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344、吾乃太墟之主

  “阿鬼,想想辦法啊!”

  “在想了,在想了!”

  索命鬼閉上眼睛,不停的思考破局的辦法。

  可想來想去,琢磨了半天。

  到底是想不出個一二三來。

  那來自太墟的神靈,雖說當真如同死了一樣。

  可祂的身軀都能堵住甘淵和湯谷的那條路。

  連真仙都死在甘淵之中。

  這般強大的存在,當真是想想都讓人絕望。

  索命鬼長嘆一聲,苦澀的道:“這尊太墟神靈,恐怕比我父親還要強大,也不知祂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又為何死在了這里。”

  陳黃皮眼巴巴的等著索命鬼出個主意。

  結果等來的卻是這般話語。

  他頓時垂頭喪氣,只覺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這次當真是要困死在這里了。

  索命鬼的父親,是第九殿閻羅。

  那已經是真仙的極致,一只手摸到了近乎于道的門坎。

  也就是說。

  這尊太墟神靈同樣近乎于道。

  就是不知道,太墟的神靈跑到玄真道界,祂的道果是否不受影響。

  太墟的天道和玄真道界的天道不一樣。

  不同的世界“正”道,或許會水土不服。

  但無論如何。

  陳黃皮眼下都覺得兩眼一抹黑。

  這和他在那河神記憶里,于陳道行大戰的時候好不到哪去。

  想到這,他一咬牙,寬慰道:“阿鬼,黃二,狐貍山神,不要怕,我的棺材很安全,只要咱們不出去,我想那神靈應當掀不起什么風浪。”

  管他外面天塌地陷。

  棺材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狐貍山神下意識的拍手叫好,說道:“不錯,棺材就是咱們的龜殼,只要縮進去,那神靈有再多手段,也只能干瞪眼看著。”

  “呸!什么龜殼!”

  黃銅油燈叫道:“你的意思是,要咱們當縮頭烏龜?”

  狐貍山神愣了下,趕緊擺手道:“不不不,到不了那個程度,我只是打個比方,而且烏龜能劃水,咱們又不能。”

  “那還不如縮頭烏龜呢!”

  陳黃皮惱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不成真要被困死在這里不成。”

  自從進了這甘淵,就沒遇到過一件稱心如意的事。

  先是那些奇奇怪怪能化作他人模樣的鬼東西。

  然后又是死去的真仙。

  接著就是邪佛的身體冒了出來。

  到現在,連太墟的神靈都現身了。

  “這甘淵,當真是絕地!”

  陳黃皮按著額頭,手握洞虛神劍,琢磨著該如何離開。

  眼下他只知道自己應當是位于甘淵的最深處,往上走應當就能從這鬼地方爬出去。

  最起碼,是這么進來的。

  但外面有那尊神靈,陳黃皮是真不敢輕舉妄動。

  突然,索命鬼想到了一件事。

  它看著黃銅油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陳黃皮見此,立馬問道:“阿鬼,你要是有話盡管說來。”

  索命鬼皺眉道:“契主,先前那些鬼東西說過,它們的目的是為了讓黃二這個長生種,喚醒這尊太墟神靈。”

  此話一出,黃銅油燈瞪大了眼睛,急切的道:“好你個濃眉大眼的阿鬼,本燈當你是家人,結果你把本燈不當人。”

  “什么叫喚醒?”

  “那是融合!”

  黃銅油燈叫道:“我與祂融合,祂是醒了,那我呢?”

  “既然是融合,那肯定是一個全新的生靈,或許你們一半一半吧。”

  “屁的一半一半!”

  黃銅油燈雙手勾勒出傲人的山峰弧度:“別說你們都沒看見,好吧,陳黃皮估計沒注意,但那尊神靈是母的,而我是公的!”

  “從來只有陰陽交合,沒有陰陽融合的說法。”

  “祂不嫌棄我,我還嫌棄祂呢!”

