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佛寺大殿內。
大門緊閉,菩薩的丑陋皮囊丟棄在地,五副面孔扭曲錯落,盡顯可怖之意。
地通禪師癱軟的跪在地上,單手撐地,掛著佛珠的另一只手屈伸,既恐懼又狂熱的盯著那蹲在蓮花臺上的冷漠道人。
“弟子拜見我佛。”
“我佛慈悲!請度化弟子吧!”
這話聽的陳黃皮很煩躁,他不悅的道:“叫叫叫,叫什么叫,你這禿驢再叫一個,你怎么度化別人的,我就怎么把你給度化了!”
“這禿驢怕不是修佛修傻了吧。”
黃銅油燈嗤笑道:“活吃了那狗屁不通的菩薩,想自己坐上蓮花臺,結果現在見勢不妙,又口稱什么我佛,真是個傻子。”
“不是傻子,是賤驢!”
金角獰笑道:“這中土佛國都是賤驢!”
銀角肚子咕咕叫:“黃皮爹,我餓了,我可以把這賤驢吃了嗎?”
“且等一等,我有話問他。”
陳黃皮摸了摸銀角的半拉腦袋以作安撫,便對那地通禪師問道:“我問你,你之前見到的那兩個佛子是什么情況?”
“那是我佛的分身!”
地通禪師狂熱的道:“不,那就是您的分身,小僧親眼所見,那兩尊佛子的樣貌,除了年級不同,其余的都與您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啊!”
他之所以見到陳黃皮立馬口稱我佛。
還真不是因為貪生怕死、以至于語不驚人死不休。
或者說,在那種緊要關頭,他即便是想,也不可能想到這種托詞出來。
作為親眼見過兩尊佛子。
并且還借花獻佛,陰死了五通菩薩的罪魁禍首,地通禪師見到陳黃皮的那一刻,腦海中便一片轟鳴,因為陳黃皮的樣貌和那佛子真就是太像了。
或者說,那些佛子太像陳黃皮了。
就跟小時候的他一模一樣。
不過惟一不同的是。
地通禪師并未在陳黃皮身上,感受到任何一絲佛意。
似乎除了這幅皮囊。
他和那些佛子并沒有太大的關系。
但陳黃皮實力強大,強到地通禪師根本就感覺不到其任何氣息,他覺得,或許是將那佛意隱藏了也說不定。
至于有沒有可能是他人變化成了佛子長大后的樣貌…
地通禪師覺得不可能。
整個中土佛國,誰不知佛子之事事關重大。
就是真的膽大包天。
可架不住那是今世佛主啊!
凡有言,必有知。
化作今世佛主模樣,更是褻瀆,必然罪孽滔天,永墮阿鼻地獄。
此刻,聽著這地通禪師的振振有詞。
看著其用法力勾勒出那所謂佛子的模樣。
陳黃皮、黃銅油燈、金角銀角都有些傻眼了。
五通寺的管轄范圍內共有兩尊佛子降生。
這兩尊佛子除了膚色不太一樣,其余的完全一模一樣。
一個皮膚偏黑,一個偏青。
都瞪著一雙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看著周遭的一切。
那單純清澈的目光里,沒有任何雜念。
有的只是純粹的惡意。
“有趣,太有趣了。”
黃銅油燈語氣古怪的道:“還真跟本家你小時候一模一樣,聽這禿驢說,中土佛國同時有八萬個佛子降生,這是捅了黃皮子窩了啊!”
“八萬個黃皮爹…”
金角的眼睛里滿是迷茫:“大爺我就是挨個叫一次,都得叫到天黑都叫不完吧?”
它之前感受到陳黃皮的氣息,就是這所謂的佛子。
但它沒想到的是。
居然有八萬個,簡直太邪門了。
而陳黃皮則皺眉道:“莫非有人在試圖練假成真,以假我代真我?再造黃天不成?”
