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宸一怔,硬生生是沒能聽明白對方的意思。
什么叫做有大軍助陣,反而不是對手。
意思是。
人越多,越打不贏他?
豈不是荒唐!
只見靈光一閃。
司空宸的手中,赫然出現一柄陌刀。
但這陌刀,并非是金屬打造,而是木頭雕刻而成,木刃表面流動著繁密的符文倒,刀柄之上,還纏繞著密密麻麻的藤條。
上品法器!
長刀凌空而來,從空中豎劈而,其上迸發著綠紫光輝,看似輕飄飄毫無重量的一刀,在落下的時候,偏偏又攜帶著巍峨山岳之力。
“轟隆隆——”
龍膽亮銀槍與之相撞。
真氣和法力交鋒,余波震蕩之下,掀起漫天塵埃,數十名將士四散倒飛,五臟六腑在體內破裂爆開,頃刻之間便一命嗚呼。
漫天塵埃中,陳三石連人帶馬高高向后仰起,看起來只差毫厘就要徹底失去平衡轟然倒地,在驚險中維持住身形。
鋒芒畢露的龍膽亮銀槍和木頭打造的兵器正面交鋒,木質法器竟也沒有絲毫的損壞,只是旋轉著回到司空宸的手里。
與此同時。
早就有數不清的西齊將領、士卒從四面八方一擁而上,想要伺機偷襲白袍白馬。
封萬戶侯!
世襲罔替!
在他們的眼中,白袍白馬已然不是敵軍的將領,而是擺在面前的,開啟千年世家的機會!
想當年。
前燕末年,最后一位燕王室霸主,也是被困在這洛水岸邊,戰死之后,被諸多將士分尸,哪怕只拿到一段殘肢,都能夠封侯拜將。
如今。
大盛東部第一世家崔家,就是數百年前,拿到前燕霸主的一條腿,因而封侯,開啟長達數百年的門閥世家,即便是前燕滅亡,蠻族入主中原,后來混戰百年,再到曹燮建立大盛,崔家一直屹立不倒。
此時此刻。
陳三石在西齊軍的眼中,就是這樣一個寶物!
哪怕。
只砍掉他的一根手指頭,也能保家族三代繁榮。
西齊大將夏侯樹,便是如此想的。
他手中握著一桿青龍偃月刀,站在白馬后方,雙目充血赤紅,死死盯著白袍后背,體內奇經八脈運轉到極限,陣陣罡氣傳遞到玄兵刀鋒之上,直到化作一頭狂暴的雄獅。
獅吼,狼嘯!
虎咆,鷹唳!
數不清的武將,密密麻麻的刀槍劍戟,施展出各自的看家本領,朝著正中央的白色身影撲去,猶如一場獸潮,一場極品血肉而引發的獸潮。
嗜血、狂暴!
貪婪,暴戾!
萬獸狂潮,奔騰嘶鳴。
直到…
真龍出世!
萬獸退散!
“轟隆隆——”
眾人沒有看清楚白袍是何時出手,只看到那桿銀色長槍化作游龍,攜帶著磅礴如海的真氣呼嘯而過,他們的世界就徹底陷入黑暗。
血肉橫飛!
從司空宸出手,白袍接招,到西齊將士偷襲,再到被一擊橫掃。
所有的一切,也不過是一息之間。
“繼續!”
空中。
司空宸控制住彈射回來的木刀法器,微微瞇起眼睛,眸光中先是些許詫異,而后陰冷更甚:“你已經服用天材地寶,開始洞開景神了?”
武道修士。
蛻凡圓滿之后,只有服用三種天材地寶之一,才能夠洞開景神,繼而朝著真力境界突破。
一旦達到真力境界,真氣轉變為真力,戰斗力就會產生質變。
但這并不意味著,正式突破之前不會有任何提升。
相反。
每開啟一尊景神,實力都會增長一分。
司空宸是煉氣八層的后期修士,他本以為在對方一個蛻凡圓滿,在沒有使用天象陣法的時候,自己輕而易舉就能夠擊殺。
結果想不到。
竟然是能擋下自己的一擊。
如此看來,必定是已經吃下景神果。
他大聲喊道:“兩位師弟,還不快快助我!”
