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侄子想進保安局,你去找保安局局長,找你叔叔啊,你找我干嘛?”吳敬中眼神一瞥,冷聲笑道。
“他們哪有你好使。
“又不讓你白干,你看看對數不,能辦就幫忙辦一下。”
洪智有下巴一揚,示意道。
他知道保安局二科科長陳景瑜就是軍統,而且二科權利很大,有監督調查之職。
陳景瑜在保安局,就相當于高彬在警察局的地位。
而且這人手段十分高明,弄個人進去,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
“四根金條,兩千塊,給的不少啊。”吳敬中看了一眼道。
“你就說能不能辦吧。
“不能辦,我就把錢退回去推了,對你我可是半點折扣沒打。”洪智有面不改色的笑道。
也就是老吳,他才少拿點。
換了別人,必須得五五了。
“你說我現在光皮貨分成就不少賺,沒必要拿這些吧。”吳敬中把錢袋子放了下來。
“誰會跟錢過不去啊。
“再說了這錢干凈,拿了也沒啥風險,誰還沒個親戚不是。
“安排過去又不是當什么大官,就是看看門,跑跑腿啥的就行。
“人家要的就是保安那頂大帽和制服。”
洪智有說道。
“那行吧,給你點面子,我試試。”吳敬中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對了。
“郝貴方打土匪打幾天了,我要的人,圈到了沒?”洪智有又問道。
“圈到了。
“我們潛伏在土匪窩里的人,把徐云纓帶下了山,她這會兒正在養傷。這是地址,你想找自己過去。”
吳敬中掏出筆寫了個地址遞給了洪智有。
“謝了,我等這一天很久了。”洪智有如獲至寶。
土匪介乎于紅票與國兵之間,最適合充當中間執行方,沒有一股屬于自己的部隊,很多事辦起來會很麻煩。
“哼,我看你是饞那土匪婆子的美色吧。”吳敬中瞇著眼冷笑。
“老吳,你怎么能這么看我呢,我是那種人嗎?”洪智有一臉無辜道。
吳敬中呵呵一笑。
反正這小子又不是自家姑爺,他是哪種人也礙不著自己。
愛饞饞去,他才懶得管呢。
一看老吳那眼神,洪智有就頭皮發麻,搞不好老吳日后會棒打鴛鴦啊。
“走了,記得辦事,有消息了記得給我打電話。”
洪智有交代了一句,驅車照著地址往傅家甸方向而去。
這邊比城區要冷清的多。
在一條巷子里,洪智有走到一扇院門前叩了叩門。
門開了。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警惕的打量了洪智有兩眼:“先生,你找誰?”
“老馮讓我來的。”洪智有道。
中年人四下看了一眼,把洪智有迎了進去。
洪智有走進里屋。
昏暗的燈光下,那位曾讓關大帥外甥迷的死去活來的女土匪徐云纓正坐在床沿邊,手里拿著駁殼槍冷冷盯著他。
徐云纓的確很漂亮。
五官很靈動、漂亮,有點像年輕時候的柏芝。
一頭烏黑長發挽著高馬尾,黑紅色搭配的錦裘,配上微濃的眉頭,顯得很有英氣,能給人留下深刻的記憶。
至少在洪智有認識的女人中,包括上一世還從未遇到過這般性格、身份的女子。
一時間,他登時來了興趣。
“看什么看,再看我別怪我的槍不客氣。”徐云纓冷冷道。
“徐小姐不用驚慌,我是你的朋友。”
他笑了笑,轉頭問一旁的中年人:
“徐小姐傷的重嗎?”
“不重,但這次損失的人手不少,跟弟兄們也打散了。”中年人回答道。
“我們可以單獨談談嗎?”洪智有問。
“我知道你是誰,咱們之間沒有什么好談的,我不可能投降做漢奸!”徐云纓橫眉冷眼道。
“哦?”洪智有有些好奇。
“洪先生,你在山上的胡子懸賞榜單上,我們都知道你是高彬的侄子,也是現在碼頭上真正的龍頭。”中年人道。
“當然,你也是馮老板的朋友。”他又道。
“小姐,還是談談吧,你應該相信馮先生。”中年人說著又轉頭道。
“好,我聽聽你到底能說出什么花來。”徐云纓收了槍。
中年人很識趣的走了出去。
“時間不早了,咱們開門見山,徐小姐以后打算怎么辦?”洪智有問。
“還能怎么辦,回到山上召集我父親的舊部,繼續占山為王,打日本人為我父親報仇。”徐云纓恨然道。
她并不知道給關大帥設計除掉過三江的正是洪智有。
“占山為王?