  黃銅油燈是當真有些炸毛了。

  它可不想變成什么陰不陰陽不陽,公不公,母不母的玩意。

  不就是近乎于道。

  說的好像誰不是一樣。

  一旁的狐貍山神樂的合不攏嘴,拱火道:“黃二,你失心瘋了,你是燈啊,燈哪有公母一說,和那神靈融合你也不吃虧。”

  “只希望你做了母神,還念的兄弟們的好就成。”

  它不說還好,一說黃銅油燈更是氣的眼睛噴火。

  “死狐貍!本燈和你拼了!”

  “啊,陳黃皮救我!”

  “黃二,狐貍山神,你們別鬧了!”

  陳黃皮趕緊拉開二者,對索命鬼道:“阿鬼,你想來是有的放矢,既然這么說,肯定有你的考慮,我想,你應該不是要讓黃二真的融合吧?”

  “還是契主你懂我。”

  索命鬼認真的道:“咱們眼下就在這太墟神靈的頭頂飄著,先前還打開過棺材,可祂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異動。”

  “能喚醒祂的黃二更是近在咫尺。”

  “因此,我覺得祂即便沒有死透也相差不遠。”

  其實,這會兒的功夫,索命鬼已經大概理清楚了一些思路。

  黃銅油燈是什么長生種。

  這或許和它的本質是外邪化作的邪異有關。

  至于這尊神靈肯定是修士。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黃銅油燈的本質肯定是高于修士的。

  太墟天道的力量化作外邪。

  外邪再化作物品事物的樣子,則是長生種。

  再往下就是那些鬼東西說的,本就應當與修士融合,成為一個全新的生命。

  索命鬼沉聲道:“我覺得這神靈應當融合過長生種,而那些鬼東西是由這神靈帶過來,或者制造的生靈,為其尋找能喚醒祂的東西。”

  “但這里不是太墟。”

  “長生種,貌似也就黃二一個,黃一應當都算不上。”

  “讓黃二與祂談談。”

  “若是能談,那就都好說,若是談不了,咱們就躲在棺材里等著吧。”

  “等到天地異變結束,自然有出去的機會。”

  眼下離天地異變結束,實際上也就四百多年了。

  而這四百多年,究竟是真的四百多年,還是跟著陳黃皮的年紀走的還真不好說。

  畢竟,陳黃皮修煉每到一個階段,就會突然長大一些。

  要是五臟煉神法還有陰陽合和化神術全都煉成,頃刻間跳到十八歲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所以索命鬼還真不著急。

  就是再等個一萬八千年,對于黃泉陰土的生靈而言也不叫什么事。

  幾十萬歲在陰間,都算是年輕的了。

  黃銅油燈有些害怕:“阿鬼,我其實是同意你的想法的,只是若是祂不跟我談,我一露頭就把我給攝走融合了怎么辦?”

  “而且和女人講道理,我不擅長啊!”

  天知道,凈仙觀從古至今就進去過兩個女的。

  一個是湯婆婆,一個是宋秋月。

  前者就不說了,后者死的那叫一個慘。

  黃銅油燈連母燈都沒見過,那會和這太墟的女神打交道?

  “還是讓我來吧!”

  陳黃皮深吸一口氣,說道:“黃二,你在棺材里躲好,我出去與祂談談,反正你的命在咱們手里,就是死,也不能便宜了祂!”

  “不錯。”

  黃銅油燈怒氣沖沖的道:“我生是凈仙觀的燈,死是鎮仙觀的鬼,祂要是不松口,那我就跟這小娘皮玩自爆!”