那些小小的佛子,分明就是他小時候的樣子。
而他是未來的黃天。
莫名其妙多出來八萬個自己,由不得他往練假成真上去想。
真仙就可以練假成真了。
說不定,就是師父口中的那個活了兩個紀元的存在干的。
但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長什么樣?
這時銀角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歪頭道:“降世和降生不一樣,要是降生的話,那就得通過黃泉陰土轉世輪回。”
“黃皮爹,你上次跟大哥去黃泉陰土的時候,是不是給自己轉世了?”
“銀角,說你傻你還真傻。”
金角嗤之以鼻的道:“黃皮爹要是把自己給轉世了,那為何還能好端端的站在咱倆面前,再說了,上次我們就在黃泉陰土的外圍轉悠了一圈,連奈何橋都沒走,上哪轉世去?”
輪回轉世,得走上奈何橋,然后去往輪回道宮才能轉世。
而且在這之前還有步驟,那就是要在閻羅殿里走一遭,要是作惡多端,那就得打入十八層地獄受罰,所有事情都了了,才能開始輪回轉世。
不過,金角銀角這么一打岔。
陳黃皮倒是愣住了。
他和黃銅油燈對視了一眼。
是,第一次確實只是在黃泉陰土的外圍打轉,但后來他們又去了一趟黃泉陰土。
而且那一次登上奈何橋,直達輪回道宮。
并且還被打入了畜生道。
陳黃皮當時更是喚出魔樹,以百萬人果折枝為劍,沐浴邪火,試圖殺出一條血路。
結果那些人果全都被轉生成了黃皮子。
再往后,就不知去向了。
“他娘的!破案了!”
黃銅油燈叫道:“合著是輪回道宮把魔樹的那些人果給轉世到了這中土佛國,我說怎么會同一時間降生呢!”
“不過怎么只有八萬個。”
“其他的呢?”
“我也很想知道…”
陳黃皮迷茫的道:“玄真道界這么大,西域佛國占了一部分,大康又占了一部分,外加其他亂七八糟的廢土,還有仙界,大乾…”
“該不會現在整個玄真道界,到處都有人果的轉世吧…”
那魔樹的人果,實際上都是邪異。
魔樹化作腎廟主神以后,其人果便以陳黃皮模樣為準,每次出現,要不是他年幼時候的樣子,要不就是少年、青年、老年。
但這種東西居然能轉世輪回…
而且還轉世到了中土佛國,搖身一變成了所謂的八萬個佛子。
這事,說出去恐怕都沒人相信。
想到這,陳黃皮不禁心中冒出了一個惡意滿滿的想法。
“這中土佛國在搞什么魔羅法會,若是那法會召開之時,我喚出魔樹,將人果們召回來,他們該不會要氣瘋吧。”
說實話陳黃皮對中土佛國一點好感都沒有。
而那今世佛主就更別說了。
現在的今世佛主,就是他的影子。
準確的說,連佛首都被砸爛了,根本看不出是個佛樣。
如今這中土佛國把人果轉世當成了佛子,雖說陳黃皮知道是個笑話,但其他的人可不知道。
不過陳黃皮轉念一想又覺得沒意思。
他之所以潛入這五通寺。
不過是想知道那佛子是怎么一回事。
眼下既然知道了,也就沒心思繼續浪費時間在這種事上了。
找到那活了兩個紀元的存在,將其關進心廟中當主神,然后弄到其摘下的建木樹枝,去往大乾仙朝這才是正事。
而這時。
那地通禪師見陳黃皮的面容之中閃過一絲殺意。
他頓時心中驚恐萬分。
莫非是自己說錯了什么,又或者做的事讓我佛不喜嗎?
陳黃皮他們的談話,這地通禪師是聽不見的。
但不妨礙他知道,自己可能很快就要真的去往西天極樂世界了。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地通禪師不停的磕頭,哀求道:“弟子真心理佛,真心修佛,佛主啊,您如今是道人模樣,想來定未覺醒宿慧,便讓弟子在您身邊服侍吧。”
陳黃皮嗤笑道:“你這禿驢心思深沉,而且剝削善信,雖說和我沒什么關系,但我為何要留你一條狗命?”
