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直接弄死他們。”
陳三石估計夠嗆。
只有物證沒有人證,倒也不足夠定罪。
尤其是眼下關頭。
很多宗門,對于涼州軍伍意見非常大。
再加上漁陽宗的事情到現在也沒有個說法,很多宗門都開始說,官府是故意的,目的就是從他們身上榨血,更有甚者,說根本就沒有什么巫神教,一切都是官兵自導自演。
慈云觀三流宗門不假,但是有名望,估計就連劈月山莊和通玄劍宗都會幫忙說話。
但關起來也足夠了。
陳三石主要是為家人的安全考慮。
“搜到沒有?”
“除了那根金剛杵外,什么也沒搜到。”
“那就封山!繼續搜,挖房子,看看有沒有地道密室之類的!”
“留下兩千人,其余人回去吧。”
世子面子真大啊。
陳三石感慨。
一句話,連證據都沒有,就帶著這么多人過來搜山。
他沒有跟著繼續忙活,領著手下陸陸續續離開。
僅剩的一天。
他也沒有閑著,基本都在修煉。
直到臨出征的頭天晚上,才把大家聚到一起吃飯。
孫不器姐弟、榮滟秋師姐、候公公,就連大師兄三師兄也主動過來。
不管底下怎么樣,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畢竟是同一個師父。
“預祝小師弟旗開得勝!”
“干!”
一直到子時,大家散去。
夜里。
陳三石借著燭光翻閱書冊。
此書名《百草圖》,是專門記錄奇珍異草的。
有關于打造兵器的材料書籍基本上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到能儲存勁力的材料,不久前研究醫書的時候又偶然見到能短時間增強勁力的藥材,于是就把思路打開,連著醫書一起翻找。
最后一頁。
鬼脈木:千年而成的異木,搗碎以水熬制,湯藥能夠使將死之人回光返照,樹干有留存勁力之效,但容易折損,不合適作為玄兵材料。
陳三石看得坐直身子。
能短暫留存勁力!
如果較為脆弱的話,確實沒辦法作為兵器的材料,如劍柄、槍桿、矛桿等,因為用不了幾下,就會斷掉,但…
用來做箭桿,卻是剛剛好。
如此說的話。
還差一個箭簇的材料!
就能夠湊出一把能夠射出勁力的百石弓!
“鐵料…”
陳三石有些頭疼。
這個是真的找不到了,實在不行的話就用玄鐵代替,有鬼脈木做的箭桿,總比普通木頭強得多。
扔下書冊,他來到隔壁屋子,抓起靈砂補充靈力。
術法:劍氣術(入門)
進度:15/500
這點靈氣,用來蓄力沒問題,但想要提升熟練度,就不太可能了。
陳三石準備再積攢一次劍氣術當做保命的底牌,剩下的,還是要等出征回來,拿到香火爐鼎之后再說。
一直練到三更天,他才躡手躡腳地回房間睡覺。
翌日。
天光微亮。
顧心蘭為將軍穿上新制作好的朱紅色戰袍,又為他披掛甲胄:“以后石哥兒每次出征,我都會提前準備好戰袍。”
“成,每次都穿新衣裳。”
陳三石在銅鏡前整理儀容,最后戴上鐵盔:“我走了,等我回來,孩子估計也快出生了。”
“嗯。”
經歷過云州的跌宕起伏后,顧心蘭仍舊擔心不假,但也有些習慣了,再加上聽說這次是大軍開拔出征,跟上回逃亡是兩碼事。
她倚著門沿,目送男人離去。
“恭送老爺!”