不遠處。
兩名煉氣中期的修士趕來。
他們一人手中拿著金光閃閃的麻繩,直接朝著千尋的脖子上套去,另一人施法結印,寒霜迸發,凝結成一把長劍,好似箭矢般驟然射出,刺向白袍天靈。
司空宸本人,也再次遠程操控著木刃砍下。
三面夾擊!
連坐騎都沒有放過!
靈光閃過。
千尋化作一抹流光收入到儲物袋當中,讓那麻繩套了個空。
陳三石的長槍化作朱雀振翅,嘶鳴之間好似烈日灼燒,直接把冰霜長劍熔化,而后整個人相同猛虎添翼,騰空而起,長槍直逼修士面門。
“什么?!”
修士駭然大驚。
理論上來講。
煉氣中期和此世所謂“武圣”,應該是同一個等級的戰斗力才對。
可為什么他的法術,在對方的面前就跟紙糊一般?!
眼看著對方裹挾著滾滾滔天殺氣襲來,他連忙御物飛行,向后拉開一大段距離。
武圣是不會飛行的。
要他們三個人一直在高空之中,不給對方近身的機會,就能夠不斷施法消耗,直到將其耗死為止。
武修肉身強悍。
法修與之廝殺,必須要做到揚長補短。
只見。
那白袍如猛虎添翼,一躍之下竟是直接來到二十余丈高的半空中,但終究是不會飛行,在來到極限距離之后,明顯開始下墜。
但也就在修士松口氣的時候,一張符紙出現,破碎之后化作道道紫光加持在白袍身上之后,整個人徹底化作會飛的猛虎,驟然在空中提速,長槍在修士的瞳孔當中不斷放大,很快遮蔽住整個視野。
“噗呲——”
連施法防御的機會都沒有。
修士的胸前當場爆開一朵血色蓮花,尸體筆直墜落,砸入到亂軍當中。
“趙兄!”
另一名修士勃然大怒,金光繩索趁此機會纏繞而去,死死捆住長槍的槍桿,想要將其牢牢束縛住,哪曾想繩索末端忽然傳來排山倒海的力量,反倒是他自身失去控制,直接被長槍拽到白袍身前,再想脫身為時已晚,鎮岳劍劍芒閃起,他只覺得脖間一涼,眼前先是天旋地轉,然后視野迅速下墜,看到自己的軀體還在空中,腦袋卻是咕嚕嚕掉在戰場上。
“啪嘰!”
戰馬踏過,好似爆開的西瓜。
須臾之間,便又是兩名修士隕落。
同一時間。
司空宸的法器再度接踵而至,木刀之上綠色藤蔓飛舞,在種種咒語的加持下,爆發出比先前更加強大的法力,襲殺白袍側翼。
陳三石才殺兩人,來不及閃躲更來不及反擊,只能把長槍橫在身前格擋。
“轟——”
一擊之下。
白袍好似流星墜落,轟然砸入混戰的軍陣當中,掀起沙塵風暴,在地面留下一個丈余的深坑。
而那柄法器木刀,也在沖擊下反彈回司空宸面前,他伸手接住,面色隨之一沉。
‘不對!’
‘此人先是遭受諸多將領圍攻,然后又殺死兩位煉氣中期的道友,應該消耗不少真氣才對,怎么感覺…’
‘反而貌似變得更強一分?’
就在他走神間。
地面上。
陳三石一手持槍化作龍形,一手持劍化作白虎,再度沖天飛來,龍吟虎嘯之間,滾滾殺意鋪天蓋地,已然來到身前。
“找死!”
司空宸震怒,他沒有再御物遠程攻擊,而是取出一張符箓,激活之后化作一道流光,鉆進自己的眉心之內,渾身的力量節節攀升。
巨力符!
