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四百五十四章 內部監控,我懂

  周乙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波瀾,心里卻是一緊。

  高彬這只老狐貍,一旦起了疑心,就像聞到血腥味的狼,不咬下一塊肉來是絕不會罷休的。

  他暗自慶幸,幸虧昨晚洪智有神通廣大,派人把顧秋妍從狼頭崖那個鬼地方救了回來。

  否則,就高彬現在這副笑里藏刀、步步緊逼的架勢,自己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插翅難飛。

  “怎么?不方便?”

  高彬嘴角浮現出一絲不悅的冷意。

  周乙知道高彬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早一刀晚一刀,都得伸這脖子。

  “哪里,吃頓餃子有啥不方便的。”當著高彬的面,他拿起桌上的電話,轉動著撥號盤:

  “是我,叫秋妍接電話。

  “讓他別跟我耍小孩子脾氣,有正經事!”周乙故意拔高了嗓門,語氣里滿是不耐煩和壓抑的火氣。

  說完,他轉過頭,對著一臉看戲表情的高彬解釋道:“科長,您別見笑。昨晚為點小事吵了幾句,有了身孕的女人就是愛鬧脾氣,現在還跟我鬧性子呢!”

  高彬瞇著眼,沒說話,只是盯著電話聽筒,那眼神里的狐疑幾乎要凝成實質。

  他懷疑,電話那頭根本不是顧秋妍。

  或許是周乙提前安排好的托兒,或者…是那個仆人劉媽在假裝。

  片刻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慵懶又帶著幾分委屈的女聲,正是顧秋妍。

  “什么事啊?大清早的就吵吵嚷嚷,還讓不讓人安生了!”

  周乙清了清嗓子,換上一種商量的口氣:“秋妍,是這樣,高科長和廳里幾位同事,中午想來咱們家吃頓便飯,你看…”

  話還沒說完,高彬眼中精光一閃,突然伸出手,一把從周乙手里拿過了電話聽筒。

  “弟妹啊,我是高彬。”

  高彬的聲音瞬間變得熱情洋溢,笑呵呵地說道:“沒別的事,就是我尋思著,周隊長回到哈爾濱以來,我和廳里的弟兄還沒上門拜訪過。

  “再者大家伙兒都饞你家的餃子了。

  “今天正好湊個機會,我們上門叨擾,你可別嫌我們煩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顧秋妍帶著鼻音、略顯虛弱的聲音:“高科長您太客氣了。

  ”既然您都開口了,我哪敢不歡迎啊。就是我身子有點不爽利,怕是招待不周,您和各位別見怪就行。”

  聲音沒錯,就是顧秋妍。

  高彬心頭掠過一絲失望,但臉上依舊是那副和煦的笑容。

  “好說好說,那我們中午就過去了啊!”

  掛斷電話,高彬將聽筒放回原位,臉上的懷疑似乎消散了不少。

  他拍了拍周乙的肩膀:“老周,你看看人家秋妍不是熱乎嘛,懷孕的女人就這樣,脾氣陰一陣晴一陣的,你嫂子當年也是這樣的。”

  “哎,女人跟女人不一樣,秋妍可沒法和嫂子比。”周乙略顯苦楚道。

  “行,那你忙去吧,中午一塊去你家。”高彬笑道。

  “是,科長。”周乙點頭,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看著周乙離去的背影,高彬重新坐回椅子上,點燃了煙斗。

  他陷入了沉思。

  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從邏輯上講,一個女人從那么高的懸崖掉下去,九死一生。

  昨晚,他還特意派人重新啟動了對周乙的監控,并沒有看到任何異樣。

  或許顧秋妍的確是早就回家了。

  可直覺告訴他,事情絕沒有這么簡單。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不行,中午必須親眼去看看。

  周乙前腳剛走,魯明后腳就溜了進來,臉上帶著急切和一絲邀功的表情:

  “科長,怎么樣?

  “我沒說錯吧,周隊長肯定有問題!顧秋妍是不是不在家?”