“是驢命。”
“都一樣,反正都是畜生。”
“佛主您有所不知啊!”
地通禪師叫道:“那些善信本就愚蠢,就算弟子不剝削他們,也會有其他人過來剝削,人和人不一樣,有些人就是需要他人剝削。”
“至于弟子,弟子雖沒什么本事,可魔羅法會開啟以后,您便是要歸位的,過去和未來皆歸于您一身。”
所謂的過去未來歸于一身,指的是三身佛。
只有今世佛主才存在于現在。
因此,也只能合在今世佛主身上。
陳黃皮劍指一并,可怖的劍氣噴吐,他不置可否的道:“歸于一身又能怎樣?歸于一身以后,我就成佛了不成?”
地通禪師道:“您本就是佛,眾生度佛,佛再度眾生,這是佛經里寫明的,但那八萬個佛子一事,恐怕還另有分說。”
“小僧覺得,那八萬個佛子都是假佛。”
“它們竊取了您的佛意。”
“若是要讓假佛代真佛,那您必然會被影響啊!”
“狗屁不通。”
陳黃皮冷笑道:“你說的這些都沒用,救不了你的小命,還是送你上西天的好。”
說罷,他屈指一彈,劍氣瞬間噴涌而出。
可就在這時。
那地通禪師脫口道:“佛主啊!難道您要讓假佛代真佛,在那菩提樹下大覺悟,占據您的果位,度化您的善信嗎?”
噗嗤一聲。
那劍氣和地通禪師擦了個邊,直直洞穿了黃金澆筑的地板,深入地心百丈。
地通禪師渾身顫抖。
胯下更是一片濕熱。
“菩提樹?”
陳黃皮皺眉道:“菩提樹長什么樣子?”
地通禪師道:“佛主有所不知,菩提樹乃是您成佛之時,天降祥瑞所化,有通天徹地之能,庇護眾生之力。”
“此樹在手,可遨游三界。”
“更不墮眾生之苦海。”
說話間,他便顫抖著將這菩提樹有關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
不過他也沒見過真正的菩提樹。
只是歷來中土佛國僧侶們口口相傳的故事而已。
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黃銅油燈便語氣古怪的說道:“禿驢是真不要臉,什么菩提樹,分明就是建木才對。”
只有建木才符合這地通禪師描繪的那些奇異之能。
至于什么成佛之時天降祥瑞所化。
但凡是近乎于道的存在,聽著就知道有多么的可笑。
黃銅油燈也是近乎于道,它只是眼下力量被分出去太多,不敢擅自拿回來而已,它就只有自己的道果,根本沒什么祥瑞之說。
頂多也就天現異象。
陳道行近乎于道的時候,同樣如此。
易輕舟當時自斬,也沒見什么祥瑞出來過。
就是觀主合道,也沒這么一回事。
怕不是那佛主成佛以后,去了一趟湯谷,找通天建木要了一段樹枝,然后當個寶貝一樣,逢人就說是天地所贈,給自己臉上貼金。
也就騙騙這些什么都不懂的信徒了。
陳黃皮則看向金角銀角,低聲道:“所以你們之前感覺建木的氣息時而存在時而不存在,便是因為那建木或許不在現在。”
按照地通禪師的說法。
三身佛合一的時候,才有那‘菩提樹’顯化。
也就是成佛之日。
陳黃皮倒是不在意人果們會不會成為今世佛主,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
人果們只是沾染了自己的氣息而已。
后來,邪佛舍利化作佛首,到了閻羅之影的腦袋上。
就連陳黃皮自己都沒了這佛意。
除非是入夜后。
他以六陰神之軀,喚出影子里的閻羅之影。
不然,今世佛主永不可能現世。
就是將那邪佛的軀體拎出來,也不可能有人會將其當做是今世佛主了。
“看來這魔羅法會,倒是真得去一趟了。”
陳黃皮看向地通禪師,問道:“魔羅法會何時開始?何時結束,又在何處召開。”
“回佛主。”