司琴墨畫也在大門前躬身行禮。
“你們兩個。”
陳三石從腰間摸出兩塊金子丟過去:“自己去打兩樣喜歡的首飾,我不在的日子,照顧好夫人。”
“老爺,我們不用這個…”
司琴墨畫自從來到陳府后,頓頓有肉吃,由于地方大,很多房間都閑著,甚至還有單獨的房間住,簡直就像是嫁了個好人家,哪里還敢再有奢求。
“給你們就拿著,我回來要是知道夫人有半點委屈,就把你們賣到青樓。”
陳三石也是把她們當住家保姆看待的,但又有所不同,因為這兩個丫頭的身家性命都在他手中,再加上平日里又守規矩,從不恃寵而驕,給些賞賜無所謂。
“老爺放心。”
司琴墨畫身為奴婢,連拒絕的資格都沒有,只能默默收下。
“好千尋。”
陳三石輕輕撫摸著馬鬃:“每次還是伱陪著我。”
戰馬當真是最親密、值得信賴的戰友。
他本打算快馬加鞭去軍營,結果在拐角處遇到又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混蛋!”
昭昭故意把說話的聲音弄得很大:“上次你走以后,我家姑娘天天哭,也不見你再去!準備出征,連個招呼都不打嗎?!”
陳三石勒馬停住,緩緩靠近后,居高臨下地低聲問道:“凝香要見我,有什么事?”
“你小點聲!
昭昭湊過來,兩只手放在嘴巴前:“有重要情報。”
“明州的嗎?”
陳三石立即策馬前去煙柳巷。
跑出沒多遠,就聽到昭昭一邊遠遠追在后面,一邊喊道:“你等等我呀,沒有我你見不到我家姑娘!”
陳三石這才調轉回去,把她拽上馬背。
“你、你這馬怎么這么快!”
昭昭坐在后面,只覺得像是飛起來般,雙手死死地抱著陳三石的腰,后半截身子也還是飄在半空中,她咬著銀牙:“你就不能慢點嗎!”
“吁!”
來到紅袖樓附近后,陳三石下馬。
“走后門!”
昭昭坐在馬背上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瞪了他一眼后,跳下馬背解釋道:“花魁們晚上才會接客,你現在屬于是跟我家姑娘私會,私會,自然是要走后門的。”
這群人隱藏身份真是麻煩。
陳三石跟著她繞路。
來到后門的時候,竟然還看到一個熟人。
同樣穿戴甲胄的嚴長卿,正在跟一名女子依依不舍地告別。
“陳兄?”
他瞪大眼睛:“你、你該不會是來跟凝香姑娘…”
“嗯。”
陳三石順便歸還上次借的銀票,接著從后門一直來到六樓。
“將軍!”
一進門。
半遮半掩的凝香就撲來。
陳三石側身閃開。
凝香撲空,但還是梨花帶雨地說道:“將軍真是狠心,一夜過后就再也沒來過,奴家想將軍想的好苦…”
陳三石尬的頭皮發麻。
他也注意到外面有侍女。
這些侍女聽到動靜后立馬去樓下跟老鴇子傳話。
花魁私會是大忌,否則要是都這樣談情說愛,青樓也不用掙錢了,對于他們之所以一只眼閉一只眼,是因為陳三石接過圣旨又是孫象宗關門弟子,身份高貴。
“行了,人都走了,別演了。”
陳三石關上門:“半個時辰后,我還要去軍營集合,抓緊吧。”
凝香確認無人偷聽后,也正襟危坐,認真地開口道:“將軍此次出征明州,對于赤眉軍首領梁紀年,可有了解?”
“落榜秀才,手里有一卷奇兵天書。”
陳三石問道:“凝香姑娘,是想跟我聊天書的事情吧?”
尋仙樓尋訪仙跡,自然會很感興趣。
“真是什么都瞞不住將軍呢。”
凝香幽幽地說道:“那將軍,對于天書的具體作用知道多少?”
陳三石搖搖頭。
“奴家還是有點用的吧?”
凝香柔荑沾水,在桌面上輕輕撥弄起來:“根據尋仙樓在明州分舵傳回來的消息,這個梁紀年手里的寶貝,能夠在將士們戰斗時借助天地之勢,最強盛的時候,只需要兩千人就能把玄象境界的大將困死,戰損不會超過七百人。
“明州本來還有一名玄象境初期的將軍,就是這樣死的。
“按照這種戰斗力推測的話,調來五千人,戰損不超過一千五,就能夠圍死一名武圣,哦,是在他們沒有玄象境參戰的情況下,僅僅憑借通脈以下的將士。”
效果這么強?