“沒錯,這固然快活,可你想過沒有,繼續像你的父親那樣魚肉百姓,遲早會遭人唾棄。
“抗聯,你們嫌規矩麻煩,不愿意加入。
“國兵郝貴方的部隊現在裝備更新后,山炮一響,你們怎么死的也不知道,這次他們圍剿的烈度你們應該也感受到了。
“真要打,你們壓根兒就不夠玩的。
“所以別說報仇,就現在老駝山的局面,你們回去只能東躲西藏,最后活活困死在山里。”洪智有道。
“毫無夸張的說,你們現在已經走投無路,耗下去就是一個死。”
洪智有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掏出了鍍金煙盒,啪嗒點了一根。
“我知道,你說了這么多,到底想干嘛?”徐云纓蹙眉問道。
“我想咱們合作。
“實不相瞞,郝貴方是我的人,只要咱們合作,以后你們的人至少不會再受到國兵圍剿。
“另外,我可以出錢給你招兵買馬,幫助你做大做強,同時找人跟抗聯談判,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一句話,跟了我,你們不用再顛沛流離,也不用為了生計昧著良心去欺壓老百姓。
“你們什么都不用操心,唯一要做的就是招兵買馬做大,做強。
“偶爾給我干點臟活,比如轉運藥物,下山打劫某些無良大戶,或者襲擾、搶占礦山等等。”洪智有開出了條件。
“條件不錯。
“聽起來你不像一個狗特務,反倒像是同情抗聯的…好人。”徐云纓嘴角一揚,冷笑道。
“我不是同情抗聯,我只是個商人。
“商人需要逐利,需要一些灰色手段,所以我想跟你合作。
“我有個金礦,現在由關大帥的侄子把控著,等搶回來,那里可以成為你們的大本營,同時也可以為你們創造收益。”
洪智有又道。
“如果我不答應呢?”徐云纓道。
“我會把你賣到最廉價的窯子里,讓你每天至少接一百個客人。”洪智有臉上掛著笑,語氣讓人分不清楚是認真還是開玩笑的。
“你不會以為自己還有跟我談判的資本吧。
“你現在是要錢沒錢,要人沒人,除了過山江女兒這重身份能拉拉大旗,你還有啥?
“別忘了,土匪也是要吃飯的,沒錢誰跟你?”
洪智有踩滅煙頭,痞痞的舒了口煙氣。
“能打日本人嗎?”徐云纓問。
“能,不過不能瞎打,得聽我的指示。”洪智有道。
“好,我可以答應你。
“不過,我怎么相信你?”徐云纓蹙眉問道。
她現在的確是走投無路。
同時跟父親的老班底不合,那幫人欺軟怕硬,專門挑老百姓的東西搶。
徐云纓更傾向于跟抗聯合作,打鬼子,打國兵,搶大戶。
她深知現在最迫切的就是時間和金錢。
歸攏舊部,把自己的班底打牢實。
“這是五萬塊,當我給你的起步資金,另外等你回到山上,山里會長出武器、錢、藥品等一切你想要的東西。
“國兵也會幫你清剿敵對匪幫。
“一年內,我要把你打造成老駝山勢力最大的女寨主。”
洪智有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五沓鈔票遞了過去。
徐云纓接過錢,簡單過了下手,確定是真鈔:“好,我可以跟你合作,等過幾天我養好傷就回山上。”
“我很好奇,以你的地位玩這種走鋼絲的游戲,有必要嗎?”她柳眉一揚好奇的問道。
“富貴險中求。
“當然,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洪智有道。
“什么?”徐云纓皺眉問道。
“你能做我的女人。”洪智有一本正經的說道。
“你混賬。”
她手腕一抖,拔出腰間暗藏的短刀往洪智有刺了過來。
洪智有早有預料,側身一躲,拽著她的胳膊一把摟在了懷里:“徐小姐,你聽我說完再動手不遲。”
“你遲早得嫁人吧。
“我長的不差吧,有錢,身體健壯,還會寫曲子,又能搞錢,還能無條件支持你的理想。
“是,你長期在山林中打滾,也許那些優秀的獵人,槍法準的人會讓你崇拜,會把他當成夢想的男人。
“但那只是你的眼界不夠開闊,事實上我手下有很多這樣的人。
“他們的子彈能打死一個鬼子,而我可以讓你們變的更強,去打鬼子的礦山,成為比抗聯更強大的存在。
“還有一點,我要的是一個女首領,不是一個女白癡,能分得清大局,分得清利益輕重,只有這樣才能做大。
“所以,但凡你有點腦子,你也該知道怎么選擇了吧?