地通禪師道:“后天便要開始,歷經七日,便在那大覺悟,大自在的萬佛圣山的山腳下召開。”
“屆時八萬個佛子都會被簇擁而至。”
“整個中土佛國的大大小小的廟宇,都會前往,不肯錯過朝圣拜佛的盛會。”
“比我想的要快。”
陳黃皮倒是有些意外,他還當要等個十天半個月呢。
沒想到后天就要召開。
雖說他如今十六歲了,比以前要沉穩許多。
但事情能早一點解決,他也樂的如此。
畢竟大乾仙朝才是他最想去的地方。
“若是這樣的話,那我倒是不建議殺了這禿驢。”
黃銅油燈玩味的道:“雖說這禿驢心思深沉,但說白了,也就是個普通神明的修為,本燈有一萬個手段讓他翻不起風浪。”
“中土佛國也沒熟人,就當是帶個向導了。”
“可以。”
陳黃皮自然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不過,對上這地通禪師…
他倒是有些惡趣味的道:“地通是吧,念在你心誠的份上,本佛主就不殺你了,不僅不殺你,還要度化你。”
地通禪師渾身一震:“佛…佛主…”
話音剛落,便見一道金光從陳黃皮指尖飛出,直接沒入了自己的體內,隨后無論如何都感知不到。
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樣。
陳黃皮笑道:“不要怕,說好的佛度眾生,那就肯定要度一度你,等我成佛之日,便是你脫離苦海,去往西天極樂世界之時。”
地通禪師顫抖著雙手合十:“多謝我佛。”
他其實這會兒已經回過味了。
中土佛國上下是什么路數,他這五通寺的禪師能不懂嗎?
以往是沒接觸過三身萬佛寺。
只將其當做是神圣之所在,將那只在口中、心中的佛當做是必生之信仰。
可老話說的好。
葉公好龍,真見了陳黃皮,真把陳黃皮當成今世佛主,這地通禪師反而有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寺廟里的羅漢菩薩都是要吃人的。
那佛能不吃嗎?
但接下來,陳黃皮做的事就讓這地通禪師看不懂了。
一道道金光在五通寺內縱橫交織。
那金光,實際上就是劍氣。
從上到下,所有的僧人全都被那金光殺死。
只是片刻的功夫。
朗朗乾坤之下,五通寺內便血流滿地,殘肢堆積,成了個臭不可聞的尸骸地獄。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地通禪師閉著眼,不停的捻著佛珠,豆大的汗水從他光潔锃亮的腦門上滑落,將一身僧袍全都打濕。
他害怕,恐懼。
佛主不吃人,但是佛主殺生。
若是殺紅了眼說不定會把自己也給殺了。
陳黃皮笑道:“不要怕,就當做是修佛了,你是個有覺悟的,早晚我要度你脫離苦海。”
“不過眼下,且先讓那些善信脫離一下苦海吧。”
他雖對這中土佛國很厭惡。
但不代表他厭惡那些普通人。
師父說過,恃強凌弱者鄙。
不能一桿子將所有人都打死。
陳黃皮把這些道理都記在心里,愿意為此劍行自己的道理。
然而,當他把那厚厚的田契,還有那些佃籍都一起拿出來,分給了五通寺附近的所有百姓的時候,那些人的話語讓他愣住了。
“我佛慈悲,我終于有了自己的地了。”
“我不再是佃戶了。”
“我佛賜我糧食,我佛賜我錢財。”
“我佛至高無上,禮贊我佛!拜謝我佛!”
這些話聽著有些怪怪的。
黃銅油燈即便能聽到人的心聲,可它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便問道:“喂,你們這些凡人怎么回事,那五通寺欺壓你們,剝削你們,你們還一口一個佛?”