  “記得告訴觀主,我是有功的,讓他老人家趕緊復活我。”

  說罷,黃銅油燈打開了燈身,露出里面仿佛永遠燃燒的燈芯。

  人無心必死,燈無芯也一樣。

  黃銅油燈已經做好了損人不利己的準備了。

  見它有這般覺悟。

  陳黃皮也不再猶豫,立馬將棺材打開鉆出去,復又將其合上,只留下一條縫隙,供里面的三個東西窺探。

  在外面。

  和先前幾乎沒有任何的變化。

  如同流水一樣的月華依舊到處都是。

  而由月華形成的湖泊之下。

  那尊太墟神靈依舊保持著死后的姿態。

  威嚴,肅穆,充斥著神性。

  好在,這神靈戴著頭冠,遮住了半張臉,而且其身軀太過龐大,以至于陳黃皮看不出個全貌,不然的話,估摸著談都談不了。

  但怎么談、怎么起話頭是個問題。

  不由得,陳黃皮低頭瞥了一眼棺材里的三雙眼睛。

  “契主,你不也是死胎,要不跟祂談談死后的感覺?”

  “問問祂是怎么死的。”

  “還有,祂死了有多久。”

  “我覺得祂肯定會感興趣。”

  “行!交給我!”

  陳黃皮拍了拍胸口,索性坐在棺材上,對著下方的那尊神靈道:“你好啊,我叫陳黃皮,我也死了很久,你要是沒死透,不如我們談一談如何。”

  那下方的巨大神靈卻沒有任何回應。

  湖面也平靜的如同鏡子一樣。

  陳黃皮訝然:“祂不理我,莫非真如阿鬼說的那樣,已經沒了生前的那些不可思議之威能?”

  “既然如此,那咱們走?”

  索命鬼試探性的道:“契主,你應當能控制這口棺材吧?”

  陳黃皮道:“不好說,我試試吧。”

  棺材并非法寶。

  陳黃皮也沒有過所謂的煉化,又或者心意相通的感覺。

  不過,他還有邪眼。

  念及此,陳黃皮伸出手掌,只見掌心皮肉蠕動,緊接著,一只邪眼便從血肉之中掙脫,附著在了棺材的上面。

  邪眼可以控制萬物。

  陳黃皮以前就用過,不過那時候他還太弱小,就連閻羅之影都只能控制一只手臂,而且還是靠著量硬堆上去的。

  當邪眼附著在棺材上以后。

  一種奇怪的感覺,便充斥在了他的心頭。

  陳黃皮能感覺到這口棺材的所有秘密。

  恍惚之間。

  他看到了一棵樹。

  那樹極為高大,枝繁葉茂,樹干筆直的就像是天柱一樣。

  那是建木。

  但這建木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死去。

  死后被砍下,取樹芯做成了一口棺材。

  并且這口棺材并不是最近才做成的。

  而是很久很久之前,在師父合道的時候,就已經有了。

  咕嘟…

  陳黃皮咽了口唾沫。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他感覺到自己并不是第一個躺進這口棺材里的人。

  在自己之前,這棺材里還有過一個存在。

  而且光是感應到這里。

  陳黃皮的心頭,就不可抑制的涌現出一種恐懼。

  他幾乎要跳起來。

  本能的就要離這口棺材遠遠地。

  “本家,你怎么了?”

  “沒…沒什么…”

  陳黃皮語氣干澀,擦了擦臉上的冷汗,趕緊將那些念頭全都拋之腦后,然后,他也不用邪眼去感受這口棺材的秘密,直接嘗試將其催動。

  漸漸地…

  這口棺材顫動了起來。

  看起來就像是要升天一樣。

  陳黃皮松了口氣:“我能控制這口棺材,而且感覺很輕松,它當真只是一件死物,若不是極為神異,就和普通棺材沒有任何區別。”

  當然,這棺材有點沉。

  好似被這月華化作的水面給吸住了一樣。

  并且隨著棺材的震動,水面也泛起了一圈圈漣漪。

  那些漣漪擴散出去。

  每每有漣漪浮現,水面之下的景象就變得模糊不定。

  黃銅油燈心驚膽戰。

  它生怕陳黃皮的行為,驚動了下面那個沒死透的太墟神靈。

  而這時候。

  也不知是錯覺,還是眼花了。

  隨著那些漣漪的泛起。

  黃銅油燈冷不丁的看到,那水面下的太墟神靈,八條伸展開來,對應八個方位的晶瑩玉臂,好似正在往中心聚攏。

  中心,便是這太墟神靈的頭頂。

  也就是棺材的位置。

  “不對,不是錯覺!”