萬鈞之力,再加上浩瀚的法力。
他不躲不閃,緊緊握著刀柄,化作一道玄光匹練轟然落下。
“咚——”
伴隨著雷震般的響聲。
陳三石再次遭到擊退,從半空中砸回戰場之上,但還是沒有負傷,更沒有真氣衰竭的跡象。
司空宸在心中暗罵。
難怪修仙界大部分都及其厭惡武夫!
這些人完全就像是瘋狗一樣無比難纏,與之斗法,稍微不小心就要被撕下來一大塊肉。
他到目前為止,也都是在憑借境界壓制對方,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并不敢近身搏殺,否則的話極其容易連施法都來不及。
這些武夫。
當真是該死!
“給我殺!”
司空宸聲音如同洪鐘大呂,響徹整片戰場:“殺陳三石者,封賞國公,世襲罔替!”
他直接代替西齊朝廷,再次把封賞提高一個檔次。
然而。
不論有多少西齊將士一擁而上,都會在幾個呼吸之后變成怨魂,僅僅幾個回合之后,白袍就殺敵足有數百之多,尸體堆積形同山岳。
過程中。
司空宸沒有隔岸觀火,他懸浮百丈高空,一邊操控飛刀,一邊不斷施展著各種法術,好似狂風驟雨般朝著萬軍從中的白袍狂轟濫炸。
每當白袍想要飛向空中近身襲殺自己,都會被法術擊退,然后遭到千軍萬馬的圍殺。
如此循環往復數次之后,他開始覺得詭異。
司空宸能夠明顯感覺到。
他的法術,對于白袍的壓制力,一次不如一次。
從最開始,他隨手操控飛刀就能將其逼停,到需要認真對待,再到必須全力以赴,然后是手段盡出才能勉強不落下風。
照這個趨勢下去。
難不成,這家伙能夠和自己打成平手,甚至…
超過自己?!
這怎么可能?!
人力有窮盡!
修士也不例外!
就拿司空宸自己來說,面對大軍最好的方式,無非就是在空中施法殺人,真要是遭到圍困,最多也就殺個一兩千人,法力就會消耗干凈。
即便是御空飛行,也是時刻需要法力維持的!
修煉武道之人,因為體魄強悍,會比法修在軍陣中殺敵更多,但也是有限度的,必定會隨著時間推移真氣衰竭。
更別說。
白袍不單單要面對敵軍,還需要時刻迎接同境界、以及更高境界修士的襲擊!
在這種情況下,他應該很快就活活耗死才對。
怎么會…
一道殺意從地面升起,須臾抵達空中。
白袍,在斬殺千人后,又殺回來了!
司空宸早有準備連續在身上加持三道符箓,手里的木刀符文璀璨,法力層層堆迭而后陡然延伸開來,化作三丈有余的巨大光刃,和真氣所化的天龍相撞。
“轟隆隆——”
天幕之上,猶如雷霆滾滾。
片刻之后,白袍再度從空中墜落。
但司空宸自己,也好似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直到百丈之后才掐訣念咒,勉強穩住身形。
這一次…
平手!
在經過十幾個回合的壓制之后。
在斬殺數千敵軍的助力之下。
陳三石的無雙戰意層層迭加增高,戰力終于拔高到和司空宸不分上下,且還在繼續攀升當中!
司空宸瞳孔震顫,心神久久不能平靜,他雖然無法理解,但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
如果還是不能盡快把陳三石處理掉的,自己很可能會…死!
“該死!”
他離開宗門來參與此戰,目的是積攢功勛兌換資源,為將來筑基做準備,怎么可能真的死在這里。
眼看著白袍又要殺上天穹,司空宸吃下身上所有能夠增幅自身的丹藥,然后咬破手指,雙手結印的速度快到出現殘影,不惜損耗自身精血,灌輸在本命法器木元刀之上。
“嗡——”
木元刀在吸收精血之后,猶如枯木回春,在劈向地面的過程中不斷生長壯大,仿佛一顆參天大樹轟然傾倒砸下,數不清的藤條枝丫蔓延開來,成天羅地網,遮天蔽日方,方圓數里之內,直接從郎朗白日陷入到無盡黑暗當中,又像是一只由無數植物組成的巨大手掌,朝著地面上的白袍拍去,勢要將其拍成肉泥,然后再利用根須吸收成自己的養分。
陰影當中。
陳三石長槍橫掃八方,再度掃清一切障礙,眼看著潑天的樹下,他也沒有退避,在浴血之中,火行呼吸法施展開來,洶涌澎湃的真氣在體內奔騰翻滾,經過周天運轉之后,傳導到龍膽亮銀槍之上。
景神,覺元子!