有善信道:“寺廟剝削我們,欺壓我們,是因為我們罪孽深重。”
“這都是我佛的安排。”
“是必經的磨難,我佛在看著,祂會度化我們的。”
聽到這話,看著那些狂熱的善信。
陳黃皮疑惑的問道:“你們口中的那個我佛,說的是我嗎?”
“大膽!!!”
有善信大怒道:“你敢褻瀆我佛!我佛慈悲,降世度人,和你有什么關系!”
“可是還你們自由,分你們田地,給你們財糧的是我啊。”
陳黃皮十分不解,他覺得這些人有點不對勁。
和大康的百姓好像不是同一個物種一樣。
明明是自己發善心,做善事。
怎么結果和自己完全沒有任何關系,都成了那什么所謂的佛在慈悲為懷!
“那是佛賜給我們的。”
“一切的苦難,都是我們應得的,一切的福報,也都是我佛給予的。”
在這些善信們看來,就算他們再貧窮,那都是因為自己罪孽纏身,而任何施加在他們身上的好處,則都是佛主應許的。
“這分給我們的地,是我佛應許之地。”
“這財糧,是我們心心向佛的見證。”
“至于自由之身,那是讓我們更好的理佛,禮佛,等我們飛升西天極樂世界之后,這臭皮囊不要也罷。”
啪啪啪…
這些言論讓陳黃皮忍不住拍手叫好。
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人,而且他都動用邪眼,想看一看這些人的神魂是不是被迷惑了。
但發現根本沒有。
也就是說,這些個個衣不蔽體,瘦骨嶙峋,世世代代被欺壓剝削的人竟然是真的這么想的。
黃銅油燈喃喃道:“干他娘的,大康的那些世家要是知道中土佛國的百姓是這個路數,不得瘋了一樣也要打過來啊!”
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賤的人種。
那地通禪師低頭道:“大康將這里稱作西域,他們也不是沒打過來過,只是打過來以后不知為何就立馬撤走了。”
“而且從此以后,除了往來朝貢,絕不讓中土佛國之人進入大康。”
“廢話,這能讓進嗎?”
黃銅油燈惡心的道:“大康的那些百姓好歹還算是人,最起碼大家面子上過的去,可這些人簡直就是掉進了糞坑里,被熏入味了都!”
其實大康從始至終,都不知道三身佛個個都是堪比真仙的戰力。
也不知三身萬佛寺被陳皇下場收拾過一波。
他們曾經打入了中土佛國。
但很快就敗退了,不是因為打不過,是因為他們驚恐的發現,短短幾年時間,他們的人竟然有被同化的趨勢。
開始信佛了…
信佛是真有用啊,可以冠冕堂皇的剝削凡人。
而且還能把人劃分成三六九等。
然而,大康好歹是修士神明為主的國家。
修佛是絕無可能的。
他們打入中土佛國,一開始想的也是滅佛。
結果滅不了就不說了,自己的根本都要出問題了,這誰還敢在這鬼地方待著?
因此就火速撤離中土佛國。
凡是開始修佛的,無論是修士還是世家子弟,統統殺無赦。
由此也就進入了,大康和佛國的僵持階段。
佛國的僧侶想的是天下都修佛。
大康可不想玩這一套。
不僅是防佛甚于防火,連帶著自己境內為數不多的佛寺也全都推倒,抹去的一干二凈。
彼此朝貢往來都要死死的盯著。
絕不讓任何一點有關于佛的東西流入大康。
黃銅油燈道:“本家,你不是常說生米恩,斗米仇嗎,你趕緊把他們都殺了,咱們可不能吃虧啊!”
然而,陳黃皮卻更惡心。
他就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殺他們?殺他們我都覺得臟了我的手!”
“金角銀角,你們吃了他們得了,替我解解氣。”
“聽到沒有銀角。”
“大哥,我雖然連土都吃,但我不喜歡吃蛆!”