  “你猜錯了,顧秋妍在家。”高彬淡淡吐出一口煙圈。

  “不應該啊。”魯明皺了皺眉。

  “科長,一男一女,顧秋妍當時又不在山里,二缺一,這很符合墜崖的假設。

  “我猜,有幾種可能。第一,電話里那個聲音是假的,是他們找人冒充的!

  “第二,顧秋妍確實掉下去了,但沒摔死,只是受了重傷,還能說話!周乙肯定是用什么法子把她偷偷弄回了家!

  “科長您想啊,狼頭崖那么高,摔下去的人,就算是大羅金仙也得脫層皮!

  “她顧秋妍一個懷著孕的女人,能活蹦亂跳一點事沒有?鬼才信!

  “我覺得咱們必須去他家探個虛實,親眼看看!不看到人,我絕不相信!”

  高彬吸了口煙斗,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魯明這條狗,雖然貪婪愚蠢,但咬人的時候,確實夠狠。

  “你說的,有道理。

  “我已經跟周隊長約好了,今天中午就去他家吃餃子。”高彬點頭。

  另一邊,洪智有正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翹著二郎腿,和劉魁閑聊。

  “洪股長,你得給我評評理!”劉魁一臉憤憤不平,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那個老邱,忒不是個東西了!”

  “老邱他怎么惹著你了?”洪智有笑著地遞過去一支煙。

  劉魁接過煙,氣不打一處來,“上次你不介紹了他幾件貨嗎?

  “他明明答應了那個價給我的,轉頭就加價賣給別人了!

  “這孫子,坐地起價,一點道義都不講!”

  他越說越氣:“現在倒好,這家伙仗著有日本人撐腰,在哈爾濱當起了倒爺!

  “我聽說,他在奉天那邊認識一伙盜墓的,專把那些從墳里刨出來的臟東西,弄到哈爾濱來賣!這特么是刨人家祖墳的買賣,太缺德了!”

  “智有,這事你得管管啊,我知道哈爾濱碼頭你說了算數!”劉魁湊近了些,壓低聲音。

  “古玩不比別的,他這么搞,壞了規矩,以后大家都沒法玩!”他有些惱火的點燃香煙。

  洪智有彈了彈煙灰,慢悠悠地說道:“老劉啊,消消氣。

  “人家老邱現在是憲兵隊面前的紅人,咱們得罪不起。

  “再說了,一口鍋里吃飯,愛鬧鬧去,反正他在哈爾濱也待不了幾天了?”

  他心里卻在冷笑。

  就是要讓老邱這么玩,玩得越大越好。

  只有讓他放下戒心留在哈爾濱,沉浸在倒賣黑貨的發財夢里,才能錯過賴文賓被殺的這段交叉敏感時期。

  待風頭一過抗聯的鋤奸隊才有機會下手。

  到時候,一個牽涉黑市古董買賣的叛徒,死于江湖仇殺,暴尸街頭,誰也說不出什么。

  就算是澀谷三郎和保安局要查,也牽扯不到自己身上來。

  這叫,借刀殺人,死得其所。

  中午。

  高彬一行人乘車來到周乙家。

  “嗯,好香啊,進門就聞到了餃子味,有種過年的味道啊。”高彬日常掌控大局,很幽默的搞起了氛圍。

  “甭說,我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劉魁笑道。

  周乙邊招呼邊沖著樓上大聲喊道:

  “秋妍,高科長和同事們都來了,下來迎一迎!”

  顧秋妍略顯有氣無力的在樓上臥室回應:

  “哎呀,我身子不舒服,頭暈得很,就不下去了。你替我好好招待高科長他們吧。”

  高彬和魯明對視了一眼,彼此眼中都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聲音聽著是那么回事。

  街口那邊賣藝的,這些活兒可都熟,得見人啊。

  仆人劉媽端上了熱氣騰騰的餃子,配上臘八糖蒜、醋,瞧著就叫人眼饞。

  “劉媽,你去催催。”周乙皺了皺眉,有些嫌顧秋妍不懂事一樣。

  “好的。”劉媽走了上去。

  片刻下來,沒敢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周乙頗是無奈的看了高彬一眼,坐下道:“難得高科長和大家來我家,咱們先吃,這餃子涼了就沒味了。”

  席間,眾人推杯換盞,氣氛看似熱烈,實則暗流涌動。

  高彬喝了口酒,放下筷子,笑呵呵地看著周乙說:“老周啊,你知道我為什么抓間諜這么拿手嗎?”

