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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我自有辦法治他

  洪智有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謝謝廳長。”

  劉振文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仿佛兩人之間從未有過任何嫌隙。

  “有空了來我家吃飯。”

  他拍了拍洪智有的肩膀,語氣親切。

  “你蘭姨惦記老久了。

  “你要再不來,她都該覺得我這廳長沒本事,連自己的手下都喚不動了。”

  洪智有皮笑肉不笑道:“等這件事處理完了,我肯定登門拜訪。”

  劉振文點了點頭,“好,我等你。”

  待洪智有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劉振文臉上笑容瞬間收斂,只剩下冰冷的算計。

  他按響了桌上的警鈴。

  門被推開,助理龔青山走了進來。

  劉振文頭也不抬,聲音平淡。

  “把魯明叫進來。”

  “是。”

  不過幾分鐘的工夫,魯明就快步走進了辦公室,姿態放得很低。

  “廳長,您找我。”

  劉振文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魯明啊,白廳長明年開春就要退了。

  “到時候,廳里的位置怕是有不小的變動。”

  魯明的心猛地一跳,呼吸都急促了些。

  他連忙露出恭維的笑容:

  “那到時候您就是正廳了,屬下提前恭喜您高升。”

  “謝了。”

  劉振文對這句奉承不置可否,話鋒一轉:

  “是這樣的,憲兵隊昨晚撿了幾條大魚。

  “其中有一個,自稱是戴笠的特使。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魯明精神一振,毫不猶豫地說道:“軍統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管他是誰的特使,這里是滿洲國,可不比汪精衛他們那幫瞻前顧后的家伙。

  “皇帝陛下對孫先生傳承下來的這幫亂黨,那是恨之入骨。

  “審唄。

  “有利用價值的就榨干了交給憲兵隊,沒有利用價值的,直接斃了,省糧食。”

  劉振文贊許地點了點頭:

  “嗯,這也是咱們警憲系統雷厲風行的傳統。”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魯明身上。

  “只是,這個人跟洪股長是摯交好友。

  “我想把這件事,交給你來負責。

  “因為我知道,你是個正直的人。

  “定然會秉公處理,不會被私人情面所左右。”

  魯明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被上回高彬甩過來的那口大黑鍋給搞怕了,現在一聽到“負責”這兩個字,后背就下意識地冒涼氣。

  他低聲推脫道:“廳長,我…我跟洪股長因為一些事情,早就鬧得不愉快了。

  “這案子我來辦,怕是不合適。”

  “你之心,在公不在私嘛。”

  劉振文的語氣不容置疑。

  “我剛剛已經和洪股長打過招呼了,他對你來審理此案,也是認可的。

  “你也知道,白廳長到時候一退,位置肯定有騰挪。

  “你現在的警銜與周乙平級,資歷也足夠,副廳長位置你暫時夠不著,但特務科科長的位子,你是有資格坐上去的。

  “這么重要的機會,你不想爭取嗎?”

  魯明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廳級以下的人事安排,都要由廳長親自舉薦上報。

  如果劉振文愿意拉自己一把,那特務科科長位置大有希望啊。

  想到這里,他心頭的火熱壓過了所有顧慮。

  “好,我試試。

  “廳長,您想怎么處理這些人?”

  “魯明啊。”

  劉振文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

  “戴笠這個人,我沒打過交道,但從傳聞來看,此人貪婪成性。

  “這個周曦,既然是他的左膀右臂,一個貪財好色的人,若不是為了天大的利益,絕不會派自己的親信過來。

  “相反,要是單純的公干,戴笠大可以派一些政敵或者邊緣角色來哈爾濱走一圈,回去打個報告交差了事。”

  他頓了頓,繼續分析。

  “再說了,眼下日本人是勢大,國黨內部如汪精衛之流鼓噪親日,蔣內部也有不少這樣的人。

  “這些人投降,自然能吃香喝辣。

  “但蔣介石和戴笠要是投了日本人,他們還能有這等好事嗎?怕是連命都保不住。

  “所以,蔣和日本人的和談,我看就是鏡花水月,是日本人一廂情愿的美夢。

  “戴笠,根本沒必要派周曦來搞什么和談。

  “他們一定是有別的重要使命。”

  劉振文說到這里,用食指和拇指搓了搓,做出一個數錢的動作:

  “要是能從姓周的嘴里挖出點什么,那就不是升官晉職這點東西了。”

  “你懂我的意思嗎?”