  黃銅油燈尖叫道:“陳黃皮,快住手,這神靈真的沒死透!祂在動,祂在動啊!”

  聽到這話。

  陳黃皮頭皮發麻,連忙停止操控棺材。

  可噗通一聲。

  原本已經懸離湖面的棺材重重落下。

  嘩的一聲。

  砸的水面上的漣漪,一圈一圈的擴散了起來。

  而那水面下方的太墟神靈,其動作,也隨著漣漪的擴散而變化。

  八條手臂真的在往中間合攏。

  這一幕,陳黃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邪眼!!!”

  陳黃皮猛地一跺腳。

  那邪眼直接出現在他的臉上,撕拉一聲從皮肉之下睜開。

  “給我定!”

  陳黃皮做劍指,對著湖面的漣漪就是一指。

  那邪眼猛地睜大,瞳孔一縮。

  然而,根本沒用。

  漣漪依舊在一圈圈擴散。

  陳黃皮不可置信的道:“我的邪眼能控制萬物,連師父打造的棺材都能控制,結果拿這水面的漣漪沒辦法?”

  這種事,前所未聞。

  黃銅油燈臉色變得異常精彩:“本家,阿鬼,狐貍山神,你們想想辦法啊,本燈可不想變成陰陽燈啊!”

  若不是棺材不會落入水中。

  它感覺它一定會掉進這月華組成的水中,和那太墟神靈融為一體。

  怪不得那些鬼東西,只想把自己騙到這甘淵的深處。

  合著要是沒棺材。

  就算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著了這尊神靈的道。

  索命鬼咬牙道:“這湖泊不過是月華組成的,按理說契主的邪眼能將其控制才對,可為何…”

  “控制不了,那就試試我的天劫!”

  陳黃皮一咬牙,雙目之中頓時浮現出一片雷海。

  下一秒。

  充斥著毀滅力量的雷霆匹連直接劈在了水面之上。

  然而,那雷霆匹連沒入水中之后。

  立馬就有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水面之下。

  雷霆的蔓延速度居然變得無比緩慢,就連烏龜爬行的速度都比這要快的多。

  最關鍵的是。

  陳黃皮劈出雷霆也就是一下的事。

  水面之上的雷霆已經消散。

  反倒是水面下的雷霆依舊存在。

  “問問赤邪!”

  索命鬼突然道:“赤邪是小赤天之主,以它曾經的境界,肯定能看出個所以然來。”

  “差點把它忘了!”

  陳黃皮自從上次拒絕把身體交給赤邪,就再也沒進入肝廟之中。

  畢竟,赤邪現在有四成力量都已經姓陳了。

  剩下的六成又跟守財奴似得。

  陳黃皮當然懶得和它掰扯其中的道理。

  肝廟之中。

  滔天血海燃燒。

  陳黃皮的心神剛剛進入其中。

  赤邪的面孔就幻化了出來,面無表情的道:“這不是陳黃皮嗎,許久不見這又來騙我力量來了?”

  “不,我不是沖著你力量來的。”

  “呵呵。”

  赤邪冷笑不止:“不來騙我力量,看來是遇到了麻煩。”

  它和陳黃皮雖然接觸的次數不多。

  但早就已經將這人看的明明白白的。

  平日不燒香,臨時抱佛腳。

  真以為自己是什么好人,會心甘情愿的幫他不成?

  可笑,實在是太可笑。

  它已經想好了。

  等陳黃皮說出事情經過以后,自己先是故作震驚,然后連連追問,表現的好像自己很上心一樣,最后一口回絕。

  然后,還能依次要挾一下陳黃皮。

  騙他把自己的力量吐回來一點。

  不然這詭異的肝廟,要不了多久,恐怕真就要將自己完全變成肝廟的主神了。

  陳黃皮沒看出赤邪的心思,連忙道:“我現在被困甘淵,遇到了不可思議的事,你幫我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這甘淵二字,就直接打斷了赤邪的所有思路。

  “你確定你現在在甘淵里?”