景神,玄父華!
龍經!
雖然尚未凝練出真力。
但《龍經》的招式,是早就習得的。
洞開的兩元景神,也是真實存在的!
符箓加持下,陳三石飛入天際,人槍合一。
蒼龍,濯世!!!
于是乎。
真龍。
撕破了天幕!
遮天蔽日的樹枝藤蔓,硬生生出現一道口子,參天古樹迅速枯萎收縮,重新化作一柄木刀回到司空宸的手中,然后“咔嚓”一聲,斷成兩截。
“噗——”
本命法器損壞。
他當場噴出一口鮮血,體內的氣機開始迅速衰敗,即便是踩著腳下的葉形飛行法器逃走,速度也慢到如同龜爬,只能被蒼龍追上,而后一口吞噬。
司空宸,卒!
“砰——”
尸體從百丈高中墜落,在堅硬的黃泥地上,砸成一灘肉泥。
符箓提供的飛行效果結束,手持銀龍的陳三石隨之從天而降,他踩著一座尸體堆積而成的山岳之上,俯瞰著萬千兵士,聲音滾滾震人肺腑:
“陳三石人頭在此!
“還有誰想要,盡管來取!”
目睹這一幕后,混亂無比的戰場之上,所有人竟然是不約而同地短暫停手,面龐之上更是露出惶恐神色。
“司空仙師!”
“司空仙師也死了!”
先前在“世襲罔替”之下陷入到狂暴模式的西齊軍將士們,像是澆了一身冷水般清醒過來,看著滿地的尸體,開始回憶戰局開始之后的場景。
有一個問題。
率先擺在他們的眼前。
陳三石…
殺了多少人?!
沒人數得清!
他們只看到,不論有多少人、不論是將軍還是陣卒,是仙師還是凡人,所有企圖殺死白袍的,全都…死了!
最關鍵的是。
戰斗持續到現在。
西齊軍的將士們,看不到白袍有任何虛弱的跡象!
要知道。
目前的局面。
是陳三石一個人深陷重圍。
督標軍和洪澤營早就被分割開了!
也就是說…
一個人,在面對二十萬大軍!
恐懼的種子誕生之后,就會迅速生根發芽,然后如同瘟疫般蔓延。
但也就在心理崩潰的前一刻。
一陣傲然世間的聲音響徹云霄。
“陳三石一方統帥,需要親自沖鋒陷陣,足以證明他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爾等何懼之有?”
“韓某稍后,就會親自來取他性命,你們西齊軍士只管沖殺其余盛人軍隊即可,不需要立功,只要不退之人,戰事結束之后,就連升三級。”
韓湘的話語,成功遏制住西齊將士的恐慌。
兵仙!
他們的兵仙還在!
把大盛軍隊,殺得一潰千里的兵仙還沒有真正出手!
兵仙還在等!
等一個時機!
而他們也不需要再去殺陳三石,只需要不后退,就能夠連升三級!
“嘶——”
千尋再度出現。
陳三石持槍主動沖入陣中,所過之處如入無人之境,也能造成小規模的潰敗,但西齊軍心里有“兵仙”二字,做最后的支撐,始終無法影響到更廣的范圍。
西齊軍將士不敢再殺他,都選擇四散而去,分批次圍殺督標軍和洪澤營的人。
而這,是致命的。
因為大盛中軍,只有三萬人!
很快,鐘無心和一名煉氣中期的修士也發現這一點。
“中軍空虛!”
“他們最多只有四萬人!”