  魯明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明白了,劉振文這是嗅到了錢的味道。

  “明白。”

  魯明點了點頭,聲音有些干澀。

  “這個周曦,能動刑嗎?”

  “洪股長不同意動刑。”劉振文搖了搖頭。

  “這樣,我知道你難辦,咱們就不動刑。

  “但可以別給他東西吃,審訊室里多放幾只老鼠進去。

  “吃的里面,添些沙子。

  “或者弄幾個死老鼠頭什么的,惡心惡心他。

  “你知道的,戴笠手下這幫人,一個個養尊處優慣了,估摸著熬不了兩天就得招了。”

  魯明瞬間心領神會。

  這是要從精神上摧垮對方。

  “我明白了。

  “我現在就去安排。”

  警察廳的地下室,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鐵銹與血腥混合的惡臭。

  馬奎和余波被綁在椅子上,渾身是血,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對于刑訊室來說,這都算是最輕的小傷了。

  刑訊頭目老涂,正慢悠悠地將一根皮鞭浸泡在濃鹽水里,發出“滋啦”的聲響。

  他頭也不抬,壓低了聲音:

  “外邊有人讓我給二位帶個話。

  “要想活命,就把嘴巴管嚴實了。

  “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心里得有數。

  “否則,誰也救不了你們。”

  片刻,魯明走進了地下甬道。

  正在門口抽煙的心腹手下姜大虎連忙掐滅煙頭,迎了上去。

  “大虎,怎么樣了?”

  姜大虎立正道:“報告魯股長,他們承認了是軍統的人,其他的一個字都不肯招。”

  老涂也趕緊哈著腰湊過來。

  “魯股長。”

  魯明擺了擺手,示意老涂先出去。

  他踱步到馬奎和余波跟前,掏出煙盒,抽出兩根,分別塞進他們干裂的嘴里,又親自給他們點上。

  “二位,你們軍統的刑訊手段,不比我們警察廳的差。

  “你們也知道,剛才那些都只是開胃小菜。

  “再這么拖下去,對你們沒什么好處。”

  他吐出一口煙圈,接著說道:

  “這人啊,一過電,一打針,傷了五臟六腑或者神經,基本上就很難痊愈了。

  “是,你們或許有后臺,我聽說洪股長也在外面替你們運作。

  “但請二位務必相信我,等他們把你們撈出去的時候,你們基本上也就是個廢人了。

  “你們的委座現在連前線士兵的軍餉和三餐都保證不了,你們還指望軍統局給你們養老送終嗎?”

  余波的身體抖了一下,嘴里的煙掉在了地上:“長官,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把他弄到隔壁去。”

  魯明擺了擺手,看都懶得看余波一眼。

  姜大虎立刻會意,到門口喚了兩個人,把嚇得腿軟的余波給拖了出去。

  審訊室里,只剩下魯明和馬奎。

  “聽隔壁的周先生說,你是毛人鳳主任的警衛員。”

  “重要人物啊。”

  魯明笑問。

  馬奎抬起頭,一雙陰冷的眼睛死死盯著魯明。

  “該招供的,我已經都招了。

  “你他媽到底還想問什么?”

  魯明笑了笑,不以為意。

  他轉身從桌上拿起一個皮夾,那是從馬奎身上搜出來的。

  他打開皮夾,抽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一個穿著緊身旗袍的女人,身段妖嬈,眉眼間滿是風情。

  是周根娣。

  “嘖嘖,這是弟妹吧?”

  魯明舉著照片,湊到眼前端詳。

  “真美,真騷。

  “老弟真是好福氣啊。”

  說著,他竟然對著照片,響亮地親了一口。

  馬奎的眼睛瞬間紅了,青筋從脖子一路蔓延到額角。

  “曹尼瑪!”

  他掙扎著,鐵鏈嘩嘩作響:“別碰老子的照片!”