陳三石都有些敬畏。
很久之前,他看《大盛書》上的記載,曹燮一人斬殺兩千三百敵軍的事跡,來到涼州后跟房師兄又了解過更加詳細的情況。
曹燮殺這兩千三百人,是在敵軍有一名武圣,三名玄象境的情況下。
否則的話,會更多。
房青云講述,如果在敵軍沒有同境界武者的情況下,一名比較強的武圣,完全可以一個人斬殺兩千五百名以上的敵軍才會力竭。
但是赤眉軍,卻能夠做到用一千多人圍殺死武圣,等于整體戰斗力提升一倍!
在戰場是,是何等恐怖的概念。
要知道,這只是用武圣來打比方,戰場上的實際情況是,明州沒有武圣,他們遇上其余軍隊,簡直就是天兵天將。
難怪區區三萬多人,幾個月內勢如破竹,拿下六座城池之多。
“但是呢”
凝香話鋒一轉:“這也是最強的一戰,此站過后,赤眉軍就再也沒有展示出過如此強大的戰斗力,如今也停滯在金泉府一帶,沒有繼續推進。
“因此我們推測,梁紀年手里的寶物,或者說天書,也像是靈氣一樣,是會不斷消耗,有用光用盡的時候,但是還能不能重新積累,用什么方式積累,就不得而知了。”
陳三石若有所思。
直白來講,就是赤眉軍正在變弱。
這對于他們來講,無疑是件好事。
但更加勾起他對于“天書”的好奇心。
“凝香姑娘。”
陳三石問道:“你們的人,有沒有見過天書?”
“沒有,別說是我們。”
凝香用手指輕彈水花灑在男人身上,被對方投來不耐煩的眼神后“嘁”了聲,重新正色道:“就連赤眉軍自己人都從來沒有見過。”
“也就是說,是不是真的有天書,還是兩說。”
陳三石分析著可能性:“也有可能是梁紀年編出來的,畢竟天書的名字好聽,容易得到更多人的臣服,用以招兵買馬。但不論怎么說,他手里是一定有仙界之物的。”
“所以,今天把將軍請過來,就是想請將軍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東西。”
凝香不疾不徐地說道:“等到凱旋歸來以后,告知我等,如果是通往仙界的法子,希望將軍能夠與我等共享情報。”
陳三石問道:“你們尋仙樓怎么自己不去?”
“整個尋仙樓,也就百十來號人。”
凝香解釋道:“你以為在明州能有多少人手,摻和得了這種規模的戰事,仙途法門要是暴露出來半點,后果就更不用說。”
陳三石理解。
尋仙樓的人一旦漏出蹤跡,第一個癲狂的估計就是皇帝老兒,免不了全境搜查他們。
“如果只是跟你們共享情報的話,沒問題。”
他答應道:“但是我在軍中不過一千總,上頭還有一堆將軍,最后未必能接觸得到所謂的天書,你別抱太大希望。
“另外,我也有一件事情相求。
“不知道凝香姑娘,能不能弄到可以儲存勁力的鐵料?”
陳三石還是想試著找找看。
在尋找奇珍異寶方面,尋仙樓肯定比他要強得多。
“儲存勁力的鐵料?”
凝香認真思考著說道:“還真是沒聽說過呢,不過將軍想要的話,奴家自然會盡力找找看,正好也還有一筆交易要跟將軍談,等到將軍回來再說吧。”
“行。”
比起欠人情,交易反而更好,誰也不欠誰的。
又閑聊幾句后。
凝香挽袖斟酒:“那就預祝將軍,馬到成功。”
陳三石看了眼酒,確定沒有問題后,跟她碰杯,一飲而盡。
即便是里面有仙藥,他也能看出來,只是分辨不出是好是壞,具體是什么成份罷了。
“告辭。”
陳三石匆匆出門。
凝香扶著門框,泫然欲泣地說道:“將軍,說好的,等你回來為奴家贖身!”