“格殺勿論,一個不留!”
“陳三石最后再交給仙師處理!”
戰局。
再度陷入到焦灼。
往往這種時候,才是最靠近將領才能得時候。
西齊軍沒有混亂,足以證明韓湘的能力。
但不要忘記。
陳三石本來就是在以自身為誘餌來拖延時間,為自己的右軍沖垮敵方的左軍爭取更多的戰機,這才是真正的策略。
就看韓湘如何接招。
可事到如今。
根據陳三石的判斷。
成功的概率越來越小了。
因為韓湘始終沒有露面。
他原本的計劃,是韓湘親自領人來殺自己。
陳三石會和王竣一起,全力阻擋。
可韓湘…
沒有來。
他還在觀察,還在預防自己有后手!
此人嘴上對著部下說自己是強弩之末,但實際上極其謹慎,不到最后時刻,絕對不會出手。
在這種情況下。
除非王竣能夠一對一拿下韓湘,否則的話,很大概率會被識破。
遠處,空中。
韓湘和王竣相對而立。
他們的中間,一副棋盤懸空漂浮。
韓湘的目光從戰場挪回到棋盤之上,瞳孔變得愈發深邃:“好一個身先士卒,陳三石蛻凡之境,居然斬殺萬人而不力竭,又連殺我數員大將,其中司空還壓他一個境界,如此勇猛的武修,即便是韓某人也是頭一次吶。”
王竣也是類似的想法。
他只覺得不可思議。
不論是武修還是法修,怎么可能會有用不完的力量?!
不僅用不完。
還越戰越勇!
王竣捫心自問,如果換成是他,就算是那些人站在面前讓他施展法術,一個個的點殺,最多不過兩千余人,就會法力干涸。
姓陳的這是什么?
天生的戰場殺神?
當然。
他和陳三石暫時是盟友。
對于他們來說,是莫大的好事。
這一戰的大計若成,就能夠分到祖脈洞府再加上筑基丹。
如此想著,王竣冷冷道:“韓湘,你接連折損諸多大將,還準備在這里干看著么?動手吧,你我二人也分個勝負!”
“不對。”
韓湘摩挲著一顆白棋,忽地開口問道:“王竣道友,開戰之后,我安排的暗子馬臻才剛要動手攪亂陣型,就被你及時出面斬殺。是你本來負責坐鎮左軍,還是早有察覺,提前有所準備?”
王竣眼角微跳:“呵呵,我本來就負責左軍。”
“你在撒謊。”
韓湘直視著對方,雙目好似鷹眼穿透人心:“我告訴過馬臻,如果身邊有煉氣后期的話,他可以先按兵不動。”
“少廢話!”
王竣不知如何作答,干脆雙手掐訣,做出準備施法的架勢:“韓湘,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仙師!”
恰逢此時。
西齊副將宮郁,騎馬來到他們下放,欣喜若狂地匯報道:“仙師,好消息!盛人的中軍極度空虛,已經被我大軍包圍,不出兩個時辰,就能夠全部殲滅!”
“韓師兄!”
又有兩名修士御劍而來,他們指著王竣說道:“局勢已經明了,我們先助你一起誅殺此僚,然后火速趕去中軍,殺了陳三石就大功告成!”
“等等。”
韓湘低頭看著宮郁,問道:“你確認,中軍只有三萬人?”
“最多不超過四萬!”
宮郁篤定地說道:“情報如果有誤,仙師可以直接砍了我的腦袋!”
韓湘重新審視著棋盤,一枚枚的棋子在他眼中就是山川河流,軍陣士卒,他眼中寒芒一閃,代替白袍落下黑子,旋即贊不絕口:“好棋!好棋!
“謀士以身入局,不惜用自己當做誘餌,讓我把所有的主力集中在中軍,去打空虛的大本營。
“陳三石…”
他頓了下,“不怕死么?”
這一步棋。
是真的有身死的風險的!
而且陳三石,是在替部下,也就是替“棋子”們爭取時間。
一個棋手。
豈能為棋子而死?
荒謬!
