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腳下,巨大無比的十二品金蓮臺上。
八萬佛子齊聲發笑。
笑聲清脆,如同鐘鈴。
咯咯咯,咯咯咯…
在所有人看來,包括那不存在與現在的過去佛和未來佛。
祂們都認為,這是今世佛子聽聞佛音以后聞聲則喜。
畢竟,佛子身上的佛意是掩飾不住的。
八萬個佛子,每一個身上的佛意都來自今世佛主。
雖有些不合理。
但這次魔羅法會,便是為了解決此事。
今世佛主只有一尊。
也只能有一尊。
此刻,地通禪師也不禁被這宏大的法會氣氛所感染。
他這輩子都不曾見過那么多尊羅漢菩薩佛陀。
甚至還有三身萬佛寺中的萬佛虛影。
以及那兩尊真正的佛。
這對他而言,是莫大的榮幸。
如果今世佛主的轉世不在自己身邊,而是坐在那十二品金蓮臺上就更榮幸了。
“陳施主,接下來就是講佛論典了。”
地通禪師對陳黃皮敬畏的道:“八萬佛子,來者皆能與之闡明佛理,真正的佛子會因此開口與之開講,彼此映照。”
“對于佛子而言,祂會在這個環節中逐漸覺悟自身。”
“而對于旁人而言,便能因此感悟佛子之佛韻,從而得到天大的機緣。”
這場魔羅法會將持續七天。
每過一天,十二品金蓮臺便會向著圣山之巔的三身萬佛寺升去。
直至最后一天。
最后一尊佛子,也就是今世佛主將會踏入三身萬佛寺之中,明悟自身,立地成佛。
再往后,那便是三身佛合一。
成就真正的佛主。
想到這,地通禪師又苦惱的道:“只是陳施主您就在小僧身邊,莫非您就要眼睜睜看著那些假佛子成真不成?”
陳黃皮漫不經心的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真真假假何須分辨?”
這話是從四師父邪道人哪里學來的。
四師父經常把這話掛在嘴邊。
以至于陳黃皮都下意識的記在了腦海中。
黃銅油燈則嗤笑道:“這禿驢瞎吃蘿卜淡操心,那些人果可是邪異,要是能被禿驢們感化,那簡直就太可笑了。”
“不過七天實在太久。”
“本燈覺得,這魔羅法會一天估摸著都撐不下去。”
它這次純純是抱著看笑話的心來的。
恨不得鬧個天翻地覆。
把這所謂的圣山都給掀個底朝天。
“快看,那些禿驢開始念經了。”
陳黃皮幸災樂禍的指著蓮花臺上的一尊佛道:“還是個大腹便便的笑臉佛,等下看他還笑不笑的出來。”
只見那十二品金蓮臺上。
此刻,正有一名披著黃色僧袍,袒胸露乳,大腹便便的佛陀捻著佛主,對著一個人果行了個禮。
“拜見佛子。”
這大肚佛笑著坐下,隨后便道:“所謂世尊如來,如是我聞,如是我法,我佛如來曾有云,眾生皆苦,善惡難辨。”
“曾有一禿鷹饑腸轆轆,尋覓獵土不得食。”
“我佛慈悲,便割肉喂鷹,以身渡鷹,正合佛度眾生之理。”
大肚佛的每一個聲音,都充斥著濃郁的佛意。
他在向人果闡述講佛論典。
周遭更有金色的蓮花涌現,逐漸的沒入那人果之中。
人果通體青黑,如同嬰孩一般模樣。
其雙目黑白分明,純粹且清徹。
人果聽著這大肚佛的話,感受著時時刻刻涌入自身的佛音。
忽地一聲。
人果周身冒出金光。
并且哇哇大哭了起來。
唰!!!!!
