
彼此大戰。
最后老死不相往來。
至于再往后的事,陰天子其實再也沒有和陳黃皮師父交流過。
因為祂們彼此相識多年。
無需溝通,也無法溝通。
但世間之變化,便讓其明白對方現在在做什么。
天地異變結束之時。
陰天子便會帶著這顆太陽臨世。
而那十盞九冥神燈的分身,便是讓祂臨世的必然一環。
陳黃皮的師父并未操控這十盞九冥神燈分身。
其進入這黃泉陰土的那一刻。
就是陰天子在接管。
而在那中土佛國。
日升月落,斗轉星移。
時間匆匆而過。
圣山已經崩塌,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巨大的死灰色漩渦。
突然有一天。
那死灰色的漩渦停滯了一剎,緊接著便開始逐漸縮小。
像是里面有什么東西在將其吸納一樣。
這里,如今已經成了人間的禁地。
人間的某些小天地之中殘留的存在,根本不敢把目光看向這里。
他們知道,那個可怖的東西并沒有死去。
反而變得更加恐怖。
“我是誰?”
一個迷茫的聲音在漩渦之中響起。
它似乎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整個世界。
然后,它便沉默了起來,繼續吸納自己的力量。
又過了許久之后。
那聲音再次響起:“我天生對草木親和,我好似來自大乾仙朝,我是凈仙觀的弟子,我天賦出眾,卻無比懶散。”
“我好似經過了許多事。”
“我記得我好似有個仇人。”
“對,我記得他,他叫陳道行!”
“那我呢?我又是誰?”
這聲音開始思索自己,它記得有很多聲音告訴過自己的名字,但現在它有些想不起來了。
于是,這聲音的主人。
也就是那斷手,在吸納完所有的力量以后。
它掌心的眼睛猛地睜開。
先前這里發生的一切,都在它心中浮現了出來。
“東華靈光大帝…”
斷手喃喃道:“我好似不叫這個名字,我也記不起與這名字有關的東西,所以,我的名字應該是…”
“應該是…”
“許青山!”
斷手怔住:“我是許青山,陳黃皮是我最疼愛的小師弟,我把金角銀角帶到了人間。”
“可為何,那禿驢會叫我東華靈光大帝。”
斷手有些遲疑,有些不解。
但很快,它看到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本丹經。
是陳黃皮先前為了證明,它是許青山的時候拿出的七十二密丹解。
斷手翻看著七十二密丹解。
它好似看到了寫出這七十二密丹解的那個‘自己’。
一頁一頁的看過去。
斷手的目光變得越來越柔和。
也越來越自責。
因為它記得,自己差點要殺了陳黃皮,連那九冥神燈都被自己打傷,還有那執拗呆蠢的銀角被自己掐的哀嚎。
還有那狐貍山神。
那是它曾經親手煉制的兩尊神明之一。
當年是為了湊數,可如今再見故人,其復雜的心思立馬涌上心頭。
斷手嘆息道:“都怪截天教的狗賊,去他娘的東華大帝,本尊乃是許青山,凈仙觀的許青山。”
它說話的語氣都變了。
好似那青色劍光一斬,的確將它和東華大帝的一切都斬斷。
“所以,小師弟是去了大乾仙朝。”
斷手看了一眼那早已枯萎的建木,以及那早已合攏的虛空。
它無法再通過建木進入大乾仙朝。
“我記得大乾仙朝好似在和仙界大戰,那地方,很危險。”
斷手說道:“小師弟孤身前往,我放心不下。”
于是,它便向著天上飛去。
飛到了建木破碎虛空的地方。
砰!!!!
斷手握拳,一拳砸了上去。
空間瞬間破碎。
但這是不夠的,空間破碎以后,并非是隱沒大乾仙朝的虛空。
所以,還得繼續。
斷手就這樣,一拳一拳的轟上去。
空間破碎,不待其愈合便是一拳。
易輕舟當年是真仙,他說的那辦法是最穩妥的辦法,因為建木本就有這個能力。
可除此之外。
還有一法,那就是靠著絕對的力量破碎虛空,一路打進去。
但若是做到這種程度。
必然會引起大乾仙朝陣法的反撲。
不過,斷手根本就不在乎。
它現在只想打進大乾仙朝,找到陳黃皮為其庇護。
“小師弟,等著!”
斷手平靜的道:“為兄絕對不會看著你陷入危局,有我在,誰都傷不了你,還有那陳道行,他不死,我心難安!”
“近乎于道,我可以再證一次。”
此時此刻。
在那十萬大山之中。
凈仙觀早已化作了舊觀。
而這觀中大殿之中。
身穿青黑色道袍的觀主嘆了口氣:“貧道只是和那人道不同,不相見,可和爾等又沒什么矛盾,便是來了這十萬大山,又能少了你一杯茶喝不成?”
觀主是見過東華靈光大帝的。
那對他而言,是個挺不錯的晚輩。
只可惜,其到底是死了。
道崩之后,剩下的只是一具尸身。
這尸身殘留的意識時時刻刻都陷入痛苦之中,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可那到底只是生前之事。
與這尸身其實再也沒有任何關系。
觀主斬去的便是這斷手的執迷,給這當年晚輩一個化作全新存在的機會。
但沒想到的是。
這斷手不認自己是東華大帝。
反倒是認定了自己是許青山。
“也不知你是有心還是無意。”
觀主搖頭道:“不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你去吧。”
而這時。
一個弱弱的聲音響了起來:“觀主,它是許青山,那我呢?”