在想通一切后。
韓湘一揮衣袖,把棋盤收走,而后下令道:“命令我部左軍火速撤退,中軍放棄前進,轉去支援左軍。”
“什么?”
宮郁明顯怔住:“仙師,敵方中軍空虛啊!我們馬上就要殲滅敵軍,殺死陳三石了!”
“是,你說的沒錯。”
韓湘冷笑,丟給對方一張輿圖:“可你難道沒發現,盛朝的主力,從曲元象到其他修士都沒有露面?等到你殺完這三萬人,他們也早就沖垮我們的左軍,繞到碎石川后了。”
宮郁拿著輿圖,看著碎石川的位置,恍然大悟,然后渾身都冒起冷汗:“他們要是繞到碎石川的話,就能拿到瓶州最堅固的幾座城池,徹底斷掉我們的退路和糧道,直接…把我們困死在平原上!那白袍,好生歹毒!”
“還不快去傳令中軍?”
韓湘催促一聲,自己就要御劍飛往左軍,親自主持大局。
“站住!”
王竣眼清楚計謀遭到識破,抬手就是一道火球術開路,然后手持飛劍想要阻攔。
但還是跟之前一樣。
韓湘壓根就不跟他拼命,只是利用符箓及法術防御迂回,根本就奈何不得對方。
王竣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重新調遣部署兵力。
兩軍對陣。
大盛左軍,碰上的是西齊右軍。
戰局打響之后不久。
西齊中軍主攻,右軍則是保守進攻,并沒有過于深入。
負責統領西齊右軍七萬人的將領張崇安,也是一名武圣。
此次大戰,西齊國出動三十幾萬大軍,基本上除京軍和一些必要的部署之外,全部都調動出來,自然不可能只有鐘無心一個武圣。
除他以外,這里還有兩名煉氣中期的修士以及一名真力境界的武修,也是最近陸續抵達東勝神洲,前來助陣的。
張崇安命令先鋒軍布陣法防御拖延時間,自己則待在大帳內,沒有輕舉妄動。
這也是兵仙給他們的命令。
只是開戰不久之后。
前沿就傳來噩耗。
“將軍!”
“不好了!”
“前方的陣型被沖垮了!”
“放屁!”
張崇安怒罵道:“我的安排萬無一失,前方還有仙師坐鎮,怎么可能這么快就被沖散了?!”
像這種大規模的軍團正面作戰。
一般情況下。
雙方的指揮將軍,也就是兩軍的“大腦”,是不會輕易沖鋒陷陣的,往往都是前沿部隊先開打,等到局勢明朗之后再親自上陣。
畢竟統領一死,就容易造成大亂。
“將軍,是真的!”
部下由于過度慌張,連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盛人的左軍甚是兇猛,大將云集,根本阻擋不住,前方的莊仙師,已…已經被斬殺了!”
“怎么會?!”
張崇安臉色陰晴不定,鄭重地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不知道,不知道啊!”
部下用發抖的手指著前方,斷斷續續地說道:“起、起碼六名以上武圣級別的戰斗力!”
“六名?難不成是他們的主力?”
張崇安來回踱步,掩飾自己的焦慮:“不對啊,中軍剛剛傳來消息,明明確認陳三石在中軍,他把主力調到右軍,難不成是不要命了?
“快!
“牽我的馬來!”
他說著翻身上馬,提上兵器聚攏將領和修士朝著前沿趕去。
浩大的戰爭,綿延數十里。
就算是出現問題,也不可能立馬能趕到。
然而。
前方的潰敗速度,遠遠超過張崇安的想象,不等他抵達位置,就看到己方潰敗的前沿部隊,以及裹挾著漫天塵土殺聲震天的大盛將士。
“弟兄們!”