  “是九道海里面的那個甘淵,有一條路能通往湯谷的甘淵?”

  “對,就是這個甘淵!”

  “很好!!!”

  赤邪面露激動之色:“非常好!好極了!你說吧,要我幫你做什么,別擔心,我不會陰你,這人間沒有比我更懂甘淵!”

  “你找我,真是找對了!”

  它激動到語無倫次。

  甚至有點癲狂的意思。

  陳黃皮有些遲疑的道:“赤邪,要不算了吧,你這樣我有些信不過你。”

  “不,你這次真的信得過我!”

  赤邪認真的道:“你若是不放心,便像上次那樣將我的心神投影出去,這甘淵里的任何秘密,我只需看一眼就能為你解惑。”

  “這…也只能如此了。”

  陳黃皮雖然搞不懂赤邪為何這么激動。

  但料想只讓其心神在外觀察,即便是有什么小心思,自己也能立馬將其切斷。

  總之,翻不了天。

  一個呼吸都不到的功夫。

  陳黃皮睜開了眼。

  在他的身邊,一攤如同鮮血的火焰燃燒了起來。

  火焰之中,赤邪睜開了眼。

  它看到了周遭的一切景象。

  然后,它沉默了…

  “赤邪,你怎么不說話了。”

  陳黃皮道:“你不是說,無論看到什么,都可以為我解惑嗎?”

  赤邪盯著陳黃皮,一字一頓的道:“我為你解惑?我還想你為我解惑呢?這地方是甘淵?那輪明月呢?還有被困死在光陰之中的是誰?”

  “我上次下界,可不是這么一回事。”

  赤邪雖然變成了邪異,早就不是那個小赤天之主。

  但它畢竟曾經也是走到了真仙極致的存在。

  以它的眼力,一眼就看出這甘淵如今的恐怖。

  或者說,這根本就不是甘淵。

  這玩意是活的!

  索命鬼問道:“赤邪,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就像你如今連名字都改成了赤邪一樣,如今的甘淵自然也不同了。”

  “你且說清楚那光陰是怎么回事?”

  “閻羅小鬼!”

  赤邪冷冷的看了一眼索命鬼,不忿的道:“你與那些閻羅一樣沒禮貌,至于這光陰,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

  “有不可說的存在,用驚天手段截取光陰,將下方的這尊神靈困死在此處。”

  “祂看似離你們只隔著薄薄的一層水,伸手就能觸碰到,但實際上,離你們不知道有多漫長的時間。”

  “一滴水,就是一萬年!”

  “原來是這樣。”

  陳黃皮頓時恍然大悟。

  他的邪眼可以操控萬物,但唯獨操控不了時間。

  因為時間,是萬物運轉前進的一個概念。

  本質上,時間長河也不過是一種顯化的方式。

  而在這湖面之上,時間是正常的。

  平靜的湖面,代表著時間的暫停。

  一圈一圈的漣漪,就是時間在流動。

  或者說,原本在陳黃皮他們到來之前,這平靜的水面,實際上就是一座名為時間的牢籠,囚禁著這尊死去的太墟神靈。

  如今水面起風波。

  時間在往前推進,太墟神靈自然也就有了動作。

  或許此刻。

  對于這尊太墟神靈而言。

  祂正在向陳黃皮靠近,甚至祂有可能真的聽到了陳黃皮的那些話。

  而祂的動作,祂的回應。

  水面上的一切,都不知要多久才能感受的到。

  “等一下,這神靈是從哪冒出來的?”