立馬就有目光看向了過來。
大肚佛在中土佛國小有名氣,不僅實力強大,而且佛法高深。
他這般開口,立馬就引起了佛子異動。
“快看,佛子啼哭三次便閉口不言,這是開始覺悟了。”
“接著就是佛子開口,與其論辯。”
“等下就知道這尊佛子究竟是不是真正的今世佛主轉世了。”
隨著那些期待、激動,狂熱的聲音落地。
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
這佛子閉上嘴巴以后,便死死的盯著大肚佛。
別說論辯了,連動都不帶動的。
大肚佛見此不由道:“我佛慈悲,佛渡眾生,眾生亦度佛,小僧講佛論典與佛子,佛子為何不語?莫非是小僧講的不對嗎?”
“對個屁。”
陳黃皮嗤笑道:“我那人果是邪異,它們如今只是嬰孩時期,連話都不會說,就是有千萬個不爽也只能干瞪眼。”
人果一日一甲子,一夜三十載。
離了魔樹,被輪回道宮轉生到這中土佛國以后,便失去了那種迅速長大的詭異能力。
因此無論是怎么講佛論典,怎么講佛意渡入人果之中都不會有效果。
那人果盯著大肚佛。
實際上是它聽的惡心了,想要吃了這尊大肚佛。
只是它如今被困在這幅皮囊之中,沒了那邪異之身,實則什么都做不到。
而黃銅油燈卻在拱火:“本家,有我的隱匿神通在,這里沒人能發現咱們,況且如今你實力不凡,諸多手段在手難不成還怕他們?”
聽到這話,陳黃皮心中微動:“黃二,你又想挑事?”
他其實也很不爽。
不過更多的是看笑話的心態。
唯一有點煩躁的事,他作為魔樹的主人,作為親手催生這些人果的源頭,那大肚佛講佛論典的聲音,還有那佛意都能被他聽的一清二楚。
但挑事,陳黃皮還真沒什么想法。
雖然師父說過,這次中土佛國之行,是求穩還是放肆,都隨他自己考慮。
可放肆也得有個放肆的資本吧。
黃銅油燈壞笑道:“本家,你不是最喜歡講道理,倒不如借著這人果的口,和那些禿驢好好講講,講的他們佛心崩潰如何?”
“這不好吧…”
陳黃皮皺眉道:“我雖喜歡講道理,可我從不無的放矢,佛經我又沒看過,若是講不過他們豈不是很丟人。”
若是講的是藥經醫書。
那陳黃皮自然當仁不讓,但佛經他真沒看過任何一部。
那些中土佛國的經典故事,更是一概不知。
“這不是有個懂得嗎?”
黃銅油燈指了指地通禪師:“那胖禿驢說什么割肉喂鷹是什么意思?”
地通禪師激靈的道:“講的是善惡,禿鷹無食便會死,佛主割肉喂鷹,既是在度化這鷹,又是在讓這鷹度化自己。”
“所以說,那大肚佛是在以己做佛,而將那人果當做鷹?”
陳黃皮面露古怪之色。
要是這樣說,那他就聽得懂了。
地通禪師道:“陳施主果然大智大悟,一聽便能明白。”
陳黃皮擺擺手。
隨后,他便伸手一拍,一口棺材憑空出現在屁股底下。
那地通禪師見此目露茫然之色。
黃銅油燈嗤笑道:“看不懂吧,看不懂就對了,這棺材就是你陳施主的蓮花臺,可比那些狗屁佛坐的金貴多了。”
至于金角銀角。
它倆被這棺材給嚇了一跳。
尤其是銀角,它抽了抽鼻子,在這棺材上聞到了建木的氣息。
但這建木打造的棺材,倒是沒有嚇到它們。
畢竟它倆是啃過建木樹皮的。
那叫一個不怕死。
最主要的是,它們在這棺材里聞到了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可怖之氣。
似乎有點像是觀主…
又好像不太像。
仿佛在什么地方感受過一樣。
然而,金角銀角對視了一眼,紛紛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迷茫。
它倆自從到了人間,沒多久就被安排看藏經閣大門。
后來天地異變,藏經閣也變成了舊觀。
期間也只有金角出來過。
大部分時間,它倆都在舊觀之中。
要說在什么地方感受過。
那肯定就是舊觀了。
“該不會舊觀在黃皮爹的棺材里吧?”