魏玄縱馬狂奔,手中巨刃每次落下,都如同潑墨般。
在他身側,宋桂芝拿著一條玉石般的長棍,同樣是橫掃千軍。
汪直、楚仕雄以及大盛修士緊緊跟在后面,無往而不利,接連沖垮數道戰陣。
曲元象操控飛劍不斷收割著性命,直到前方突然出現一名真力境界的武修。
這名真力武修相貌平平,看起來四十左右的邊際,奔走之間,和下山猛虎的形態沒有任何區別,縱身一躍就來到半空之中,手中也沒有兵器,拳頭之上真力層層纏繞,扭曲空氣后打出撼山一拳。
曲元象敏銳地察覺到側翼動靜,及時捏碎一張符箓,在身前召喚出護體金光。
“咔嚓——”
真力澎湃之下,金光罩碎裂,但也算是順利擋下這一拳。
“匹夫受死!”
曲元象對于上品符箓心疼不已,在金光罩裂開的瞬間,就趁著對方出手的空檔,操起飛劍朝著對方的手臂砍去。
“鐺——”
然而當飛劍落在手臂上后,并沒有遇到護體真力,也沒有血肉橫飛,而是響起清脆的金屬碰撞之音。
法力絞殺之下。
真力武修衣袖裂開。
只見他的手腕之上,套著一個個厚重的鐵環,鐵環呈現出金色,看起來像是純金打造的飾品一樣,直到真力加持之后,上面亮起一個又一個的紫色符文,金光奪目,紫光交錯。
真力兵器!
“嗡隆隆——”
一枚枚金環在真力的推動下,接連不斷地轟擊出來,每一枚都如同攻城巨錘,蘊含著摧枯拉朽的力量。
曲元象猝不及防,慌忙橫起飛劍格擋。
“鐺鐺鐺鐺!”
接連不斷地打鐵聲中,他踉蹌著倒退數十丈。
武修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將金環收回到雙臂之上,雙拳揮動之間,金光熠熠,好似兩輪煌煌大日,威不可描!
“老子跟你拼了!”
曲元象倒也不懼。
兩人境界相當,各自施展出渾身解數,陷入到焦灼的廝殺當中。
雙方最高戰力僵持。
但大盛這邊,卻是有著更多的武圣和煉氣中期修士,仍舊是勢如破竹,幾乎是以碾壓的姿態殺向前去。
張崇安帶來的兩名修士御劍上去,很快就在圍攻之下一死一傷。
他也沒有例外,根本招架不住魏玄的潑墨十八刀。
楚仕雄咆哮著:“殺入碎石川,西齊三十萬大軍自會兵敗如山倒!”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有更多的西齊修士趕來。
兩名修士聯手,直接把張崇安救走,然后果斷后撤。
“兩位仙師?!”
張崇安困惑道:“大盛主力盡數在此,要是再不想辦法,我部左軍崩潰之后,盛人兵馬涌入大后方,我、我軍就要大敗了!”
“無需慌亂!
修士告知道:“韓師兄已經識破陳三石的計謀,我部中軍正在趕來的路上,命你舍棄前沿兩萬兵馬,在后方十里外重新列防御陣法拖延時間!”
“仙師已經安排好了?!”
張崇安長出一口氣。
大盛中軍。
兵力薄弱的中軍損失慘重。
孫不器浴血奮戰,此一戰中,斬殺同境界參將兩名,跨境斬殺一人,連長槍都砍成兩截,他便隨手撿起一把短刀,繼續殊死拼殺。
不遠處,趙康砍斷插進胸口的箭矢箭桿,身后早已是鮮血淋漓,他嘔出一口黏稠的血水,單膝跪在地上用禾苗長刀支撐,再也沒有繼續殺敵的力氣。
在他的周圍,還有更多的敵軍蜂擁而至。
直到刀劍馬上要落在身上的前一刻。
敵軍的后方忽然有真氣海嘯爆發,直接把密密麻麻的敵軍掀飛到高中之上,如同撒豆子一般,只不過每一顆豆子都是一具尸體。
只見先前獨身陷陣的陳三石騎著白馬又沖殺回來,所到之處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他高舉長槍:“中軍洪澤營墊后,督標軍撤退,全部撤回到云端府內!”