  赤邪突然開口,死死的盯著水面下方的那尊神靈。

  它這一生無比漫長。

  見過不少近乎于道的存在。

  天地異變之前,它也曾經去過黃泉陰土,也到過大乾仙朝。

  而有名有姓的那些強大的到不可思議的存在,實際上也就那么幾位。

  而眼前的這一尊神靈,它從未見過。

  并且,給它的感覺極其怪異。

  仿佛和這天地格格不入一樣。

  “這是外邪…”

  赤邪瞇著眼睛道:“但界外的生靈為何會到玄真道界,而且還被那輪明月給殺了?那原本的明月又在何處?”

  它從陳黃皮口中聽過陰天子的事。

  自然也知道日月早就被替換。

  “不好!”

  赤邪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趕緊說道:“這地方有大恐怖!趕緊走,趕緊離開這里,這不是你我能接觸的事物!”

  說罷,它下意識的操控這投影就要往上飛。

  結果剛飛上去。

  憑空一股拉扯之力,瞬間將它撕碎。

  肝廟之中。

  赤邪神色大變:“是這尊神靈影響了這里,還是這活過來的甘淵不肯放任何人出去?”

  很快,陳黃皮便將它再次投影了出來。

  這次他率先開口:“若是要走,就得控制棺材。”

  “若是要控制棺材,水面就會生出漣漪。”

  “水面生出漣漪,就代表光陰在流動,那神靈出來的速度就會變快。”

  “這分明就是個死局。”

  陳黃皮越想越覺得頭疼,他現在當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太墟神靈確實就跟死了沒什么區別。

  因為祂被困在時間里了。

  出都出不來。

  但偏偏,這水面吸住了棺材。

  若是想要脫身離開,就只能賭脫身之后,這神靈依舊會被困在光陰之湖中。

  赤邪道:“你以為這是死局,若是不走,那才是真正的死局!”

  “你以為甘淵是什么?”

  “是那輪明月的歸巢之所在。”

  “日月輪轉,光陰如梭。”

  “這般天地規則,即便是近乎于道的存在都無法改動,否則必會身死道消。”

  甘淵現在是活的,赤邪雖不知為何沒有異動。

  但它很清楚,等甘淵真的動起來了。

  那就別想再出去了。

  只有死路一條!

  “他娘的!跟祂賭了!”

  黃銅油燈大叫道:“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不如賭一把,能走就是血賺!”

  “我這還有兩只邪眼!”

  “契主,你全都拿去!”

  “還有我這,我這也有一只。”

  “我再借你半成力量。”

  “那就拼了!”

  陳黃皮眼下除了賭,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這太墟神靈不知是好是壞,就是真的能談,如今等祂出來以后,還能好好的談下去嗎?

  況且,談不了的話,真要一直躲在棺材里等到天地異變結束?

  還有赤邪害怕的甘淵。

  以及它好似隱隱明悟的大恐怖。

  這些如同迷霧一樣的辛密,讓陳黃皮一刻都不想在這里逗留。

  他還有太多的事要去做。

  六陰神出來了,那就該去尋找心廟的主神。

  然后是脾廟,陽神,最后的肺廟。

  一萬八千年,天地異變結束。

  陳黃皮要在這之前徹底活過來,否則,他連十萬大山都回不去,到時候只有死路一條。

  “給我起!!!!”

  陳黃皮雙手一拍,總共五只邪眼附著在棺材上。

  棺材在震動。

  而且有赤邪貢獻出的半成力量。

  陳黃皮只感覺自身的實力,好似又突破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轟隆隆…

  棺材緩緩離開水面。

  漣漪一圈一圈的瘋狂擴散。

  黃銅油燈看到,那水面下方的雷霆蔓延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再看向四面八方。

  太墟神靈的八條手臂已經幾乎要觸碰到水面,好似下一秒就能從水面之中伸出來一樣。

  “快看!”

  索命鬼近乎失聲:“那神靈的發絲在移動…”

  陳黃皮雙目緊閉。

  他雙手猛地一拍棺材。

  所有的力量全都灌輸了進去。

  棺材上方,那密密麻麻的蒼天攝箓逐漸亮起。

  五只邪眼的目光都變得隱隱有些猙獰。

  現在已經顧不上什么別的了。

  “給我升!!!”