“為啥是舊觀,難道就不能是觀主嗎?他老人家不是合道蒼天,蒼天都死了,觀主他老人家我估摸著也離死不遠了,說不定就躺里面呢。”
“師父不會死的!”
陳黃皮本來正在溝通那人果,聽著金角銀角這番不靠譜的話,氣的瞪了它們一眼,呵斥道:“再亂說話,我就把你們倆扔進勾魂冊里。”
“勾魂冊里有阿鬼!”
“金角,你知道阿鬼出手有多狠的!”
金角聽到阿鬼這兩個字就氣的牙癢癢,不過如今好不容易能在外面晃蕩,它可不想鉆進勾魂冊里和索命鬼打個天翻地覆。
它在心中惡意的想道:“大爺我現在今非昔比,等在外面待膩了,再進那勾魂冊里好好收拾賤鬼!到時候非得讓賤鬼好看!”
它倒是沒想過。
陳黃皮其實就是在拿索命鬼嚇唬它。
索命鬼如今在勾魂冊里沉睡蛻變,要是把金角銀角放進去,反而會壞了好事。
至于等索命鬼蘇醒之后。
估摸著,金角銀角真不一定能斗的過索命鬼了。
再看那蓮臺上的大肚佛。
大肚佛此刻臉上沒有絲毫笑意。
他看向周遭,詭異的發現不止是自己,其余的羅漢菩薩佛陀,無論是怎么與各自面對的佛子講佛論典,那佛子始終沒有回應。
好似根本就沒有覺悟一樣。
但就在這時。
那大肚佛對應的佛子忽然扭了扭脖子。
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也閃過一絲莫名的意味。
陳黃皮在操控人果。
或者說,這人果現在就成了他的另類分身。
之所以是另類。
那是因為陳黃皮能操控這人果做許多事。
但人果的本能卻依舊在。
那就是,饑餓,殘忍,以及說不出的煩躁。
陳黃皮適應了一下人果的身軀,稚嫩的胳膊猛地撐地,雙腿盤坐,乍一看,還真有點寶相莊嚴的感覺。
只是還差了點意思。
畢竟,佛陀開口,是靡靡梵音,是有佛意的。
好在陳黃皮有類似的能力。
他催動著心廟的豪光,并不將其放出來,只引動其力量。
“大肚佛,就你要度化本佛子是吧?”
“佛子開口了!!!!”
一道道目光瞬間看向了過來。
大肚佛感受著那些目光,不由松了口氣。
他不怕佛子開口,怕的是不開口。
“佛子所言甚是。”
大肚佛恢復笑意,淡然的道:“今日我度你,他日你度我,如此便是佛主割肉喂鷹之本意,善惡是非皆是我佛。”
陳黃皮點點頭:“既然如此,那你割肉吧,本佛子餓了,要做那禿鷹了。”
“割…肉?”
大肚佛臉上的笑意僵住了:“佛子,小僧講的是典故,是我佛真意,講佛論典不是這樣的。”
陳黃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說話是放屁咯?”
“所謂典故,自然就是曾經舊事。”
“既然講了,那就要以身做典。”
“還是說,你根本沒有割肉喂鷹的覺悟?”
他這話的角度很刁鉆。
大肚佛更是有種說不出的古怪,割肉喂鷹就只是個典故而已,怎么就突然到自己得割肉喂佛子了?
“佛子,我自然是有這覺悟的。”
大肚佛耐心的道:“但典故只是典故,不能當真。”
陳黃皮道:“我明白了,佛主根本就沒有割肉喂鷹,這典故也是你們瞎編的,那看來本佛子不能被你度化。”
“何來瞎編一說?”