時間差不多了。
按照陳三石的安排,大盛右軍這個時間節點,應該已經殺入到敵軍深處,能成則成,不能成則免,不需要再幫忙拖延。
說是誘餌,倒也不是真要留在這里送死。
任務完成,就可以撤退了。
也就在陳三石下令撤退的同一時間。
西齊中軍也沒有繼續追殺,而是調轉方向撤離。
看到這一幕。
陳三石便知道。
那韓湘八成,已經猜到自己的計劃,開始著手彌補西齊軍的漏洞,而且猶時未晚。
不久之后。
就看到王竣御劍飛了回來。
“陳三石!”
他急急忙忙地說道:“不好了!韓湘猜到我們要做什么,已經命令他們的中軍撤去支援左軍,你繞過碎石川的計劃應該是無法達成了。”
果然。
陳三石并不氣餒,只是有些惋惜,沒辦法用最少的傷亡換取勝利了。
這個韓湘一統七國的事跡,應該不是浪得虛名。
可以說。
是他在此世遇到的最強兵法大家。
“怎么辦?”
王竣眉頭緊鎖:“我們是不是要大潰敗了?”
“不會。”
陳三石鎮靜地說道:“你且去右軍,把曲元象他們都撤回來。
“另外。
“命左軍向前推進墊后。
“我們只需要撤到云端府內即可。”
今日這一場大戰,是必然的。
但他敢出來打,能不能贏不一定,但一定不會敗,也是早就做好準備的。
今日之后。
這一場大戰。
無非是要從雷霆之勢,轉變為長時間的拉鋸戰。
而且大盛朝廷,還會處于劣勢。
但這些,就都是后話。
“鳳州呢?”
王竣擔憂道:“咱們出來決戰,不就是擔心他們去攻打鳳州嗎?”
“戰場瞬息萬變,戰機稍縱即逝,不久前有用的策略,如今未必還有用。”
陳三石告知道:“朝廷已經調兵去鳳州填補空虛了,他們這個時候再去,來不及了。按照我的軍令傳達下去,這一戰敵我雙方的損失差距不會太大。”
“好。”
王竣臨行之前,停頓了下,解釋道:“沒能殺死韓湘,并不是我不肯拼命,而是此人根本就不和我打,再加上他修為不比我差,實在是沒有辦法。”
“你們根本沒打?”
這點倒還真是在陳三石的意料之外:“這么長的時間,你們兩個就那么耗著?罷了,你先去撤軍,回來之后再細細跟我講一遍。”
有時候。
從跟一個人的相處,或許能發現對方的薄弱之處。
“嗯。”
王竣沒有繼續耽誤時間。
大盛右軍。
殺意正濃。
忽然之間,鳴金收兵。
“撤?!”
曲元象損耗大量符箓、丹藥,徹底打紅了眼,他和那名武修拉開距離之后,咬著牙說道:“形勢一片大好,為什么要撤?!”
“別廢話了,讓你撤就撤!”
王竣說道:“計謀被識破,韓湘正在趕來的路上,再不撤,我們就要全軍覆沒了。”
“全軍覆沒?!”
曲元象冷哼一聲:“我以為那個陳三石多大的能耐?!還不是沒打贏!”
“撤!”
“撤——”
右軍留下部分人墊后,其余人且戰且退,后退數十里后,和接應的左軍匯合,順利撤退到云端府內。
對此。
西齊大軍也無可奈何,同樣只能暫時鳴金收兵。
這一場大戰,暫時中止。
此戰。
大盛折損兵馬累積兩萬。
西齊軍折損兵馬累積三萬五千。
大將方面,互有損失。
局面重新,陷入僵持。
云端府內。
陳三石耐心地聽王竣描述,開戰之后,韓湘都在做什么。
“觀棋。”
“好一個觀棋。”
“好一個絕佳的‘棋手’。”
陳三石閉上眼睛,腦海中不斷閃回著從他來到嘉州之后,和兵仙韓湘的所有交手,每一次行軍,每一次部署,每一次對陣。
許久之后,他驀地睜開雙眼。
終于。
他找到了這盤“棋”的破解之法,也是對手唯一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