銀角為自己叫苦:“不,我以后連土都不吃了,我感覺這破佛國的土都是臟的,會吃壞肚子的!”
還好它自從跟著陳黃皮到中土佛國就沒來得及吃東西。
不然這會兒,它恐怕都要吐出來了。
陳黃皮惱怒無比:“罷了罷了,隨他們去吧,這中土佛國的人,我若是再對他們發一次善心,就叫我變成光頭!”
這對他來說可是毒誓。
他討厭和尚,討厭禿驢,討厭佛,更討厭這中土佛國的善心。
本來經過大康的事以后。
陳黃皮還真覺得自己實力上來了,應當履行一下自己作為未來黃天的職責。
不過這次中土佛國之行。
可算是讓他明白了一件事。
“以后的天地,絕對不允許有禿驢!”
陳黃皮咬牙切齒的飛走了。
他憤恨的道:“所有人的頭發都不能掉,也不能有什么佛,佛佛佛,狗屁佛!就是一攤爛泥,扶不上墻的爛泥!”
黃銅油燈聽的咧嘴大笑。
它倒是不覺得這事是壞事。
陳黃皮發善心,可不是為了做英雄,做什么拯救世界之事。
這次被惡心到了。
那中土佛國以后就是再怎么樣,陳黃皮估計都不會再出手了。
來的快,走的快。
完事以后去大乾仙朝,哪有時間和這些人廝混在一起。
大康就算了,那些百姓確實還有個人樣。
知道感恩,知道是非。
而這中土佛國的人,卻把他人的善意當做是佛的應許,這樣的人也能叫人嗎?
中土佛國有一座圣山。
這山名為三身萬佛大絕大悟圣山。
山上有三身萬佛寺。
寺中除了三身佛以外,還有萬尊佛身在此。
整個圣山沐浴著佛光。
而隨著魔羅法會的召開,整個中土佛國的大大小小的寺廟,都派遣羅漢菩薩主持前往,要參加這場盛會。
“魔羅法會將會在這山腳下的圣地舉行。”
地通禪師此刻便在和陳黃皮解釋:“至于那八萬個佛子,待法會召開之時,便會從圣山穹頂落下,屆時萬佛來朝,以佛法啟悟,找出真正的今世佛主。”
中土佛國就是個佛寺組成的國度。
每一座佛寺,都有著佛經流傳。
到時候萬佛來朝,紛紛講解佛經至理,真正的今世佛主轉世,聽到那些佛經便會有所感應,定然能覺悟。
八萬個佛子實在是太夸張了。
那過去佛和未來佛都覺得古怪詭譎,今世佛只有一尊,自然得分出七千九百九十九個假的出來。
剩下的那一尊,才是祂們一直在等待的。
這魔羅法會的結束。
便是祂們三身佛合一之時。
天地異變快要結束了,黃天胎動就是預兆。
拖的太久反而不好。
陳黃皮面無表情的看向四周。
他看到了許多的禿驢,還有許多的羅漢菩薩,其中還有一些更強大的存在,也就是所謂的佛。
這中土佛國的修行路數和大康區別很大。
大康是泥塑木雕的神明。
全靠一口人氣撐著。
而中土佛國則都是金身塑造,并且一旦修成,還有血肉之變化。
當真是詭異無比。
他從那五通寺離開以后,一路上見到了很多讓他覺得惡心的事。
甚至有時候,黃銅油燈都看不下去,恨不得敲著那些善信的腦袋,告訴他們這些佛寺有多么過分,但那些善信還是那套說辭。
罪孽纏身,是我應得的。
若你幫我,那便是我佛應許的。
其中有一座送子寺。
善信們不能生孩子,要生孩子就得把女子送去寺廟之中。
只需一日光景便能懷孕。
就這都只算是平常之事,和更多的惡心事比起來不值一提。
“佛主…”
地通禪師欲言又止。
陳黃皮扭過頭,冷冷的道:“我現在殺氣很重,不要叫我佛主,我不是你們的佛主,所以你最好說話注意一點,否則我現在就送你上西天。”
說完,他又改口,重重的道:“不,是送你下地獄。”
“是,陳施主。”
地通禪師苦澀的道:“小僧只是想提醒您,魔羅法會要開始了,那些假佛子出現以后,您打算怎么應對?”