大肚佛皺眉道:“若是佛子想以此與我講佛理,那好,請佛子食我之肉。”
說罷,大肚佛伸手對著自己腹部一揮。
剎那間便有一塊白花花的肉條落到了陳黃皮面前。
陳黃皮搖頭道:“太肥了,有沒有瘦一點的。”
大肚佛不語,只是一味的割肉。
漸漸地,他腦袋里逐漸冒出了一個念頭。
佛子乃是今世佛主之轉世。
雖說除去唯一的那個,其余的定是假的。
但在沒分出來之前,其余的佛子任何一個都有可能是真的,都得鄭重對待。
而且現在唯一一個開口的佛子就是眼前這尊。
從這方面去考慮。
那佛子口中說出的奇怪話語,似乎也不能當做是謬論。
佛子總不能真餓了,想吃肉吧。
陳黃皮不知道這大肚佛想歪了。
他搖頭道:“瘦肉塞牙,讓本佛子如何下口?”
大肚佛又斬下肥瘦相間的血肉。
“佛子,這肉如何?”
“不如何。”
陳黃皮道:“本佛子如今不過嬰孩之軀,連牙都沒長出來,你讓本佛子如何下口?”
“全都切成臊子,細細的切。”
“這次呢?”
“還是不行,肥瘦不分,混在一起臭不可聞。”
陳黃皮不停的提出要求。
大肚佛起初有些惱怒,畢竟佛也有火,可漸漸的,他的火氣逐漸熄滅。
“我度我佛,我佛度我。”
大肚佛心中道:“莫非是我佛在度我不成?一身不過兩百骨,去掉血肉又何妨?肉身不過是臭皮囊,褪去肉身觀白骨。”
他漸漸地琢磨出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這并非正統佛法。
而是一種,很詭異,很邪門的路數。
等再看自身。
大肚佛冷不丁的發現,自己身上的血肉全都被自己砍了下去。
并且連軟骨都切成了臊子。
可以說,只剩下了一具干干凈凈的骷髏架。
“我佛慈悲。”
白骨之軀的大肚佛雙手合十,欣喜的道:“弟子拜謝佛主度我,傳授弟子不凈白骨觀。”
陳黃皮卻嗤笑道:“褪去一身血肉便干凈了嗎?”
大肚佛道:“根根白骨,如何不凈?”
陳黃皮道:“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人不穿衣如同野獸,佛無金身,丑陋殘忍,本佛子不度你這樣的怪物。”
說話間,他指了指周遭的那些佛陀。
大肚佛神色微變,他看到了那些佛陀看向自己的目光有多么恐懼。
白骨之身,猙獰殘忍。
全無任何寶相莊嚴之意。
想到這,他明悟的那詭異佛法在心中不停的跳動。
丑陋,太丑陋了!
“還請我佛度我。”
“皮囊可以褪去也可以穿上。”
陳黃皮咧嘴一笑,隨后這具人果之身瞬間崩潰,道道金光全都涌入那大肚佛斬下的肉糜之中。
那大肚佛見此,立馬伸手一撈肉糜,想要往自己的白骨之身上貼。
很快,一個比之前更加猙獰丑陋的怪物便出現了。
“哈哈哈哈,我成佛了!”
大肚佛獰笑道:“我佛慈悲,我佛度我!!!!”
他感覺到了一種陌生的力量在自己體內滋生。
那些力量來自他褪下的血肉。
然而,在其余的佛陀眼中,這哪是什么成佛了,分明就是成了邪異了。
準確的說,在其削去一身血肉,只剩白骨之軀的時候便已經有了化作邪異的征兆。
只是隨著那血肉被其攏在身上之后才徹地爆發。
“速速出手!!!”
“鎮殺這邪魔!!!!”
道道佛影瞬間出手,立馬將這大肚佛鎮壓,鎮入了那十二品金蓮臺之中。
在下方。
黃銅油燈看的目瞪口呆:“本家,你是怎么把這大肚佛變成邪異的?”
它有些看不懂。
好似陳黃皮只是上去動了動嘴皮子。
那大肚佛就跟傻子似得,自己把自己給玩死了。
“胡說,什么叫我把他變成了邪異?”