陳三石火速離開。
尋仙樓對他有用,也無所謂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師父。”
昭昭等到人走以后,嘟著嘴說道:“你干嘛這么討好這個混蛋,他上次還拿刀子割我呢。”
“投資而已。”
凝香輕輕關上門,神情宛若換了個人:“只要能有一絲進入仙界的希望,都要牢牢抓住,姓孫的不理睬我們,也就只能找他徒弟。”
“日月精氣。”
陳三石回憶著最后的對話。
異獸吸收的氣,既不是靈氣也不是煞氣,而是日月精氣,也不需要懂得什么功法,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動就能夠吸收,吸收的效率跟血脈有關,血脈越強大,吸收的就越快。
如果經年累月,異獸也能夠獲得神異,甚至變成傳說中的妖精,只是受到駁雜之氣的影響,就連日月精華都變得很稀薄。
故此,異獸的數量也不多。
仙人、妖精…
如今看到的,可能不過是冰山一角啊。
陳三石不禁疑惑。
師父見過仙人,那么仙人平日里都待在什么地方。
梁紀年也自稱見過仙人。
看來此次明州之行,還是很有必要的。
不光是對于行軍打仗的歷練,也可能接觸到真正的仙跡。
“駕!”
陳三石加快速度前往軍營報道。
出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很久之前,高層就開始暗中準備。
四萬余人的大軍,也需要兩到三天的時間整合,然后按照不同的順序出發。
只是這段時間,所有人都不準再離開軍營。
一直到第三日黃昏時分。
終于輪到陳三石所在的預備營開拔出征。
夕陽西下。
數以萬計的將士們陸陸續續出城,由于人數眾多,先頭部隊早已沒入荒野當中,后續部隊還處于城門口的位置。
官道兩邊,密密麻麻的家眷們排著隊目送。
這一去,不知道又有多少女子失去丈夫,多少老人失去兒子,又有多少稚童失去父親,戰爭,便是如此,殘酷且無法避免。
“師弟!”
“噠噠噠——”
身后傳來馬蹄聲。
陳三石回過頭,只見是三人前來相送。
榮滟秋、孫璃姐弟。
九師姐今日也披著甲胄,手中更是拿著鐵刺鞭,明明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渾身卻透露著滿滿的殺意,這是尸山血海中走出來的人,才能養出來的“煞氣”,簡直跟毒獸有幾分相似。
“師弟,借一步說話。”
“九師姐,怎么了?”
陳三石來到旁邊的樹林中。
“給你一樣東西,或許用得著。”
榮滟秋吹著紅色的天空吹響嘹亮的口哨。
不久之后,一只海東青飛翔而來。
這東西陳三石見到過,當初在鄱陽的時候韓承也有一只,是用來傳遞情報的異獸,不是尋常海東青,十分珍貴而且難以培養。
如果不是特殊情況的話,只有一營統帥萬人的主將,才有資格擁有。
“老娘給你要了一個特權。”
榮滟秋說道:“此次明州平叛,你有資格獲取一切最高等級的情報,便于你了解全局,鍛煉你的大布局經驗。”
“多謝師姐!”
陳三石伸出手臂,海東青落在他的手臂上。
這可是好東西。
戰場上要是沒有情報,再厲害的人也沒辦法及時做出準確的判斷。
雖然輪不到他來指揮,但是當一個睜眼瞎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這海東青是我的,就這一只,你可別給老娘用死了!”
榮滟秋警告道。
“師姐放心,我一定好生喂養。”陳三石保證道,“不過師姐,你不需要用嗎?”
“我又不參與這次平叛,而且馬上要回雁州處理點事情,嗯,等到回來的時候,你們戰事差不多也結束了。”
榮滟秋調侃道:“說這話有點矯情,不過師姐還是得說,悠著點,別光顧著立功,最后死在明州,老娘倒是不在意,就是可憐師父他老人家,最后一個弟子了。”
“師弟,你保重,蘭姐姐有我照顧。”
孫璃大大方方地拿出一個荷包:“嗯,這個是我給你繡的護身符,其它的我也沒什么好給你的。”
陳三石接過來看了眼,做工還是一如既往的潦草。
他有些忍俊不禁:“謝謝孫師姐,有它在我肯定平安無事。”
孫師姐看出他的笑意,十分認真地問道:“繡的難道不好嗎?”