“說的再俗一點,就算你不喜歡我,假裝跟我過家家,能換來一份事業不也是賺的嗎?”洪智有扣著她躺在自己懷里,直視她的雙眼道。
徐云纓恨恨的瞪著他,卻又無話可說。
“這個時代太匆忙了,生命太脆弱了。
“意外和明天,你知道誰會先來嗎?
“我們都是干大事的人,沒時間去談一些兒女情長的事,何不干脆利落點。
“你成為我的女人,我會更安心,赴湯蹈火、傾家蕩產亦是心甘情愿。
“你呢,沖鋒陷陣心里裝著我,總歸有個盼頭,再不濟哪天你死了,也有人給你收尸、燒紙。
“所以,我想不出咱們有什么理由不在一起。
“我根本無法說服自己,錯過這天作之合的緣分,那樣我會一輩子不安與痛苦。
“纓纓,心安即吾家,別孤獨漂泊了,把心留給我好嗎?”
洪智有深情而又合理的傾訴著。
徐云纓長這么大了,哪里聽過這等情話。
看著眼前英俊的男人。
她感覺渾身酥酥的,整個人像是喝醉了,像是被他勾了魂一樣,眼神漸漸變的羞怯、溫柔起來。
待她回過神來,洪智有已經吻上了她的紅唇。
中年人站在院子里。
本以為洪智有談幾句就會離開,誰料很快里邊就有了動靜。
隨著越來越辣耳朵。
他不禁笑著搖了搖頭,老駝山這批最烈的馬終究還是被男人馴服了。
估計這一晚上兩人是聊不完了。
他很識趣的走了出去,悄悄帶好院門,買了幾根羊蹄子、一個爛糊的羊頭找站長喝酒去了。
翌日清晨。
徐云纓在洪智有的懷里清醒過來,一掀被子她羞的險些尖叫。
她現在渾身像散了架一樣疼痛。
昨晚,她就這么稀里糊涂的把自己交給了這個男人。
在瘋狂與溫柔間成為了真正的女人。
借著穿過窗扉的金色陽光。
她仔細打量著洪智有。
他真的很好看,高挺的鼻梁,刀削斧鑿般的臉盤子,看著斯斯文文,實則有一身野獸般的腱子肌肉和使不完的力量。
“醒了。”洪智有坐起身試著去攬她的小蠻腰。
徐云纓略微不自在的掙扎了一下后,還是靠在了他懷里。
她從來不是那種扭扭捏捏的女人,既然已經跟這家伙達成了“交易”,那就好好合作。
甭管洪智有是不是畫大餅。
這五萬塊是真真切切能招攬不少舊部,讓弟兄們熬到入夏了。
不過,這家伙昨晚表現還是很不錯的。
溫柔時,似水。
瘋狂時,如獸。
毫無疑問,幻想了無數次的人生第一次,還是很完美的,甚至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快樂些。
“你對待每個女人都這樣嗎?”徐云纓就沒指望過這家伙跟自己一樣是張白紙。
“準確來說,我只對喜歡的女人這樣。”洪智有笑道。
“你有很多女人嗎?”徐云纓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她。
“目前來說只有兩個,一個是你,一個是個日本女人,她是個寡婦,快四十了吧。”洪智有道。
“你真不要臉,日本女人也喜歡。”徐云纓想要掙扎坐起來。
洪智有卻摟的很緊:“別急。
“她能給我掙很多錢,我沒道理跟錢過不去。
“你跟她們不一樣,你是我的女人,她是我的工具。”
“你以后還會有很多女人嗎?”徐云纓問道,他父親就搶了很多女人。
“當然。
“要不我日子怎么過,你是女土匪,我總不能跟你去山上當一輩子山大王吧。
“再說了,就昨晚你哭爹喊娘求饒的樣…”
洪智有親了她一口,壞壞笑道。
徐云纓俏臉一紅:“你才哭爹喊娘…”
“再睡會吧。”
“我不困了。”
“不,你已經困了。”
“啊!”