  “老弟,別激動嘛。”

  魯明就著光,手指輕輕摩挲著周根娣的臉,干笑道:

  “弟妹這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你要是不懂得珍惜,有的是人替你珍惜。”

  他湊近馬奎,聲音如同毒蛇吐信。

  “等下三路的招一使,你就算能活著回到關內,以后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廢物。

  “你也不想自己的漂亮老婆,年紀輕輕就守活寡吧?

  “又或者,頭上戴帽子?”

  馬奎胸口劇烈起伏,他死死瞪著魯明,反而冷靜了下來。

  “別說這些沒用的。”

  他扯出一個猙獰的笑。

  “你要真廢了老子,我就休了她,多大點事。

  “對我來說,那點事,只是人生中…”

  馬奎艱難地抬起手,豎起了小拇指,臉上滿是輕蔑。

  魯明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盯著馬奎看了片刻,點了點頭:

  “你再好好考慮一下。”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領,走了出去。

  路過一號刑訊室,他停下腳步,透過門上的小窗往里瞅了一眼。

  周曦正靠在椅子上,腦袋一點一點的,居然在打瞌睡。

  這貨是真心大啊。

  都到這個地方了,還能睡得著。

  姜大虎湊了過來,壓低聲音。

  “魯股長,咋整?

  “洪股長那架勢是動真格的了,要是動周曦,他真能把咱們給嘎了。

  “惹不起啊。”

  “誰說要得罪他了?”魯明冷笑一聲。

  “對付這種人,也用不著動刑。”

  他吩咐道:“讓老涂把他先關著。

  “給他訂點好菜好飯,飯里再加點猛料,下點瀉藥。

  “讓他不體面。

  “等他拉了幾次褲兜子,沒了人樣,心態自然就崩了。

  “到時候,還不是問什么就撂什么。”

  姜大虎的眼睛里閃爍著崇拜的光。

  “魯股長,英明。”

  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上的力道不輕不重。

  “好好干。

  “審出干貨了,以后我這位置就是你的。”

  姜大虎身體一震,大喜道:

  “謝謝魯哥!”

  魯明回到辦公室,倒了杯滾燙的茶水。

  他走到一旁,劉魁正拿著一塊放大鏡,對著個鼻煙壺看得出神。

  “老劉,廳里發生了這么多事,你就閑著搗鼓這玩意?”

  劉魁頭也沒抬。

  “天塌了也不管老子事,反正領導有啥指示,我就干啥。”

  他放下放大鏡,拿起另一塊擦拭布,慢悠悠地擦著壺身。

  “我也勸你一句,沒事別瞎摻合。”

  魯明干笑一聲:“哎,咱倆不一樣。”

  劉魁動作一頓,抬眼看他。

  “咋不一樣了?不都是一個鼻子兩個孔的股長。”

  魯明臉上掠過一絲得意,指尖在自己的警銜上輕輕點了點。

  “警銜不一樣啊。”

  劉魁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滿是不屑。

  “瞧你這嘚瑟勁。

  “行,我不擋你的道,不過我勸你最好悠著點,高科長和智有現在都對你有情緒。

  “你特么悠著點。”

  魯明晃了晃手里的搪瓷缸子,喝了兩口茶:“這還用你教。”

  他從抽屜摸出一盒包裝精致的茶葉,放在劉魁面前的桌上。

  “看到沒,關內朋友送給我的東方美人,現在就給智有送過去。”

  劉魁翻了個白眼,沒再說話。

  見魯明走了出去,他不屑啐道:“智有,智有,好像人待見你似的,啥玩意。”

  話音剛落,魯明又折進來半邊身子,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耳朵:

  “老劉,我耳朵很靈的,小心你嘴里長瘡。”

  劉魁也不慣著他,冷哼一聲。

  “走哪都帶錄音機,哪能跟你比啊。”

  魯明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笑容。

  他再次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警銜,這才大步而去。

  到了洪智有的辦公室。

  魯明抬手,輕輕敲了敲門。

  “進。”

  他推門而入,單手插在西褲口袋里,臉上堆滿了笑四下打量:

  “哎呀,有段時間沒來坐坐了。”

  他將手里的茶葉盒放在洪智有的桌上。

  “給你帶了盒茶,東方美人,我嘴糙喝不出啥味來,正好送給你這懂行的。”

  洪智有拿過盒子,隨意地看了一眼,“魯股長,有事嗎?”