陳黃皮冷冷道:“怎么做?當然是以我為準!”
他倒要看看自己的人果們現在都成了什么樣。
是不是個個都成了禿驢。
聽到佛音就面露慈悲。
要是這樣的話,那他不會將人果們喚過來,而是直接拔劍將其殺個一干二凈。
這比他小時候的那些黑歷史要惡心太多了。
在這圣山的腳下。
密密麻麻的僧侶,羅漢,菩薩,還有一些佛正在匯聚于此。
一座座蓮花臺坐落,
佛陀們端坐其上,面露慈悲,等待著魔羅法會開啟,面見我佛的那一刻。
而僧侶們則席地而坐。
到了這里,他們反而沒有在寺廟之中那么奢靡,穿著各種華貴的僧袍袈裟,而是穿上了破破爛爛的百衲衣。
說出去,個個都是得道高僧。
至于格格不入的陳黃皮。
誰都不曾發現。
否則的話,恐怕等不到魔羅法會召開,就要引起軒然大波。
“嗡嘛咪唄咪吽!”
“嗡嘛咪唄咪吽…”
梵音陣陣,自圣山之巔傳來,仿佛有無數佛陀在齊聲念誦一樣。
山腳下的所有存在,此刻也都隨之念誦了起來。
那聲音在天地之間回響,如同黃鐘大呂,震人心魄。
兩道圓光從那金碧輝煌的三身萬佛寺中升起。
陳黃皮抬頭一看。
便隱隱看到了兩尊佛。
一尊捂著眼睛,一尊捂著耳朵。
這兩尊佛的氣息十分強大,但卻給陳黃皮一種極為虛浮的感覺。
飄忽不定。
好似一個在過去,一個在未來。
“裝神弄鬼。”
陳黃皮心中冷哼:“你們不記得我,我可記得你們,過去佛,未來佛,不過是真仙罷了。”
真仙境界很強大,但他有那太墟神靈的面具在,根本就無所畏懼。
曾經在那似是過去,似是記憶的十萬大山之中,陳黃皮見到了那被斬下腦袋的今世佛,那時候,今世佛即將化作邪異。
其身邊左右,便有這兩尊佛的虛影。
陳黃皮見過它們,也記得它們,就是不知道它們還記不記得自己。
“今日開魔羅法會。”
“映照今世,尋回今世佛主!”
兩道宏大無比的佛音響起,隨后,便有無數道金光從天而降。
那金光落下以后,便形成了一座無比巨大的十二品金蓮。
有萬尊佛影在這蓮臺的花瓣上顯化。
再看那蓮心之中。
八萬個金色的蓮子緩緩浮現出來,化作佛龕,露出其中供著的嬰孩。
那些嬰孩年齡一致,大小一致,只有膚色的區別。
但沒有一個是沙彌模樣。
聽著那陣陣佛音,八萬個人果轉世成的所謂佛子,紛紛發出了咯咯咯的清脆笑聲。
“佛子的笑聲真好聽。”
“有幸能見得佛子真容,聽的佛子之音,便是死都無憾了。”
“得見我佛,何其榮幸。”
就連那地通禪師,此刻都有些心神恍惚。
“佛…陳施主,那些假佛子好像在沖你笑…”
“它們不對我笑對誰笑?”
陳黃皮語氣古怪的道:“不過等一會兒,你們就沒人笑的出來了。”
他聽得出來,他的那些人果現在很煩躁。
非常的煩躁。
就跟他此刻的心情一樣,他想殺人。
而這些人果則想要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