清晨。
洪智有縮在被窩里往身上套衣服。
東北就這點不好,想搞點事,能凍死人,尤其是出了一身臭汗后,指不定還得凍個傷風感冒。
“回頭炕燒熱點,要不影響興致。”
洪智有叮囑道。
“要不…別走了。”相比昨晚,徐云纓現在有點輕車熟路,吃著個味了。
這事還真…有癮。
“你是好女不知漢子虧,我還想多活幾年呢,真當老子是牛,累不死啊。”洪智有捏了捏她的臉蛋,笑罵道。
“那你今晚還來,要不我就殺到你家里去。”徐云纓掐了他一把道。
“放心,有你這嬌滴滴的美人兒在,我肯定會來。”
洪智有又不傻。
徐云纓自幼練武,體質可不是婉秋、馬太太、蕊蕊這些嬌滴滴的女人能比的,那種駕馭烈馬奔馳的感覺絕對是獨一份。
這妞兒一進山,一個月都見不著兩次,不吃飽喝足放了她,那不是血虧么?
“這還差不多!”徐云纓歡喜點了點頭。
“不送送我么,昨晚燈太暗,你又非得關著燈,我都沒來得及好好看一眼自己的女人。”洪智有調侃笑道。
“不看,我累了,得補覺。”她連忙縮回了被窩。
早上。
周乙喝著牛奶。
顧秋妍給他剝了個雞蛋,笑著遞給了他:
“特派員被處理了,我和老魏不用轉移了對嗎?”
“目前來看不用,否則日本人早開始清查了,我們的人在廢筒子樓那邊有監控,日本人沒去過。
“說明賴文賓對咱們這邊的情況并不是很了解。
“上級的分區制管理還是很有明智的。”
周乙接過蘸著芝麻鹽邊吃邊道。
“對了,村上那邊傳來消息,瓦西里耶夫昨晚又去見了澀谷三郎,在里邊待了足足半個小時。
“他們一定在預謀某些大事。
“你這幾天再去咖啡廳坐坐,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線索。
“昨天晚上回來,我看你挺開心的,應該關系進展的不錯吧。”
周乙看著她,微微笑道。
“你笑什么,人家比你有趣,文學、音樂、繪畫啥都會,我們現在是朋友。”顧秋妍白了他一眼道。
“放心,我又不是張平汝。
“要時刻保持小心。”
周乙吃完早餐,站起身準備穿衣服。
“對了。
“昨天瓦里西耶夫店里來了幾個很兇的俄國人。
“我昨晚打算畫下來,沒想到畫著畫著睡著了,這是我今早補上的,你看看能不能查到這個人的資料。”
顧秋妍拿出一張素描畫像遞給了周乙。
上邊是一個看似兇狠的短發洋毛子。
“你這手藝不比金小宇差,不進警察廳可惜了。”周乙笑容柔和。
相處久了,他發現顧秋妍還是有不少閃光點的。
“呵,可算是得到領導夸獎了,不容易啊。”顧秋妍揚起下巴,小得意的笑了起來。
到了辦公室。
周乙直接來到了檔案室。
警察廳的思想股有監督、檢查報社的權限,也經常會推薦一些反蘇、反蔣的沙俄份子和遺老遺少給報社。
這里邊儲存了不少這些人的檔案。
門是關著的。
他敲了敲,很快門開了,魯明西裝革履的從里邊走了出來,見到周乙他略顯尷尬:
“周隊長,早啊。”
“你應該慶幸進來的是我,不是科長。
“科長說話不喜歡說二遍,有些能花點錢解決的事,不要亂來。”
周乙往里撇了一眼,冷聲提醒他。
論警銜和職務,他算是魯明的頂頭上司,雖然這個劃分在高彬一手抓的特務科很模糊。
“明白,我會注意的,科長還沒來吧。”魯明受教的點了點頭。
“來了。
“忙去吧。”周乙道。
“好。”魯明快步而去。
里邊,面若桃花,正在攏頭發的檔案室股長張杏枝,尷尬的低頭問好。
她三十幾歲,有丈夫、孩子。
丈夫在面粉廠當小管理員,跟魯明勾搭在一塊有段時間了。
書桌上略顯凌亂。
玩的真花。
周乙沒什么表情的走了進去,翻看起檔案。
很快,他就找到了顧秋妍所畫之人的檔案。
留西科夫!
黑海內務部大臣,曾專門負責過斯大林的警衛工作。
此人是“俄羅斯愛國主義者聯盟”成員,與關東軍來往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