  “為什么?”周乙淡淡笑問。

  “這人啊面相、手相往往是門大學問,有時候你過一眼就能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高科長,這紅票還能把身份寫在腦門子上?”魯明幫著捧哏。

  “高科長是看誰都是紅票。”劉魁幾口酒下肚,爽聲笑道。

  “沒錯,你只有把他們假設成紅票,才能順著這個思路去推測各種可能和線索,而真相往往就在其中。”高彬點了點頭,深以為然道。

  “當然,面相是玩笑話。

  “但這手相,我確實懂一點,至少生男生女我能看出來。

  “智有爺爺活著的時候,我們老高家還吃過這口飯,我耳濡目染多少也學了點。

  “別的不好說,生男生女,還是能一看一個準的。”

  他指了指樓上:“要不,讓我給弟妹瞧瞧?斷斷這頭一胎,到底是個帶把的,還是個千金。”

  周乙連忙擺手,故作為難的神色:“高科長,秋妍喜歡老外的那些藝術、科學,這個怕是…”

  他越是推辭,高彬的疑心就越重,臉上也現出了不樂之色。

  洪智有在一旁看得真切,知道時機到了。

  他朗聲一笑:“我說老周,你這就見外了!

  “我叔叔輕易可不給人看相的,錯過了這村可沒這店,要不你上去跟嫂子商量下!”

  “行,既然高科長賞面,那我上樓去叫她。”周乙點頭,起身往樓上而去。

  上了二樓,臥室的門虛掩著。

  他推門而入,顧秋妍正坐在梳妝臺前,神色緊張。

  “他要給你看手相。”周乙壓低聲音,語氣凝重。

  “我的手…”顧秋妍下意識地縮回雙手。

  從懸崖墜落時,她的手掌被樹枝和巖石劃得傷痕累累,根本經不起細看。

  “高彬起了疑心,不看到人,他不會罷休。

  “這么高的懸崖摔下去,毫發無傷,誰會信?”周乙皺眉道。

  “這個人真是陰魂不散。

  “不如就說彈一曲吧。”顧秋妍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洪智有剛給了我一首新曲子,正好派上用場。”

  周乙沉吟片刻,點頭:“這是個好機會。”

  他轉身下樓,臉上已恢復了那副為難又無奈的表情:“秋妍她…講究多,非要先收拾一下。”

  高彬寬厚地笑了笑:“應該的,是我們冒昧打擾了。”

  話音剛落,顧秋妍出現在二樓的憑欄處。

  她換了一身絲絨修身冬裙,頭發精心打理過,貴氣中透著知識分子的清冷。

  臉上薄施粉黛,巧妙遮掩了大部分淤青,但細看之下,眼角仍有淡淡的烏紫。

  一雙潔白的絲質手套,將她的雙手包裹得嚴嚴實實。

  “高科長,我身子不適,就不下去了,我給大家彈奏一曲,以示敬意吧。”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疏離與不滿的應付怨氣。

  高彬不好再強求,只能順著臺階下:“弟妹有心了。”

  顧秋妍款款走到客廳那架鋼琴前坐下。

  她深吸一口氣,忍著指尖傳來的陣陣刺痛,將雙手放在琴鍵上。

  悠揚的琴聲隨即在房間里流淌開來。

  高彬在樓下客廳,看不到上邊的具體情況,便給洪智有遞了個眼色:“你不是也會彈嗎?上去露一手。”

  他眼神里藏著命令,示意洪智有去近距離觀察。

  洪智有心領神會,笑著起身。

  一曲終了,顧秋妍輕聲道:“獻丑了,請指教。”

  她眼中夾雜著對洪智有的警惕。

  周乙極少跟她談洪智有的事,她對洪智有的印象,大致還是覺得這家伙有才華,有幾分輕浮上面。

  洪智有笑了笑,“嫂子,你這叫獻丑,哈爾濱就沒有會彈鋼琴的人了。”