“好,好得很。”
陳三石回頭看了眼漸漸遠去的部隊,不敢再閑聊下去:“九師姐,孫師姐,不器,告辭!”
說完,他就拍馬而去。
榮滟秋鄙夷道:“我的好妹妹,老娘以前年年打仗,怎么不見你給我繡一個?”
“我也是才學的。”
孫璃解釋道:“下次師姐再出征,我肯定也會準備好。”
“得了吧。”
榮滟秋冷冷道:“姐姐也提醒你一句,你的心上人兒臨走之前,又去了趟窯子,好像還要給那個小婊子贖身來著,五十萬兩呢!老娘都沒這么多銀子!
“你還滿不在乎的樣子,從小就傻,練武后更傻,小心被人吃干抹凈!
“我走了,你回去照顧你那個蘭姐姐去吧,說不定以后都睡一張床了。”
語畢,她策馬回城。
孫璃沒有說話。
孫不器十分鄭重地問道:“姐,你真要讓三石當我姐夫啊?”
孫璃思考許久:“我、我不知道。”
她不是個擰巴的人。
一開始遭人調侃的時候還有些難為情,時間久了,也就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孫璃也不清楚,這位父親的關門弟子,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心上人”。
但她知道女兒家,總是要嫁人的。
以前有人上門提親,自己總是很反感。
可對于陳三石,她就沒有這種感受,反而有種莫名的…安心?
這種心理。
大概是從鄱陽之戰開始的。
“姐啊姐,你真糊涂!”
孫不器平日里明明跟陳三石關系很好,可對于這件事情,就是有些不爽:“他哪里都好,就是染上逛青樓的毛病!他在青樓寫的詩,都快傳到京城去了,我親眼看著他寫的,是什么‘一枝紅艷露凝香’,總之,他以后指不定就要怎么在外面沾花惹草,八成要跟二師兄一樣,三妻六妾!”
孫璃對于前半部分置若罔聞,抓住后半句的重點:“你出息了。”
“嗯?”
“誰允許你去青樓的?”
“我…誒,你打我干什么!你怎么不打陳三石!”
“人家有正事要辦!你呢?你武不練,書不讀,到現在還是練骨,你有臉說自己姓孫嗎?”
“別打了別打了,我錯了,你想讓他當姐夫就當吧,我不攔著還不行嗎?”
兩人打鬧間。
大軍徹底消失,只留下漫天的灰塵。
孫璃姐弟兩人,再加上十數萬百姓幾乎是同一時間安靜下來,沉默地望著遠方,久久無言。
明州。
“王力,你這燒餅不錯,是李寡婦給你的吧?”
“拿來我嘗嘗!”
“不是哥哥說你,你特娘的年紀輕輕的,干嘛非要跟一個寡婦勾勾搭搭,正經兒找一個不好嗎?”
王力理直氣壯地反駁道:“寡婦怎么了,總比有的人喜歡青樓里的妓女強!”
“誒喲喲,這話可說不得啊!”
熊秋安一把捂住他的嘴:“你舌頭不想要了?”
王力這才反應過來,最近涼州城內傳的沸沸揚揚的事情。
紅袖樓,凝香,贖身…
“你們聊什么呢?”
陳三石騎著馬趕過來。
“沒什么沒什么!”
熊秋安笑著說道:“大人,鬧著玩兒呢。”
“餅子不錯。”
陳三石從王力懷里拿來一個燒餅,咬上一口后,遞過去一張五百兩的銀票:“置辦個小宅子,回頭我去喝喜酒。”
“多謝大人!”