  陳黃皮大吼一聲,五只邪眼控制萬物的力量被他催動到了極致。

  到這種程度,其實數量的多少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棺材從來就沒有抗拒過他。

  壓制他的,是這甘淵而已。

  棺材上的文字在發光。

  其速速,也從緩緩升空,到快如小跑。

  但這還不夠。

  陳黃皮猛然睜開雙眼,他的眉心隱隱有金黑色的紋路在閃爍。

  “赤邪,把你的力量再借我一些!”

  “再借你半成的九成!”

  赤邪也知道現在不是和陳黃皮計較的時候。

  半成又半成。

  如今它已經有四成九的力量全都借給了陳黃皮。

  但有借無還。

  再多一點,它就徹地無法抵抗肝廟的淬煉,再也不可能有翻身的機會。

  隨著赤邪的力量加入。

  不,是陳黃皮的力量在變強。

  棺材升天的速度總算是快了起來。

  而且越來越快。

  直到這時。

  陳黃皮才低下頭,看了一眼索命鬼剛剛驚聲道出的,神靈的發絲在流動之事。

  然而…

  只一眼。

  陳黃皮額頭的冷汗便瞬間冒了出來。

  因為光陰湖面下的那尊太墟神靈,此刻已經抬起了頭。

  祂原本是直直的沉入水下。

  現在卻抬起腦袋,自下而上的看著上方的一切。

  祂頭戴流金一樣的華冠。

  那華冠遮住了祂的上半張臉,以至于先前無論用什么角度,都看不到祂的雙目。

  而現在。

  陳黃皮看到了。

  太墟神靈睜開了一雙冰冷,死寂,空洞的灰色雙目。

  仿佛包含了一個死去的世界一樣。

  那目光猶如實質。

  陳黃皮只于其對視了一眼,便如遭雷擊。

  有種神魂,肉身,全都要被這目光湮滅的感覺。

  好在…

  棺材上的那些文字突然爆發出精光。

  所有的文字都在游走。

  最終,全都變成了一個散字。

  “痛,好痛…”

  即便有棺材散去了那目光,可陳黃皮依舊感覺到雙目刺痛,眼淚不受控制的滑落臉頰。

  “不要和祂對視!”

  赤邪急促的道:“這種存在已經強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祂并沒有對你出手,而是祂的目光本就有著道的力量。”

  “你與之對視,必被其所傷。”

  “賤人!賤人!”

  黃銅油燈忍不住了,躲在棺材里瘋狂罵道:“你這太墟的賤人,竟然敢傷我兄弟,有什么本事沖著本燈來!本燈可不怕你!”

  大家都是近乎于道。

  雖然力量上天差地別,但本質上可不見得誰高誰低。

  然而,下方的那尊太墟神靈根本就不搭理黃銅油燈。

  或者說,祂能抬起頭看上一眼,等同于在光陰湖泊之中經歷了數十萬年,甚至百萬年才換來的。

  水面的漣漪一圈一圈擴散。

  而祂的八條手臂在向著中心合攏,水面的漣漪也隨之被攪動。

  嘩啦啦…

  位于光陰湖泊的八個方向的手臂,那如同山峰一樣的細長手指終于率先離開了水面。

  陳黃皮想也沒想,直接一拍棺材蓋。

  這下子,棺材蓋上的那條縫隙瞬間合攏。

  “契主!!!!”

  “陳黃皮,你合上棺材做什么?你快進來啊!”

  “本家!本家!”

  黃銅油燈叫道:“你才十五歲,這賤人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你一個人玩不過祂的!”

  “都閉嘴!”

  陳黃皮雙目緊閉,說道:“我心里有數,我要出去!祂若有本事盡管攔我!”