陳黃皮摸了摸心口,理所當然的道:“大肚能容,卻容不下眾生疾苦,腦滿腸肥,卻肥不了天下蒼生,他是被我度化成佛了。”
心廟之中,豪光正在產生變化。
他并沒有催動豪光,不然豪光一刷,那大肚佛立馬就會化作邪異,隨后灰飛煙滅。
不過,這樣借用豪光的能力。
陳黃皮倒像是發現了新玩具一樣喜悅。
引動豪光開口,張口便是靡靡魔音,頃刻間就教這大肚佛入魔化作邪異。
并且,豪光好似因此也得到了好處。
“師父說過,豪光能放能收。”
陳黃皮心中暗忖道:“既能將人變成邪異,也能將邪異變成人,若是我與這些禿驢辯經論佛,說不得就能讓豪光完全孕育。”
豪光如今還不是完全狀態。
少了一份變化。
再看那些正在和人果們講經的佛陀菩薩羅漢們。
陳黃皮兩眼放光。
他本就不喜歡這些金身裝裱的狗屁佛。
一路上所見所聞,更是徹地看明白中土佛國有多惡心。
可以說,排隊砍頭都不會誤殺好人。
因為根本就沒好人。
就連旁邊這地通禪師,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陳黃皮要不是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早就送他上西天見他的佛主了。
“黃二,為我護法!”
陳黃皮盤坐在棺材上,他雙目微閉,捏了一個法決。
他要將心神分化萬千。
分化進七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人果的體內。
然后以心廟豪光之力,與這些佛辯經,將其度化。
很快,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十二品金蓮臺上的諸多佛影有些坐不住了。
那些佛子不知道怎么回事。
突然就跟集體覺悟了一樣,紛紛張口講佛辯經。
而被其辯經的佛陀菩薩,全都越來越不對勁。
“桀桀桀!我成佛了!”
“我悟了!”
“我佛慈悲,普度眾生!”
陰冷的氣息從那些扭曲的身影之中沖了出來。
原本寶相莊嚴的佛陀們。
如今個個都變得極為恐怖,極為殘忍,張口就是晦澀邪惡的靡靡之音。
大肚佛也就算了。
那只是一個例外。
而且還證明了那個佛子是假的。
但現在,怎么好像所有的佛子都是假的。
“不對勁!不對勁!!!!”
“魔羅法會,莫非真要引來天魔了不成?”
“停下,都停下,不許和佛子辯經!!!”
日落西山,大絕大悟圣山的山腳下,此刻亂成了一團。
而在那山巔之上。
兩道圓光重迭。
過去佛的宏偉聲音響起。
“世尊如來佛曾見魔羅。”
“魔羅曰:佛主,我將摧毀你的佛法,毀掉你的佛教。”
“佛曰:如何摧毀。”
“魔羅答:我將用一萬八千年的時間把你的佛法和佛教摧毀,讓我的魔子魔孫披上袈裟,鍍上金身走進寺廟之中,宣揚我的邪說,腐化你的信徒。”
“屆時佛在何處,我便在何處。”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這是整個中土佛國都知道的典故。
如今過去佛重提,便讓諸多佛陀瞬間想起了這事。
而未來佛則道:“八萬佛子只有一尊是真正的今世佛主,既有真佛,那便有假佛,假佛為魔羅之子孫,壞我佛法,壞我佛教。”
“且由他去,因為有魔的地方就有佛。”
“最后一個佛子,便是真正的今世佛主。”
“屆時佛光普度,誅魔滅魔,便是我佛教大興之日。”
過去佛講述過去,未來佛闡述未來。
這兩尊佛說完以后便隱沒不見。
今世佛主不在,祂們實際上也很難做些什么。
不過這魔羅法會的召開,本就是祂們的手筆,這種情況也早有預料,因此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眾佛陀菩薩羅漢見此,紛紛雙手合十口念慈悲。
八萬佛子如今還剩三千。
正所謂我不如地獄誰入地獄。
以身飼魔,尋得我佛。
這對他們而言是大覺悟。
“這才是佛主降世的經典啊!”
地通禪師激動萬分的道:“諸多魔子魔孫混入佛門,想要污穢佛法教義,只待陳施主覺悟,凈化佛門,度化眾生啊!”