王力拿著銀票,手有些發抖。
“嗯,你喊上許文才、趙康…拿著輿圖跟我到前面的空地。”
陳三石下令。
很快,輿圖就在面前鋪開。
明州。
是一個極其怪異的地方。
他是大盛朝的邊境,但是最東邊被羅天山脈隔開,中間還有一片無人居住的大荒,和鳳州不接壤,能夠過去的只有涼州和雁州,而雁州兵力又不多,馳援圍剿的任務自然就落在涼州身上。
他們也要穿過一條巨大的峽谷,然后才能正式進入明州境內。
目前的情況。
叛軍主要在明州南方、東南方,和中部地區,其中又以東南為主。
他們的大軍,要直入中部腹地,和明州軍,從西、北兩個方向,夾擊金泉府外的叛軍,過程中,需要依靠陽春府支援糧草輜重。
到時候,就是七萬大軍對地方三萬。
赤眉軍只有一名玄象境武者。
大盛則是,有袁岱、沙文龍、趙無極。
另外還要加上,明州總兵董安的副將,吳悠。
不管怎么看,紙面上硬實力的差距都非常之巨大,就算有所謂的“奇兵天書”,硬碰硬的話,赤眉軍也是根本不可能贏這一仗的。
他們最好的結果,就是及時退回烏水河以北,和洪澤河岸以東,固守如今已經拿下的城池,即便是這樣,被逐一蠶食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大人,您行軍謹慎,是不是多慮了?”
趙康說道:“卑職覺得,路上只要注意伏擊就不會出現問題。”
“或許吧。”
陳三石嘴上這樣說,但心里還是覺得詭異。
西齊國,到底在等什么?
赤眉軍在南方禍亂,此乃二十年不遇的天賜良機,真要等到他們進入峽谷,得到陽春府的補給后,赤眉軍很快就會被平定,到時候再想打進來,就是癡人說夢。
陳三石問道:“我的臥龍軍師,你有什么頭緒嗎?”
“大人別急,就差靈光一現!”
許文才眉頭緊鎖:“馬上了,等小的再換個思路。”
“是啊,我也該換個思路了。”
陳三石命令他們收起輿圖,繼續趕路。
此去明州,光是路途就要將近一個月。
也是趙無極等人堅持不從涼州運輸糧草的原因,成本太高了。
行軍,是極度枯燥的。
每天除了走路就是走路,吃飯睡覺都是就地解決,真可謂是風餐露宿。
好在陳三石準備周全。
靈禾藥膏、寶藥,再加上耳鼠肉都帶著,沒有白白浪費時間。
他跟云州時一樣,依仗著白鵠馬的神速,故意落下半日的行程用來習武,剩下半日用來趕路,一眨眼,就是二十八天的時間過去。
功法:鎮國龍槍.化勁(入門)
進度:395/500
再有個十天半月,就差不多能夠化勁功法精通。
“快到了!”
陳三石估算著,今日天黑之前,就能夠穿過劍門峽谷,進入明州境內。
海東青撲扇著翅膀找到他,帶來前線最新的部署和安排。
天狼營和兩萬涼州兵,負責前鷹嘴山一帶,和趕來金泉府的明州軍,一起圍剿赤眉軍的主力,爭取不給他們退回烏水河以北的機會,速戰速決。
而預備營則是墊后,暫時不需要遭遇敵方主力,負責清掃燕凌山一帶,各個小城外的小股叛軍,并且等到正式開戰以后,維持陽春府外的糧道。
畢竟預備營才成編制不到四個月,整體實力比起其它各個營的主力都要低一等,還是以歷練為主,實在不行的話才用得著他們。
“氣死我了!”
白庭芝罵罵咧咧地趕來。
他的身邊,還跟跟著路書華和謝思述,三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陳三石問道:“怎么了這是?”
“姓曹的不要臉!”
白庭芝絲毫不懼有人聽到:“沙文龍說他們天狼營缺人用,然后把曹樊他們的右部三千人,調到最前線對付赤眉軍主力去了,這不是明擺著給他們立功的機會嗎!”
“白千總,慎言!”