  魯明眉眼一擠,故作嗔怪:

  “你看,還是生分了。”

  他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抖著錚亮的皮鞋:

  “老弟,我現在難啊,劉廳長非要我審訊周曦。

  “周曦又是你的朋友,你說這不是給我找事嗎?”

  洪智有不冷不淡道:“魯股長公事公辦就是。”

  魯明把手一攤,滿臉的“無奈”:

  “我哪能那么不識趣,我吩咐刑訊室,一根汗毛都不能碰周先生。

  “劉廳長說讓周曦吃鼠頭飯。

  “我尋思著,你的朋友怎敢慢怠,我已經叮囑大虎,專程從鴻運酒樓給周先生訂餐,在得到張大人和司令官指示前,肯定把他伺候的跟我親哥一樣。”

  洪智有的眉頭輕輕挑了一下:“費心了。”

  魯明擺了擺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都是兄弟,說這話就見外了。

  “我來就是跟你通個氣,別回頭整出啥誤會。”

  洪智有微笑著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魯明見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筆挺的西服。

  “那行,我先忙去了,有啥事你直接給我電話。”

  魯明一走,洪智有臉上那點客套笑意瞬間消失,只剩下毫不掩飾的蔑視。

  這個小人,還在他這裝上了。

  比起陸橋山,魯明顯然要更惡心。

  陸橋山雖然也忘恩負義,但有時候還真辦事,錢給到位了,關系好的時候,也經常幫著一致對外。

  魯明不行。

  能力、手腕、大局觀、腦子都差了陸橋山不止一截子。

  片刻之后,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周乙走了進來,順手帶上門。

  他壓低聲音問道:“需要我幫什么忙嗎?

  “張景惠大人給我頒過獎,于鏡濤那邊,秋妍家里也能說上話,要不要牽下線?”

  洪智有擺了擺手,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

  “不用了。

  “皇帝不急太監急,我才不關心這茬。

  “有人比我更急。”

  周乙的目光里透出疑問。

  “誰?”

  旋即釋然一笑:“戴笠!”

  洪智有點頭:“如果我沒猜錯,戴笠這會兒恐怕已經親自去秘密拜訪岡村寧次了。

  “九千兩黃金,他能不急嗎?”

  周乙了然:“那倒是,換我也急。”

  他隨即又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

  “不過,你回頭怎么解釋這些黃金的去向?”

  洪智有語氣輕松。

  “簡單。

  “被哈爾濱的憲兵和警察吞了,分散處理了,反正就是丟了。

  “錢我給了,他手下的人惹了事,怪不得我。

  “我還得倒打他一耙手下辦事不利,害我損失慘重。”

  周乙的眉頭微微皺起:“戴笠肯定不會信。”

  洪智有笑了:

  “三歲孩童也不會信,不過這不重要。

  “這只是我的態度。

  “有本事,他自個兒來哈爾濱拿。

  “這地方的錢,可不是他張嘴想要就要的。”

  周乙沉默片刻,提出了一個更深遠的擔憂:“如你所想,四五年光復,你又不是我們的人,要落到國府手里,怕是不好過。”

  洪智有臉上毫無慌亂之色。

  “不慌。

  “到時候我會把滿洲國的工業買到手,交給一個急著立功、露臉的人。

  “而這筆買賣,也一定會成。”

  周乙的腦子飛速轉動,一個名字浮現在他腦海:“建豐?”

  洪智有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精光。

  “是。

  “這就是驚天之功,到時候委座父子怎么也得給我一張護身符吧。”

  周乙看著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可你只要待在那邊,總歸是很難斗過這個軍統魔王。”

  洪智有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眼神意味深長:

  “四六年。

  “四六年自有人送他歸西!”

  周乙心頭一震,看著洪智有那張平靜的臉,只覺得深不可測。

  “好吧,大預言家。

  “反正我對你無條件信任,那就祝你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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