他這番言論,聽的陳黃皮都樂了。
黃銅油燈更是捧腹大笑:“別說,禿驢們說的還真像是那么回事,魔羅法會,魔子魔孫,那八萬佛子不就是魔子魔孫嗎?”
“至于真佛,本燈在這中土佛國確實沒見過什么真佛。”
“便是有,那也是你陳黃皮。”
“我可不想做什么佛。”
陳黃皮嗤笑道:“況且這里哪來的佛?分明都是些魔頭才對。”
整個中土佛國就是人間地獄。
從上到下,皆在魔海之中沉淪。
那佛家經典,陳黃皮只覺得可笑,若是真有那么回事,那魔羅肯定早就已經做成了,不然怎會有佛陀下臺吃人?僧人圈地作惡?
“黃皮爹,咱們不是要找那建木樹枝嗎,和這些賤驢扯什么淡,干嘛不把他們都給殺了。”
金角有些搞不懂陳黃皮這么做的意義何在。
它雖然覺得也挺樂呵。
可再看下去就有點膩歪了。
陳黃皮拍了拍金角的腦袋,笑著道:“今世佛主不出,如何三身佛合一?三身佛不合一,哪來的所謂菩提樹。”
菩提樹就是建木的樹枝。
銀角不解的道:“可那些人果都是黃皮爹你的魔子魔孫,這玩意能成佛主嗎?”
陳黃皮道:“自是不能,不過天就要黑了,天黑以后方見分曉。”
“天黑以后黃皮爹你就要做今世佛主了么?”
“他哪會做佛主,他只會做魔羅。”
黃銅油燈大笑不止,只覺得拍案叫絕。
這中土佛國之行,可比之前的種種要有趣多了。
此刻,它也明白了觀主的手段之高明,用意之陰損。
早早的就將那今世佛主的果位斬下化作舍利子。
時至今日。
便應在了這里。
不過,黃銅油燈這次可不在心中惡意揣度觀主。
它只覺得觀主玩的太臟了。
天地異變剛開始的時候,估摸著就已經算計的明明白白,平常不顯山不露水,就等著這一波,陰一手這中土佛國。
就是不知道,那活了兩個紀元的老王八是不是這三身佛合一之后的存在。
畢竟無論是過去佛,還是未來佛,又或者現在佛。
這三尊佛表現的都非常獨立。
似乎并不是單純的以一化三。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魔羅法會依舊在進行著。
不過因為佛子越來越少,那十二品金蓮臺也逐漸的升上圣山。
等到了半山腰的時候就只剩下了三千尊佛子。
三千尊佛子。
必然有三千尊佛陀菩薩羅漢與之講佛論典,引動真正的今世佛主轉世。
但很快,一個個佛子暴露了本來面目。
以邪惡晦澀的靡靡之音污染這些佛,讓其扭曲化作邪異。
直至最后一尊佛子。
那佛子唇紅齒白,雖是嬰孩般大小,可卻難掩俊秀。
這佛子先前從未開口。
也是陳黃皮留著拖時間的最后一尊。
“這,莫非就是今世佛主的轉世嗎?”
“八萬佛子只存其一,難道還能是魔子魔孫不成?”
“誰去與今世佛子講佛論典?”
這句話問到了點子上。
唯一還在和這佛子呼應的,是一尊菩薩,這菩薩龍首人身,卻偏偏只有頭頂一只獨眼。
被喚作龍婆菩薩。
龍婆菩薩有些失望。
因為她已經用盡了渾身解數,都沒能讓今世佛子多看她一眼。
這對她而言,便是錯過了天大的造化。
今世佛主已經很顯然就是這位了。
要是她能讓今世佛主大絕大悟,讓其重登果位,三身萬佛寺里必然要有她的位置。
但錯過就是錯過。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讓本佛來!”