謝思述警告道:“你敢罵曹姓,無異于辱罵當今圣上,不追究便罷,真追究起來,是要砍頭的。”
“唉…”
路書華感慨道:“看來咱們這一趟,注定只能撿點旁枝末節的小便宜了。”
“我無所謂,倒是陳千總…”
謝思述頗有深意地說道:“世子殿下前往鷹嘴山直面對主力,沙文龍又十分愿意給他機會,是很有可能拿到甲等戰功的,再加上他已然化勁入門,回到涼州之前恐怕能達到化勁精通境界,所以…”
首席弟子的位置會被奪走!
“多謝提醒。”
陳三石根本不擔心。
因為等他回到涼州,至少也會是化勁小成,曹樊就算再玩命,也不可能有這個速度。
很多人,連他早就化勁還不知道。
“到了!”
劍門峽谷!
此峽谷和東側的羅霄山脈相連,算是羅霄山脈的盡頭,也是涼州進入明州的最近路徑。
這座本該連綿不斷的山脈中央位置,出現一條巨大的溝壑,而且是筆直的,峭壁呈現出九十度,沒有半分傾斜,看起來就像是曾經有人用一把大劍,硬生生砍斷這條山脈。
故此得名,劍門山脈。
此時此刻。
先頭主力部隊,大概率也已經過了陽春府,馬上就要跟赤眉軍交戰。
預備營剩下的前、后、左三部分,也朝著不同方向剿滅小股流寇。
“陳三石,白庭芝聽令!”
“末將在!”
于松下達指令:“斥候傳來消息,此去西方一百五十里的白溝縣,有七百名流寇步卒攻破城池后正在屠城,本將命陳三石帶領麾下一千兵馬,再加上白庭芝的五百兵馬火速前往圍剿,兩日之內結束戰斗,然后立馬回來跟我們匯合!
“其余人,隨我前往陽春府接應糧草!”
“遵命!”
“弟兄們,全速前進!”
陳三石麾下的一千人,全部都是騎兵,資源非常之好,這也是他奪魁之后的獎勵之一。
換成白庭芝他們,最多也就兩三百匹馬 一百五十里的距離,即便是普通騎兵,戰馬需要走走停停的休息,也能夠在一日之內趕到。
可等他們抵達目的地之后,還是為時已晚。
白溝縣這種處于一州內部的小縣城,是不會像鄱陽縣那種邊境城池一樣高溝壁壘的,城墻往往都很薄很低,真的只需要搭個梯子就能爬上去,里面的守軍,往往也不會超過五百,有些甚至只有一百城衛軍,外加上不到一百的衙門人手。
趙康說道:“將軍,白溝縣好像已經完了…”
陳三石勒馬而停。
遙遙望去,只見白溝縣城門早就燒得只剩下焦炭,年久失修的城墻更是塌陷大半,他隔著許遠都能看見里面人間煉獄般的場景。
“趙康,你先領十騎進去探探,以防有埋伏。”
這種小規模的流寇,一般是殺完搶完就走,不存在守城這一說,更不會有什么高境界的武者,最多也不會超過煉臟。
但輕敵是兵家大忌。
陳三石的用兵之道是以謹慎為主,絕對不會冒進。
“遵命!”
趙康絲毫不懼,領著人馬進城,很快折返回來:“大人,一個叛逆都沒有,只有滿地狼藉。”
“進城看看。”
陳三石指揮道。
“爹爹…”
“啊——”
“嗚嗚…”
率軍進入城門的瞬間,眼前的場景就完美詮釋了什么叫做滿目瘡痍,什么叫做鬼哭狼嚎,什么叫做尸橫遍地,什么叫做,人間煉獄!
熊熊燃燒的民宅,血流成河的街道。
尸體橫七豎八地擋在路中間,他們不得不下馬而行,跨過死尸尋找著活人問話。
“吱呀!”
衣衫不整的女子踉踉蹌蹌地從民宅之內走出,她秀發蓬亂、神情麻木,雙目更是空洞,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在尸體堆中尋找著什么。
“爹爹!”
只有五六歲的小丫頭,趴在一名中年男人的尸體上,不斷糯糯地叫著,卻怎么也得不到回應,好長時間之后才意識到爹爹再也醒不過來,哇哇地哭起來。
“救我!”