觀主笑道:“你自然也是許青山。”
“它若能再次證道,那你也能因此踏入近乎于道的層次。”
“你們三個孩子,個頂個的懶散,結果各有各的福緣,當真是一飲一啄,皆有天定。”
“觀主,那其他師兄呢?”
“你其他師兄又不懶,操心他們作甚。”
“完美天地,容得下更多的近乎于道,或許,還能容得下幾尊道主。”
說到這,觀主頓了頓,又道:“只是大勢之爭,能爭先的卻沒有幾個,依舊是當年舊人,以及那些舊時天地的盜主之爭。”
“用心感受為師的道。”
“到時候,就只有你們能幫他了。”
而在這舊觀之中。
去感受觀主之道的,卻并非只有那些道人們。
還有一個穿著青黑色道袍的老者。
這老者抱著一把劍,其劍和太歲殺劍形制一模一樣,就連身上的道袍都是觀主同款。
而此刻,這老者身上散發的劍意無比驚人。
觀劍如觀吾。
正是陳黃皮認可的第一個劍道,吾觀吾劍如觀吾的太易子。
太易子的資質不算多好。
在蒼天紀元修到真仙,靠的就是倒賣觀主同款的道袍和法劍賺的資源堆上去的。
而如今,天地異變結束以后。
他將會是天地間第一批真仙。
并且,這太易子也在感受觀主的道。
這也是他的福緣。
他幫過陳黃皮,雖說是將其誤認為太歲教的傳人,為自家傳人拼死要殺出一條路。
但幫了就是幫了。
有這么一層關系,觀主自然不會對他吝嗇。
觀主抬頭看向天上。
他的目光中,有那個籠罩在玄真道界之外的輪廓。
也有那斷手破碎虛空的景象。
唯獨沒有陳黃皮的身影。
“黃皮兒,黃皮兒。”
觀主笑道:“修成了心廟,你便算是十七歲了,可剩下的,就真得你自己去琢磨了。”
“大乾仙朝,為師到底是回不去了。”
“你的師兄們也回不去。”
“替為師,替你師兄們看看,那里是為師的,是他們的家,但也是你的另一個家。”
大乾仙朝,陰暗無邊。
這里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
到處都是灰蒙蒙的霧氣。
而在這霧氣之中,一道黃澄澄的光芒時隱時現。
仔細看,那是一座破舊的廟宇。
廟宇之中,一隊人圍在一盞燃燒的青銅油燈低頭不語。
這隊人都是修士。
穿著青色的法衣,其修為從元嬰到返虛期都有。
為首的是一個老者,這老者手中擺弄著一個迷你的丹爐,好似是個煉丹的修士。
而就在這時。
不遠處,忽然有一道詭異的氣息浮現。
眾人神色微變。
那老者猛地看向過去,便看到了破廟之外,不遠處的灰霧在不停的匯聚,眨眼間便化作了如同潮汐一樣的事物。
“別怕,那潮汐不是沖著咱們來的。”
老者出聲安撫道:“有這油燈在,只要咱們不過去,那潮汐便會無視咱們,里面的東西也不會出來,等著吧。”
“等到白天就好了。”
“白天咱們快些趕路,要不了多久,就能到曾經的舊州了。”
舊州是他們此行的目的。
去了那舊州,便可以將煉制的丹藥送達,從而換取一些靈氣,供宗門的修士突破。
而他們如今所在的地方。
曾經叫做仙靈谷,是一位真仙的道統,不過那真仙早已死去。
仙靈谷內,更是被灰霧所占據。
“馮老,那潮汐里會不會還有靈氣尚存?”
“有,當然有。”
馮老淡淡的道:“可除了靈氣,還有那尊死去的真仙也在其中,那里面的靈氣殘留的不多,若你是仙人,盡管進去收取靈氣就是。”
“您這話說的,我若是成了仙人,早就去了天河戰場了。”
“哎,陛下已經有一萬多年未曾現身了,這大戰還在繼續,也不知陛下他老人家還好嗎。”
“馮老,他們都說陛下死了,您覺得是真的嗎?”
“陛下不會死的!”
馮老皺眉,呵斥道:“雖說老夫從未見過陛下,但若是沒有陛下,大乾仙朝早就崩了,早晚有一天,陛下會…”
說到這,馮老的聲音弱了下來,執拗的道:“陛下會歸來的,他沒有死,只是,只是病了而已…”
“這次去了舊州,你們有天賦的,可以嘗試拜入太歲教。”
“若是成了,或許會有見到陛下的那一天。”
他們說的陛下,便是陳皇。
整個大乾仙朝都知道,陳皇病了,病的很重,很久以前和仙尊大戰之后便不再出現。
而陳皇當年下達的政令依舊在持續。
仙界和大乾仙朝不停的大戰,彼此爭奪靈氣資源。
太歲教,截天教,拜靈天。
還有許多舊州的宗門教派都參與其中。
有時候不止是仙人,連返虛渡劫的修士都會被派遣過去。
眾人對此知道的不多,但如今是晚上。
附近又有灰霧潮汐出現,他們也沒心思過多攀談,只是圍著那青銅油燈陷入了沉默之中。
可突然。
那灰霧潮汐逐漸退去。
馮老的神色有些意外,這灰霧潮汐一旦出現,便會維持到天亮,從來都沒有提前退去之說。
莫非,這并非是灰霧潮汐不成?
突然…
有人驚聲道:“快看,那潮汐里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