有一尊佛下場了,他張口便是佛理,閉口就是佛經。
但那今世佛子依舊未曾開口,只是淡淡的看著他。
隨后,一尊尊佛陀齊齊下場。
可是都沒有任何作用。
眼看著天就要黑了,眾多佛陀不由更加急切。
佛經有云,佛主降生之時大日橫空。
因此,必然也應當應在白天,而不是黑夜。
就在這時。
那過去佛和未來佛有些看不下去了。
祂們不明白,為何今世佛主的轉世,居然對任何佛音都沒有反應,總不能這個也是魔子魔孫吧。
十二品金蓮臺如今也升到了山頂。
只差一步,三身萬佛寺的大門就會打開,接引今世佛主歸位。
“萬佛朝宗,汝等下場吧。”
未來佛一聲令下,那金碧輝煌的萬佛寺中,上上下下被砍掉腦袋的佛陀,便紛紛從蓮花臺上走了下來。
今世佛主不在,過去佛主,未來佛主都無法離開萬佛寺一步。
因此,就只能派遣麾下的弟子。
這些佛陀和外面的那些不同,是顯化坐落在十二品金蓮花瓣荷葉上的佛影真身。
其沒被砍下腦袋之前都是堪比仙人的存在。
當然,雖說號稱萬佛寺。
實際上也沒有萬尊之說,本質上只有一尊佛。
三身萬佛,三身在前,萬佛在后。
佛,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
就如同眾生皆可成佛一樣,成的也是這尊佛。
三身萬佛寺的大門依舊緊閉。
但眾多沒了腦袋,肢體殘缺的佛卻憑空出現。
而這,也讓外面的那些佛陀震驚無比。
“如意佛!”
“梵天佛!”
“大慈大悲救世佛!”
“為何這些佛會變成這樣?祂們的佛首呢?”
要知道千年萬年以來,三身萬佛大絕大悟圣山都是圣地,是他們永遠無法踏足之所在。
更沒有任何人能進入三身萬佛寺。
對他們而言,佛就是無所不能的,佛就是至高無上的。
可今日一見。
那些至高無上的佛,竟然個個都被砍下了腦袋。
竟然都成了這般殘缺之相。
這樣的佛,看著還沒有他們更像是佛。
而此時此刻。
暴露了真容的那些佛陀,慈悲的目光緩緩變得冷漠了下來。
“佛,是無瑕的。”
“汝等罪孽深重,便以血來洗凈吧。”
這萬尊佛紛紛下場,展開了一場殺戮。
本就是為了召開魔羅法會,才將這些假佛給喚來,讓其以佛理引動真正的今世佛主。
如今他們都親自下場了。
這些丑陋的假佛,自然也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我佛慈悲,不要殺我。”
“汝等死后便會升往西天極樂世界,無需這般恐慌,本佛這是在度化你們啊!”
夜色之下,殺機盡顯。
萬尊佛陀下場殺戮收割,自然不可能有那些假佛活命的機會。
只是片刻功夫。
當紅月高懸的那一刻,整座圣山便灑滿了金色的血液。
尸骸遍地,累累白骨不甘怒視。
滾滾黑煙從那些白骨之中冒了出來,似乎要化作魔子魔孫。
但隨著三身萬佛寺頂部的兩道圓光映照。
黑煙盡消,佛光普照。
咕嘟…
在那隱匿神通之中。
得以茍活的地通禪師此刻咽了口唾沫,他兩股戰戰,驚恐的跪在了地上。
曾幾何時,他同樣想要參加這場魔羅法會。
對他而言,這是他必生的榮耀之時。
然而現在看來,這哪是什么榮耀之時,分明就是死期將至。
“佛…佛主…”
地通禪師下意識的看向坐在那棺材上的今世佛主。
可是,他的今世佛主,此刻卻樣貌大變。
身穿一身黑金色的道袍。
墨發披散在身后。
神色冷峻,眉心有金黑色豎紋顯化。
陳黃皮雙目之中,更有雷海之上皎月升起的異相顯現。
他進入了六陰神的狀態。
而且心廟之中,那團豪光此刻也在瘋狂的轉動,像是一個混沌之色的球一樣。
心廟徹地大成,大成到了極致。
就連腎廟,肝廟,此刻都在不停的震動。
“我不是你的佛主。”
陳黃皮冷冷的道:“我也不會度化你,但這幾日到底是用到了你,要是殺了你,那不是我的作風,要是放過你,我卻覺得更加惡心。”
“所以,你就做個邪異好了。”
說罷,他胸口豪光一刷。
頃刻間,那地通禪師瞬間變成了一個邪異。
猙獰,扭曲,并且腦袋上早已愈合的鹵門打開,像是一個通道一樣。
但緊接著,這地通禪師哀嚎一聲,失去了自我。
它敬畏無比的看著陳黃皮。
可如今它心中只有惡意,它想要發泄。
但還不等它找到目標。
一張血盆大口便在它面前放大。
銀角叫道:“嘰嘰歪歪的,放你一條活路你還用這種眼神看著二爺我,呸,賤種一個!肉還是臭的!”