有人朝著陳三石的腳脖子抓來,他下意識地躲開。
那人僅此一抓之后,便徹底咽氣。
“哐啷!”
眾人繼續往前走。
身后驟然響起兵刃落地的聲音,回頭看去,原來是剛才那名女子終于找到她要找的東西,那是一把刀,用來自盡的刀。
這,便是亂世了。
一千五百將士,一時間竟是無一人出聲。
尤其是鄱陽縣走出來的弟兄,感觸最深。
當初,如果不是陳將軍,他們和他們家人的下場,必定也是如此。
“赤眉軍…”
陳三石閉眼。
這種本該是人民起義反抗壓迫的軍隊,因為沒有正確的思想指導,在得到力量之后,化作比原本壓迫他們的人,更加可怕的惡鬼,親手制造一場又一場的煉獄。
流寇思想!
成不了氣候!
“小丫頭。”
陳三石走過去,俯瞰著小姑娘:“要不要跟我走?”
“嗚嗚嗚…”
小姑娘只是抽泣,不說話。
“你們是什么人,可是大盛朝的官兵?!”
街道盡頭,一名家仆打扮的沖著他們大喊。
趙康回答道:“我等乃是涼州八大營的將士,奉命前來圍剿叛逆!”
“官兵,是官兵!”
家仆興奮地大叫。
很快,他的身后就出來七八名武館弟子打扮的人朝這邊而來。
“大人!”
“你們可算來了!”
陳三石看著他們手里的劍,根據體內的氣來判斷,都是練血境界,其中還有練骨的武者。
他面無表情:“你們躲在什么地方?”
“大人請跟我來!”
武者在前面帶路。
在白溝縣的東南區域,赫然有著一座巨大的城堡,入口處寫著“李家莊”三個大字,門前站著許多武者,其中還有穿著甲胄的官兵,他們面前,堆積著大量百姓的尸體。
“涼州八大營的精銳來了!”
家仆在門前大喊。
城堡大門打開。
一名錦衣華服的中年人率先出來,身后跟著縣令和守城將領。
陸陸續續聚集出來足有七百余人,而且全部都是年輕氣盛的戰斗力,不是老弱病殘。
“在下白溝縣李家家主李長生,見過大人!”
中年人恭恭敬敬一禮。
“誰是守將?”
陳三石面無表情:“白溝縣城是如何破的?”
“大人,在下胡文,是白溝縣的巡檢。”
胡文解釋道:“溝縣城墻年久失修,赤眉軍來勢洶洶,再加上他們有仙人賜下的奇兵天書助力,我等不是對手,故此退到城堡內堅守,等待援兵到來!”
陳三石頷首,沉聲道:“也就是說,你們根本沒守?”
胡文沉默不語。
“大人。”
李長生接過話,指著南方說道:“赤眉軍燒殺搶掠之后,徑直往南城門逃了,你們現在騎馬去追,應該很快就能追得上!”
“確定方向沒錯?”
“確定!我保證!”
“嗯。”
陳三石率軍朝著南城門方向開拔。
他憑借著超強的五感,順著風聲聽到李長生幾人本該只有他們能聽到的對話。
“怎么樣,就說了不用守城!”
“誰玩命啊!”
“憑什么玩命給這些賤民守城!”
“沒錯,如今大軍一來,赤眉退散!本官還是縣令,李老爺還是老爺,胡巡檢也還是巡檢。”
“用不了兩年,白溝縣一切照舊!”
“涼州兵厲害又怎么樣?還不是來給咱們賣命了?”
“嗯?”
“你們干什么?!”
李長生說著說著,發現他們忽然被涼州兵馬團團圍住,一張張弓箭對準他們。
“你…”
“你們這是什么意思?!”
趙康面色冰冷,聲音洪亮地宣布道:
“白溝縣令、巡檢,未戰先降,等同于通敵叛國,全部處死!”
“放箭!”
由于時間緊,地圖畫的還不夠完善,也不夠準確,大家可以先參考,之后有補充的話再更新。求