  在棺材里,陳黃皮沒法操控其升天。

  否則,他現在已經躲進去了。

  再說了,有這口棺材在。

  陳黃皮還真不相信,自己會被這尊太墟神靈給弄死。

  “那我呢?”

  赤邪大叫道:“陳黃皮,你自己玩命可以,你有那位罩著,可我不行啊!我全盛時期或許能和這存在過兩招,但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啊!”

  近乎于道的存在,若是想弄死一個人。

  那簡直不要太容易。

  只需看一眼時間長河,知道這人的存在便能出手。

  即便這太墟的神靈不在祂原本的世界。

  可祂能看到赤邪,能通過赤邪這個概念將其殺死。

  陳黃皮道:“你也閉嘴!”

  他左手覆面,淚水從指縫里不受控制的溢出。

  這太墟神靈的目光,實在是太可怕了。

  有一種看不見,摸不著,仿佛不存在,但卻能切身感覺到的力量在自己雙目之中彌漫。

  那是太墟神靈的道。

  棺材上升的速度越來越快,如水一般的月華一層一層的被甩到下方。

  可無論離那光陰湖泊有多高。

  湖面下的太墟神靈都顯得無比清晰,祂抬著頭,漠然的看著上方的棺材。

  在祂的瞳孔之中,卻倒影著陳黃皮的身影。

  祂的道,在污染陳黃皮。

  而祂的八條手臂,此刻已經伸出了水面。

  就像是伸手攬月一樣。

  太墟神靈的八條手臂,伸向了最上方。

  同時,祂那沒有任何血色的薄唇也微微張開,血紅色的舌頭頂住下顎。

  而在祂的舌頭上,卻站著一個三寸大小的人兒。

  那人兒樣貌和這太墟神靈一模一樣。

  只是胸前的傷口更加駭人,流淌著黑色的血液。

  祂在這玄真道界,是真的已經死去了。

  而在太墟,祂卻依舊還活著。

  祂只需得到那盞燈,用那長生種融合自身的道果,便能在玄真道界活過來,屆時,亦能從這光陰牢籠之中脫身。

  一道古怪的聲音響起。

  那舌尖上的小人兒開口說話。

  只是這話,卻和玄真道界的任何話語都對不上。

  不過…

  這甘淵之中,卻憑空生出了一股吸力。

  好似有人猛地吸了一口氣一樣。

  陳黃皮盤坐的棺材,立馬頓了一下。

  緊接著就不受控制的墜落了下去。

  那速度快到了極致。

  根本不受陳黃皮控制。

  赤邪看到了八條手臂,齊齊向著棺材合攏過來。

  那巨大卻又纖細的神靈手掌,封死了四面八方所有的位置。

  “快進棺材!”

  赤邪的聲音大吼了出來。

  但讓它絕望的是。

  此刻的陳黃皮好似被那太墟神靈的道給污染了,右手撐在棺材上,左手捂著雙目,一動不動的盤坐著,就跟死了一樣。

  “不就是融合么!”

  “本燈隨了這賤人的心意就是!”

  黃銅油燈再也坐不住了,它直接使出了隱匿神通,以虛化的方式跳出了棺材。

  它無比不舍的看了一眼陳黃皮。

  然后,帶著滿腔的怒火和恨意,要撞向那尊太墟神靈。

  但就在這時。

  一只沾著淚水的手掌按在了黃銅油燈的腦袋上。

  黃銅油燈再回頭。

  便看見陳黃皮的雙目之中,有青色的文字在閃爍。

  那些青色的文字一出現,便如同洪流一般涌現了出來,眨眼間就爬滿了陳黃皮的全身。

  而且,黃銅油燈分明看到。

  那些青色的文字就是陳黃皮身上的金黑色、花鳥魚蟲一般的文字褪色后的樣子。

  同時,八只手掌如同花瓣一樣合攏,將這口棺材連同陳黃皮一起罩在了掌心。

  緊接著…

  一個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吾乃太墟之主!汝敢殺吾?”

大熊貓文學    詭異修仙:我為黃皮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