再看那隱匿神通之外。
巨大無比的十二品金蓮臺正在縮小。
縮小到如同搖籃大小,只留下那最后的一尊佛子坐在上面。
萬尊佛陀簇擁而至。
只是這一次,陳黃皮可不會等祂們開口發問,講佛說典了。
那人果冷笑一聲,鄙夷的道:“汝等造下殺業,這也叫佛嗎?”
無首之佛道:“今世佛主有所不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等雖造殺孽,可依舊是佛。”
那人果點點頭,隨后便站起來,撒了泡尿。
眾佛不明,便問道:“今世佛主,這是何等佛理?”
人果道指著那泡尿道:“沒什么佛理,只是覺得你們臭不要臉,所以撒泡尿讓你們照照而已。”
說罷,人果瞬間崩潰,滾滾黑煙沖天而起。
八萬佛子,皆是魔子魔孫。
眾佛愣住了,驚呆了,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
所以,真正的今世佛主轉世又在何處?
而就在這時。
頭頂懸棺,腰跨洞虛神劍的陳黃皮走了出來。
在他的身后,那影子之中。
一個扭曲的身影緩緩爬了出來。
不是別人,正是祂們心心念念的今世佛主。
眾佛恍然大悟,齊聲拜道:“參見今世佛主。”
“無須行禮。”
陳黃皮冷冷道:“本佛主問你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
“很好。”
陳黃皮點點頭,猛地拔出腰間洞虛神劍,剎那間劍光沖天,一劍劈死了面前的一尊無首佛。
那無首佛的金身崩潰。
其法力全都涌入陳黃皮的影子之中。
一道若隱若現的圓光,更是在陳黃皮腦后浮現。
眾佛大驚失色。
祂們不明白,為何今世佛主要造殺孽。
無論怎么看,這眼前的今世佛主都是真真正在的那位。
那籠罩在身上的佛意根本就壓不住。
魔羅的魔子魔孫可以扮做佛主幼時樣貌,可也在告訴祂們,真正的今世佛主長什么樣。
而且,陳黃皮的身上佛意太重了。
對祂們產生了極為可怖的壓制之力。
不是今世佛主,根本就不可能做到這種奇異之事。
“佛主,您為何如此啊!”
“這你別管。”
陳黃皮甩了甩洞虛神劍上的污血,質問道:“我現在放下屠刀了,我能不能成佛?”
“這…”
“能,您本就是今世佛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然不在話下。”
下一秒。
劍光再次掠過一名無首佛。
又一尊佛死在了陳黃皮劍下。
陳黃皮問道:“現在呢?我能不能成佛。”
適時,過去佛和未來佛的聲音從那寺廟之中傳來。
“能!你一定能!”
今世佛主歸來,自然是要收攏萬佛與一身,這在祂們看來本就應該這么做。
就是那口懸在這今世佛主頭頂的棺材。
為什么給祂們一種極其恐怖的感覺。
還有這今世佛主此刻的姿態。
似乎又在什么地方見到過一樣。
轉世之身,自然和曾經的今世佛主模樣不同。
等真正歸位那一刻,便會變成原來的樣子,當然,三身佛合一則是另一個說法。
但現在,過去佛和未來佛都覺的有些不對勁。
這今世佛主,究竟是轉世成了什么玩意?
怎么感覺恍若佛魔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