  “好久不彈,有些生疏了,都怪周乙,讓他找你要個曲子,老是拖拖拉拉。”顧秋妍客氣笑道。

  “下次嫂子要曲子了,你直接打我電話,我給你送過來就行。”

  洪智有走到鋼琴邊,手指在琴鍵上輕快地滑過,一首歡快的土耳其進行曲立即將略顯冰冷的氣氛拉了回來。

  彈奏完,他微微欠身,然后走下了樓來。

  “高科長,你們聊著,我就不打擾了。”顧秋妍在二樓憑欄處冷清打了聲招呼,轉過身暗暗舒了口氣回到了臥室。

  “周隊長,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秋妍漂亮,有知識,在這種世道,這種女人那是鳳毛麟角啊。”高彬一抹嘴,夸贊道。

  “漂亮的女人通常難以伺候,要不是我有點祖上家資,光警察廳這點工資還真不夠花的。”周乙笑了笑。

  “掙錢嘛,那不就是給女人花的。”

  魯明插了一句,語氣飄忽問:“周隊長,我剛剛看嫂子臉上好像有點淤傷,沒事吧?”

  周乙的臉瞬間沉了下來,嘴角勾起一抹冷嘆:“哎,家丑不可外揚,不值得一提,讓各位見笑了。”

  “行了,魯明,等你成了家雞毛蒜皮的事也少不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周隊長,感謝招待,我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就不叨擾了。”高彬站起身招呼眾人,準備離開。

  回去的車里,氣氛有些悶,顯然這個結果讓高彬和魯明失望和不解。

  魯明扶了扶帽子,打破了沉默:“顧秋妍居然還能彈鋼琴,真是不可思議。

  “從那么高的懸崖摔下去,跟沒事人一樣。”

  高彬抽著煙斗,慢悠悠地開口:“你是站在有罪的角度推斷。如果她不是那個發報員,一切就都合理了。”

  魯明搖了搖頭:“那她臉上的傷怎么解釋?”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洪智有,語氣緩和了些。

  “智有,我知道你跟周乙關系好。

  “但我和科長這是公事公辦,吃頓餃子,總比把人拉進刑訊室要強。

  “這也是對周隊長的尊重,你說對吧?”

  洪智有點頭表示認同:“內部監察,理解。”

  魯明放下心來,湊近了些:

  “你剛才上去,就沒看出什么破綻?”

  “指法沒問題,彈得很穩,身上不像有傷。”

  “可她臉上的淤青…”魯明追問。

  洪智有笑了笑,壓低聲音。

  “周乙打的。她昨晚回來得很晚,兩人吵了一架。”

  魯明眼神一亮:“你怎么知道的?周隊長告訴你的?”

  洪智有神秘一笑,目光投向窗外:

  “你沒聽他說家丑不可外揚么?這種事男人怎么能說出口。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

  魯明和高彬對視一眼,皆是心照不宣。

  顧秋妍生得漂亮,在外的風流韻事早已不是秘密。

  她這種女人和洪智有私下有些聯系,似乎也說得過去。

  高彬的臉色突然陰沉下來,轉向魯明:“既然人回來了,你的人昨晚在干什么?

  “他們不是說沒看到顧秋妍嗎?”

  他的聲音像淬了冰,讓車內的溫度驟降。

  魯明額頭滲出冷汗:“可、可能去洗手間了,也、也可能是打盹錯過了…”

  “讓我來告訴你吧。”高彬冷笑一聲。

  “他們昨晚在房間里打了一宿的牌!”

  “回去好好管管你的人,帶不了隊,以后就別帶隊了。”

  他將煙斗重重磕在車窗框上,怒氣撒在了魯明頭上。

  “是,科長,我回去就處置了這幫兔崽子。”魯明下汗道。

  正說著,車載收音機里傳來沙沙的電流聲。

  一個警員的聲音緊急響起。

  “報告高科長,國兵在狼頭崖底下發現一具女尸和遺物,請您立即趕往現場!”

大熊貓文學    諜戰吃瓜,從潛伏洪秘書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